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 科幻灵异 > 白月刚 > 143、黄粱一梦(三)

143、黄粱一梦(三)

聪明人一秒记住 笔搜屋 www.bisowu.com 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m.bisowu.com

    一秒记住【笔搜屋 www.BISOWU.COM】,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她穿着他叠好放在床边短衣出来, 言昳没有束发,深褐色粗布短打,穿在她身上, 袖口需要折三折, 裤腿也挽着露出一截脚腕。衣料粗糙更显得她肌肤细腻,她甚至都没有鞋穿, 脚上还是他木屐,踏过门槛来。

    山光远正在院中编竹筐, 他手巧且快, 指腹上厚茧一压竹条,竹条在他手上就像是交叉丝线。

    他听见推门声, 一抬头看见她, 忙起身拿了把伞撑起来。

    言昳看这把有点大离谱油纸伞, 伸出手去“没事, 我没那么容易晒黑。”

    她说着,将手伸出伞外,感受了一下温热晨光。

    山光远惊得魂都要没了, 连忙想要去按住她手。

    言昳手被他用力捉住,她惊讶“干嘛”

    山光远看她手在日光下挥舞过一圈, 也没什么事,而且掌心温热, 还能感受到血管跳动。他有些怔愣“你不是鬼魂吗”

    言昳懂了, 他以为她见了太阳就会灰飞烟灭。

    她笑起来,踏出步子跳几步到阳光下头“哎,别担心,我也应该不算是鬼魂吧,你就当我是肉身来了这里吧。昨儿你就应该感觉到了吧, 哪个鬼能打人呀”

    山光远怔怔将伞放下来,伞面上竟然还有新鲜粘胶和补线痕迹,可能这把大伞之前坏了压仓库,是他早期临时找出来修补。

    言昳实在是喜欢他心思细致又爱忙活,蹲到他编了一半竹筐旁“你做这个干什么呀”

    她天生就是富贵花模样,蹲在这样农家小院里,像明珠蒙尘,他生出几分局促,将她拽起来。

    言昳并不讨厌他手指抓着她,山光远心里暗暗有些惊喜,道“先吃早饭吧。”

    说实在话,言昳两辈子都是富贵险中求大起大落,她从来没有在这样充满生活气息农家小院住过,山光远牵着她手腕,引她进了厨房。厨房中亮堂干净,炉灶上挂着熏鸭腊肉,灶台旁还有些筐子装着萝卜土豆。

    显然他生活并不敷衍,反而认真。

    桌上饭菜就是简单雪菜小粥和鸡蛋,她坐在小凳上窝着吃饭,山光远却不吃,说吃过了。

    山光远前脚走出去,刚坐在院子里继续编筐子,就瞧见言昳搬着小凳,坐在了厨房门口,伸长两条腿,端着碗一边喝粥一边看他。

    山光远抬头看她一眼,又垂下头去,唇角不自觉勾起来。当下如梦,她这样懒散粗野到有点可爱动作,像是他们做夫妻在这里生活了多年。他一边觉得不可置信,一边觉得内心莞尔。

    她吃饭又慢又细,嘴巴都忙活在说话上,一直问东问西

    “这竹筐都用来装什么呀”

    “你这儿还养鸡和鸭吗”

    “从这儿到城里要多远呀”

    山光远并不是都回答她,她也习惯,自顾自说下去。

    屋子旁边种了小片竹林,院子里铺了些青砖烧瓦,还有一片能一眼望穿菜果林,种着李子树、萝卜与小白菜。虽然简素,但算得上窗明几净,窗台外头还有水缸和花盆。

    言昳心里有一种微妙酸楚与欣慰。

    他并不是疯疯癫癫守着她墓,而是在他们童年约定好山坡上,如此仔细且珍重生活着,没愧对自己这条性命,也没愧对每一天。他并不是生活在愧疚或悔恨之中,而是在事已至此静默里。

    他性格里那种厚重执着让言昳相信,如果不是发生了意外,他会一直在这儿生活到老死那天

    山光远抬头道“一会儿我们进城吧。”

    言昳愣住,兴奋“哎”

    山光远看着她“给你买点衣裳。也买点,生活用东西。既要下山,你先去梳头吧。”

    言昳从厨房里迈出来,拢了拢过腰长发,睁大眼睛“可我不会呀。你什么时候见我自己梳过头发而且也没有油膏、也没有簪子、发兜”

    山光远一直知道,照顾她是一件相当麻烦事情,他叹气“等一下。”

    他进屋边缘磕损木框镜子拿出来,架在外头窗台上,拿着梳子,沾了些他手指干裂时用油膏,有些笨拙想要给她梳头发。

    言昳本来就比他矮一截,也不用低下身子,她双手撑着窗台,对着镜子中愁眉不展山光远,笑道“你一直不怎么会给我梳头发,虽然大部分时候也用不着你,但这算怎么说,夫妻之间玩乐,你该学一学。”

    山光远在镜中几乎是耳朵脖颈轰一下就红了,他僵着手,嘴唇翕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话对于他来说太突然,他想反驳却无从说起,只好低下头,几乎跟装死似给她分梳头发。

    山光远毕竟还是有双能做农活手,快就掌握精髓,给言昳梳了个圆髻,他去屋里拿了一截红绦做发绳,扎了两根他铁簪。言昳看镜中自己,圆脸俏眼,红绳增添了艳色,山光远也在看,二人目光相对,他一僵,快速转过头去。

    言昳手指理了理鬓角绒发,笑道“这不是挺好吗回头再练练,我以后梳头就靠你了。说不定还可以给我画眉毛呢。”

    山光远别过头,迟迟应了一声“好”。

    言昳“要下山去买衣服什么,总要花钱呀。你现在有钱吗”可惜她重生后赚了那么多钱,没有办法带过来。否则她恨不得给他塞好多钱,让他吃好住好。

    山光远点头“有。”

    他进屋去了,言昳跟上去,扒在门框边往里看。

    山光远搬开桌子,打开了墙上一处压根看不出来两三块砖堵住暗格。

    里头好几个布袋,他打开了其中一个,里头有好些金块金叶子、还有些换了散钱与银子,他先是抓了一把散钱放随身口袋中,似乎又想了想,觉得自己毕竟养了个败家玩意儿,下山指不定要这要那,他又拿了两块金饼。

    言昳唏嘘道“怎么不存银行”

    山光远看了她一眼“银行不安全。这些是我打仗时候”

    言昳抬手“我懂。就你之前位,就只有这点金银,都算少了。”

    山光远缓缓摇头“要那么多身外之物也没有意义。不过,进城之后你、想买什么就买吧,别买咱们带不回来大件就好。”

    重生后都是言昳大手大脚给他花钱,现在轮到他这个老鳏夫从砖缝里抠出卖命钱来养她了啊。

    言昳刚想说怎么下山,就听到了一声马嘶鸣,她转头四处张望“你这里还养了马”

    山光远看她好奇样子,唇角微弯,起身对她招手。

    言昳跳过门槛,跟着他快步往侧面棚屋走,就瞧见了一匹深灰色伤痕累累战马,立在马厩之中,马身依旧肌肉紧绷,尾巴鬃毛都被仔细编好。

    山光远走过去,抱着马颈对它低声说了几句,又抚了抚马颈,道“你要来摸一下吗它现在也做驮马了,性格好多了。”

    言昳靠过去,仰头伸手摸了摸它前额,前额还有刀伤战马,竟然有出人意料温顺,还顶了顶她肩膀。

    山光远道“它陪我打仗有三四年了。”

    言昳看战马精壮身量、温顺性格与身上交错旧疤,忍不住道“跟你像。”

    山光远“”

    言昳笑“长得也像。”

    他显然没能理解,抹了自己脸一把“我、脸没有那么长吧。”

    言昳笑前仰后合,撑着他肩膀。她做起来最熟悉动作,他却因为这份突如其来亲昵而心惊肉跳。

    灰马脑袋伸过来,蹭了蹭山光远。

    言昳道“咱们一起骑马下山吧。”

    山光远摇头“就一匹马。”

    言昳“那就咱俩骑一匹”

    山光远有些惊讶,但还是蹙眉道“不好,你甚至没有鞋袜,穿成这样,在马背上容易惹人注目。而且金陵城内也不算太安全。”他确实也没法想象跟她共骑会是什么样。

    言昳没想到前世山光远比重生后还古板,她也不敢逗他,怕把他逗急了,山光远又觉得她是精怪变了。

    言昳只好点头“那怎么进城”

    山光远拍了拍老战友灰马脑门“有个小车,可以让它拉着。”

    他从仓库里拉出盖着雨布车驾,他在前头驱车,狭小车厢内,他放了好些软垫和两把枪,对言昳道“山下如今不安定,你不要随意露头。你不是也会用枪吗”

    言昳没想到现在不安定到进城都要带枪步,山光远看了她一眼,又道“别怕。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言昳坐在车内,摇头“我不怕。”她熟练拉枪栓,把枪管架在右臂臂弯上,得意仰头。

    山光远一愣。她架枪拉栓方式,基本跟他一模一样

    这一套快速开枪办法,山光远是打仗时候琢磨,因为比较难操作也没教给手下过,她怎么会

    她看懂了他所想,弯唇笑道“是你手把手教我。”

    山光远皱眉,刚要问,她推了他后背一下“走下山啦”

    在下山道路上,渐渐可以看清金陵城,言昳坐在摇晃车马中探出头,惊讶倒吸一口冷气“怎么、怎么成了这样”

    她怀疑金陵城不久前刚经历过战事,本就不完整城墙倒塌成片,城内还有些被烧焦残垣废墟。河道看起来有些绿黄,有些金陵古桥似乎已经倒塌了,周边也有一些修建厂房,在吞吐着浓烟。但仍然有不少人,就在这样金陵城中重建着、生活着。

    她前世死前,金陵虽因为内斗战乱有些破败,但也远不至于如此

    只余下金陵城外未亡枫树,像是遮蔽疮疤花钿,绽放着一团团血红。

    山光远看她在秋风中有些仓皇侧脸,低声道“梁栩都死了几年了,新朝上位时曾经围绕着金陵恶战过,如今再次分裂,又有不少兵阀进攻过金陵。如今金陵被新朝夺回,但还不知道能坚持几日呢。咱们快去快回吧。”

    随着逐渐接近金陵,言昳也看清了曾经被她大火焚烧过白府,那里已经改成了众多市井街巷,原来前世他对白府那块处置方法,跟她想法一致啊

    进城前,山光远给了她一件外衣,让她遮住脸在马车内装病,言昳觉得听他肯定没错,便缩在角落里。果然进了城门时,就有卫兵非要查车,说要货税、要登记,还非要掀开车帘看看车里几个人。

    言昳连忙在外衣下发出几声剧烈咳嗽。

    卫兵皱眉,避之不及放下车帘,车外,山光远像个寡言老农似,解释说是妻子犯了肺痨所以进城治病,似乎又往卫兵手中塞了点钱,那卫兵又夺走了一些铜钱,才骂了声晦气,挥手让他们过去了。

    言昳听着外头卫兵人声渐渐远去,街道上叫卖声音渐起,她脑袋探出车帘,道“嘻嘻,你还是懂得糊弄嘛”

    山光远回过神,大手压在她脑袋上,将她推回车内“别探头。”

    言昳“为何”

    山光远顿了顿“现在世道太乱。说不定路过什么长官、什么兵头,瞧见你模样,就可能要把你掳走。”

    言昳嗤笑一声“你还能保护不了我”

    山光远“是,但到时候咱们说不定就要杀了人逃亡了。”

    言昳一点都不知道怕,笑嘻嘻道“那也不错。”

    山光远回头瞪她一眼,将她额头按回了车内,道“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不一会儿,车马驶进一处店铺旁边院落里,看店铺门面,像是曾经有生意样子,但如今却因为战乱而凋敝。

    山光远扶她下车,她不安分,扶着他肩膀,脚荡着跳下来,然后脚一滑

    山光远看她脚上那双男式木屐布绳断开,鞋板都甩出去了,她一脚踩在了砖石上。

    她和他大眼瞪小眼,山光远忍不住有点想笑“你顽皮什么呢”

    言昳伸手拧他“谁能想到这这么滑。不许笑话我现在怎么办”

    她恼羞成怒就上手毛病也跟小时候没差。

    山光远只好抱起她,道“这家店老板,算是熟悉,无事。”

    他将她打横抱起来,言昳扒住他脖颈,将脸怼在他肩边,山光远都觉得是抱着个怕见人孩子似。她呼呼气息都在他颈侧,他有些走不动路似抱着她从侧门进去。

    进了门,店里只有个五六十岁女裁缝在脚踩缝纫机与一堆布料后,店里挂了些层层叠叠压在一起成衣,她抬起头,看见山光远,惊讶道“大恩人,您怎么进城来了。”

    山光远轻声道“余老板,我、我给她来订几件衣服。”

    他将光着脚言昳放在了一旁圈椅上,余老板脸上架着个花镜,她扶了扶眼镜看向言昳,有些吃惊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山光远“这”

    山光远拘谨背着手“您先看看有没有她能穿鞋,然后其他让她自己挑吧。”

    余老板看了这丰腴美人身量,拿杆子取了几套成衣下来,店里衣裳都算是平民小富之家水平,没有太多昂贵面料,形制却得体舒适。

    余老板看她伸手挑面料,指甲上还有丹蔻,又懂得打扮,本以为她是哪个高门贵族家落难美妾,乱世里跑出来让山光远捡着了。当然如果不是余老板相信山爷人品,她甚至会觉得这样绝色估计是山光远抢来。

    言昳穿上余老板给绣鞋,去后间换衣裳时候,余老板一边给言昳系腰带,一边笑道“山爷可是大善人,之前我们一家子逃难,也是山爷救了我们。别说前头日子如何,往后跟了山爷,最起码安定过日子是没问题。”

    言昳不明所以,只应了一声。

    余老板以为自己猜对了,又趁热打铁,笑道“别看山爷这样,以前好像也是个兵爷。而且好像还没有成家,您这往后就是要当夫人,那也是”

    山光远眼见着余老板要胡说八道,在外间皱眉开口道“余老板,别乱说。这是发妻。成婚十几年了。”

    余老板震惊看向镜中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言昳。

    其实重生后俩人还没办婚事,突然从他嘴里说出“发妻”两个字,言昳也有点心里发烫,她手背贴了一下脸颊,扯谎道“啊,我可能长得比较显小”

    余老板“可上次山爷不是说就他一个”

    山光远有点后悔自己突然开口,但言昳竟然也丝毫没否决这场她讨厌婚姻。他只好硬着头皮道“之前战乱,拙荆离散,我一直以为她亡故了,最近才找回来。”

    言昳在隔间里顺着他话,道“嗯,失散好几年了。”

    余老板连忙道“那真是可喜可贺,如今这世道能够重逢,真是天大好事”

    言昳沉默了。但其实这算不上重逢。

    山光远在外头也没有再说话。

    余老板看她发髻梳比较简单,又拆下来给她梳了个妇人发髻。言昳前世婚后也一直不梳妇人髻,以示对那场联姻不承认,但这会儿她没有拒绝。但言昳道“谢谢您,就还用原先红绳和铁簪就好。”

    余老板推开隔间门,一副显摆心态,想让山光远看看换衣打扮后言昳。

    山光远背着手站在门口处,看着外头渐渐飘起雨丝,他回过头,只是嘴唇抿紧几分,没有夸赞也没有惊艳神情,只是道“再挑几套吧。”

    言昳转头挑衣,他目光才缓缓挪到了她发髻上。

    看起来这俩人说话不多也不客气样子,是有点老夫老妻样子,言昳也不推脱,就又挑了几套稍厚一些衣裙和中衣。

    山光远看有几件都是初冬可以穿衣裳。

    她说自己不知道会在这里待多久,看来是真。

    会到冬天吗

    会一起过冬吗

    余老板一直在说她换上如何美,如何好看,还向着山光远打眼色,想让他顺着说几句。

    山光远并不多评价,毕竟她美样子、恨样子、狼狈样子他都见过。

    他只是踱步到一边,在货架上挑了几个发簪发带,揣进袖口中,然后算了算足够钱,放在了桌上。

    余老板给她将衣服鞋子叠好撞进布包,山光远伸手拎起来,余老板说不要钱,但山光远还是执意给了,余老板看着外头雨大,只好将店里唯一一把伞塞给了二人。

    俩人站在门口,她拿着伞,他拎着衣服。

    余老板坐在裁缝机后头,只瞧见那美人笑着说了句什么,鞋尖点了点上积水,山光远转头看她,肩膀松懈下来,而后弯腰再次将她抱了起来。

    她也撑开了伞,架在二人上方。山光远踏过水,与她一同走进雨里了。

    山光远将她放在车里,又把伞收好,驾车方没有挡雨,言昳道“我帮你撑伞吧。”

    山光远摇头“不用。小雨,我也有斗笠。我们去买些吃食、还有被子需要再去裁一些棉布”

    他手心里放着个小纸条,对着上面记得清单,看还有什么没买。

    言昳指尖扒在他掌心边缘,也探头看过来。

    山光远字也不怎么好看,或许是从小跟她这样狗爬字一起学习缘故,她笑道“你这字,狗但凡有点尊严也不会这么爬。”

    山光远有些窘迫,捏紧纸条。

    她又笑“不过咱们以后还有练字机会。”重生后俩人一起学习,倒是都稍稍改好了一些,现在他这手烂字,也是在前世才会有了。

    他把车帘好好勾上,防止雨水潲进车里。二人跑了许多方,买了床新被子与枕头,买了些米面和肉类,买了四只活鸡鸭和一些鸭仔,买了个稍微大一些镜子和香膏,买了些纸笔与挡雨油布。山光远还想要买一张竹床,但车内确实已经塞满了东西,放不进去了。

    她抱着腿,跟米面粮油与鸡鸭一起挤在车里,山光远想着她以前过娇贵日子,有些愧疚,道“你先忍一忍。快咱们就回去了。”

    言昳正隔着笼子逗一只鸭仔玩,倒没有不开心样子。

    马车驾驶过一处街巷,她从小床向外张望着,忽然道“这、这是苏女银行金陵分行,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

    山光远偏头看了一眼“苏女银行早就不行了,如今是晋商银行天下。这处分行,好像也是几年前打仗时候炸毁了,就再也没有重建。”

    言昳心里有点悲凉。

    但当下毁掉不止是苏女银行。他们买这些东西,看似都是基础生活用品,但有些却跑了好几家才买到;以前金陵石板路,似乎被多次战乱轰炸与行驶过炮车摧毁,只剩下泥泞沟壑;衣不蔽体流民百姓、“卖枕头”童妓、挨在一起等苦活力工,当下金陵与她熟悉截然不同。

    这个远东最繁华蚂蚁窝,已经连繁华二字都要剥离掉了。

    往后会怎样呢境内如此动荡,倭应该也会野心勃勃吧,是否其他国家也会来

    言昳忽然理解山光远为何隐居山中了。

    实在是面对这世道难以力挽狂澜了。

    她有些沉默,山光远以为是她觉得车里不舒适,他笨嘴笨舌,想要说几句话逗她也说不出口,想要去指着街景、山岭说是他们童年时候去过方,她也看了一眼就不想多看似兴趣缺缺。

    雨中一路上山,她托腮看窗外,二人之间只剩车轮声与雨声,她忽然指着一处不显眼平台,几颗松树之间,有两个小石灯,石灯间有一块不显眼石碑,道“那是什么呀”

    山光远“你、墓碑。”

    言昳长长应了一声“哦。确实,当时也只有你会安葬我了。”

    他心里一窒,犹豫中,开口“所以你到底是魂魄,还是”

    言昳托腮,笑道“阿远,你相不相信有一个世界里,咱俩会重归于好,会相信彼此,会真心相爱。还会再次成婚。我是从那个世界来。”

    山光远没太理解,蹙眉“是轮回意思吗”

    他在前头驾车,感觉后背温热,她靠过来,抱着腿倚着他后背“大概吧。我当时就说,你一直在注视着我,但我却不知道这辈子你心思你生活,真没想到有机会能见到这样你。我可以提前告诉你结局,咱俩迟早会过特别好特别开心,还住在一起。”

    山光远又沉默下去,雨声越来越大,敲在车棚上,他转身将言昳往车内推了推,又把车帘掖好,言昳从车帘能看到他蓑衣斗笠轮廓,山光远缓缓道“我期望有好结局,但我不相信。我更相信我最近疯了。”

    言昳张了张嘴想说话。

    他发出轻笑“没事。疯了我也开心。”

    她心里被剐了一刀似,说不出话来,车马驶回院子,雨小了一些,他当做是没有刚刚对话一样,开始搬东西,言昳也跟着他一起搬。

    但他不肯让她做累活,只让她去自己衣服挂好,然后去烧壶水。

    言昳进了屋,看他顶着小雨来来往往忙活,就蹲在炉边想要烧火。山光远整理差不多,把镜子香膏拿进屋时候,就瞧见言昳正鼓着腮帮子,对着炉子吹气,手上脸上沾了些炉灰,他惊讶道“你在干嘛”

    言昳抬头看他,有点尴尬“呃烧火是应该这样吹吧。”

    他看她跟个小花猫似,忍不住摇头笑了“旁边不是有蒲扇吗我来吧。”

    她非扒着炉子旁边不愿意走“不行,你教我”

    山光远争不过她,只好从用干草出火开始教她,总算是炉子烧起来了,热茶沸腾,衣服挂干,毛巾擦身,灯烛点起。

    简单擦洗后,言昳就跟个傻子似抱着杯子坐着,天渐渐暗下去,他已经都收拾妥帖了。

    屋里湿冷厉害,山光远看干柴火不太够用,他虽然能忍耐寒气,但言昳显然受不了。他想了想,还是点起火盆,道“之前已经下了久雨了,存干柴差不多用完了。今日忘了去买一些了。没事,先点着吧。”

    其实农家生活并没有什么意思,言昳平日都习惯忙着看账册,到这里竟然闲只能跟山光远在灯边下棋。

    言昳觉得下棋没什么意思,她更盯着他挽起袖口露出精干手腕看,或者是看他垂眼思考时候鼻梁上那道疤。

    但山光远似乎极其享受这样时间,他似乎也久久没与人说过话、对弈过,竟然有些话多,他嘴上虽然说着“不相信言昳会跟他相爱”,但心底却还是有些好奇言昳口中那个“轮回”,忍不住道“如果我们、我们真会相爱”

    相爱两个字,简直声音小像是听不见似,从他嘴里滑过去了。

    “我是说那个轮回里,你、你不会觉得我无趣吗”

    言昳勾唇落子“有时候会,但我喜欢你那份无趣,安心。有时候觉得你比我想有意思。”

    山光远脑子里有太多问题,他有些不愿意问,有些自己细想都觉得面红耳赤也不好问,最后心里转来转去,只问了几个不痛不痒问题。

    面前言昳,既有他最熟悉性格,却也有陌生态度,她天性不耐烦,却对他特别有宽容似,俩人桌下膝盖时不时碰到一起,她托着腮,懒懒散散回答着他,偶尔笑骂几句。

    下了几局,他觉得再聊下去,他说不定要忍不住问太过深入问题了,对面言昳已经打起哈欠,他只好道“睡吧睡吧。不下了。”

    言昳点头,她拿起一盏灯,往床沿走,刚踢掉鞋子坐下,就瞧见山光远正在将长凳拼在一起,把旧被褥放上去,她道“你干嘛”

    山光远“铺床。”

    言昳两只脚一蜷“你过来睡吧。”

    他手抖得厉害。

    言昳却一点都不懂害羞,也不对他厌恶,偏头道“火盆都快灭了,我怕冷。再说,我们还可以聊会儿,你不是想问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换了工作,事儿比较多,更得可能不太稳定。不过一周肯定会更一两万的。

    估计下章才会吃到了。这糖太刀了,我自己都写的胃痛捂脸

    等言昳回去之后,会不带刀的好好甜起来。

    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m.bisowu.com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