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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二章(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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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辞起身拢了拢庄理的湿发, 让人拿毛巾过来。

    睫毛上的水滴在微颤中滴落,她抬头看他,“我来的不是时候”

    “下这么大雨”叶辞往窗玻璃外望了一眼, 轻轻抚摸了一下庄理的下颌角, “怎么想着过来了”

    庄理盯了他一眼,看向那边和费清晖小声低语的小万,疑心自己是否小题大作了。

    叶辞顺庄理视线看过去, 反应过来的同时挑了下眉, 她有时让人搞不清楚真假,他以为微信那件事多少有玩笑成分。

    而她现在的反应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漂浮感, 有这么夸张她心里究竟是有他的,还是说只是一种钱财会被夺走的危机感。

    原谅他,她无数次强调, 已令人疲于去猜测真意。

    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毛巾,叶辞给庄理擦拭头发、衣衫。他靠得很近,几乎拥着她。

    “客房供应热水了, 不然你去收拾下”叶辞没等人回答,便给司机打电话把他放在车上的体恤衫拿过来。

    庄理心想难道这样子让你很难堪吗从下雨到安保把伞送过来不到一分钟,不至于像电影女主角那般落魄。

    “你难道不清楚吗”庄理回答的是他上一句话。

    叶辞解释说小万那天也加了费清晖微信,冯颂他们投资的电影想启用新人,费清晖帮忙发了个朋友圈, 小万就想试一试。

    在座的确有几位熟面孔,其中一位从演员转型做了导演,上一部电影票房大卖。男主角正是陷入丑闻的一哥。

    “可是”

    哪有饭桌上进行的正式选角工作, 费清晖把人带到饭局上来无非另有图谋。但庄理觉得他不至于为高总做到这个地步塞人给叶辞,恐怕是他自己有意。

    其实,哪怕是两个月、两天就恋上别人也不奇怪, 人本能地享乐。但她还是有种被蒙蔽了的遗憾之感,原来真是她想象力太丰富。

    费清晖一次两次身边没有女人,不代表从未有过女人。叶辞当时没有辩解,当然了他不会在背后议论朋友。

    男人喜欢怀缅逝去,在哀愁与忧郁中寻欢作乐,就像为红酒增加风味的木桶香。尽管他们自身笃定真心在逝去之中,从不怀疑其虚假性。

    “可是为什么坐你旁边。”庄理收敛思绪,轻声软语表露些许不快。

    小万一开始不在他边上,谁开了句什么玩笑,敬酒之后好像就坐过来了。叶辞没注意,对小万偶尔过于做作的姿态和乏善可陈的见地兴趣缺缺。

    庄理也不想听多余的解释了,不待叶辞回话,在空位置落座。

    所有人都假装在说各自的话题,实际从庄理进门开始,注意力就在这二人身上了。

    庄理无所谓了。她就要让人看看叶辞的女朋友有多狼狈,让人知悉,即便如此狼狈她也能安然地坐在叶辞身旁。

    这不是什么有恃无恐,同他、同自己较劲罢了。在这场游戏里他们永远是失衡的,她已经扮乖扮娇取悦他了,遇到这种事,还不能用迂回的方式找回一点点自我吗

    他会觉得她在试探他底线吗他反而会为这个唯一的肆无忌惮的角色感到愉悦吧,在场的女人都是佐酒点心,只有她是战利品他们得不到的。

    “嫂子。”头脑活络的新面孔举杯,说托您的福能看见这么漂亮的庭院他们一定谈论过东南坡上丛丛的向日葵了。

    可是夜晚的向日葵低垂,有什么好看的呢

    换今日之前,庄理兴许会为这声称呼窃喜,可现在心下是冷的,和湿润的发梢一样,凝结成打了啫喱的模样。

    叶辞笑着招呼人让嫂子先吃点东西,然后给庄理介绍对方姓甚名甚,一整桌都数了过去。

    庄理侧头,就看见了另一边的小万。庄理浅笑说“上次的事情真是抱歉,在马场呢也没能说上话,你来这儿应该跟我说一声的。”

    句句刺中要害,小万有些僵硬。注视着庄理那未被遮掩分毫美丽的脸庞,甚至湿发也像时尚造型,更是妒忌横生。

    不服输的劲头使她扬起笑,故作天真地问“为什么”

    “还是说你们要学术研讨,”庄理笑着抬眸,看中间这位男人,“故意撇下我”

    叶辞笑出声,夹了庄理爱吃的菜到碗里,“什么研讨”

    桌上人乱接腔,漫无边际说着桃色笑话。有人说成语不辞万里,齐了。

    庄理脸上笑意霎时无影踪。

    他们不知道他曾给她说过这暧昧话语,他们也不会不知道他太太姓万。

    “庄理是哪个理”

    庄理抽出一支烟点燃,咬牙啮破爆珠,就好像把情绪压了下去。她吸了口烟,抬头笑,“斜王旁。”

    叶辞没注意到庄理不对劲,好脾气地回呛说“你管哪个理,一里也是里。”

    另一边的小万朗声笑起来,清脆如铃。

    庄理又深吸了一口烟,薄荷味道弥漫口腔,她知道手微微颤抖着,掸烟灰掩饰。

    这时,费清晖揽了下小万的肩膀,轻佻地说“说清楚啊,万又是哪个万”

    “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听你们编排我的是吧”叶辞笑着。

    每个人都笑着,说他大老远来这儿可不就是应了这个词。

    庄理夹烟的手垂落下去,另一只手握住了红酒杯。

    叶辞转过头来,戏谑道“你说呢”

    庄理笑了,抬手,红酒泼洒。

    内比奥罗红酒以它强势的如雾般的质感蒙住了男人的脸,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人们惊异的脸倒影在窗玻上,雨迹蜿蜒,好似透着暗红色。液体滴滴答答,和雨声融在了一起。

    叶辞好像在水凼里跌了一遭,手抹过一脸的水,掀起眼帘看向眼前的人。

    “庄理。”他的声音轻而寒彻。

    玻璃杯碎落在地。

    庄理面无表情地起身,吸了口烟,拎起包往门外走去。

    费清晖在二人之间来回看,在一众人仿佛寄托了期望的神情中朝庄理追去。

    还没走出门厅,庄理就被费清晖挡住了去路。

    “让开。”

    庄理眉头微蹙,唇角紧抿好像很坚毅。

    曾几何时,费清晖在故去的女友脸上也看见过相似的情绪。是什么,他到现在也没有明白。委屈吗为什么委屈,他们不过是调笑两句罢了,无心之言。他们向来如此,女人们也笑得开怀,怎么偏偏这个女孩反应如此激烈。

    费清晖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声音说“不管你有什么,先过去道个歉,你要就这么走了,当着一帮人,老叶怎么下台来。”

    “重要吗”

    庄理当真觉得他们的逻辑不可思议,“让开。”

    “不是,这事儿你想明白了。”

    当众让叶辞如此难堪,不尽快圆场,事后很难有转圜的余地了。庄理也知道。

    席间不断说服自己,没关系,决定了逢迎就要忍耐下去。她算什么只是他漫长情史中的一段而已。

    可是,终究她不想只是情人啊。她不想做一个附庸、佐酒点心、战利品,她想他认真地看看她,看看她和其他女人到底哪里不一样。

    她不要因为容貌、学识、谈吐而被划等级的不一样,她要他心里的不一样。

    僵持不下之际,叶辞的声音传来,“抱歉,你们慢慢玩,我去换身衣裳。”

    庄理猛地推开费清晖,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前厅屋檐垂下雨帘,她刚探出身去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拽回。

    惯性让人撞入他怀中。庄理仰头,挤出两个字,“放开。”

    叶辞二话不说地把庄理拽上了楼,香奈儿链条包掉在楼梯上,手机从没合紧的口盖掉了出来。

    砰一声响,庄理被抵在了门背上。房间里没开灯,浅淡的光从没安装窗帘的窗户照进,一些家具与床覆盖包装薄膜,在各处陈放着。

    “庄理。”

    叶辞呼吸着,手上还有没擦拭干净的黏腻感。掌心和衣料摩挲,没有人让步。

    他想要看进她的心底去,可她又是恨恨的眼神他有这么可恨么

    “小理。”他没有意识到语气中的哀求之意。

    “叶辞,我”庄理颤声说,“你还记得你跟我讲的话吗我不觉得你们的话好笑,我也不觉得那些是能公开讲的。”

    “所以你就这么对我”

    “我这么,对你”庄理艰涩道,“难道不是你这样对我”

    “你不打一声招呼就来,来了什么规矩都没有,人都跟你说笑,笑过去就是了,有什么不能私下和我讲的”

    “你觉得不体面了是吗你们开那些玩笑的时候怎么不觉得羞耻我觉得不舒服了,这就是一个人会有的正常反应”

    叶辞以一种你继续说的阴鸷神情注视她。

    反正她不顾后果,索性一气讲了,“你们完全被酒精腐蚀掉了谈事情就该上会议桌,谈判就该拿出条件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饭局”

    实际之前是那样子的,派对大多也氛围轻快,可为什么回到这里全变了庄理憎恨全世界把酒言欢的文化。

    “哦,是吗我该夸你天真无邪”

    叶辞揿铃让园屋的管理者把酒窖搬上来。对方愣怔住,却不敢发问“是一整个酒窖吗”,在叶辞命令第二遍时干脆地应“好的”。

    “你要干什么”没开冷气的房间闷热极了,可庄理浑身发抖。

    叶辞不说话,脱掉沾了酒渍的外套。庄理抱紧双臂,沿门背、墙壁往旁边缩,“叶辞,你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叶辞平静道,摸裤兜从皱褶了的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引燃。

    火光映亮他的眉眼。

    她蓦然忆起他们在温哥华后巷吸烟的时候,他的模样一点没有变,什么变了

    是她的心变了。

    她好贪心,以至于输得彻彻底底。

    叩门声响起,叶辞把庄理塞进浴室。隔着门,庄理听见好几人将木箱搬进来,还有推车在地板上滚动的轻响。

    门外寂静,浴室灯火透亮,庄理遮掩防水帘,躲在浴缸里。

    忽然,门被推车撞开的响声引得她打了个激灵。

    推车撞在浴缸边沿,其中的红酒玻璃瓶发出哗啦声响。防水帘被掀开,叶辞叼着烟出现她眼前。

    “你不是要泼我酒么,”他呵笑,“就让你泼个够。”

    庄理说不出话了,盈着泪摇头。

    叶辞随手拿起一瓶年份赤霞珠,用开瓶器拧开,抬手就往他头上浇。空玻璃瓶丢进一旁的置物篓里,他接着开第二瓶。

    他把酒瓶递给她,点下巴示意。

    庄理攥紧拳头,“你有病。”

    “是啊,我陪你疯。”叶辞笑,舔了一下嘴唇上的酒,“还是说你想要有观众那我把他们都叫上来。”

    燃尽的烟蒂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红酒灌入崭新的浴缸中,他一瓶接一瓶,没完没了。混杂的各种类葡萄酒汇成深沉的红,吃过她的脚趾。

    “叶辞”庄理哭了出来。

    “小理,你要什么我给什么,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以至于你这样对我”叶辞说着,伸手把人拽近前,他张眼瞪着她,“啊”

    “你要体面,为什么不能给我”庄理鼻息间全是酒气,他们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容器里,“叶辞,你讲我们很有缘。那句话你有没有对万以柔说过,对别的姓万的女人,或名字叫里的人”

    攥住女人衣襟的手指慢慢松开,叶辞深吸一口气,抄起一瓶酒往她头上倒。

    突如其来的泼洒像是雨,她在视线迷蒙中往后退,一个趔趄跌坐在浴缸连百叶窗的台面上。

    “什么感觉”

    叶辞把剩下半瓶倒入浴缸,仍没停歇。几十上百个空瓶子歪倒在地板上、浴缸旁,围墙般困住他双脚。

    “喏,这些都是你要钱,要钱哪来的体面”

    庄理不可置信地望向叶辞。

    相视静默片刻,她笑了起来,倾身去够酒瓶,“没错,挥霍是什么感觉,体验的机会不多。”

    酒瓶滚落到地上,叶辞握住庄理手腕,随之往池中压下去。衣衫完全浸湿了,身体之间蓄了酒,他掐住她的下颌角,“对你来说很难吗哪怕是骗我,你就不能说一句好听的。”

    庄理分不清脸上是红酒还是别的什么了。

    “我们都蛮贪心的,叶辞。”

    衣料荡开暗红的水花,庄理双手抵抗,可无法抵挡,咬着嘴唇承受住。他们尝到好难喝的混杂酒,酸、果香与辛辣之气烧灼着血。

    “说话,小理。”他咬啮她耳廓,“庄理。”

    庄理仰头,叹息般说“叶辞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从没有人像她一样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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