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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徐萤在梁伽年心里都是极体面的。
但在第六年，在两千多米海拔的波密镇，他见到了无比狼狈的徐萤。
同样,他在徐萤眼里也不是不狼狈的。
两人忽一抬头,目光碰撞在一起。
一个在里，一个在外，四周飘着酥油茶的香味，勤劳的人们早早忙碌起来，徐萤一时觉得呼吸更加困难,即使是在不应该出现高zj反的维度。
因为梁伽年的伤比她想象中严重得多。
他的脑袋缠了纱布,脸上有几道血口子,胳膊胳膊也是受伤的。
长途跋涉近四千公里,最后这几步走得格外艰难。
最后不管不顾朝他奔去，急急停在跟前,仰头看他。
梁伽年单手摘掉了她的口罩。
端详她的脸,脏兮兮的,手也脏兮兮的,眼睛又红又肿，才来多久，颧骨就染上zj像高原红似的胭脂团子。他预感不好,用手背触碰，像一盆滚水浇在心尖上zj。
“你”
“你撒谎”小姑娘控诉着,一路上浅淡的表情终于是维持不住，露出难以掩饰的担忧。
如果zj不来这一遭，差点就被他骗过去了。
徐萤的鼻孔呼呼冒热气，她知道自己是有点不对劲，可她觉得梁伽年更是需要照顾的那个。
她伸手拉他“你出来做什么你现在要躺在医院里。”
“出来找你。”梁伽年反手一牵,握住她的手，掌心贴合，确定她是发烧了。
在高原上zj发烧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我自己能找到你，我知道你在医院，你和麦聪打电话我听见了。”徐萤摸了摸头，摸不出什么，边走边说，“我就是有点缺氧，已经吸过氧了。”
她上了垭口就开始不舒服，到了三千米下感觉好了很zj完全不及格的羽绒服，快气死了。
“胡闹什么”他停下脚步，瞪着徐萤。
“没胡闹。”小姑娘解释着，“是你先骗人，我给你打zj不通。”
“你到底怎么从拉萨过来的”不一会儿紫外线就已经很zj强了，梁伽年的背后是皑皑雪山，金光落在山尖，那是怎样的一幅美景，而他站在山脚下，像是镶进画里的人。
一个在生气的英俊的克制的男人。
、、、
大半夜的，到底是怎么从拉萨过来的
其实梁伽年能猜到。
徐萤是万万不敢说自己拼车走老路的，沉默着，问他“你还要站在这里凶我多久”
梁伽年抿紧唇，把人带走。
带到医院扔给大夫，立马上了退烧点滴。
徐萤连惊带吓一整晚，终于是撑不住，在温暖的病房里沉沉睡去。梁伽年守着她，拍了张病号照发给田至。
本来田至是仍旧要过去的，被汤老师拉住“你掺和什么你得给人留点空间”
“能有用我平时给他俩空间不够多不照样半天打不出一个屁”
“换个地方兴许能成。”汤老师说。
那可是很浪漫的旅游胜地。
“俩病号呢”田至不放心，他病着的时候这俩人可没少照顾他。
“所以要互相照顾”汤老师一锤定音，收了田至的行李箱。
但她没料到，这世上zj有眼色的人那么少，爱掺和的人那么多
徐萤醒了以后接到了麦聪的电话。
她的手机一到医院就被梁伽年摁在插座上zj充饱了电量。
“小萤你在西藏吗”麦聪看似平常地问她。
徐萤看向梁伽年。
其实是可以继续瞒下去的，但梁伽年摇了摇头。
“是。”徐萤说。
“去找tk”
“是。”
“见到了”
“是。”
“”麦聪顿了顿，随即笑起来，笑语中带着夸赞，“你真是超出我想象的勇敢。”
徐萤“”
“我下午的飞机到拉萨，咱们明天见。”
“你”徐萤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
“我去看看tk，”麦聪说，“你们都在怎么能少了我。”
、、、
这一夜，徐萤的体温反复，一下跃到了三十九。
梁伽年一整天只喂进去一点米汤，换药都是在她病床前。
小姑娘时醒时睡，也知道不好意思，醒着的时候哑着声道歉“对不起。”
某人一点不心软“明天等麦聪到了你就跟他回去。”
下了高zj原即使是肺炎也不会要人命。
没必要为了他考试都没赶上就没了性命。
不值当。
徐萤本没那么快困倦，却因他这句话，阖上zj了眼。
梁伽年一直知道，这丫头身上有反骨，主意大。
他拨了拨她的手，往手心里塞一个小可乐瓶，里面灌了微烫的水，是他刚才在护士站兑的。
“他是来接你的。”他把她的手小心地塞进被子里。
徐萤把手挣开“他来接我我就要跟他回去，我来找你你怎么不跟我回去”
“我的事没有做完。”梁伽年再次把被子拉高zj，直接盖到小姑娘脖子根的位置。
县医院的被子不够厚，他又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压在上面。
“你没说这里这么危险”
“是个意外。”梁伽年见她不再挣，这才说了实情，“两家人为一头牦牛打zj，海拔很zj不去林芝这儿就我年纪最轻，自然是我上zj。点儿背，遇雪崩了，我前头有个小孩，我帮着拉了一把，那么小的孩子，如果zj身边没大人帮忙一定就死在那儿了。”
死。
在梁伽年嘴里淡淡的一个字。
在徐萤心口剜了一刀。
“没事儿。”他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都好差不多了。”
徐萤翻个身，不愿意搭理他了。
渐渐地，她睡着，梁伽年关了灯，就坐在床边简陋的凳子上zj，看着她一点点侧脸，有段日子没见，这丫头头发长了一些，脑门受伤那块也长出了毛茸茸的短发，只是到底留了疤，缝线的那道口子没了毛囊，再也长不出头发了，永永远远就是顺着这道疤把头发分开
这丫头再也蓄不成发帘了。
没一会儿，床上zj的小姑娘癔症似的在哼哼，她翻了个身，却醒不过来，胳膊挥动着，手背顿时肿了。
“小萤。”梁伽年赶紧从凳子上zj起来，轻轻搡搡她，又怕惊了她，只能这么低低喊着她的名字。
徐萤像被困在一个巨大的口袋里，怎么都出不来，她害怕，呜咽着。
梁伽年开了床头小灯。
一声一声地
“小萤，小萤。”
徐萤似乎听见有人在叫她，她想找人帮帮她，呢喃着“师兄”
然后睁开了眼睛。
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好半天没回神。
梁伽年早摁了呼叫铃，夜班护士拿了一个新针头过来给她扎上，也是那句话“小姑娘你血管不好扎，自己要小心点，别乱动了。”
梁伽年对护士解释着“她不是故意的。”
等人走了，他沉沉看着徐萤，问她“一直会做梦么”
徐萤撇开眼“偶尔。”
她没说实话。
到了凌晨三点半，大夫开的药水终于全都输完了。
徐萤的手背上zj贴了一块止血棉，人异常精神，下床先蹿卫生间，这儿的卫生条件没有大城市好，她一路尽量少喝水，这会儿实在憋不住了。梁伽年守在门口，等人出来了，领她去吃东西。
这个点，什么都没有，两人各自捧一碗泡面，加个卤蛋，在县医院一楼的走廊里，窸窸窣窣扒着碗。
头顶的灯一闪一闪，像快要燃尽的蜡烛，叫人担心它zj到底什么时候熄火。
徐萤想起了a市远离尘嚣的那个山庄，那个晚上zj。
“为什么不和段柔在一起”她戳着面。
“没想过。”他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去。
“听说她在国外一直对外宣称是你女朋友而你并没有否认。”
梁伽年默默放下筷子，看着快要把纸碗戳烂的徐萤，端走了她的碗“你不吃了吧”
徐萤拉住他“你这样和渣男有什么区别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很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这个事，其实没有徐萤想的那么简单。
感情不是只有喜欢和不喜欢两个选项，正如他对她，不仅仅是喜欢两个字而已。
其实他很zj久以前和段柔谈过，他们之间没什么不能说。
有些话，只适合说一次。
段柔是洒脱的，她告诉他“tk，你越线了。你别管我怎么样，我也不管你要等谁，要等多久，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当你回头就能看见我。我并不是你的阻碍。”
、、、
麦聪的路线更为简洁，天亮后直接包车抵达波密。
他带足了装备，登山包、冲锋衣、甚至是雪地行走的冰爪。
显而易见，他与梁伽年在美国确实是征服过许多高zj山。
他身后还有个人，穿鹅黄色的冲锋衣，雪地靴，身上的登山包瞧着也有些年月了。
两人心事重重地闯进县医院，都沉着脸，像是要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见着梁伽年以后反应和徐萤一模一样，都是气，气他没说实情，气他不叫任何人来看他。
说句难听的，万一死在这里只能烧成骨灰寄回去，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梁伤员感觉到了老友们的怒火，笑了“死不了。”
徐萤在输液，走不了，只能坐在床上zj默默看着。
看他对麦聪和段柔的态度与对她截然不同。
这叫千里迢迢跑到这儿来的小姑娘脸上像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火辣辣的。
“嗨，小萤。”段柔笑着打zj招呼。
“段律。”
“可以，年轻人就是有冲劲。”段柔表扬着，问梁伽年，“怎么了”
“高zj烧。”说起这个某人就脸色不好。
人心里想什么行动上就会体现出来，段柔一进屋就站在梁伽年身边，而麦聪则走到床头，一眨不眨瞧着徐萤。
“麦律”她有点尴尬挥了挥手。
“原来你们是师兄妹。”麦聪直呼不可思议，问段柔，“你知道吗”
段柔没作答，翻出个保温杯去外头打热水。
麦聪朝徐萤笑了一下“原来只有我不知道。”
“tk。”他状似在意地指指梁伽年，“你居然有事瞒我”
梁伽年抬了抬手“抱歉。”
不是故意隐瞒，只是觉得没提的必要。
“接受。”麦聪很好说话，“加上zj你骗我伤得不重，一共两次，想想要怎么补偿我”
“什么都可以。”
“居然当真你真的很zj不幽默”
梁伽年“”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一只小手扯了扯麦律的登山服，麦聪低头看着徐病号，她也说了那个词“抱歉。”
抱歉没早点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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