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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你我自父神双目而生,执掌阴阳，牵动三界运势，何等风光,而如今那汤谷早有金乌普世,月宫也有那广寒之首，哪有你我说话的位置。”炎光冷哼一声。
“是啊，那时候,咱俩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初出茅庐就敢仗势欺人,偏偏遇见个这样的人物，被收拾的心服口服，心甘情愿跟着人,一跟就跟了几千年。”
阿玺席地而坐,低笑一声,
“还真是怀念那个时候的时光啊”
炎光没有接话，灌了口酒，压下喉咙里涌出的一片苦涩。
“她那样的强大，仿佛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事实决断都让人心服口服，仿佛永远都不会出错,更不会因为什么一时冲动就下界。”
“可是她做了。”炎光接过话头，
“她不仅违背了天规,还抛弃了我们所有人,就为了一个须臾数载就老死的凡人。”
“那是她选择的道，我们无法左右。”阿玺摇头。
“可她不是凡人，她是斗牛宫侍长，是三界敬仰的战神”炎光神情激愤,
“都是那个该死的凡人，他给了她一半的凡心，让那个神女沾染了七情六欲，让她堕落成了妇人之仁
什么爱是予欲是夺，统统都是那颗凡心作祟，它毁了那个万人敬仰的欲界女神”
“可是若没有那半颗凡心，她早就死了。”阿玺这样说，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她还是斗牛宫的侍长，我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仙，被她拎着耳朵骂，但看她恼火又无奈的样子，我才觉得她不是神坛上被供奉的神像，而是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人。”
“炎光，你觉得，留在这儿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最起码，她还能活着。”炎光闷闷答着。
“是啊，她还能在那无边漫长的岁月里，在这个无情无义的天庭里，做那个万人敬仰的神女。”
阿玺长叹着摇头，“可那不是她追求的道。”
“若她当真选择留在这儿，那就不是她张云华了。”
“我不知道她究竟追求的大道究竟正确与否，但我尊重她的选择。”
“这便是我选择的道。”
眼看着殿门再次关闭的一行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那个小丫头居然真能得到斗牛宫的认可。
方才那阵风将小家伙整个卷了进去，殿门便再次严丝合缝的合上，半点没有再打开的痕迹。
毕竟没有人真正进入过这扇门，谁也不知道小家伙在里面会遇到什么情形，所以这个时候的杨戬面色并不好。
但大门已关，谁也没能耐给打开，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而王母显然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两队人马诡异地达成了共识，化出来一块水镜，各个凝神屏气瞧着里头的情形。
此时的小乖正在殿门后的一方小天地里头。
她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爹爹”
小家伙奶乎乎的声音在空旷的小天地里头回荡。
没有人回应她。
小家伙并没有表现出慌张，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里有种很让人心安的感觉。
她迈起了小短腿朝前走了一步。
眼前白茫茫一片开始幻化，隐隐约约显出了一片桃林。
桃林里有一棵老树，枝繁叶茂，层层的花瓣里映出一个绰约的身影。
小乖加快了脚步，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去，露出了美人的容貌。
殿外的人呼吸一滞。
对很多人来说，他们只是听说过那位曾在三界叱咤风云神女的功勋卓著，和同她赫赫战功同样如雷贯耳的艳名。
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目睹这位神女的神采。
仙姿佚容，顾盼生辉，所谓绝代佳人，不过如此模样。
树下的人红衣似血，眉眼微敛，面上是不曾褪去的沉稳与老练，纵是满园桃色自斟自饮，都带着不可亵渎的威严。
杨戬看着那个树下身影，愣住。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母亲这般模样。
没有的温婉，没有子女前的严厉与柔情，有的只是身为神女的威严与不近人情的冷酷无情。
那才是真正当得起三界战神名头的女神。
水镜随着小乖的视角推进，那一双美眸蓦地抬起，不加掩饰的锐利直直扎进了他心头。
他猛然后退一步。
“你是谁呀”
小乖走到了那棵足足有十人环抱粗的千桃树下，抬起了一张同样秀丽的小脸，问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
两双相似的眸子对视，仿佛纵横了千载，穿越长河，怦然相遇。
云华微微敛眸，看着那个不足她膝高的小家伙，目光没有波动。
她不是云华，准确来说，“她”是云华的一部分。
被云华“抛弃”的一部分。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我叫小乖，你叫什么名字呀”
云华看着这个斗牛宫被选中的小家伙，一瞬间有些怀疑可是时隔久远，斗牛宫的禁制也失效了，让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小丫头误打误撞闯了进来。
但已经很久没有人闯进来过了。
能被选中，不代表能被认可。
“吾名，云华。”
她站了起来，身后的桃园散去，径直走到了小家伙面前。
小乖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就蹭地亮起了眼，抱住了她的腿，十分的兴奋
“你是小乖的祖母对不对小乖终于找到你啦”
云华看着那个不懂礼数胆敢爬到她身上来的小家伙，蹙了蹙眉。
什么祖母她可是欲界神女，绝情绝欲，怎么会有龙族后嗣。
她不再废话，伸手点在了小家伙眉心，指尖晕开金色的箓文。
那个小家伙呆呆站在她面前，两眼失去了光彩。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正在她点在小家伙眉心的一瞬间，云华眉头一蹙，察觉出这个丫头身上熟悉的感觉。
小丫头的腕上红绳凭空而起，同她的法力产生了共鸣，逐渐抵消了金色箓文。
同根同源，共体而生。
这小丫头片子还真是幸运。
云华嘟囔着，指尖轻轻一点，箓文消散在了小家伙的额前。
小乖只觉得自个儿好像睡了一觉，一觉醒来眼前的好大一个祖母就不见了。
她眼前出现了一处池塘，有芙蓉争艳。
小乖伸出手，朝那个开得最盛的荷花伸去，在她即将触碰到花瓣的一瞬家，千倾芙蓉盛开，铺满了这一片小天地。
在小家伙惊艳的目光中，那枚花苞缓缓盛开，于最盛之际幻化成了一枚小巧的铃铛。
“叮”一声脆响，那枚小巧的铃铛，滴溜溜停在了她面前，稳稳当当落在了她小小的手心。
于此同时，天界之南斗牛之宫忽有紫气冲天，天河之畔鵹鸟鹊起，四方鸾星汇聚，奉主和鸣。
众仙家齐齐昂首，惊于这般天象。
上一次能引动这般天象的，是那个传奇般的神女。
而距此，已万万年。
“啧啧啧，你下手可真不轻，如今新主上位，这大门估计得好好修修了。”阿玺看着被烧的惨不忍睹的殿门和近乎成为残垣断壁的主殿，不住摇着头。
“不如一把火烧光了，省的让旁人染指。”炎光看着他亲手造出来的好事，冷笑一声。
“唉，你还是那副老样子，认死了理儿，宁愿撞南墙也不肯回头。”阿玺摇了摇头，四处打量着看似惨不忍睹的主殿，目光落在了唯一干净的地方最上头的案桌，
“我说你天天在这里头醉生梦死，砸了不知道多少酒坛，唯独没有动那一块地方，为什么”
炎光看了一眼那唯一一处净地，眸中一痛，别开脸眼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是因为那是属于她的地方吧。”阿玺一笑，
“我还记得那是她最常待的地方，在那儿处理了不知道多少天庭的烂摊子，你留着她，是不是觉得总有一天，她会回来，像往常一样，骂你一句窝囊”
炎光猛灌了一口酒，哑着声音
“你信吗”
“是我问你，你信吗”阿玺对上他那双黯淡的眸子。
炎光沉默的盯了他一会儿，颓然别开眸子
“你明知道的，她早就死在自己亲手抚养大的十个混账小子手里了，魂飞魄散，不得往生。”
他念最后八个字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但却又深深无力。
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我只是不甘心，当年她给天庭挡了多少灾祸，扛了多少黑锅，怎么偏偏，偏偏就为了一个什么狗屁天条”
阿玺却笑起来，看着那张干净的案桌，目光放缓
“喂，你知道那个小丫头告诉我什么吗”
“什么”
“那个小丫头告诉我，云华没有死，她在那个凤铃里。
“她说，总有一天，她会出现的。”
炎光想嗤笑一声，这是什么胡扯的话，亏他还信一个小丫头片子。
但是他转头，正对上阿玺一双极为认真的眸子，忽然说不出话来。
殿里一片寂静，两人沉默着。
直到那一道紫气冲天而起，那一种久违的，仿佛新生一般，从头皮直达指尖的兴奋与战栗，心中难以遏制的近乎要喷薄而出的喜悦荡然而起，扫空了这千年来无主的寂寥。
殿里的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冲出了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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