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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话原本就少，此后，更是安静到基本无言了。
林雪遇电话就是在这时打来,云蒹接通了电话，一阵电流声后，少年清润声音从电话线那头传来,带着一丝喜悦，“还记得明天午饭”
云蒹,“嗯。”
“地方已经订好了。”林雪遇试探着问，“云云,明天我还要个朋友，也想见见你,可以带他一起来么,也是男生。”
云蒹对这些事情向来无所谓,自然也没意见。
林雪遇今晚心情似乎格外不错，还在和她闲聊着，云蒹总觉得不太对劲,她侧目望了下一旁沉默陆青荧,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于是,她干脆对林雪遇说,“我今晚还有点作业,不然明天见”
林雪遇才终于停下,“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见。”
少年没再坐在原来位置,他站起身,站在窗台阴影里,他比她高很多，身高腿长，云蒹看不清楚他表情。
他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长睫垂着，很安静，云蒹在他脸上再找不到那样鲜活生动表情了。
她心里也烦乱，上前一步，女孩抿着小嘴，仰脸看着他，“之后，我保证也带你一起去吃，好吗”
她想让他开心一点，笑给她看。
可是，他没有反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短暂丧失语言功能时候了。
陆青荧离开后，云蒹准备去洗澡睡觉，拿衣服走到浴室，刚打开灯，看到镜子里自己脸，脑子里沉默已久系统忽然说话了宿主，恭喜升级
她一看，自己友情值和亲情值分数都上升了，加一起差不多有30了，只有中间那根还一动不动。
最近，她和云阑处得很好，云蒹以前没有亲人，她无父无母，真就石头缝里蹦出来人，以前住在山上时，也就是师父迁就她，她开始学着如何慢慢照顾人，云阑其实也是外冷内热性子。
在学校里，虽然和白悠相熟那一拨人还是不搭理她，但是，越来越多许南鸽朋友也开始来找她一起玩了，云蒹属于你对我好，我就也对你好性子，所以大家相处也算愉快。
她现在心情不太好，敲了自己脑子一记，像是想把系统给敲出来一样，“喂你出来，说清楚，中间这格怎么就一点不涨”
系统装聋作哑，怎么叫也不出来了。
云蒹打开水，把头发散开，然后发现今天没烧热水，水透心凉，她仗着自己身体好不怕冷，懒得管了，直接就着凉水继续洗。
想起刚才陆青荧离开时表情，她心里总有些不舒服，而且越想越不舒服。
她和他说过了，之后有空，会和他一起出去玩。
少年没再说话，并没表达自己不满，但是，他也不再笑了，没再留下多久，帮她把门窗关好，检查了一圈院子后，就离开了。
不然，下次不答应林雪遇邀约了这念头一冒出来，她自己又不高兴了，难道以后就只能就和他一个人在一起这也太没道理了，交朋友也没有这样，她和许南鸽朋友一起玩，也没见许南鸽不愿意啊。
她从小在山上自由自在野惯了，和山上精怪相处也是如此，从来都是好聚好散，有共同爱好就一起玩耍，之后分别找到更好玩了就分开，想到要因为别人来约束自己言行，就越想越不高兴。
云蒹想着想着，身上被淋了个透湿，她拿了毛巾，随便把头发一卷，擦干净身上水，走出了浴室。
她没怎么看书，修炼也静不下心来，总是有些莫名烦，最后，她把头发随便擦了一下，干脆上床睡觉了。
睡着后，她做了一个久违梦，梦到了小黑脸。
他蹲在一片暮色原野里，四处生长着火红色蒿草，连着天边晚霞，一路延烧到了天尽头。
云蒹开心死了，跑过去，一下抱起他来。
小黑脸软乎乎，毛绒绒，手感和之前一模一样。
她想亲亲他耳朵，摸摸他尾巴。
可是，随即，他一跳，从她怀里跳了下去。
那双大而漂亮红瞳，就这么一动不动看着她，又清又静，像是潭深水。
他好像很难过，这个念头在云蒹脑海里划过。
随后，他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云蒹怎么叫，都叫不回来。
明天就是西荒重家宗主内继任仪式，公开继任仪式已经办完了，不过，他们规矩大，还要再内部举办一场，受邀都只有平日交好大家族。
陆却在人间待久了，越发不习惯这边穿着了。
“你这成何体统”老头子见他西装，气得吹胡子瞪眼，“赶紧去换了，这么紧巴巴，掐在身上，出门像个什么样子。”
陆却听得耳朵起茧，“老头子，你少管点事情吧，不然翅膀毛要掉光了。”
陆白宗，“你少气我几天，我能少掉一半毛。”
不知道人间有什么好待，经常一去就是好几年，也不回族内来看看。
他说，“你这次去，和重朔搞好点关系，不要闹得太难看，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重点说那灾星两百年前就死了，你再也没见过了。”陆白宗说，“反正也是事实。”
陆却面色冷了下来，一句话也没说。
他回了房间，屏退了周边所有人。
桌上挂着一面水镜，他抽出一根白羽，白羽散发着淡淡光华，完全浸透过水镜后，那边显出了映像。
是一幢极空宅邸。
“你起来了没有”陆却说，“昨天不是出去约会了，玩得怎么样”
那边很久没回应，直到陆却都快失去耐心了，才看到那边显出人影。
少年衔着牙刷，心不在焉，面孔苍白，红瞳格外灼目，黑发间透出尖耳都未遮掩。
陆却，“你在干什么昨天约会到才回来”
荧惑没作声，他心情很差，差时候懒得作声。
陆却，“这边有点事情，需要你帮忙处理一下，南城郊区有个花妖暴走了，上头打电话叫我去帮忙，我在家暂时回不来，你去一趟有报酬，还不低。”
反正对他而言，处理这点事情，不费吹灰之力。
在陆却印象里，这个年龄，能有这种修为，除去重朔，就只有他了，不过重朔是举全族之力培养，他却被从娘胎里带来诅咒一直束缚。
少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陆却估摸着，算是答应了。
他说，“明天我去西荒参加庆典，到时候帮你留意一下下次化形要药。”
毕竟是他母族，可以找到很多适合他们体质灵药他这次在人间经历太过奇特，又或许是第一次动了感情原因，陆却看他最近即将下次化形征兆越来越明显。
他体质非常奇怪，比如每次化形期都比别人迟，比如从娘胎里带来体内封印，再比如，就陆却所知，他明明早到了成熟期，算是成年妖兽了，但迄今为止，一次发热期都没来过对他而言，可能算个好事，陆却看他自己对这方面根本也浑然不知样子，决定也懒得提醒了。
说不定，等他下次化形期到了，就也一起来了呢。
以为没事了，陆却正打算挂断电话，少年忽然说话了，变化声音药剂效果已经过去了，他说话是自己原声，透着浓重沙哑，平铺直叙，没有半点情绪，“她和别男人去一起吃饭了，还给他们买了礼物。”
他们种族对感情都极为坚贞，就他自己而言，这辈子认定她了，以后就不会变了，也会自动和别所有雌性保持距离。
但是，他没想到是，万一她们种族传统不是这样，而是以后可以同时有好几个男人，他该怎么办
他昨天想了一宿，觉得自己无法接受，尤其如果对方也是兽类，她还要去rua别兽，他就愤怒得难以自持，又酸又妒。
他都想好了，以后他们新婚之夜怎么度过，他要化回原身，把她团进自己皮毛，然后低下头，把自己耳朵，尾巴，腹部最柔软皮毛，都给她rua个够。
他绝对不允许别兽享受这种待遇。
陆却第一反应居然是抖了一下，随后慌忙制止，“你现在是在人间，那男是人类，你要是当面把人怎么了，惹麻烦不说，你还一辈子也追不上人家了。”
少年神情很古怪，薄唇扯了下，昨晚一宿没睡，他精致眉目此刻显得格外阴郁。
陆却很久没在他脸上见到过，那种阴沉戾气，似乎又开始再度复苏了忽然之间，他想起了记忆深处，那片燃烧着烈火原野和那可怕黑衣男人，他不想让他变成这样。
少年忽然说，“我给她我妖丹了。”
陆却差点没一口茶喷在水镜上，他一擦嘴巴，“你再说一遍”
“她没要。”他冷冰冰说。
陆却抚平胸口，才感觉气稍微顺了一点。
对于妖族而言，妖丹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一般只有正式结成伴侣之间，才可能会共享，防备心重一点，就依旧还是你是你，我是我。
荧惑体质特殊，他把自己妖丹给出去一半，基本意味着把自己命给对方拿捏着了。
不过对面不要。
陆却看到少年模样，又不敢笑。
他也拿捏不准那小姑娘到底是怎么想，于是提了个建议，“你不然也去看看然后，找个机会表现出来，你对她好感，让她知道，你不想看到她和别人男人出去吃饭。”
第二天，云蒹醒来了，洗漱时看到镜子里自己脸，总觉得格外没精打采。
她上午在家看书，顺便去了面包店帮忙进货。
云阑让她回去，云蒹不同意，因为心情不好，懒得遮掩，她随随便便把两三个箱子搬进搬出，好玩一样。
一个生得玉雪玲珑少女，胳膊腿都纤细得似乎可以折段，素着一张小脸，搬起箱子叠在一起比她自己还高。
“小云要不要喝杯奶茶”是旁边奶茶店店主店主，叫徐韵，拎着两杯奶茶出来了，她见云蒹帮哥哥忙帮了一上午了，热心递了一杯给她。
云阑长得好看，虽然双腿折了，但是气质模样在这里，很多女性对他还是挺有好感，觉得他们兄妹相依为命很不容易，看云蒹也这么漂亮懂事，当然更是关照。
“谢谢姐姐。”云蒹接过，乖巧道谢。
“你脸怎么这么红”云阑皱着眉，叫她低头，探了下她额头温度，“是不是昨天踢被子了”
“没有。”云蒹摇头，“应该是刚出汗原因吧。”
她怎么可能生病，就人间这点小风小雨，不可能对她有什么伤害。
“午饭不如在这里一起吃了”许秋秋从店里探出脑袋，笑眯眯说。
云蒹，“午饭有约啦。”
她穿上外套，跨上自己猫猫头小挎包，骑着单车离开了。
盯着她背影，徐韵忍不住说，“小云长得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十八岁少女，美貌空灵，像是一枝含着露水鲜嫩花朵，任由她穿得再朴素，也遮掩不住。
“是啊。”许秋秋也说，“小云在学校，应该很多男孩子追吧。”
“云蒹不谈恋爱。”云阑原本在填写货单，忽然说。
徐韵怔了一下，笑着附和，“也是，我记得小云马上高考了，是不该在这个时候分心，等下半年上了大学，有喜欢男孩子，就可以试试了。”
云阑说，“大学也不谈，先上学，以后工作或者读研读博再说。”
许秋秋，“”
她原本到嗓子眼里话，就这么咽回去了，就在昨晚，她休息，在外逛街时候，正好就看到了一对漂亮少男少女，在街道上并肩而行。
女孩子她越看越像云蒹，男生比她大一点，十岁样子，高高瘦瘦，模样特别俊，许秋秋看他们举止很亲昵，差一点就上去和云蒹打招呼了。
现在看云阑这样子，幸亏没多嘴。
他们在一间叫无竹居地方吃饭，主打菜是醉蟹。
云蒹到包厢时候，没见林雪遇，倒是看到一个陌生男生，坐也没坐相，就这么懒懒散散瘫在椅子上，两条长腿随便伸着。
云蒹皱眉，她确定了一次包厢名，不客气问他，“你是不是走错了”
那陌生男生闻言回头，一挑眉，“为什么是我走错了，不是你”
他五官生得没那么标志，只是眉宇间有股子蓬勃野气，让人挺难忘。
等他站起来时，云蒹感觉到，他和陆青荧差不多一样高，反正都比她高一个头，只是两人气质就大相径庭了。
云蒹不太喜欢这种被压迫感觉，“你是雪遇叫那个朋友”
男生坐回了椅子上，双手抱在脑后，懒洋洋说，“是。”
看来还没那么蠢。
他一指门外，“他点菜去了。”
云蒹不太高兴坐着离他远了一点。
“怎么，嫌弃我”男生注意到了，也问了，眉宇间还是带着那股子让人讨厌笑，“我叫则垣，要不要认识一下”
云蒹想都没想，“不要。”确实嫌弃，不过为了礼貌和和平，她姑且就不说了。
林雪遇还没回来，包厢陷入了沉默，两人都玩起了手机打发时间。
他手机屏保是只德牧。
她手机屏保是她之前拍小黑脸，他睡觉时候，把自己卷成一团，显得格外绵软又乖巧，她偷拍，越看越喜欢，干脆设成了屏保。
云蒹没管他，倒是则垣，一把看到了她手机屏保，对她扬了扬自己手机，“好巧，都是宠物。”
“你这是猫”则垣说，“怎么耳朵尾巴都长得有点奇怪弱不禁风。”
云蒹不高兴了，把自己手机摁灭，“我就喜欢。”
“还是狗比较好。”男生坐回自己位置，意味深长说，“忠诚，率直，黏人，喜欢你呢，就会直说，天天在院子门口汪汪叫着等你回家，喜欢主人摸毛摸脑袋，不摸都要蹭着主人腿扑上去。”
云蒹，“”小黑脸不是猫，她也懒得和他去车轱辘这没不可能有结论话题。
倒是她自己，看到这个，忽然就想到了另一个用小黑猫头像人。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对话框上头字样变化了。
“你还在吃饭吗”那边正在输入中，输入了很久，随后来了几个字。
“和别人一起。”他又发了一条。
云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到昨天两人莫名其妙闹不愉快，但她确实又很喜欢他，一点不想让他不开心，虽然她自己也没搞懂他不开心点。
她回复，“正在饭店，准备吃了。”
于是那边安静了。
云蒹自己也觉得心里不爽快，她干脆问，“你现在在哪”
那边没回答，她说，“把地址发给我。”
一分钟后，那边乖乖发来了地址。
就在附近，一个英语培训机构门口，离这家饭店很近，步行大概只需要六七分钟。
云蒹，“那你先去吃饭，等我，我等下过来找你。”总得把昨天话说清楚了。
她怕他没看到，发了段语音过去。
他终于回复了，“嗯。”
云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说这个字时神情和声音。
则垣似笑非笑说，“安抚好了”
云蒹，“”她听不懂则垣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本能就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她顾不上理他了，转过脸，打了个小喷嚏，又吸了吸鼻子。
林雪遇就在这时回来了，他见到云蒹，脸上露出了笑，“对不起，耽搁了一点时间，我想要你们迟到最新鲜，食材最好一批。”
他拉出椅子，在云蒹左手边坐下。
少年站在风里，第四次把那条语音打开，又听了一遍。
女孩子声音清脆，语气依旧是轻快，并没有介意他昨晚别扭。
他心放下了大半，昨晚，他就想了一夜，觉得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过，他情窦初开，生涩笨拙，只想努力讨她喜欢。
这是在人间，很多他知道求偶方式都行不通，他也没法给她看自己漂亮皮毛和锋利爪子，或者给她展示自己力量和敏捷。
但是他仔细一想，又有点难过，她不介意，是不是因为她根本不在乎他，所以随便他怎样都行。
她心里似乎从来就没有过什么阴霾，总是晴空万里，晴朗明媚太阳天，救他命时是如此，安抚时他时，也是如此。
只是，他希望她心里可以再多一个他。
少年紧抿着唇，唇上忽然传来轻微刺痛感，他情绪激动时，那颗尖锐虎牙果然又冒出来了，唇上被自己咬出了小小血珠不过他懒得管了，把帽子戴上，随后，身影隐没在黑影里，倏尔已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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