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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重生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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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了吗”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站在门外焦急的问。他的表情凝重, 眉头由于过于用力出现了清晰的纹路,秀气的眉毛紧楮着,嘴唇紧张的咬着, 下一刻就要冲进屋里的模样。

    屋子里的女人叫的声嘶力竭,小男孩的表情愈发难看。

    温嘉哭笑不得,将自己的儿子拽回来, “陈夫人生产, 我看你比夫子都要着急做什么”

    许景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撤回来了一步, 小声辩驳道“我是在替夫子着急, 若是孩子出了什么事, 夫子就不能正常上课了。”话说如此说, 但是他的眼神依旧是没有从房间挪开半分。

    终于,稳婆笑着从房间出来,“恭喜陈夫子, 是个千金。”

    “女儿好啊,女儿好”陈夫子笑得合不拢嘴, 上前将赏钱塞进去,直直进了房间看自己的妻儿去了。

    许景之也随之给稳婆了一个鼓鼓的香囊, 紧追着进了房间。

    屋子里刚生产完,血腥气还没有散,陈夫子直奔床榻上心疼的安慰自己的夫人。

    许景之却是直奔一旁的小床,盯着上面的小婴儿欢喜的小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上辈子他是抱过枝儿给他生的两个孩子的, 但是如今竟然见到了枝儿的降生, 这简直是一种神迹。

    依稀记得上辈子,枝儿去世后,他吐血昏迷了。再次醒来发现, 自己竟然就在襁褓中,想说话也变成了咿咿呀呀。这一辈子,许家没有去京城,他的母亲温嘉也没有被成献帝觊觎,他们一家人好好的生活在扬州。

    大喜过望之后,他又开始寻找枝儿的影子。可是这时候的枝儿应该是还没有出生的。

    他刚学会走路就去了许家,那时候枝儿的娘亲已经出嫁,随着陈夫子去了外地。

    直到去年,陈夫子一家才又回来,在扬州城开了一个小小的私塾。

    他们也成为了邻居。

    小婴儿刚出生皱巴巴的,皮肤也是红通通的,许景之却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看着,视若珍宝。

    陈夫人和夫君说了两句话,看着这边的情景娇嗔道“看看你这个当爹的,还没有景之对女儿积极。”

    陈夫子看过去,自己的得意门生正在对着自己的女儿傻笑,不由得也笑了起来,“你是没看到,刚刚景之在你生孩子的时候有多着急。”

    陈夫人刚生产完,身子还十分虚弱,但也认可的点头“景之是个好孩子。”

    枝枝出生的前几天,许景之几乎是吃了饭就往这边跑,美其名曰向夫子请教问题,其实一直在围着夫子家刚生的小娃娃转。

    这一转就是便是十年。

    曾经的小娃娃已经成了肉嘟嘟的小姑娘,站起来到他的腰间,脸颊因为跑了一路变得绯红,一双水眸就这样望着他,“哥哥,你说,我长得好看嘛”

    许景之一愣,大掌轻轻地将她跑乱的鬓发别至耳后,温柔的回答道“好看。”

    枝枝却嘟着嘴,沮丧的说“可是大壮说我长得又胖又矮,说我说我珠圆玉润。”

    “他胡说的。”许景之将小姑娘轻而易举的抱了起来,还转了一圈,“你看,哥哥抱着你转几圈都不是问题。”

    “可是大壮说我胖的他都抱不起来。”小姑娘委委屈屈的,眼角都红了。

    许景之的大掌有一下没一下轻拍在小姑娘背上安慰着她,听到这话,手猛的顿住,眼底寒光一闪,“他抱你了”

    枝枝摇头,“他说我太胖了,以后都没人抱得动,更没人要。”说着,便又红了眼,“没人要就会变成老姑娘的。”

    十几岁的小姑娘已经到了开始定亲的年纪,半大的小人儿们也开始懂男女之间的了。

    如今民风开放,女子也可以上学堂,陈夫子开的私塾,学生众多,避免不了人多嘴杂,总有些肮脏货。也怪他思虑不周,反倒让自己的小姑娘受了委屈,被碎嘴的人这样欺辱。

    “都是他们胡说的,以后枝儿离他们远些。“他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个编制精巧的小竹笼子,里面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诺,昨晚睡觉时被吵得紧,起来一看,原来是这个玩意,抓来给你瞧瞧。”

    “蝈蝈”哥哥怎么总是知道她想要什么。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接过笼子,好奇的打开后,却呀的一声,将笼子丢了,还跳到了一旁,“怎么是黑漆漆的怪样子。”

    一直抱有好奇心的蝈蝈,见了以后却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爱。

    “不喜欢了”

    小姑娘摇摇头,“我就是好奇,这东西很好玩嘛,为什么爹爹的学生们总是偷偷的玩。”

    “过来,我教你玩。”

    玩了许久,看着小姑娘意犹未尽的样子,许景之温声道“我们今日可以说笑,可以坐在一处,但是,枝儿。他郑重的交代道“你喜欢什么都可以跟哥哥说,不可以因为一点新奇之心,与其他男子做亲密之举,可记住了”

    小姑娘点头“只可以跟哥哥吗”

    许景之道“还可以与未来夫君。”

    小姑娘茫然“未来夫君是你吗”

    许景之愣住,又轻笑“未来才知道。”

    “那好吧。”

    看到天色渐晚,许景之亲自送着小姑娘回到自己的院子才转身回许府。

    温嘉看到儿子回来,上前问道,“又去陈府了”

    许景之点头,“恩。”

    “你父亲已经在书房等你了,让你回来后去见他。”温嘉提醒道,“大概是关于你秋后京考的事,有话好好说,别惹你父亲生气。最近扬州雨多,你父亲忙着修补堤坝,已经两日未眠了。”

    “母亲放心。”他这次去,就是为了这件事的。

    许父是个爱读书的人,上到天文下到地理,在他的书房里都能看到。

    许景之进去后,看到父亲正伏在案头,按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样子和前世的某一瞬间重合,让许景之有一瞬间晃神。直到一声呼唤将他叫回来,“景之,你在想什么”

    许景之过去,“在想京城是什么样子。”

    “你是想通了”许父问道。

    “只是觉得,我应该去建功立业。”

    儿子的早慧,许怀安自他小时候便是知道的。至于儿子对于陈家小姑娘的热络,十年未改,心思昭然若揭,两家的长辈也是默认了的。儿子想要建功立业,更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期许。

    “那你准备何时动身赴京。”许怀安问道。

    许景之回道“下月初三。”

    “恩。自己有规划就好,记得向陈家小姑娘道别,免得你回来了,人家把你忘了。”

    “儿子晓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许多时候,许怀安觉得自己的儿子甚至比他都要老道,无论是在为人处世上,还是治世之才上。这也是他催促他科举的原因。

    鲲鹏不应折翅于扬州,才不可没。

    如今儿子自己想通了,他却有些惆怅。

    晚上吃饭的时候,温嘉在饭桌上对儿子道“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我和你父亲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你的亲事定下来。”

    许景之的手一僵,“儿子不急。”

    “是陈家丫头。”

    “母亲,枝儿还小,再过两年再说吧。”

    儿子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温嘉自然也不会再提了,她夹了儿子最喜欢吃的灌汤包,笑道“去京城都需要准备什么,跟母亲说,母亲给你准备准备。”

    许景之温声答“多谢母亲了。”

    常假十日休一日,次日一早,学堂前就挤满了学生,等着夫子开门。

    陈夫子收学生一向不重门第,寒门子弟也可就读,若为天子卓越之人,陈夫子甚至愿意与学生定一个十年之约,十年后再收取学生的束脩。

    有这样一个曾经的登科状元作为夫子,是多少学子梦寐以求的事。

    所以,一到开课的日子,学堂前总是要排起长队,以免位置不够要去庭院中做学问。

    许景之早早的就去了陈家,手里拿着一个食盒,一路轻车熟路进了后院。

    枝枝才刚起身,整睡眼朦胧的在窗前梳妆。猛地抬头,正看到窗前的少年,风姿卓越,逆着光的轮廓硬朗非凡。

    枝枝心跳停了一瞬,笑着问道“温姨做的灌汤包”

    许景之宠溺的笑着,将食盒塞进房间里,“就你鼻子灵。”

    小姑娘正要打开食盒,却又被一只大手阻拦住,“先去净手。”

    “好吧。”枝枝慢吞吞的去净了手,回来拿着灌汤包边吃边说“哥哥,父亲前日布置的功课,谈边境之战。你可写好了”在功课上她一向倦怠,尤其是随着功课的日渐深奥,她便是有心也无力了,只能向景之哥哥求助。

    许景之长长的睫羽低垂,覆盖住眼中神色,让人看不分明,只有微揪的眉毛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沉重。“战争是男人该考虑的事,枝儿安心在扬州生活,战火一定不会打过来的。”

    枝枝顿住了吃汤包的动作,兴致恹恹,“可是我想起我现在可以吃着肉包,可是战争却让那么多人连一口水都没处喝,我就觉得好难受。”

    “那枝儿觉得该怎么做”许景之顺着问道。

    “我觉得,我可以想办法帮帮他们,我自己和身边的朋友都可以自己出点钱,还可以发动更多的朋友的朋友,建个草屋粥铺,帮一帮城外的流民。”小姑娘认真的思考,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许景之的眼中出现一抹赞赏,与小姑娘仔细的分析了其中许多不周全的事项,助小姑娘完成了一份课业。

    第一次在父亲的课堂上被夸赞的小姑娘欢喜的不行。许景之靠在一旁的树上,手中拿着一本竹简,偶尔抬眼看着在与自己的侍女炫耀的小姑娘。心底却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前世听到自己的小夫人颠沛流离吃了那么多苦,他于心不忍,还想过若是有机会,他想给她一个平安喜乐的幼年。

    但是如今的小姑娘与枝儿生的一模一样,又真的是他的枝儿吗

    正在若有所思之时,一个双螺髻坠红绳的少女从他的身后冒了出来,看着他手中的书好奇地问“哥哥,你在看什么呢。枝儿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

    “马上要科考了,哥哥在温书。”许景之慢条斯理的把兵书收起来,轻抚小女孩的鬓发,“枝儿怎么了”

    “阿秋做了个风筝,我们去放风筝吧”小女孩仰着头,娇声娇气的说。

    前世的枝儿因为家庭的原因,总是怯生生的,撒起娇来也是低着头软声软起的求人,从不敢这样理直气壮地要他做什么。

    而小姑娘的这种理直气壮正是他宠出来了,他也乐意继续惯着她。

    风筝是一只花燕子,颜色涂抹的花哨,看起来很是喜人。

    “院子里小,走动不开,我们去我家的后院放吧。”许家的宅子比较大,也有足够的空地来放风筝。

    枝枝对许府亦是轻车熟路,点头双眼弯成了月牙“我怎么没想到呢,哥哥家的院子大,最适合放风筝了。”

    小姑娘是许景之从小带大的,许府的下人看到她也不奇怪,按惯例将小姑娘爱吃的糕点和花茶送到凉亭里,就退了下去。

    风筝放起来需要风的助力,这会儿微风正好,但是小姑娘扯着风筝跑了两圈,转身气呼呼的就回来了,“这风筝飞不起来。”

    许景之笑着将风筝接过来,“逆着风,跑快点就飞起来了。你在旁边站着,看我的,我将风筝放到天上,你再过来。”

    小姑娘开心的蹦蹦跳跳去了一旁。

    果然,风筝到了许景之手中没一会儿就飞到了高高的天上。

    “哥哥真厉害。”枝枝欢呼着过去。

    许景之将风筝递到小姑娘手中,“这样,轻轻地扯,慢慢放线。”

    小姑娘试了几下以后,惊喜的瞪大了双眼,“真的会飞了。”

    这时,一只白色的鸽子在两个人的头顶盘旋。许景之跟一旁的下人交代了一声,去了凉亭后的假山。他的手刚伸出去,鸽子就落在了他的手上,而鸽子的腿上绑着一只小巧的竹筒。

    许景之拿下竹筒后,脸色愈发的难看。

    边疆的战事控制不住了,两边早就蠢蠢欲动多时,虽然他想拖着再等一个月,如今看来是刻不容缓了。

    草草回书房留下一封书信,他直接去了门口。门口已经有人接到命令候着,许景之接过马以后,看着许府的门口道“有什么事立刻向我汇报。”

    枝枝拿着风筝在院子里跑累了,自己去凉亭倒了一大盏水,喝了几盏都不解渴,又去了凉亭边风凉。

    却不曾想,刚到了凉亭边,眼前一阵发黑,恍然间不省人事了。

    凉亭边着的下人几乎是亲眼看到小主子掉下水了,慌张的四处叫人。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是陌生的却又熟悉的环境。床上是她喜欢的烟笼水蓝纱帐,屋子里的摆饰也大多都是她喜欢的,但是又不是她喜欢的。

    脑子空白了许久之后,枝枝突然反应过来。

    这些东西不正是她年轻的时候喜欢的。

    年轻的女孩子都爱美,摆设还是钗环都喜欢娇嫩的颜色。

    但是再想想也不对,她都许多年没有试过如此活泼的颜色了,这些布置许是傅景之为了哄她开心布置的。想到这,。枝枝掀开床纱,懒懒的唤了一声,“夫君”

    边疆的战事打了四年半,塞外山高雪深,一将功成万骨枯,不知埋葬了多少忠魂。

    捷报传来的夜晚,士兵们都围在火堆旁,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作为被皇上亲自来信奖赏的一支队伍,他们个个以一敌十,回到朝廷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畅饮之时,一个人突然问道“将军呢”

    “听说是圣上早就传召他离开了。咱们将军可是这场战争的大功臣,让敌军闻风丧胆的战神呢。”

    “也是,这次回去,将军应该会加官进爵,黄金美人抱满怀吧。”

    另一个人插嘴道“据说上次将军孤身入敌营,满身鲜血的回来,发烧的时候可是一直在喊一个女人的名字的。”

    男人的八卦心熊熊燃起的时候,你一言我一语,聊的也是十分畅快,又有人道“那是将军的妹妹吧,我们谁不知道将军有个妹妹。”

    边关的风冷冽刺骨,官道上的男人却没有一丝停顿,马蹄哒哒哒的落在雪地上的声音,犹如鼓点,一路远去。

    扬州收到边关大捷的消息的时候,枝枝慢吞吞的从被窝里钻出来一个脑袋,“今天早上吃什么”

    “夫人说,小姐总是赖床,没有早饭了。”小丫鬟站在一旁说道。

    “最近总是下雪,冷的很。而且父亲的私塾都休假了,又不用上课,干嘛要早起。”她如今是懒得心安理得了,“我又不像阿弟,心心念念考状元。”

    说到考状元,枝枝的目光一黯。

    某个人几年前留下一封书信,说是要去京城考状元,但是这几年了无音讯,人间蒸发了一样。

    着实令人气愤。

    枝枝不情愿的从床上坐起来,又用被子将自己裹在了床上,像个三角粽子一样幽怨的看着窗外下个不停地雪,

    “阿姐,你怎么还没起来,阿娘给你留的汤包都要凉了。”一个半大的男孩儿从外面走进来,进来后掸了掸外面的雪,将食盒放在外室,道“娘亲让我给你送进来,顺便告诉你,许家哥哥回来了,你不去见见”

    枝枝暖暖的身子僵硬了一瞬间,开口的时候嘴唇都在哆嗦,“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瑾道“就一刻钟之前,听说景之哥如今已经是刺史,扬州最大的官。”

    他的能力,她自然是知道的。

    但是如今的许景之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夫君傅景之,她还真不知道。

    记得刚醒过来的时候,她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她身边的人明明是一样的,但是同样的时间所处的位置却发生了点不一样。

    明明应该在边疆开私塾的他们在扬州开了家私塾。明明应该在京城的温嘉贵妃在扬州,还和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生出了一个男孩儿叫许景之。

    这简直是梦一样的事情。

    她用了很长时间,到现在也分不清楚这到底是是梦,还是真的。

    “阿姐,你在想什么呢,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你都没反应。”陈瑾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枝枝缓过神来,迟钝的“啊”了一声。

    陈瑾“哦”了一声,腔调拉的长长的,眼睛放光,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阿姐该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

    枝枝还有半年就及笄了,她这般大的女子,早就定亲了,或者已经嫁人的也不稀奇。如她一般什么都没有定下来的也算少数。

    若她真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不管有没有心上人,怕是都要羞的两颊绯红,言语磕碰了。可是枝枝前世可是活了五十多岁寿终正寝的,而且做了几十年太后,这种话她在耳边听一听就过去了。反而岔开了话题问道“娘亲给我留下的汤包呢,我都饿了。”

    当她视线回笼,身后的陈瑾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透过半开的帷幕都能感受到丝丝凉气,应是昨夜风大,将哪扇窗户吹开了缝隙。

    枝枝的视线望过去,正瞧见一个高大的男子,背着光,迎着院里的红梅白雪,树在窗前看着她。

    一模一样的面貌,黑了些,穿着盔甲,也壮了些,与记忆中的男人大为不同。

    记忆中的男人因为常年服用毒药和解药,就算是时常锻炼,他的身子也比一般男子瘦弱些。如今这个男人站在她面前,她就能感受到凌冽的杀气,这是常年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气势。

    见她不说话,男人微微眯起双眼,轻笑一声,先开了口,“怎么,不认识哥哥了”

    是啊,如今的她,与这个许景之一起长大,从小叫它哥哥。

    他与自己的夫君有着相同的面貌,相同的父母,但是又拥有截然的人生,截然的不同。

    面对这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这般情形下相遇,就算是知道此哥哥非彼哥哥,这个称呼也太亲密了。枝枝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只问出了一句“回来了”

    明明是个问句,却因为里面包含的情绪太多,显得有些沉重。

    配上她的红眼眶,生生憋出几分委屈来。

    傅景之觉得这次回来后,面前的小人儿有了几分说不出来的变化。以前她哭,自己会不忍。但是如今看着面前的小人儿,已经长成了前世他们初遇时那般大小,他生出了几分似曾相识的重叠感。

    而他的心口更是闷闷的钝痛,鬼使神差的,他就伸出了手,隔着窗户将她拥入了怀中,轻声哄道“别哭,我不是已经回来了。”

    枝枝闻着熟悉的味道,想抱回去,但是想到面前的男人于她而言只是个比自己小那么多岁的娃娃,她用力的推开他,脸上浮现愠色,“离我远点。”

    这幅样子落在许景之的眼里,就变成了小姑娘在恼怒他当年的不告而别了。

    他笔直的站在外面,像给元帅汇报军情一样的说了当年他离开的原因,又说了自己为什么没有去科举而去从了军。

    全程,枝枝都在平静的听着。

    傅景之又想了想,恍然大悟,应该不是因为当年的事生气,毕竟已经过去几年了吗,就算有气也该消气了。他又后退了一步,郑重的说“是哥哥唐突了,如今妹妹已经长大了,应与男子保持距离的。哥哥只是许久没见妹妹,有几分失态。这件事哥哥不会说出去辱了你的名节的。”

    枝枝又抬眼看过去。

    雪一直没停,男人在窗外站的时间又长,漆黑的盔甲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白雪,但是男人身子依旧站的笔直,将军的气势在眉眼间就能看得淋漓尽致。

    这下,许景之不是傅景之的念头在她的心底又坚定了几分。

    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怎么会是同一人呢。

    许府的少爷回来了,还成了扬州刺史,这件事很快就随着圣旨传的人尽皆知。

    一时间许府门庭若客,来来往往多少人,却没人见过新任刺史的面。

    已经回扬州安定下来,许景之这几日却只躲在自己的后院,温嘉这个做母亲的可是愁坏了。

    她看着自己的丈夫问道“景之一个文弱书生,从小读圣贤书,这次一声不吭的去了边疆从军,当上刺史,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呢。这次一回扬州就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会不会是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温嘉不知道,许怀安可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儿子这几年的作为,他将急的乱转的夫人拉到椅子上坐下来,安抚道“咱们的儿子一向老成,心里有自己的主见。这几日新上任刺史,往他书房里来往的官员都不停,不出院子也正常。过几日就好了。”

    温嘉听了这话也觉得有道理,慢慢沉稳了心态,“既然已经立业了,做了扬州刺史也不必远出,接下来该成家了吧。陈家姑娘使我们看着长大了,从小与景之也是青梅竹马,就连景之消失的几年也没有婚嫁,等了景之这么多年。如今景之回来了,可不能辜负了枝儿这个好孩子。”

    提起这个儿媳的人选,许父也是连连点头“确实该定下来。不过我们也要看看人家小姑娘的看法,有空你去与陈夫人打听打听孩子的心意。”

    温嘉点头“这是自然,还有合八字,选吉日,不管怎么样,枝儿这个儿媳我是万分满意的。”

    枝枝最近却是愈发的焦躁了。

    就连陈母都发现了女儿的不对劲。许家小子走了以后,女儿突然变得沉稳了。陈母和陈父都当做是孩子长大了,有了女儿家的心思了。后来有人上门提出想要结亲的心思,陈母试探了女儿几次后,便都通通拒了。

    作为父母,他们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如意的好归宿。

    但是许家小子一去几年都没有音讯,这让他们也是产生了不满。

    如今许家小子回来了,送了厚礼来答谢师恩,也解释了当年的事情,但是却只字不提当年与女儿的情谊,这就让自家女儿的几年苦等显得有些荒唐。

    尤其是看到自从这许家小子回来以后,自家女儿失魂落魄的模样,陈母更加生气了。

    陈母将自己亲手做的桂花酥放到树下的石桌上,柔声道“大冬日的,你就这样躺在外面,也不怕着凉”

    枝枝听到自己娘亲的声音,回过神来,依势抱住娘亲的胳膊,娇声道“娘亲,我就是觉得屋子里燃着炭火,憋闷的紧。恰逢大雪停了,出来赏雪透气。”

    “娘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有什么话可以说出来,憋在心里难受。”陈母想着孩子的委屈,安慰道。

    “女儿真的没事,娘亲安心。”

    陈母也没有多说,轻叹一声,“你爹爹最近在发愁大雪耽搁学生学习的事,娘亲过去看看。”

    “嗯,晚些时候女儿也去看看爹爹。”

    天上又开始飘雪,枝枝觉得有些冷,便抱着手炉准备进屋。刚起身就瞧见了一个蓝衣侍女拿了东西过来,“小姐,这是我家少爷让我送过来了。少爷说,如今妹妹已经及笄,日后哥哥不方便入院。妹妹有什么喜欢的尽管开口,哥哥必帮妹妹达成所愿,弥补这些年的不是。”

    东西是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装着的,前世浸在宫里几十年,枝枝一看就是可以看出此物贵重。

    再结合着小侍女说的话。看来这个许景之对她是真的舍得大手笔。而且似乎真的只拿她当妹妹宠着,并没有不轨之心。

    不知为何,枝枝的心堵得更厉害了。

    若不是知道这许景之不是傅景之,枝枝这满心的火气,怕是早就将这盒子东西扔出去了。

    “替我多谢”枝枝在嘴边琢磨了半天,才慢吞吞的吐出两个字,“哥哥。”

    得了这句话,小丫头欢欢喜喜的回去复命。

    许景之听完以后脸色却布满了阴霾。这哪里是消气了啊,这分明是在赌气呢。

    方进来的暮云顿了一下,看着主子的表情不敢吭声。

    知道许景之冷声道“发生了何事”

    “京城来了密信。”

    自许景之回来的第一日来过,后面就是隔两日就派人送点东西过来。枝枝百无聊赖,去了爹爹教课的前院。

    冬日里天黑的早,彼时的学堂里早就没什么人迹了,唯有小书房还在亮着。枝枝猜想是爹爹在批改学生的作业,便悄声打开了门。

    吱呀一声,将屋子里三个人的目光带了过来。

    爹爹正坐着,只是桌前还站了两个人,一个是陈瑾,一个是陌生男子。

    男子一身儒衫,芝兰玉树,看起来还带了几分清冷孤傲,见到枝枝后,眼底一丝微光闪烁,似是惊喜又惊讶。半晌才反应过来,行了个礼道“学生就先告退了。”

    待男子离去,屋子里只有父子三人的时候,枝枝才走近,问道“爹爹不是说以后早些休息,若是让娘亲看到,定要说你了。”

    陈父笑着起身,“你弟弟和矢宴明年秋天就要去参加科举了,爹爹多操一些心,顾念着分寸,没有累到自己,你可不许跟你娘亲说。”

    枝枝小声的哼了一声,“那你可要记着,若是累坏了自己,我可就不会保密了。”

    “矢宴哥哥也不是外人,姐姐你就通融通融,说不定明年矢宴哥考个状元回来,爹爹可要高兴坏了。”陈瑾道。

    陈父得意的点头,“矢宴只要不骄不躁,定能一甲。”

    听着这话,便能知道,陈父对于这个学生十分满意的。

    枝枝对矢宴这个人也算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虽说家境贫寒,但是天资卓越,姿容也比一般男子俊逸,前些年还有世家小姐想与他定亲,都被他拒了,也算是有骨气的男人。

    只是没想到,刚走出院子,陈父突然道“枝儿,你觉得矢宴这人如何”

    枝枝“啊”了一声,茫然的点头,“勤奋刻苦,天资卓越,是个能人。”

    陈瑾噗嗤笑了,“阿姐,这明明是父亲对矢宴哥的评价,父亲是问你喜不喜欢矢宴哥。”

    枝枝还没回复,陈父道“爹知道,你从前喜欢和许家哥哥一起玩儿,但是你们那是儿时情谊,这些年爹和你娘亲也没有与你说亲,就是怕你不悦。只是如今许家小子已经回来了,还成了刺史掌管一方,独独没有来陈府提亲,我们也不是非要高攀的。你如今已经到了结亲的年纪了,爹爹希望你能想开点,多看一看身边的其他人。”

    爹爹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枝枝自然也不能现在就拒绝伤了爹爹的心。

    她含糊着糊弄道“日后再说。”

    但是不知道怎么,陈家小姐要结亲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许景之耳朵里。

    听着下属描述的男子,许景之眉头紧皱,“太穷了,日后妹妹跟着他怕是要吃苦。”

    温嘉恨铁不成钢道“你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让你娶你又不愿意。人家日后考上状元,不比你这个刺史差。”

    “儿子只拿枝儿做妹妹,并没有非分之想。”他道“儿子的意中人另有他人。”

    虽说如今陈家的女儿也叫枝儿,还是他从小看护着长大的小姑娘,但是这些年许景之也是想明白的,她终究不是自己相濡以沫的小夫人。他可以拿她当妹妹,但是却不能娶她。

    温嘉一听这话更气了,“枝儿有什么不好,你才出去几年,就瞧上了别人,我和你爹怎么生出一个这么没良心的东西。”

    说完,温嘉转身就走了,显然气急了。

    屋子里静谧无声,只余狼毫笔沾了墨水留在宣纸上沙沙的声音。

    虽说已经在这一世过了二十年,但是枝儿的一颦一笑片刻不离他的脑海,慢慢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画上的女子正坐在一处宫墙边的树下秋千上,美目盼兮,巧笑嫣兮,身上是两个奶团子在扑蝴蝶,画面静好。

    此情此景正是两个孩子周岁的时候,他从前殿回来看到的一幕。

    画完以后,他将画放在了一旁的木箱里。里面都是每每他思念焚身之时所作。

    如今放入一副画,木箱已经算是装满了。

    “将这个箱子放入库房,好好封存起来。”许景之说完,几个小厮出来搬东西。看着这几个人,他问道“暮云去哪里了”

    一人上前道“回少爷,暮云被老爷叫去了。”

    父亲叫暮云过去定是询问他的近况。许景之摆摆手,交代道“放入库房南侧。”

    南侧都是一些普通的书画古玩,一箱子书画放到那里也不突兀。

    晚膳后,许父道“爹也听说了枝儿的事了,虽说你们没有缘分,但是这么多年,我们早就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了,如今枝儿也到了快要婚配的年纪,我们许府也准备一份嫁妆,你看如何。”

    “这件事儿子自会好好准备,父亲放心。”

    温嘉道“既然不能结为亲家,我和你父亲商量了,想认个干亲。选个好日子,摆上宴席,这样以后也没人敢嚼舌根,随意低看了枝儿。”

    许景之也应下来“听母亲的。”

    这件事传到了陈府,陈父陈母自然也是喜闻乐见。

    两家交好多年,虽说因为许景之这小子不愿意娶自己的闺女生气过。但是两个孩子看起来都没有那种心思,也是他们白操心。如今结为干亲,既可以化解外面对自己女儿名声的传言,还可以让两家关系重修于好,自然是两全其美之事,何乐而不为。

    枝枝在房中刚梳洗好,就听到陈瑾在屋外道“阿姐,你快些啊,今日可正是滑冰的好天气,我们早些过去,也好多玩些时候。”

    因着要去梅园滑冰,枝枝今日便没有穿那么厚重,一席大红的锦衣,腰间坠了一块白玉,长发用飘带束起,与平日里素静的样子大径不同,但是更加明艳动人了。

    待她出门,陈瑾忍不住咂舌“阿姐,你这幅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家贵女要去冬猎呢。”

    “这本就是打猎的装扮啊,滑雪打猎,不都是出去玩。”

    陈瑾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会骑马打猎呢。”

    枝枝轻笑,这些她还真会,从前每到冬日她和傅景之都会去春猎冬猎什么的,玩了那么多次,骑马和射箭,不说精通,她也是熟能生巧的。只是许多年没试过了,不知道还会多少。

    到达梅园的时候,却不知梅园还有一个人,陈瑾见到人就道“让矢宴哥久等了,都怪我阿姐赖床。”

    这句话让枝枝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接话。

    矢宴却主动上前问候“师妹今日与往日格外不同。”

    枝枝干笑“出来滑冰游玩,自然要轻装。”

    不远处的凉亭,暮云看着这一幕道:“公子,那便是矢宴,在与南枝小姐相看之人。”

    想看便是两边父母已经默许了,就差孩子相处一段时间,若是觉得合适便可以定亲了。

    隔得远听不清声音,但是同一处梅园,还记得许多年前,他也曾见过似曾相识的一幕。

    那时候他已经放了他的小夫人回家,心中却又十分后悔。正在这时,从知府口中听说了他的小夫人正在和别的男人相看都快要订了婚约了。

    这样的重叠错乱,让许景之一时之间有几分心烦意乱。明明都已经能分得清妹妹和夫人了,为什么隔着梅林,却又开始迷乱。

    鬼使神差的,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湖边。

    而红衣女子正穿着冰鞋,在冰上飘然若仙。

    傅景之紧盯着那抹身影许久,将要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了细碎的声音,一回头,正看到湖心的冰碎裂开,红衣女子坠落冰窟,而他本能的冲了过去。

    突然被冰冷的湖水淹没,枝枝在视线模糊之际看到那人奔她而来。她伸手过去,想唤“傅景之”,但是一开口却喝到了许多冷水,呛的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

    再次醒过来,她未睁眼便焦灼的叫道“傅景之”。

    陈母见到女儿醒过来,欢喜道“枝儿,枝儿,你感觉怎么样啊,都急死娘亲了。”

    “傅景之”枝枝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陈母这才听清女儿口中所说之话,疑惑的问“枝儿你在胡说什么,你的景之哥哥明明姓许,你怎么叫他傅景之。”

    陈瑾也吓了一跳,“阿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傅可是国姓,这句话可把人吓得不轻。

    枝枝回过神来,额头尽是细密的汗珠,她解释道“母亲和阿弟听错了吧,我明明说的是坏景之。”

    “又与他吵架了是不是还因为他前些年不告而别去参军在生气。”陈母看着女儿复杂的表情,笑着说“过两日你们就算是真的兄妹了,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枝枝明明没有看错,她落水后确实看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身穿白衣,虽没有看清容貌,但是周身气质就是自己所想之人。又思及自许景之回来后,他们都没有正式见过,枝枝突然又不确定自己的认知是不是出了错。

    陈母见女儿已经醒过来,心里也放心了不过,将药碗递过来,“先把药喝了,好好休息休息,至于你心里的事,慢慢想就明白了。”

    枝枝接过药碗,点头道“多谢娘亲,娘亲和阿弟也照顾女儿多时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枝枝也不知道一觉睡了多久,醒过来以后慢慢悠悠的打开窗户,正看到一个白衣白影。

    白衣人听到声音回过神来,是矢宴。

    “师妹可醒了”以前不曾觉得,现在这么看,他这周身气度还真与看书时的傅景之有几分相似。

    但是枝枝确信,那日她在水中看到的绝对不是矢宴。

    “矢宴师兄前来所为何事”

    矢宴温声道“宴担心师妹的身子,特意送来了些补品,都是自己亲自上山采的灵芝,本来是放下就走的,不巧正碰到师妹开窗。”

    “那就多谢师兄了。”

    矢宴是个正人君子,就算是两个人已经到了相看阶段,他也没有逾越规矩半分,东西放下就要离去。

    枝枝却突然叫住他,“师兄慢着,我这里有一封书信,正是写给师兄的。”

    矢宴心头一喜,等着枝枝回去拿了书信,嘴边藏不住的笑,“我一定会去好好看这封书信。”

    这件事传到许府的院子里,许景之听完以后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但是往往越是风轻云淡,心底就越是翻腾着波涛汹涌。

    他不应该只因为一张脸就差点乱了心智的。

    暮云敲门进来问道“少爷,明日就是您和南枝小姐的结拜之日了,您打算送些什么过去。”

    “库房里有我前些日子就备好的小玩意,还有女子喜欢的钗环珍宝,在库房的南侧,你过去挑出来,明日就送这些过去吧。”

    次日大早,许景之接到一封密信,看到上面的内容直接出了府。

    许怀安和温嘉等了半天,只能带着礼物先送过去赔罪。

    许景之曾经是陈父的学生,陈父自然知道他的品行,若不是紧要的事情,他也不能出去的这么匆忙,两家人也都没把这件事放到心上。

    一箱箱的东西都被搬到了后院,枝枝趴在窗户上发呆。

    反倒是云香笑着安慰道“小姐不要不开心,你看,这一箱箱的东西,听说都是景之少爷亲手为小姐准备的,定然都是好东西。”、

    许景之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他亲自来陈府赔罪,开门的是陈瑾,见到来人气不打一处来,“许景之,虽然我和阿姐从小叫你哥哥,但是你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说好的今日过来结干亲,你又失约了。我阿姐这么好,没有许景之,也有王景之,高景之,傅景之”

    “傅景之这是谁说的”

    陈瑾突然被人勒住了脖子,下意识说道“这只是我姐姐梦中胡言乱语,我想拿来吓唬你的。”他也知道傅是国姓,所以就是拿出来吓唬吓唬人而已。加上本来他就从小敬重许景之这个哥哥,这个哥哥如今又是刺史大人,所以他就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后补充道“景之哥,这只是我姐昏迷时说的胡话,你可不能向外说啊。”

    没想到,他全部说完以后,却看到眼前的人像箭一样冲进了自己家,谁都拦不住的疯狂模样。

    枝枝正在沐浴,突然就听到身边的丫鬟尖叫着说“许少爷,您不能进去,小姐正在沐浴呢,许少爷”

    丫鬟没拦住,男人已经冲了进来。

    窗边的微风许许,屋内烛火摇曳,人影在纱帐上朦胧暧昧,两人隔着纱帐相望,半天没有言语。

    最后是枝枝先回过神来,嗔怒道“无耻,孟浪,登徒子”

    不料男人被骂后不怒反笑,“这么多年了,你骂人的本事依旧没有长进。”

    枝枝的手在浴桶沿上抓紧,咬唇道“哥哥,你今日先是缺席了我们的结干亲的筵席,又深夜闯入我的闺房,是和道理”

    “若我不想和你结干亲了。”男人步步上前,身子紧贴在在纱帐上,隔着薄薄的轻纱甚至能看到他硬朗的面部轮廓,还有那双狼一样的目光正紧盯在她的身上,让她忍不住绷紧身体,“我想着我们青梅竹马,结干亲不如结亲,你说如何我的夫人。”

    “谁是你的夫人。”一个东西就被扔出来了,“你再不走,我叫人了。”

    男人轻笑一声,没再纠缠,又隔着帘子看了一会儿,畅然笑着离去。

    小丫鬟这才的了机会进来,焦灼的询问“小姐,你没事吧。是巧儿不好,方才在门外被一个黑衣人拦住,不能进来搭救小姐。”

    枝枝回过神来,温声道“没事,今夜的事不许说出去。”

    事关小姐的名节,她跪地“小姐放心,奴婢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可是小姐,您真的没事吗”方才许少爷那般阵仗,看着吓死人了。

    “没事。过来服侍我更衣吧。”

    这一夜,许景之几乎彻夜未眠,书桌旁尽是这四年多来一个女子的起居饮食。

    一直到窗外公鸡破晓,他放下最后一本,大笑出声。

    一直在窗外靠着柱子小憩的暮云吓得一哆嗦,从浅梦中苏醒,又迅速恢复笔直,看到自己的主子阔步而出,又猛地折返,对他道“将库房所有东西都搬出来,包括密室里的所有东西。”

    这么大阵仗,倾家荡产的,吓得暮云问道“主子可是要起兵”

    许景之回头,眉眼尽是喜意,吐出两个字来,“提亲。”

    陈家的小厮清晨一开门就瞧见了门口被摆满了,甚至整条街都被摆的尽是红绸缠绕的箱子,吓得他揉了好半天眼睛,又关上了门进府将这件事报给老爷夫人。

    陈父得知消息去了门口,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直到许景之上前道“夫子,景之是过来提亲的。”

    明明昨日才结的干亲,今日怎么就来提亲了。

    陈父茫然的将人带进来,在堂上和陈母面面相觑,“景之,你今日闹出这等阵仗是作何”

    许景之恭敬的说“景之是经过慎重的考虑的,此生非枝儿不娶。”

    陈父正要以两人已经结干亲拒绝此事,却又听许景之道“昨日之事,我与枝儿未行礼,未入筵,算不得数。”

    陈父还想说什么,被陈母拉住了衣角。

    陈母道“男婚女嫁在我们陈家一向是儿女自己做主,这件事若是枝儿点头,我们便也同意。”

    许景之恭敬行礼“多谢夫子,多谢师母。”

    陈父板着脸道“但是今日你先把东西搬回去,事还没定下来,我们可不能收。”

    许景之道“自然。”

    枝枝正在睡着,就听到陈瑾叽叽哇哇的叫嚷道“阿姐,景之哥哥来求亲了。”

    枝枝刹那间清醒,从床上坐了起来。

    又听陈瑾道“昨晚我就是说了一句,你在睡梦中曾经唤错了他的名字,景之哥就变了个人一样。但是当我赶过来,你院里的丫头却说你已经睡下了。阿姐,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枝枝的手在被褥里将床单扭成了麻花,尽量保持语气平和,“爹爹和娘亲可答应了”

    陈瑾道“自然没有。他们说,要你同意他们才会首肯。”

    枝枝“嗯”了一声。

    陈瑾还想说什么,却看到院子进来了另一个人。他给了那人一个眼色,就默默地退下了。

    枝枝又问道“他求亲时都说了什么”

    窗外传来了另一个清朗的男声“自然说的是,傅景之此生非陈南枝不娶。”

    枝枝的眼眶一瞬间红了,她赌气一样的钻进被窝里,声音嗡嗡的,“谁要嫁给你这个混蛋啊,一口一个妹妹,还要和我认干亲,还给我送来了陪嫁,你干脆将我送上花轿算了。”

    男人听着这一声声控诉,从窗户翻进来,又关上了窗,一个一个的解释“我去边疆前,你还没有记起从前的事,对我来说,那便不是我的夫人,只当做妹妹看的。难道你想我娶了别的女人”

    枝枝从被窝里露出来一个毛绒绒的脑袋,红眼哑声“你敢。”

    “不敢。”男人将棉被连着小人儿一起抱入怀中,在她的眉心落下一个呼吸沉重的吻“夫人,我好想你。日夜都在想,梦里也是。”

    不管多少年,枝枝听到这个男人说这种话都会悄悄红了脸。殊不知这种娇羞的模样落在男人眼中,正是无限风情。

    “如今,美梦终于成真了。”许景之一字一句贴在她的耳边说道。

    耳朵根正是枝枝的软肋,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上面,就像羽毛在上面轻轻抚动,让她忍不住轻呼“好痒,傅景之你别闹。”

    “明明已经记起来了,为什么不告知我。”男人声声质问。

    枝枝想从被窝里钻出来,奈何男人抱得太用力了,只能瞪着一双杏眼,灼灼看着男人,小声的哼了一声,“明明是你要让我做妹妹的。”

    许景之梗住,垂下眼睑,声音低沉起来,“我以为你不是你。”

    枝枝道“我也以为许景之只是和你长得一样,明明是个身子瘦弱的人,怎么就变成了一个魁梧的大将军,还黑了,粗鲁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甚至有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一世是不是我的一场梦,明明是梦,但是为什么又这么真实。”

    许景之将她从被窝里抽出来,又拢入自己的怀里,捉着她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摸索,“现在还是梦吗。”

    枝枝用力的掐了一把,男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指印,在他英俊的脸上格外显眼,也分外清晰。

    她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许景之也忍不住调侃,“夫人的胆子如今是愈发的大了。”

    虽说上辈子是个绵软娇怯的性子,但是这一世的枝枝从小被惯得有几分小脾气的。所以在打开那个箱子以后,枝枝先是震惊,如果不是傅景之,不可能知道那么多曾经他们的点点滴滴。但是意识到他就是本人以后,她又开始赌气。

    如今拨云见日,两个人正浓情蜜意的抱在一起,情不自禁之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阿姐,矢宴哥来了。”

    这一声让傅景之的身子僵硬起来。差点都忘了,外面还有一个小家伙在对自己的女人虎视眈眈呢。

    许景之起身,枝枝就穿了寝衣,男人从被褥里出去冷气进来,枝枝赶紧裹好自己的小棉被。

    陈瑾在门口看到脸上挂彩且面色不善的景之哥,一瞬间脑补了一出大戏。

    他冲进屋子,惊慌的问“阿姐,你没事吧。”

    在他的认知力,能让景之哥这个大将军挂彩,自己的阿姐肯定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的。

    说不定是求亲不成,恼羞成怒动了手。

    但是当他进屋以后,却没有发现想象中的激烈场面。自己的阿姐正包裹在自己的小被子里,脸上挂着欢喜的笑。

    “阿姐,你不是和景之哥动手了啊。”陈瑾摸不着头脑的问。

    枝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笑眯了眼“是动手了。”不止动手了,还动脚了。

    陈瑾着急的原地打转,嚷嚷着“石头,去把张大夫请过来,快点。”

    枝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是动手了,我把他打了。”

    在陈瑾震惊的目光中,枝枝又道“去告诉爹娘,我同意了。”

    刺史大人和陈家小女儿的婚事几乎是家喻户晓的事情,几百年来也没有人见过哪家姑娘结亲有这般阵仗,光聘礼摆满了三条长街。

    陈家和许家一直是邻居,孩子也是两家看着长大的,对于这桩亲事,可谓是皆大欢喜。

    两辈子,枝枝是第三次穿上嫁衣嫁人,嫁的还都是同一个人。

    坐在喜床上,枝枝还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许景之进门后,掀开盖头,就瞧见了姿容绝艳的新娘子正抬头望着他,一双水眸波光潋滟,脉脉含情。

    他将人儿轻轻抱到床上,心满意足的俯在她的身上,嗅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心满意足的说“从前我查过夫人的身世,我就在想,若是我们早些相识,该是怎样得光景。”

    枝枝用胳膊回抱住男人的脖颈,眉眼灿若星辰,“所以,以前我说,小时候想玩斗蛐蛐又不敢,想放风筝但是学不会。”

    许景之道“我都记得。你说过最讨厌战乱,最不想颠沛流离。所有的所有,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quot这真的好像一场美梦。quot

    许景之的呼吸慢慢与她交融,发丝也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嗓音低沉,“那便一直做下去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99日开蛇蛇,原始种田文,男主多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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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初念穿越到了异世大陆,和一条金色的大蛇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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