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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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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登基三年模拟"

    多年的负罪感与面前的压力,

    终于将本就良心不安的宋贵嫔全然压垮。

    她几乎是怀着赎罪的心态,含泪跪在地上,将自己所知道的、婉宁党这些年所做的一切,

    都对明昙一五一十地坦白了出来。

    “”

    听完真相后,沉默了半晌,

    明昙方才转过头去,

    与林漱容对视一眼,眸中尽是藏不住的震惊之色。

    “婉贵妃”

    宁妃仗着有父亲撑腰,

    一直在宫中无法无天,是张人尽皆知的明牌。

    可不曾想,素以“温婉娴静、和顺谦恭”出名的婉贵妃,

    竟然会是暗地里与前者结党、一同朝皇嗣下手的那个幕后黑手。

    然而,

    宋贵嫔所言条理清晰,字字泣血,

    怎么也不像是把这些事胡乱栽赃到婉贵妃头上。

    明昙思索了好一会儿,

    只能确认那位贤良淑德的婉贵妃,竟真的是个表里不一、面善心狠的鬼蜮之人。

    “这样看来,她两人前前后后,

    竟已谋害了不下于四个孩子,实在是胆大包天”

    明昙在脑中飞快地算了算,心中顿时一凉,喃喃道“说不定更早的时候,她们还干过更多的伤天害理之事”

    她掐住手心,猛的抿起唇,也不知道在这瞬间想到了什么,神情骤然变得阴鸷起来。

    “嫔妾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宋贵嫔仍旧虚软地跪在地上,面如死灰般绝望,

    可眼神中却暗藏着一丝释然,声音低哑道“嫔妾自知多年都是在为虎作伥,也对不起泉下婴灵们的冤魂。公主要杀要剐,嫔妾都甘愿受罚,只求您能饶过我那苦命的儿子,他对此当真一无所知”

    明昙冷笑一声,不答反问道“几月之前,初夏时节,你在御花园与静贵人起冲突之时,所带的宫女是否就是刚才所说的秋柏”

    宋贵嫔一怔,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神色冷淡的明昙。

    半晌后,她才恍惚地垂下头去,低低惨笑道“原来公主在那时便已洞悉”

    “不过是惊鸿一瞥,”明昙道,“她与她妹妹长得很像,而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夏桃那张沾满鲜血的脸。”

    宁妃要杀她。她便来杀我。

    明昙嗤笑着想。

    大家竟都是任人摆弄的棋子,何其可悲。

    “既然如此,也不瞒公主。嫔妾当日非要抢夺静贵人看上的芍药,除却有意要与她为难之外,其实与秋柏也有些关系。”

    宋贵嫔缓缓道“夏桃自尽后,嫔妾使了点手段将她安葬在御花园,偶尔会带秋柏偷偷前去祭拜。而遇到公主的那一天,恰巧是夏桃的生辰,秋柏说她生前最爱芍药,想带一朵放到妹妹墓前,所以才”

    所以才会与静贵人起了冲突,所以才会招致明昙的怀疑,所以才会有了今天机缘巧合的这一幕。

    林漱容站在几步之外,凝视着明昙纤细却挺拔的背影,略有几分出神。

    从初夏到如今的严冬,只怕这位小公主在认出秋柏后,便开始顺着这条线暗暗追查,早就得到了自己当年的真相。

    但她明明手握把柄,却一直隐忍不发,只等一个最恰当的时机,抓住六皇子明晔这个软肋,将本就心志动摇的宋贵嫔一举击溃。

    她什么时候长大了呢

    “无论如何,宋贵嫔,你曾下药导致文婕妤落胎不孕、对宁妃指使夏桃谋害本公主一事知情不报,如今竟还又一次给先者下毒未遂这桩桩件件,叠加起来,皆是罪无可赦。”

    明昙垂下眼,视线不带感情地扫过面前狼狈流泪的女人,冷冷道“待我将此事向父皇禀明,宁妃势必会把事情都推到你的头上。届时你要如何自辩而六皇子,又会被谁给夺走抚养”

    再度提及明晔,宋贵嫔的身躯骤然一颤,叩首哭道“嫔妾愿对公主和盘托出,就是想求公主开恩,保我儿不落到沈氏与祝氏二人手中啊”

    婉贵妃名沈若扶,宁妃名祝溪声;宋贵嫔口中的沈氏和祝氏自然是指她二人。

    见对方此时已经摈弃了尊称,俨然一副投诚之意,明昙便也不再与她继续绕弯子,干脆直截道“婉贵妃手段高明,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几乎不曾亲自做出什么动作,要扳倒她可没那么简单;但宁妃这些年可要猖狂许多,仗着她爹祝之慎在朝堂上的权势,几乎可以说是无法无天,事情也做的不如从前周全”

    若非宁妃掉以轻心,明昙便不会有机会能找到秋柏这个突破口了。

    宋贵嫔呼吸一滞,似是陡然明白过来,立刻俯首道“嫔妾嫔妾宫中存有与宁妃往来的一些书信愿将计就计,在年宴之上说出实情,拉祝氏下水,只求公主能让我儿明晔不受沈氏所害”

    牺牲她一个,扳倒宁妃这座大山,无疑是最简单也最迅速的法子。

    不愧是能被宁妃利用多年的人,脑筋倒还算是灵活。

    明昙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缓声道“虽然这样足以披露宁妃的所作所为,但你身为帮凶,也定当不会逃得掉宫规惩处,娘娘可做好了准备”

    “嫔妾身负冤魂孽债,落得什么下场都是报应,”宋贵嫔悲凉道,“只要晔儿能有个好归宿,嫔妾便知足了。”

    “”

    明昙叹了口气,轻轻颔首,淡淡地说“好。我向娘娘保证只要你在年宴上如约揭发宁妃的恶行,本公主定会说服母后,护持于六皇子,定不会让他被歹人所害”

    此时,听到她的话,宋贵嫔终于卸了力气,瘫软在地,止不住地痛哭起来。

    “多谢九公主,多谢九公主开恩”

    眼前的这个女人可恨又可怜。

    明昙望着宋贵嫔,在心中想着她的确害了旁人不假,可自己却何尝不是被逼无奈呢

    这后宫中的女人,就像是满园争奇斗艳的花朵;表面上开得姹紫嫣红、美轮美奂,但若是剖开土壤一看,每一株的根下却都埋藏着森森白骨。

    哪有真正的干净呢

    “你方才话少得出奇。”

    并肩在回坤宁宫的路上,明昙转过脸来,朝林漱容道“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殿下将此事处理得很好。”林漱容轻声道,“拿下宋贵嫔,将计就计,在年宴上揭露宁妃的真面目手段与时机都恰到好处,没什么可让我多作置喙的。”

    “唔,你还是置喙一下呗,”明昙伸出手,一把搀住她的胳膊,弯起眼睛,“林大小姐不点评点评,我反倒提心吊胆的紧。”

    本不欲打击刚刚全凭自己办成大事的小公主,但她既然主动这样说了,林漱容犹豫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便也直白地开了口。

    “即使宋贵嫔娘娘手握证据,愿意站出来告发,但也实在人微言轻;莫要忘了,祝尚书手握重权,只消在前朝做些什么动作、威胁一番,便足以让陛下投鼠忌器”

    “噢,这个呀。”

    明昙嘻嘻一笑,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一般,歪了歪脑袋,向林漱容招招手,示意对方附耳过来。

    后者挑起眉,矮了矮腰,明昙顺势一把搂上林漱容的肩头,压低声音,凑到人耳边懒洋洋地说道“父皇前些日子安排我三哥入职了户部,你猜猜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知晓此事。”林漱容略略拧眉,“可三殿下到任时日不长”

    “你也太小看我三哥啦,他最近都很忙的”明昙不高兴地嘟了嘟嘴,“而且,父皇看祝之慎那个臭老头不顺眼好久了上次沅州大旱,他不知收敛,被父皇捏了好些把柄在手上,早就等着要收拾他了”

    林漱容有些怔然地偏头望向她,迟疑问“殿下告诉我这种政事,会不会有些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

    刚才对着宋贵嫔装了那么久的逼,明昙有点疲惫,这会儿干脆趴在了她身上,慢吞吞道,“丞相大人为天承鞠躬尽瘁,你也为本公主劳心劳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早就是一伙儿的啦”

    什么一家人呀。

    林漱容“扑哧”一乐,在心里暗暗笑了一声童言无忌。

    她伸手扶了把对方,让明昙靠得更舒服些,柔和道“既然殿下也知道我是为了您劳心劳肺那还请您老实交代,昨日的朝政模拟册可做完了”

    肩头的小公主身体顿时一僵。

    “秦先生上次批阅您的大考卷子后甚是满意,还叮嘱我,要好生给您出几篇试时务策”

    “恩将仇报”

    明昙赶紧从她身上蹦起来,一口打断林漱容的恶魔低语,愤怒道“拆伙拆伙我总有一天要解雇你这个黑了心的魔鬼伴读”

    又落了几场不大不小的雪后,腊月便也到了尾声。

    二皇子明晖前些日子从乾州办差归来,听说成果斐然,引得皇帝大悦,当场便拍板让他入职了吏部。

    吏部着实是个好去处,这一安排让前朝和后宫的风向都发生了些微妙的转变反正据明昙观察,近日明曜在上书房的腰杆都挺直了许多,面上也常常带笑,想来是因为亲生兄长回来过年、又颇受父皇重用的缘故吧。

    年末事务总是堆积,皇帝又素来勤政,即使年节也不曾提前封玺,带着满朝文武一直上班上到了大年三十这天,方才腾出空来,到坤宁宫里小坐了会儿。

    结果,还不等与皇后明景说上两句话,便被明昙拉着去写了一堆春联。

    “朕忙了大半天,刚下朝,分明是准备来坤宁宫过节的,怎么又在这儿给你打起了白工”

    皇帝大笔一挥,边在明昙亲手裁好的红纸上写了个乱七八糟的“福”,边佯作抱怨道“龙鳞可真会给父皇找事。”

    “写对联便不是过节了吗”明昙非常不满,放下手中的小剪刀,捻起那张纸嫌弃地瞅了会儿,白眼一翻,“您这字也太丑了吧”

    “”皇帝瞪她一眼,“这可是御笔”

    “这么丑,我才不往殿门上贴呢,”明昙嘟着嘴,又推过去一张新纸,威胁道,“您要是再不好好写,我就把屋里和外头全贴成三哥的墨宝,半个地儿都不给您留”

    “”

    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增加了。

    “再多裁点纸来”

    皇帝沉默半晌,怒道“你门上的对联,也归朕来写了”

    不知不觉,日头西落,转眼便到了晚间。

    宁妃在宫里挑了半天的衣裳,最后选出一件绣着牡丹金纹的大红云锦,被她身边的嬷嬷连声夸了好几句吉祥喜庆,这才满意地戴上一套红宝石头面,款款道“如何,这颜色可衬本宫的肤色”

    “娘娘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自从瑶香挨完明昙的那顿打后,宁妃身边的大宫女便换了新人,是个叫春惬的姑娘,既嘴甜又懂看人眼色。

    春惬笑道“瞧这顶簪气派的再搭上这衣裳,真是不得了娘娘准保是宴上最最国色天香的美人呢”

    “就你个丫头会说话。”宁妃被夸得心气都顺了许多,随手赏了她一粒金锞子,转头盯着自己在铜镜里的容颜欣赏了会儿,忍不住更加喜笑颜开。

    只要一想到今日这场年宴,便是解决掉文婕妤这个定时炸弹的时机,宁妃自然乐得开怀。

    要先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颜面扫地;再被渐渐侵蚀身体,不断变老变丑,求医无门,以致凄惨地死去方才能报自己被她指着鼻子羞辱的深仇大恨

    而且还能一劳永逸,让她三胎俱滑的真相永远尘封,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呐。

    宁妃伸出手,正了正发髻上的顶簪,成色上佳的宝石在镜中闪过一道流光,显得更加深红如血。

    “娘娘,现在是酉时一刻,咱们该往兴庆宫去了。”

    嬷嬷凑上前来,小声提醒道“今儿是个吉日,娘娘又穿得这般雍容,合该早到一些,让各宫都知道您才是最最极妍的一朵牡丹花儿呢”

    宁妃眯起眼睛,被奉承得十分满意,颔首道“嗯,不错,合该如此。这便摆驾兴庆宫罢”

    她也已经迫不及待等着要看文婕妤的那一场琵琶好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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