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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霞光漫天,映得湖面生辉。
湖上画舫里,丝竹悠悠,美酒飘香,侍女穿梭,酥手翻飞,宾客接踵而至,夜宴即将开场。
夜长欢坐在那古风地席间,侧头掩额,悄悄地问裴煊
“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她要回家,裴煊却不由分说带她出来玩儿,径直把她拉到南湖上,她还以为就她与他两个人,哪知进了画舫一看,十来张案席,齐备杯盏酒菜,一溜烟儿水灵灵的青葱侍女,等迎宾客。
“朋友。”裴煊一边与来者打招呼,一边低低地回她。
“我的帷帽掉了。”夜长欢又朝裴煊身后躲了躲,直想藏起来。帷帽掉水里了,她得顶着一张真面目示人。
“哪有宴席上还带帷帽的”裴煊反手把她扳正坐直,含笑说到,又不觉抬手轻拍她的脸,以示爱抚与安慰。
“他们会不会认出我来”夜长欢隔着洞开的花窗,看着岸边陆续停车驻马,人影重重,寒暄声起,不太理解裴煊的淡定。
裴煊的朋友么她怎么好见玉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绕来绕去,就那些人,保不齐就有认识她的。
“放心,都不是朝中之人,他们连我是谁都搞不太清楚。”裴煊见她一脸紧张,便曲了食指关节,在她脸颊刮了刮,又揽住她的肩头,面上笑意更浓,附耳低声说来,“我说我姓裴,是裴太后的族弟,他们还道我是裴家的哪个远支破落户亲戚呢”
夜长欢扯了面皮笑笑,她见裴煊说得有趣,亦跟着来了些兴致。
殊不知,这群连裴煊是谁都未必清楚的朋友们,还真是些有趣之人。
但见这些人,陆续到来,接踵登舫。有大而化之粗着嗓门招呼的,有作揖问好礼数周到的,有出口成章舌绽莲花的,但都皆称裴煊一声裴公子,熟络得很。裴煊也不起身,就那么坐在席上,淡淡还礼,他们似乎也习以为常。
再看这些人的行头,也是让夜长欢着实开了眼界。按裴煊的说法,虽不是些头面人物,却有错穿大红袍乱挂金鱼袋,自称是宰相的;有着一身寒酸富贵衣,可周身补丁全是云锦镶就的;有浑身闪着金光,双手一
张,十个指头就带了十个翡翠扳指的;有身披铠甲,腰上挎着大刀,兼具江湖大盗与大将军气质的;有紫袍金冠,王侯作派的;有峨冠博带,宛若谪仙下凡的
三教九流,形形色色,乍一看,挺像那么回事儿,再一看,又都不是那么回事儿。
荒唐中透着任诞,滑稽中显着性情。
在这样一群宾客的映衬下,裴煊看起来算是最正常的了。但是,转念一想,能与这样一群不正常的人呼朋唤友,裴煊骨子里,其实说不定也不甚正常。
夜长欢心道。不过,这样也真是不错。她喜欢的是,不正是裴煊冰山外面下,所隐藏的绚丽烟火吗
席间坐定,夜宴开场。
觥筹交错,眉眼乱飞,见着裴煊身边的女郎,正襟危坐,乌发雪肤,眉目如画,众人难掩好奇,纷纷问到
“裴公子可是第一次带女眷赴宴,可给我们介绍一番”
裴煊只手执银盏,只手圈过夜长欢的肩头,冲着众人笑答“我的娘子。”
夜长欢心中一荡,神色一紧,抢着辩解道“我是他的侍女”
虽说是一群陌生的朋友,虽说是席间的戏言,但是,裴煊是被整个玉京城都盯着的香饽饽,裴太后的兄弟里,能找得出几个像他这样的人才席上的这些人,看着痴傻,实则个个目光精亮,若有心探裴煊的真正身份,也不是难事,怕是大家心照不宣,且寻欢且作乐罢了。
还是小心点为好,别给裴煊惹麻烦。
裴煊却一贯的惜字如金,绵里藏针,堪堪纠正她
“娘子”
“他说笑的”夜长欢讪笑着,抓起案上酒樽,给裴煊斟酒,试着做出一个侍女应有的样子来。
“哦究竟是娘子,还是侍女”
“是官人,还是大人,小娘子,你如何称呼他”
“是娘子,还是侍女,该如何辨析啊”
众人起哄,挤眉弄眼,拖声懒调,抚掌唱喏。
“就这样辨析”
裴煊仰头一口饮下盏中酒,张臂捞人,偏头递唇,猝不及防,就把口中一口醇酒渡了过来,堵唇抵舌,竟迫着夜长欢情急无奈之下,只得将那口酒给吞了下腹。
众人竟拍手叫好,哄笑声更甚。
夜长欢顿时面
若桃花,耳根潮红,有被醇酒呛的,也有被这当众亲昵羞的,还有被裴煊那意想不到的孟浪给吓的。
“就这么不情愿做我娘子吗别紧张,开心点,我终将还你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我见你皱眉,心都紧了。”裴煊却用指腹拭掉她嘴角酒渍,再侧头在她耳边低语。
夜长欢心中一凛,原来,她之忧心,裴煊都摸得到,百般花样,是想她能宽心,展眉。
众人见那交头接耳,不知具体所言,只见柔情蜜意,遂再次哄笑开来。
宴饮席间,酒为媒,色为引,来些此等无伤大雅的调戏,才更热闹。
于是,裴煊当众一吻,众人一番七荤八素的调笑,便越发热闹起来。
从觥筹交错,大快朵颐,到唾沫横飞,高谈阔论,再到捞拳挽袖,手舞足蹈。
末了,分案而食的宴席,就变成了围拢而戏。众人或立或坐,或蹲或跪,围拢到裴煊与夜长欢所坐的案席边上来,撤了杯盏,摆了盅骰。摸袖口的,解腰袋子的,回头招呼外边甲板上随行跟班进来送银锭子的,那架势,是要赌钱
夜长欢看得瞪大了眼,美目流光,在裴煊和那群越发豪放的宾客之间,滴溜来回转着看。
正经严肃的裴相爷,居然在南湖画舫上聚众赌博
往昔,她倒是有这个爱好,可是,曾以为裴煊不屑,而暗自收敛。
裴煊见她一脸惊诧,却丝毫不以为然,只把银袋子往她手中一塞,再抓过她的手往案上一引,示意她来。
加之众人吆喝着,说些称赞她伉俪同心的调笑话,又催促问她,买大还是买小。
夜长欢也就不再拘束,当下拉起广袖,露一节莹白皓腕出来,抓一把银锞子在手,开始下注。
她学这些市井把戏,向来都快。盅骰牌九都玩得转,听音辨数也略通一二,所以,向来是赢多于输的。
牛刀小试,果然还使得。押了几手,都押对了,那大红袍金鱼袋的“宰相”做庄家,吆喝着将银子往她面前送。
众人跟着又嚷又叫,拍案的,抚掌的,皆赞她手气好,贤内助,旺夫相,富贵命,仙子貌,福禄厚越说越远,把她往天上吹,海里夸。总之,见她赢钱,似乎比她还开心。
被
这么盛情的恭维夸赞着,又被这么欢脱的气氛感染着,还被不停地推到面前的银子闪亮着,换着谁,都会很开心。
夜长欢也很开心,眉眼染笑,嘴角春风,去看裴煊。
裴煊只管坐在席上,张臂把她拥着,抱个宝贝疙瘩一般,努努嘴,怂恿她继续。
于是,又继续。
不多时功夫,就把这大群人赢得双手空空,剩几个铜钱扣得叮当响。众人又一副大眼瞪小眼,不信邪想翻身的模状,一番咋咋呼呼的拍案顿足,豁出去了,把手上的翡翠扳指,腰间的精炼大刀,身上的云锦补丁,带上的金镶玉饰,统统押来,又齐齐输给了她。
夜长欢看着面前一大堆赢来的财物,还有这群豪客们捶胸扼腕,痛不欲生的夸张样,渐渐看出些端倪来。
眼前这些人,看起来大大咧咧,大手大脚,其实贼精贼鬼;看起来是卯着劲地与她赌钱,其实说不定,打心眼里不甚在意钱财得失的。
有点像是故意输给她,刻意恭维她,死命哄她开心一般。
她知道,自己没有次次必赢的手气,而那个红袍宰相庄家,却也许有很好的赌技,能够次次把盅骰摇到她买的那一边。
再往下,这种刻意掩饰下的不经意,就越发明显了。
钱都被她赢光了,就换着花样来玩,却尽是她擅长的玩意儿。
投壶,谁也没有她那一投中的的准头,却都是准确地投在了外面,或是更精准地,擦着壶嘴而过。
藏钩,她握在手里的玉钩,没有一次被发现,却都能准确无误地猜到她空无一物的那只手。
簸钱,一把铜钱捧在手中颠簸,然后掷在案上,依次摊平,正面朝上的枚数居多者胜,可每一次,他们掷出来的正面朝上者,都恰恰比她少个一两枚。
这是怎样高明的求败之术啊
然后,输者个个被罚酒,还要荒腔走板,吹拉弹唱给她听,笨手笨脚,舞刀比剑给她看。
表演卖力,模样滑稽,逗得她前俯后仰,往裴煊怀里钻,再把笑出来的眼泪,尽数往裴煊胸襟上擦。
裴煊只道她是真的开心,只管张臂抱着她,又不时喂她喝口醇酒,把她亲得晕乎乎的,抱着摇晃。
夜长欢笑魇如花,状如妖姬。
然而,心中却留了一份清醒与落寂。
太难为裴煊了,也太难为他的这群朋友了。让这群五大三粗不懂细腻女人心的男子,使出浑身解数来取悦她,真是太难为他们了。
她以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可是,如今历尽世事,却更喜安静了。比起这种没日没夜的通宵瞎玩,她更想跟与裴煊闲坐灯下,安享静谧;比起跟一群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在一起胡闹,她还是想去看一看亲人。
去看一看长眠于山陵的父皇,虽说待她苛刻,但毕竟生育之恩,无以为报;
去看一看青灯松柏下长伴皇陵的母亲,看一看昔日嚣张跋扈的明妃娘娘,如今孤苦落寞的明太妃,是不是会在这样的夜晚,思念她这个不孝的女儿;
去看一看那个如今高座龙椅的獾儿太子,听那油嘴滑舌的臭小子讲一讲,看群臣稽首是何等滋味;
去看一看她的公主府,是不是人去楼空,杂草丛生,甚至,看看公主府隔壁那个少女杜若若,是否灵秀依旧,还有被她扔在延州大将军府的紫苏,半夏两丫头,是否安好
然而,她不能。
往日种种,恍若隔世,不可逆。
眼前流光,恍若浮梦,非所欲。
欢声笑语中,她不开心,却很感动。
裴煊想看她开心,她便开心给他看罢。
继而继续把酒言欢,博戏作乐,通宵达旦。
待尽兴散场,出得画舫,东方已见鱼肚白,再坐着马车进城,回国公府,已是晨曦破晓,天色敞亮,只是阴沉沉的,不会是个艳阳天罢了。
好在今日无早朝,朝臣京官们,只须应卯上值即可。裴煊在车上打了个盹儿,将她送至府门口,便要打转身公干去,遂温言软语吩咐她道
“乖,回去好生补眠,我要做宰相去,等我夜里回来,再做你的夫君。”
那“夫君”一词,说得低哑暧昧,风情入骨。夜长欢睡意蒙蒙间,亦听得浑身酥痒,不觉俏立在门下阶旁,笑着点头,目送那辆乌漆马车,转身出巷。
待晕乎乎地进了府门,正欲趁着清晨人少,溜回清风苑去。刚过了影壁,就有低眉垂目的奴仆将她往正堂里引,一个转身,见着正堂里那光景,心中猛地一激荡。
刹那间,睡意全无,这辈子的梦都给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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