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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寒回到谯楼内，坐在帅椅上，汪司礼正在帮他卸甲。
卸甲的目的不是为了即刻躺下休息，而是要舒服一些。
在城头当标杆当久了，有陆续砍杀了几阵，以他这身子骨能坚持到现在没有瘫软晕厥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且看看汪司礼都已经衣衫染血，面色苍白，一副透支过度的模样，足以见得这场厮杀，到底是多么的艰难。
累，是真的累，
但他还不能睡下去，
至少在契丹人没有退去之前，他都不能够松懈下来。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战事一起，双方数十万人投入进来，每天都在流血牺牲，无论是为将者还是大头兵，都无法置身事外。
每个人都得站在自己的岗位上，哞足了劲儿，就是为了能够活下来，若是能够活的体面一些，那更好。
所以，
哪怕萧寒再累再乏，
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将士们都看着呢。
有时候标杆的目的真的很有用，将士们看到自家殿下都还在坚挺着，自己又怎能做软脚虾呢，哪怕累得脚转筋，那也得扶着城墙站起来。
城外的杀戮还得持续一段时间。
如此局面之下，胜利的天平已经偏向了燕军这边，除非契丹人那边再出现一支万人以上的骑兵，否则，契丹人已经无力回天了。
士气这东西，一旦崩溃了，就再难聚集起来了。
卸掉甲胄的萧寒只穿着一身舒适的白色锦衣，拿着温润的毛巾擦拭着脸上的血污。
蓝冰璃端着餐盘从侧室走了进来，一碗米粥，一盘酱肉，一碟青菜，两个馒头。
在城头闻惯了血腥味，严重影响了胃口，这些日子吃的东西相对来说也是以清水干粮为主。
见到蓝冰璃送上来的餐食后，萧寒不禁食指大动，放下毛巾，拿起筷子就看是吃了起来。
没有大快朵颐，而是细嚼慢咽。
生活不止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为了体面的填饱肚子，两者之间是有差别的。
此时，文道清一身青衫的走了进来，来到萧寒的身边坐了下去。
萧寒咽下一口粥后，道吃了么
文道清道眼皮微垂，没有说话。
萧寒看向蓝冰璃道拿双筷子，再给我师父盛一碗粥来
文道清抬眼看向萧寒道老夫什么时候成你师父了
萧寒道你有子嗣么
文道清没说话，
萧寒又道你老了，我给你养老
文道清看着萧寒没有说话。
萧寒从蓝冰璃的手里接过米粥，放在了文道清的身前，两根筷子放在碗上，他又拿起一个满头放在了筷子上，道
人呐，上了年龄，少吃点儿大鱼大肉，不消化，什么高血压、尿酸高这些病就会找上门来。
虽然不知道你们这些武林高手会不会得这些病，但还是注意点儿好，
粗茶淡饭的，我看就挺好，若是真想吃点儿鸡鸭鱼肉啥的，也行，徒儿我也供得起。
您啊，
也别到处奔波了，鹰嘴关这地方虽然不大，但也够您遛弯儿的了，没事儿晒晒太阳，摆弄摆弄花草。
站在城头看看日出日落，修身养性惟吾德馨。
文道清缓缓的拿起馒头，掰了一半放回了盘中，道年龄大了，吃不了那么多。
说着，端起米粥，喝了一口。
道
你的身体
萧寒知道，文道清指的是自己体内的那道咒印，淡淡道天无绝人之路，到时候再说呗
城外，
孙忘川率领的那一路骑兵击溃契丹右翼之后，便与精绝骑兵汇与一处。
幽姬与孙忘川相视一笑，也不废话，跟精绝人这边交代了几句后，数千精绝骑兵也都归孙忘川统领了。
孙忘川这边四千骑兵加上精绝骑兵，共计万余人马。
当江焕尘竖起黑龙旗时，先前各自为战的燕军骑兵以及精绝骑兵，也都纷纷本能地汇聚了过来。
曾几何时，孙忘川还是跟在萧寒后面的玩伴。
萧寒离开鹰隼关后，孙忘川才从箱底翻出爷爷留下的信去找游莫染讨职历练，路上遇到杀生和尚，便拜其为师。
就在半个月前，他还在训练萧寒在鹰隼关秘密编练的那千把人的奴隶兵。
当破魂将他带到兵营时，他便知道萧寒要做的事是什么样的事，毕竟没有哪位皇子敢秘密编练一支千把人的私军，何况这些私军都是他国的奴隶。
萧寒将他们买了过来，给他们发饷银，给他们饭吃，这些没有信仰，没有家国情怀的奴隶，唯一效忠的便是萧寒。
以孙忘川的见识，如何想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当他接到萧寒的召唤时，便赶紧整顿兵马，一人两匹马，带着干粮便往鹰嘴关赶。
如今的他，身后有过万的骑兵供他驱使，这感觉，很酥麻。
此时的孙忘川，是全然没有心思去享受这种自身蜕变的激动余韵的，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还得继续忙下去。
这支骑兵，在他的带领下，一次次地穿插，一次次的游弋，骑兵过处，唯有一地契丹军尸体。
就像是一把镰刀，不停的收割着如韭菜般的生命，契丹人的血将这片土地都染红了。
契丹大军二十万，活下来的不到三成。
输赢，终究在这一口气上，一开始，大家都提着气儿，原以为对方气儿短，眼瞅着就要憋晕了，结果人家用手捣了你咯吱窝。
一口气没续上来，就只能承受这种即无奈又苦涩的结局。
纳速该站在军营前方，他没有恼羞成怒，更没有指爹骂娘，他的身后是先前率先撤离的两万后军，此刻都已经骑在了马上，列阵在军营前方。
有了马儿的契丹人，仿佛重新找回了胆儿，只要他们的左谷蠡王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扑杀上去。
输了就是输了，
纳速该也没什么怨言。
他很清楚鹰嘴关的状况，若是再给他一个时辰，鹰嘴关也就破了，破关之后，那万余精绝骑兵不过是嘴边的一块肉而已。
哪怕此时他输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指挥是没有错的，他也依旧认为自己与胜利之间只隔了一层纱。
燕人赢得侥幸，他输得，也很侥幸。
他没有下令向对方的骑兵进行还击，就算击败了对方这支万余的骑兵，又能如何，鹰嘴关照样破不了，自己又如何再去召集起数万溃兵重新攻城。
无非就是找回个场子，鹰嘴关还在屹立在那里，何必呢
至于说能否安全撤退，纳速该还是有这个自信的，他也知道燕人与精绝人的骑兵是不可能追击他们的，即没有兵力优势，又经历了一场大战，人困马乏哪还有能力去追击呢。
他现在就是在拖延，尽可能的将溃兵收拢起来。
直到对方将契丹溃卒屠戮干净后，才摆好阵型向纳速该这边靠了过来。
孙忘川也没有要冲锋的意思，只是就这样远远的对峙着。
纳速该看着孙忘川，孙忘川也看着纳速该。
良久，
孙忘川向纳速该远远的笔了一个请走好的手势，纳速该笑了，朝身后的几名副将挥了挥手，便向西慢慢走去。
契丹人撤了终究还是撤了。
谯楼内，
萧寒闭着眼睛，摸着鼓鼓的肚子，这顿饭吃的舒服。
困意也一股一股的袭来，但他不敢睡，每每快支撑不住时，便一咬舌尖，强行打起精神。
睁开眼，
带着些许朦胧和迷糊。
这时，汪司礼迈着小碎步疾走过来，朗声道殿下，契丹人撤了
萧寒点了点头，看向蓝冰璃问道刘县令和吴掌柜那边怎么样
蓝冰璃道温子冉和鬼谷七怪在那盯着呢，没出什么乱子
萧寒满意的点了点头，早在契丹大军来袭之时，他便让蓝冰璃和温子冉带着鬼谷七怪坐镇城内，名义上是协助刘明礼和吴金贵做好后勤工作，实则也是起到一个监视作用。
毕竟前方在鏖战，若是城内出了什么乱子，后果将不堪设想。
文道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了萧寒，道
服下此药好好睡一觉吧
萧寒知道文道清能拿出的东西必然是好东西，毕竟是前朝皇室后裔，宝贝还能少
也不迟疑，一口将药丸吞下，然后打了个呵欠躺在了汪司礼早就准备好的软塌上了。
城外，
契丹人撤了，留下了一座占地广阔的军营。
孙忘川目送着契丹人离开，丝毫没有回城的打算。
幽姬不免有些疑惑的问道咱们还不回么
孙忘川淡淡道先礼送契丹人撤退吧
江焕尘扯着缰绳走了过来，道这仗打得解气，辛亏你们及时赶到，否则鹰嘴关当真是凶多吉少啊
穆汉升也走了过来，叹道方才看了一眼城外的那片焦土，以区区万余战兵抵挡契丹二十万大军足足半月，当真是奇迹，不知是何人在城头指挥
江焕尘哈哈一笑，道当然是北境军主帅，七皇子殿下
孙忘川嘿然一笑道还不赖
穆汉升也是赞赏的点了点头，道不愧是兵之大家孙天云的弟子
咳咳咳孙忘川被口水呛着了。
穆汉升看向孙忘川道我看小将军年龄不大，但领兵才能却这般杰出，不知小将军是何人门下
孙忘川微笑着看向穆汉升道我爷爷就是孙天云。
穆汉升
江焕尘道咱们回城吧
孙忘川摇了摇头道你们鏖战这么久，损失如此之大，若是不带点东西回去，你家殿下不得吐你两口唾沫
江焕尘皱了皱眉，道那孙将军的意思是
孙忘川指了指前方的契丹军营，笑道战争，果然是敛财的最好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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