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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似是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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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水乡太小,  消息总是传得很快。

    “晓冬啊得饶人处且饶人,阿甲只是吃酒吃多了,路过你家菜地,  口渴想掰几根黄瓜吃,  没想到却被你家电网电到了,  都是乡里乡亲的,  你不该就把人扭送警察署啊表姨是为你好,  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事情不要做绝了”高翠兰,  手里扶着个老太太,  苦口婆心在和禤晓冬说话。

    “呜呜呜,我就一个儿子,  被电出个好歹怎么得了啊”老太太哭得老泪纵横。

    “晓冬,  都是乡亲,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听表叔的,  去警察署先撤了诉,  就说误会一场就行。”农敬站在一旁,拿了毛巾擦了擦汗,只觉得天热得紧,  看了眼禤晓冬,不由觉得有些不耐烦。

    要不是怕阿甲呆久了在里头乱说,  他哪里会出这个头真是和老禤头一模一样,古怪脾气,从来没见过乡里一点小疙瘩,  就能把人扭送警署的,  是在外边呆傻了吗

    乡里乡亲的,  得罪一个就是得罪一族人,到时候还过日子吗警察署那边说了,这次肯定要坐牢,除非报案人撤案调解,不然案底是留定了,李家一听就急了,找了熟人进去问了问,知道是为农敬出头,自然找上了农敬。

    农敬哪里肯承认是他指使但也还是答应了带人来说和,毕竟沾亲带故的。李阿甲和他有点拐弯的亲戚关系,虽然是这十里八村闻名的泼皮无赖,却偏偏时常在他店里出入,偶尔吃点东西也记得付账,因此才没人敢在他这里吃白食。

    若是不帮他,这点小事顶多也就坐个一年两年牢,出来一定会天天烦死他,他要开门做生意的,更何况那李阿甲还有一窝无赖兄弟在外头,到时候天天来他饭店

    说起来一开头就是因为他犟着不卖菜农敬又擦了擦汗,看向禤晓冬脸上都有些不耐烦。

    禤晓冬冷眼看着柴门前一堆人,已经有人听到了风声陆陆续续围了过来,人越来越多,远处远远开来了一辆车,也在路边停了下来仿佛在看什么。

    他只拿着锄头靠在柴门边不说话,但就这样已经无人敢近前,毕竟他浑身那股凛然之气就已叫人有些发憷。

    其实禤晓冬只是不想这些人进了院子脏了他的院子。

    看面前哭哭啼啼人说得差不多了,才淡淡道“他提了满满一桶除草剂来我菜地淋,这些菜我是自种自吃的,除草剂是有毒的,他是蓄意投毒,警察署才不放过他,谅解书我肯定不会出的。”

    老太太哭得更大声“你不是好好在这里吗那除草剂是我叫他买回家,他顺路带回家的”

    禤晓冬道“顺路能顺到我这荒山野岭”

    老太太语塞,然后噗通跪了下来“他喝醉酒了啊求你贵人高抬贵手,绕过我家小甲吧我求求你了,我就这一个孙儿,我给你跪下了,你大恩大德,我一定记着”

    禤晓冬皱了眉头转头就要开门走,结果突突突摩托车响,阿贵开着三轮摩托车,却是带着两个人上来,一个是乡长莫阿木,另外一个却是夏婆婆。

    这一下人来得越来越多了,都围在了山脚下看热闹。

    禤晓冬停了手,转头看着阿贵,皱起了眉头。

    阿贵心虚地停了车,没敢看禤晓冬,是自己亲妈叫自己去接人来的,他能怎么办嘛,他也知道李阿甲不是什么好人,晓冬哥这次把他扭去警察署,他们这群年轻人各个都暗自称快。

    但是能怎么样浅水乡就这么大,真的得罪了这些泼皮,关不了多久他又出来,到时候不还是闹得人鸡犬不宁

    乡长莫阿木上前一步摇头叹息道“晓冬啊,阿甲纵有不对,你也还是冲动啦,年轻人,咳咳咳。”他咳嗽了几声,又叹气道“这样,我叫阿甲出来,到时候给你好好赔罪,替你种树,再给你赔点损失,直到你高兴为止,这样行了吧”

    “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夏婆婆下来,不知就里,但是也知道禤晓冬要住在这里,得罪这许多人是不好过的,她道“你们这些人不要欺负老实人啊,晓冬是个善心人,不是你们太过分了,晓冬怎么会送人去警察署咧”

    她上前悄悄拉了拉禤晓冬,耳语道“晓冬啊,这无赖很快就出来了,到时候闹得你不得安宁,阿婆帮你做见证,要他们保证书,以后不来骚扰你,放过就算啦,省得以后报复你,不值当,人还和狗计较吗。”

    禤晓冬脸色漠然,拍了拍夏婆婆的手,只对乡长道“乡长,你既然是乡长,自然是要主持公道。如果说谁闹谁恶人,就怕谁,天天和稀泥的话,那是不是以后干坏事的人越来越多了”

    他冷冷看着围绕过来的乡亲们“今天是我自己种的菜地,明天就是各位乡亲们的鱼塘、水井、庄稼、果树、牲口,只要看不顺眼谁,就去搞一下,扔点农药,撒点除草剂,投毒成风,大家是想要这样的浅水乡吗你们还能安心吃一口菜吗”

    “我反正是一个人,没老没小,得罪了就得罪了,有本事尽管来报复,我都接着,邪不胜正,看看到时候是谁倒霉,看看这乡里还有没有讲道理的地方。”

    忽然人群里有个人大声道“去年我的鱼塘要捞鱼了就被人投毒了,村警察署来查了半天说查不到辛辛苦苦干一年几万块鱼苗鱼饲料投进去,全完了就是因为阿甲想说便宜收我家鱼我没卖要不是我家小孙儿还小,我拿了铁锨能去和他一命换一命”

    又有个愤慨道“我家养的鸡,天天被偷,问了都知道阿甲天天和朋友烤鸡吃呢我装了摄像头,就知道是阿甲干的,但是警察署抓了赔了钱马上又放出来,第二天就有人往我家鸡场扔发瘟的鸡找不到证据后来病死了几十条”

    “外地大老板本来想来包了我家林子养鸡的,后来听说这里风气不好,合同都要签了都中止了去了隔壁三官乡”

    有了人挑头,开始有人也大声发声“天天去饭馆吃白食呢谁都不敢惹他”

    “路过买菜摊就随便拿人的菜,大家敢怒不敢言”

    “晚上不睡觉开着摩托车在公路上飙车,吓得晚上都不敢让娃儿出去”

    “活该就该让他吃牢饭让劳动教养”

    “以后村里的娃儿都这样被带坏了,算谁的”

    “乡长你不能纵容啊,现在我们也不是害他,这是他们家里教育不了他,我们也教育不了他,让国家教去啊”

    “进去教育教育,兴许就好了呢”

    “反正不能坏了我们这边的风气谁家闺女敢往我们这边嫁谁生了娃儿敢叫随便跑”

    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毕竟人人都想着,若是不趁机喊一下,到时候越来越多人效仿怎么得了

    哪家没养点鸡鸭狗羊,哪家不门口屋后种一分菜地两棵果树到时候口角两句就毒死人家家禽牲口,若是浅水乡成为这样的地方,谁还敢在这里住谁敢来这里投资包地

    现在这禤晓冬,退役军人,年轻力壮,孤身一个没有老小负担,还有警察朋友,这样都收拾不了这等无赖,以后放了出来,对方未必再敢惹禤晓冬,那岂不是会来惹其他软柿子了

    围观群众越发群情激昂,有些不是李阿甲做的也往李阿甲身上扣,数落起来七八桩事,李家的人一看犯了众怒,李阿婆也不敢哭了,只是盖着脸不说话,乡长一看只好咳了咳嗽道“好了好了,大家莫吵吵了。”

    “都怪我这个乡长不够称职,没给大家做好主,那大家都到镇上去,有什么都和我聊聊,李阿甲这事既然晓冬这么说了,那就看警察署这边,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李家大叔,你也回去好好教导,这次就算吃个教训,该和晓冬道歉的,就道个歉,该和大家道歉的,也道个歉。以后出来,若是还想报复,我们定是不饶的。”

    乡长其实也有些为难,禤晓冬才回乡的时候,就捐了十万块给村小学修教室,他原本也是知道他心善,所以今天才想着来说说情,没想到对方心善是心善,这轴起来也够一根筋的,倒是带得大家都闹起来,眼看犯了众怒,禤晓冬到底也是对乡里有贡献的,再说也不知道他那警察朋友什么来头,算了算了,还是先平息再说。

    乡长啰啰嗦嗦和了一顿稀泥,带着人走了,禤晓冬看阿贵送走夏婆婆,又看了眼农敬,心知这怕是自己不肯卖菜给他惹来的祸端,农敬僵着脸没说话,高翠兰倒是讪讪上前“嗳你年轻人不懂事,他们巴不得你出头,到时候出来了,又来找你麻烦,你是被他们挑拨,乡里乡亲,还是和气为上”

    禤晓冬淡淡道“表姑,我叫你一声表姑,也是为了客气,但是若有人觉得便宜没占够,就要弄点小动作,那就别怪我也不念亲戚情分不是真的以为我脾气好就是好欺负吧”

    高翠兰和农敬两夫妻有些窘迫,也只能转头回去,一边低声商量着,农敬却是担忧李阿甲把自己供出来,小声埋怨高翠兰“叫你先去找夏婆婆说通的,怎么没办好”

    高翠兰低声道“说了,你看刚才夏婆婆也是劝他息事宁人的,谁知道这个人这么梗,他一个人,当然不怕报复了而且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警察朋友,之前是说过要有朋友来住,早知道是做警察的,我怎么也提醒一下你”

    农敬沉着脸本来想说话,却忽然住了嘴,因为他看到山道旁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之前就停了许久,他们只以为是看热闹的,如今看热闹的人退去了,才显得更明显了。

    车门打开,里头下来两个前面那个穿着米色运动服,看着像个学生,但脚上的运动鞋和腕上的运动腕表看着就非常昂贵,他下了车从车后座拿了一提酒,看着包装全是外文。另外一个从后座下来,穿着风衣,看着冷清俊逸,只淡淡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农敬却只觉得身上一寒,心里不由微凛,想着看这两人衣着妥帖,贵气逼人,一看就是家境优越之人,却不知来这山脚做什么。

    他和高翠兰不再说话,下了山微微转头,看着那两个年轻人往柴门去了,竟然又是找禤晓冬的

    农敬忽然心里一阵懊悔,早知道禤晓冬退役军人,就该晓得他总有些朋友,不该胡乱放纵那李阿甲才对,却不知这次能平安度过没。

    禤晓冬才在屋里走了几步,看到小布走出来,看到他忽然咪咪咪的叫,小布是只很安静的猫,跟着主人来了几天一直极少惹事,现在突然对着他叫,他觉得有些新奇,拎了它抱在怀里问“你也想你家主人了吗”

    却听到了柴门外有人叫“晓冬晓冬”

    褚若拙禤晓冬好奇转身,看到柴门推开,褚若拙兴高采烈站着手里扬了扬手里的酒“晓冬给你带了刚从国外捎回来的橙皮酒,今天我有个老友一起过来看香蕉地,顺便过来看看你。”

    禤晓冬目光早已落在褚若拙身后那个高挑男子上,眸光微凝。

    男子一身卡其色风衣,身材修长高挑,俊逸非凡,一手插在风衣兜里站在那里,他看着禤晓冬,眼神里满是千言万语。他刚才在车上远远看着禤晓冬一个人对付泼皮无赖,还担心他应付不来,毕竟他是那样温柔平和,脾性好的人。

    没想到他沉默着三言两语,挑起公愤,打发走了麻烦。

    那个永远都沉默着,永远都脾气很好软弱不会拒绝人的晓冬,也成长成一个成熟可靠的男人了啊。

    他经历了什么呢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时光,他隔着车窗看了许久,在那张已经长大的脸上用目光反复描摹,试图找出曾经记忆中的那张年轻,稚嫩,有着一双泉水一般清亮双眸的脸。

    褚若拙回头看着笑着介绍“晓冬,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大学同学,林亦瑾,之前在国外任大学教授的,如今回国发展了,今天一起和我出来逛逛,说是看看我的香蕉地的。”

    他走上前将酒想要递给禤晓冬“来,这酒味道特别好,我在国外喝了觉得好,就专门买了带回来要让你尝尝的对了,盛董上次说要来住,应该还没来吧才一个多月不过你这里改装了挺多呢”

    禤晓冬忽然避开了手,双眸仍然看着林亦瑾,说话也还很平和“褚少,我这里乡间土舍,招待不了贵客,还请褚少和你的朋友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褚若拙一怔,连忙上前,却看到禤晓冬抱着怀里的小猫,毅然转身往房间走去,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褚若拙道“怎么了晓冬”

    褚若拙完全摸不着头脑,转头看向林亦瑾“奇怪不知道他怎么了难道是还在生我的气还是因为我提到了盛董奇怪,盛无隅应该还没有来吧”

    林亦瑾道“不是生你的气,是生我的。”

    褚若拙一呆“你认识晓冬”

    林亦瑾双眸仿佛带了眷恋,神情都柔软了些“他是我继兄。”

    褚若拙

    他怪叫道“继兄你什么时候有继兄”他脑子转了几轮茫然道“林二少算是你弟弟你意思是”

    林亦瑾淡淡道“他和林亦瑜同母,他母亲改嫁给我父亲。”

    褚若拙脑子艰难运转,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是你后母和前夫的儿子是吧等等你的意思是,你本来就认识他,你是故意让我带你来的因为你知道他不会见你”褚若拙怪叫起来。

    林亦瑾苦笑了声“若拙兄,确实是我不对,我也是后来看你直播,才知道原来你认识他,我和他已失去联系多年,我知道若没有你带着,他是绝对不会见我的。”

    褚若拙已经被这豪门狗血淋了满脸,无力道“林亦瑾我总觉得我被你坑大了。”

    “现在他连我都不见了”

    “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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