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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朴的茶室里, 两队人马一左一右分立两侧。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大约只有圆桌上那些糕点软糯可爱,看着柔和一些。
正中一盘码放整齐的糕点造型玲珑, 剔透如玉, 淡淡的粉红色, 形色俱佳。
沈妙妙面无表情地端坐在长桌这侧, 她的目光仿佛被这糕点吸引,完全没有落在对面之人身上。
室内门窗紧闭, 似是还添了暖炉,暖得过了头。空气不甚流通, 便有一阵阵浓重的药香味时不时窜入鼻间。
沈妙妙不说话,对面之人便想先开口,谁知他甫一启唇,便是连番的咳嗽。
他身旁侍候之人紧张地变了脸色, 慌忙上前两人一左一右帮着他抚背顺气。
半晌,沈妙妙抬眼,好心地讲了开场白“不知世子寻我来,是有何要事”
安郡王世子赵涵博学多才,曾也是这京城中盛名贯通的人物,只因体弱多病, 多年来一直缠绵病榻, 使得他犹如龙困浅滩, 难展大志。
听说,这两年来, 身子已经是越发不如从前了。
此刻坐在对面,竟然是比沈妙妙那模糊印象中更是瘦削难辨。
那身靛蓝的锦衣对于他强撑的身体似乎过于沉重,在他咳得隐忍又嘶哑的时候更是犹如千斤压在身上, 沈妙妙只看了一眼,便又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苍白的面色掩不住赵涵俊秀的眉眼,喘息平息后,他笑得有些无力“让玉昭妹妹见笑了,我这身子可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他说着,将桌上的糕点朝着沈妙妙的方向推了推“玉昭妹妹尝尝,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尤其这桔红糕,也算是费了一番心思,就是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对于他这称呼,沈妙妙虽未争辩,但人却也纹丝未动,赵涵便缓了口气,声音愈发温和“还有这些香片,你尝尝也都是你爱喝的口味呢。”
这桔红糕并不是京城里的糕点,而是东南边境的建州府一带流行的小吃,甚至是传统的冬季时令的产物。
这曾经是沈玉昭最爱的吃食。
此刻不过是夏末,这盘糕点能出现在京城中,大约确实是他口中费了心思的独一份了。
赵涵见她只冷着脸不说话,笑了笑“说起来,玉昭妹妹的习惯爱好,我也是知道不少呢。”
站在沈妙妙身后的沈定闻言脸色一沉,脱口道“世子说话还请斟酌一二。”
赵晗轻笑一声,抬眸扫了他一眼“瞧我,一时高兴这就开始说起家常话了,沈家三弟也坐吧。”
他顿了一下,举盏轻啜,复又垂眸道“至于其他人,就到外面歇着吧。”
沈定上前一步想说什么,沈妙妙却抬手制止他“无碍。”
待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后,赵涵这才放下茶盏。
他似乎力气也不多,举着累了,最后放下茶盏时明显手滑了一下,茶盏盖碗相撞发出一声击碎静默的脆响。
赵涵恍若未闻,却开始回忆起来“说起来,我犹记得那年父亲从边关回京受封,恰好与你父亲同行,当时我去城外接人,正见到坐在伯希马上眉眼雀跃的你,我当时就想,能伴在伯希身边的,如果是这样的女孩子,我也就放心了。”
他说着,自顾自从袖中拿出那刚才作为信物的绣球挂坠摆在桌上。
“这挂坠应该算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辰礼物了。”他目光中尽是怀念,似是想起什么,有些开怀地慢慢笑了起来,“但伯希是事后才知道绣球是何寓意的,他那时候还是少年心性,莽撞跳脱,没有说清是要送我的礼物,和你一起做了这挂坠却不知你的心意,事后悔得上蹿下跳,央求你再做一个,你却如何也不肯了,再后来,他从你那儿得了那宫绦穗子,比命还要宝贝,从来都不离身的”
沈妙妙终是忍不住打断他“世子爷,我之所以愿意从大街上移步到这茶室中,乃是觉得世子难得出府一次,亲临相邀,这个薄面我还是要给的。”
她目光沉静与赵涵对视“如果世子爷只是想聊些早已没有任何意义的前尘旧事,恕玉昭不能奉陪了。”
沈定一拍大腿,顿时就要起身,赶紧离开这里。谁知赵涵却道“玉昭妹妹,我已经时日无多了。”
他语气平平,甚至还带着一丝丝轻松自由之意,果然让沈家兄妹双双停住动作。
沈妙妙重新扭头望着他,赵涵脸上的笑意平和无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请妹妹耐心听我唠叨几句。”
“我今日之所以避开人群想着见妹妹一面,不为别的,乃是全因我那个傻弟弟。”他叹了口气,“伯希这几年,因为我着实办了不少的错事,但千错万错,他最不该做的就是听从父亲的意思,退了与你的亲事。”
此刻,就连沈妙妙都皱起了眉头,思虑着自己如果立即起身离开,这位郡王世子会不会一口气没缓过来有个好歹。
赵涵抿了抿唇,不知是在缓气还是在犹豫,停顿了一会儿才道“这话本不应该由我来说,但玉昭妹妹我真怕我此刻不来找你说,再拖下去,一切就都太迟了。”
“伯希他,不能没有你的。”
沈定勃然大怒,起身就要发作,沈妙妙伸手拦住他,转而冷冷对赵涵道“世子爷,这话要是再说下去,可就没意思了。”
赵涵定定地看着沈妙妙,恍若未觉地继续道“玉昭,我猜伯希一定没有和你说过,这一切其实都是父亲的安排,父亲他心中另有打算,逼得伯希退了这门亲事,我知这事伤了你的心,但伯希又何尝好过他对你用情之深远比你知道的多得多。”
说了这一大段话,赵涵已经有些后继无力,最后几个字几乎算得上是气音了。
沈妙妙忍了又忍,暗自咬牙,原本去国公府的路上她不想节外生枝横生事端的,但现在看来,见这安郡王世子着实是有些多余了。
赵涵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话“从退婚开始,伯希便选了一条错的路,我实在是不想看他在这歧途上越走越远。”
他目光恳切,那瘦得骨节分明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玉昭妹妹,我算得上是看着你和伯希一起长大的,只有你能动摇和左右他的决心,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会听你的话的。如果如果你们就这样错过,那我真是死也不能瞑目了。”
多年前,这位安郡王世子还是气定神闲中能指挥军阵,运筹帷幄的佳公子。不过几载,如今说起话来,竟然成了这般口无遮拦、无礼妄言的模样,言语间还含糊其辞。
这话听到这里,已经是她沈妙妙给足了面子了。
沈妙妙站起身,朝着赵涵行了一礼。
“世子,时至今日,以郡王府与沈家的关系,我之所以还会应邀与您见上一面,全是因为当年我大哥为了能与大嫂成婚弃武从文时,全京城的人都在指斥大哥,当时唯有世子站出来替大哥说话,甚至在雅集上怒责众人,这份恩情,沈家人皆是记在心上的。”
“今日一面,这恩义就算两清了。”沈妙妙说着福身行礼,转身便要离开。
赵涵急急起身,他身体虚弱,猛地站起便是一阵眩晕袭来。此刻身边又没有伺候的人,身子一歪,眼看着要栽倒,慌忙中他急急扶住长桌。
黑漆螺钿的圈椅以及檀木雕花的长桌被他撞得吱呀作响,桌上杯盘跟着晃动,晶莹剔透的桔红糕从盘子里掉出来两块。
沈定忙去搀他,外面的人似乎听到了房间里的响动,出现一阵骚动,世子的随从压着声音询问“大公子,大公子”
“无妨。”赵涵此时脸上笑意皆无,他憋红了脸又咳嗽两声,随后推开沈定的搀扶,紧紧盯着沈妙妙道,“玉昭妹妹,我知你是在赌气,你对伯希的感情岂是说没就没,说忘就忘的”
“你们幼时边城相伴,你真心护他,他全意为你。后来归京,你们两人风情月意,流水桃花,不知羡煞多少人。”
赵涵紧抓着自己胸口,神情倒是比赵伯希当初来和沈玉昭提出一拍两散时更加的悲戚哀伤。
他激动道“退婚一事,非伯希所愿,玉昭妹妹,你只需再等等就好,你们两人情深似海,如今你怎能和别人说亲呢”
这位安郡王世子,赵伯希的大哥倒好像是这世上最为不甘心的人,他不顾自己摇摇晃晃的身子,朝着沈妙妙走近两步,沈定沉着脸立即挡在他面前。
赵涵透过沈定的肩膀望着沈妙妙,那双眸子又黑又亮,不知是不是因为看淡了生死,无畏无惧,此刻目光相撞下锐利得可怕“玉昭,和恒国公府的亲事绝说不得,我不能看你与伯希两人缘尽于此。”
沈妙妙此刻连气都叹不出来了,不知怎么,竟是替沈玉昭感到可悲了。
可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门外响起两声短促的敲门声,随后有人大力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屋内的三人应声回头,只见一人一袭月白深衣,长身立在门前。
脸色冷淡至极的沈妙妙猛地就瞪大了眼睛。
杜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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