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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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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顺着檐牙密密的爬进了轩窗,光柱里细细的尘埃上下盘旋。梳妆镜先被清晨清艳阳光映亮一半,随后一只手拉开妆奁,翠色珠光霎时映亮了另一半。

    满屋子都是人,宫女们来来往往进进出出,谁与谁照面都先贺上一句郡主大喜

    良安郡主大婚的日子,合宫上下无论谁有什么样的心思,都得拿出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来。不过这道喜的贺词大概也没几个人说的真心本来大家都指望郡主得嫁高门,连带着奴才们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没想到郡主选择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长宁侯府世子,这世子之位还是仗着郡主的势才封的。虽然不知道郡主日后什么造化,眼瞧着现在是往下走了。

    扶枝问道“郡主今日熏什么香”

    岳照歌端坐在妆镜前,手里翻来覆去的把玩着两根莹润剔透的翡翠簪子,目光却紧盯住了妆镜里映出的自己,听了这一句问,嘴角微微漾开一点笑“水沉香。”

    来梳妆的嬷嬷好手艺。眉间贴一点花型金钿,再往下描了远山青黛的颜色,长眉入鬓,眼尾晕出去层层叠叠的胭脂红,肤如凝脂,唇色冶艳。

    岳照歌从未梳过如此华丽妖娆的妆,一时看镜中的自己都有些出神。

    “郡主头发真好。”身后的老人赞道。

    皇后一直待她冷淡,早晚请安也不过是在殿外磕个头便罢。直至今天也没有亲至,却派了自己身边最信任的嬷嬷来给她梳头。

    岳照歌道“劳烦姑姑了。”

    老人笑着摇摇头,拿起梳子来,声音温软轻柔。

    “一梳到发尾。”

    今日与君结发,我愿与君并肩偕老。

    “二梳举案齐眉。”

    然后希望我们珍重彼此。

    “三梳儿孙遍地。”

    这个嘛。

    “四梳永谐连理。”

    大概生生世世才能算永远吧但如果每次都能遇到的话。

    “五梳翁娌和顺。”

    你大概不了解,但我很和顺的。

    “六梳福临家地。”

    如果是我们两个的家地,福祸我都觉得很开心。

    “七梳吉逢祸避。”

    但当然还是希望一切都好。

    “八梳八仙贺寿。”

    你那么好看,大概老了也很好看。

    “九梳药膳百味。”

    我不会做饭但大概可以学一学。

    “十梳夫妻两老到白头。”

    岳照歌在镜子里看到老嬷嬷和蔼的笑,自己也情不自禁的扯出笑容来“辛苦桂姑姑了。”

    “老奴服侍娘娘这些年,也算看着郡主长大,这些年却第一次看见郡主如此开心。”桂姑姑手上挽着发髻,道“想必世子爷便是郡主心之所在,既如此,娘娘也为您开心。”

    岳照歌微微收了笑“是我辜负了娘娘这么多年的教导。”

    皇后曾暗示她选择工部尚书吕大人家的独子,而这位吕大人是旗帜鲜明的太子党。岳照歌知道皇后的期望,最终却没有听她的话。她猜自己的选择或许触怒了娘娘,所以她出嫁之日都不来看看她。

    “郡主大概是没有全明白娘娘的心,娘娘的想法固然有娘娘的考虑,但也有拳拳爱护之心。娘娘曾思忖着,郡主长于宗室,纵然见识过世间诸般富贵,可却未必懂得人心和感情的复杂。女人生在世上,想要过得好也不是只需要面对夫君,期间种种苦难熬人心力,总是很难的。”桂姑姑笑叹“不过郡主大了,心里自有千秋,选了自己的心意,想来也不畏惧这些风雨吧。”

    岳照歌低头凝视自己手里的簪子,随即把它递到桂姑姑手里,回眸“我没什么可畏惧的姑姑帮我簪上吧。”

    真是年轻啊。

    桂姑姑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根本就没听进去情窦初开,哪听得进去旁人的教诲劝告

    不过谁年轻的时候不是这样呢

    嫁衣艳红,浑身都滚着细密的暗纹,行走起来便周身都是粼粼的波光。

    波光是水沉香的味道。岳照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护国寺的那一天,少年人的披风压下来,也是这样的味道,并不浓郁,微微带点凉意。

    岳照歌抬头,看见桂姑姑把盖头盖在她头上,于是视野也被一片红占满了。

    她心里忽然有点慌张,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感觉到桂姑姑给她盖上盖头后要离开,下意识地拽住了桂姑姑的衣袖。

    桂姑姑一愣,低头看拉住自己衣袖的小手,再看岳照歌,只

    看到红盖头上精细的绣活,岳照歌没有说话。

    她便又蹲下来,反握住岳照歌的手。以她的身份,其实这个举动是很僭越的。

    “奴婢听外头的那些人说,女子成亲就仿佛是第二次出生,盖头挑开后人间便不是以往那个人间了。”桂姑姑道“可郡主不要怕,带您再见人世的是您亲自挑的良人,您马上要见到他了。”

    她感觉到握住的手紧了紧,随即听见岳照歌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来,多谢姑姑照顾了。”岳照歌道。

    桂姑姑道“您折煞奴婢了。快出去吧,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按规矩该是由兄弟背着出嫁的姑娘上花轿,可惜岳照歌没有个正经兄弟,所以是一位皇子来全礼。好在岳照歌养在皇后膝下多年,与诸位皇子都是兄妹相称,也算不得僭越。

    来的是三皇子。

    岳照歌小心翼翼的趴在周礼背上。她在宫里这么多年来和三皇子见面寥寥,相谈不多。一下子离得这么近,心里怪不适应的。

    周礼步子很稳,语调里却很不见外“今天背你一回,日后就算是你的娘家人,要是以后叶轻舟欺负你,就和我说。这么多年都没怎么照顾你,不怪哥哥吧”

    从小长在宫里,这么多年哥哥妹妹的叫着,可如果不是嫁了他的伴读,由他来背上花轿,估计也没有什么娘家人的话。

    宫里的人情,就是这么凉薄啊。

    可岳照歌认了这个称呼,轻声道“三哥哪儿的话。”

    到花轿的路不远,周礼便扶着她上花轿。

    宫里的人抬轿子很稳,几乎感觉不到摇晃。岳照歌有点想掀开盖头看一眼,又想起来人说自己掀盖头兆头不好,就没敢动。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听到外头有百姓喧闹的声音,发放打赏的声音,又有爆竹声,道喜声,听着声音都很陌生,她想自己才和桂姑姑说自己没什么畏惧,怎么还没下花轿心里就慌了起来。

    也不知道公婆好不好说话两个人成亲了以后要在一起睡吗可皇上不和娘娘一起睡啊那叶公子以后要叫我什么会叫我的名字吗

    她想这个真是有些期待。她从小在宫里长大,长辈叫她良安下人叫她郡主,都生疏。没人曾亲亲

    热热的叫她的名字。

    日后叶公子会左一句照歌右一句照歌的唤我吗那我要叫他什么夫君轻舟说来夫妻是不是可以直接称呼名的可以叫阿久吗

    她不出声的张合唇瓣,感觉那两个字亲亲切切的从舌尖上滚过去。

    忽而鞭炮声大作,花轿停了。岳照歌低着头,看见一只手递到自己眼前。

    一只曾越过门槛扶她站起来的手,越过漫长孤独的光阴又递到她面前,骨节分明皮肉白皙,还是那个掌心向上的等待她搭上去的姿势

    女子成亲是第二次出生,是你来带我重见人世。

    她便把自己的手搭上去,扶住她的手很稳,反手握住了她。

    叶轻舟悄声说“郡主不要怕。”

    谁怕了,傻子。

    那个人一路牵着自己迈过门槛,过影壁过回廊,又是一段远路。地上铺着青石板,微微有点积雪。还能看见身侧牵着自己的人,袍角也是大红色的。

    她听见有人在说一些祝贺之词,有年轻人也有老人。不过却没什么人来和叶轻舟说话,大多都是在恭贺长宁侯的。

    岳照歌一路都没听见叶轻舟说话,握着他的手不禁紧了紧。

    一路拜了天地,岳照歌又被一群人簇拥着送进洞房,满耳都是什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吉祥话。

    听人说长宁侯府子息单薄,所以亲戚也不多,可这拥着自己的夫人小姐什么的也不少,岳照歌平素也没有个手帕交什么的,只感觉这些人自己一个都不认识,声音也都谈不上熟悉,别人说什么都不敢接话。

    便听有人笑郡主这是新嫁娘不好意思呢

    岳照歌想起来桂姑姑的话。

    宫里到处都要守规矩,总是安安静静的。难道所谓出嫁后不同的人间就是这样的吗倒是比宫里热闹。

    这些人没有留多久,在新房中热闹一阵子便出去了,丫头也没有留下来,扶枝也跟着长宁侯府的丫头出去了。

    房中熏着的还是水沉香,岳照歌感觉自己好像被叶公子的气息包围了,不禁红了脸。

    也没有等很长时间,便听见门外有个小厮欢欢喜喜的叫道“世子爷回来了”

    她一惊,活似有一百个壮士在她心上卖命敲鼓。

    门被推开,脚步声,随后一个人站到她面前。

    叶轻舟拿着喜秤站了一会,才慢慢挑开岳照歌的盖头。

    世界骤然大亮,光几乎有些刺眼了,而红烛暖光中红衣的少年人站在眼前,眉目含情如画,正垂眸看她。

    岳照歌几乎失神,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叶轻舟道“您今日好颜色。”

    这少年郎该是天赋异禀吧怎么说什么都叫人觉得他话里带笑,生生落在心间,浑身都软了。

    叶轻舟拿过床边小几上放着的分成两半的葫芦,分别倒上酒。那酒瓢以明艳的红线相连,末尾打同心结。岳照歌目光落在那同心结上,仿佛被烫了一下。

    叶轻舟倒好酒,递了一半给她,两人各自端酒,这酒瓢上的红线也系得太短,低头饮酒时便轻轻贴上了彼此的额头。

    额头相贴,是个亲密缱绻的姿势。

    这一口合卺酒饮下,便算是大礼已成,从此他们就是夫妻了。

    岳照歌再抬眸看他。

    这小郡主这么仰着头看自己,也不说话,是个安安静静的小美人。

    小美人一身大红嫁衣坐在自己的床沿上,目光里尽是脉脉的温情。纵然叶轻舟生平不好女色,对小郡主也难说有几分真情实意,可没有男人能在这样的目光下不动摇。何况他们已经是夫妻,本来就天经地义。

    叶轻舟伸手抚上她的脸。

    小郡主瑟缩了一下,没有躲,甚至微微在他的手上蹭了一下。

    她的脸很小。

    叶轻舟双手下移,扣着岳照歌的肩膀把她推到床上,这下子小郡主好像有些惊慌失措了,在他手下微微地扑腾起来,一急之下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叶轻舟便笑一声,好整以暇地停了手,望进岳照歌的眼里,没有说话。

    太近了小郡主看了他几秒,慢慢地松了手上的力道然后再慢慢慢慢地绕上他的脖子。

    小郡主垂了眼眸,没再看他。那姿态非常羞怯诱人,又仿佛蕴含着某种很隐晦的勇敢

    叶轻舟便扯了小郡主嫁衣胸前的带子。

    宫里的好手艺,这嫁衣看上去层层叠叠的繁复好看的紧,却只有胸前这一条衣带系住满身的矜持,纯是剪裁的功夫。这条衣带一扯,浑身的绸缎绫罗便留

    不住似的滑下去,好似一朵极艳丽的花层层绽放。

    花蕊是素白的姑娘。姑娘身上还有艳红色的肚兜,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样。姑娘身上的暖香都是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好似生来就该睡在这张床上。

    叶轻舟俯下身去亲吻那小巧秀气的肩头,吮出小巧的红印来,这小郡主闭着眼,睫毛都是颤颤巍巍的。

    叶轻舟往上看了一眼,便支起身子来,轻轻贴住小郡主的脸,听到她急促却压抑的喘息声。

    那小巧的耳廓就在嘴边。叶轻舟拥着她,轻轻送进去一点微润的气音“疼的话要告诉我。”

    水沉香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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