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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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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瑶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 周围光影重重,黑下来的天色和渐次亮起的各色灯火寂静又遥远。

    她把信从头到尾看了几十遍,中途剧组同事经过, 很多次跟她打招呼, 她恍惚动了,又好像始终定在原位, 听着自己一下一下,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重新把纸折起来的时候, 喻瑶已经能背下里面的内容,每个字长得什么样子, 被他写得英挺或是风骨,她都历历在目。

    在她的记忆里,诺诺写字还青涩,组成句子要花时间, 一整段话会吃力, 他总是羞赧地低着头, 怕被她嫌弃, 想要她在乎。

    是哪一天开始,他有了这么多她不知道的改变。

    喻瑶朦胧想起,很久了, 她已经快一个月没好好看过他,没真正让他走近。

    那些相濡以沫的亲密和缠绵, 就只有诺诺在眷恋吗,其实舍不下的人,明明是她。

    喻瑶刻意压抑的思念在一封手写情书里尽数爆发, 她固守的屏障终于不堪一击, 像被薄薄的信笺压弯, 在诺诺最后一句的提问里倒塌溃败。

    诺诺用整个自己,还不够换来他想要的吗

    人的情感哪有那么明确的界限,爱也无非就是斩不断,放不开,想独占,会吃醋,在意,想念,期盼能如胶似漆,昼夜不离,有把对方据为己有,拆吞入腹的。

    她都有。

    他比她更甚更强烈。

    那怎么就不能是爱情

    跟诺诺分开得够久了,她的忍耐早就超过了限度,一个月也眼看着就要到期,她该挣扎的都挣扎过了,难道还没看清自己吗

    就算再给她三个月半年或者更久,她的心已经长在诺诺身上扎了根,也都是一样的结果。

    不懂情爱的人也许根本就不是诺诺,是她才对。

    她忐忑,她瞻前顾后,一边为他沉溺着迷,却一边彷徨,而诺诺从未动摇过,就算遍体鳞伤,头破血流,也永远义无反顾地守望她。

    喻瑶在夜风里止不住流泪。

    去拥抱诺诺,对他为所欲为,才是她应该做的事。

    她根本不需要诺诺多么健全成熟,她能养得起他,他还不够明白的那些情爱,她就跟他一起去学,两个人的以后也没什么可怕的,她来负起责任。

    喻瑶深吸几口气,抹掉眼角溢出的水痕,把这封信珍惜地叠好贴身放着。

    她拿出手机想给诺诺打电话,号码即将拨出去,又有些情怯地停下来。

    诺诺这样等于是对她写信正式告白了,她现在打过去算什么强迫他分离了十多天,让他整天担惊受怕的,结果她只是在电话里简单回应他,未免太草率了。

    试着谈恋爱,走出这一步,对她对诺诺,都是头等郑重的大事。

    至少也要等到她拍完回去,面对面亲口跟诺诺说,她躲不掉了,她想要。

    喻瑶绕着酒店走了两三圈才勉强冷静下来,转而换到韩凌易的号码。

    来云南的这段日子,她为了不被影响,几乎没怎么跟诺诺联系,除了诺诺主动打的那次视频,她连回微信也是能多简短就多简短,平常担心牵挂诺诺的时候,她都直接打给韩凌易了。

    韩凌易对诺诺的事很上心,跟他之前答应的一样,是亲力亲为在照顾,每天的食谱会专程给她发一份,都是按诺诺口味安排的,让她安心。

    喻瑶拨通电话,响了不长不短的三声,韩凌易接起来,含笑问“瑶瑶,今天拍得顺利吗”

    “顺利,”喻瑶心里挂着诺诺,直捣主题,“他怎么样应该吃过晚饭了吧。”

    听筒里温润的男声停顿两秒,随即耐心道“你看你,总不放心他,我每天都告诉你,弟弟在这儿非常好,跟别人相处也愉快,你刚走他还有点低落,最近完全开朗了,很受小姑娘们喜欢,从早到晚一群人围着。”

    喻瑶不自觉皱眉,指节蜷了蜷。

    韩凌易曲起食指,推了下金丝镜框,望着七八米外,一个人坐在大厅最安静的那个角落,沉默雕刻木头的清瘦背影,他身上的孤寂压抑是与日俱增的,别说开朗,根本就是神佛勿近。

    艺术中心的女孩子们发疯喜欢他,可至今没有一个,敢靠近他三步以内。

    那又怎样呢,不过一个心智缺陷的傻子。

    还不是在他的掌控里。

    他目光落在诺诺身旁一口都没动过的餐盘上,唇边笑痕更深。

    韩凌易语速适中,让人舒适,他继续和缓地对喻瑶说“你送弟弟来是对的,他很开心,我等下发几张照片给你,他吃过晚饭了,今天是厨房特意做的糖醋小排,什锦虾仁,素炒三鲜和红烧牛柳,配新蒸的小花卷,他吃了很多。”

    喻瑶垂眸,这几道菜都是诺诺喜欢的,她抿唇,忍不住就说出口“他在吧我跟他说两句话,你这边要是不方便,我直接打给他。”

    她到底还是按捺不住,不用说太多,先安抚他两句也是好的。

    韩凌易笑了“你打的不巧,今晚中心有活动,弟弟正在那边忙,不方便接电话,我不好打扰,他一时也过不来,等他结束吧,我再让他联系你。”

    “对了,”他接着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是想告诉你一声,如果除夕赶不及也不用担心,这边有好几个学生都留下过年,我也在,很热闹的,弟弟不会没人管。”

    喻瑶立刻说“赶得及,如果加快进度,我还能提前回,凌易哥,你记得告诉诺诺,我会按时去接他。”

    “好,”韩凌易斯文地微弯唇角,“我一定和他说,不过我建议你就尽量不要单独跟他保证这些了,免得他好不容易适应环境,又受到干扰,最后这几天总惦念回家,会很难熬的。”

    这几句话戳中喻瑶的弱点。

    之前一直忍着不联系,如果现在她突然热切,人又暂时回不去,只会让诺诺更不好过,还不如先保持现状,至少能让他情绪平稳。

    通话结束后,喻瑶随即就收到了几张韩凌易抓拍的照片。

    她十几天没有亲眼见到的那个人,被簇拥,被环绕,他没有表现出排斥,虽然很淡,但脸上确实有笑容,后面还有一些日常的饭菜,跟食谱都对得上,分量足够,色泽诱人。

    喻瑶又翻回到最前面,盯着诺诺的浅笑,心底像被无形的利爪抓挠。

    她盼着诺诺适应,融入社会,但等他真的去做了,她又窒闷得仿佛弄丢最重要的宝物。

    艺术中心的木雕大厅里,韩凌易收起手机,不疾不徐走到诺诺旁边,扫了眼早已凉透的麻辣豆腐,青椒炒蛋以及蒜蓉青菜,无害地笑了一下“弟弟,你别怨我,是喻瑶希望你成长起来,让我别惯着你,我才不得不帮你改掉挑食的毛病。”

    “抱歉,”他无奈,甚至露出心疼,“你不吃,就只能饿到想吃才行。”

    诺诺没有看他,眼帘都不曾抬过一下。

    韩凌易噙着微笑,柔声说“上次你打完那通视频电话,喻瑶跟我说了很多次,觉得困扰,还好最近你都比较收敛,没再去打扰她了。从她不主动联系你,通过我来问你的情况,你就应该明白,她暂时不愿意面对你,你只有乖,她才可能按时回来。”

    “所以”他毫无攻击性,缓缓道,“你还是要继续配合我,喻瑶想看到你的进步,你就照常每天拍几张给她看的照片,让她觉得你很听话才好,下一次拍照,你要笑得再开心一点,她会更喜欢。”

    韩凌易镜片后的双眼温和润泽“她很忙,你安分点,别吵她,她说不定就会想你了。”

    “来,听话,”他夹起青椒,看似劝导,实则强行地把筷子往诺诺手中放,“吃下去。”

    诺诺低垂的睫毛慢慢动了,他指尖还捏着雕刻刀,在筷子要硬塞给他的一瞬,他刀尖锐光一转,挑着餐盘边缘猛然向上翻开。

    整个餐盘里的三道冷菜应声掉到地上,陶瓷盘摔得四分五裂,菜洒得一片狼藉,弄脏了韩凌易整洁的西装裤。

    韩凌易牙关一紧,脸颊肌肉显出些许狰狞。

    诺诺半撩起眼睫,琉璃色的双瞳毫无波澜看他,声线冰冷“瑶瑶从来没强迫过我吃讨厌的东西,她不会,你不配。”

    从他进入艺术中心第二天起,一日三餐基本都是这样的食物。

    葡萄是一个六岁小男孩怯怯分给他的,他才尝到甜的滋味,柠檬是专门加在他的汤里,他喝不下,听厨房的人说,才明白可以混着蜂蜜泡水,那天厨房包了满桌青椒牛肉的饺子,他不吃,但能学会。

    他不是别人以为的白痴傻子,刁难或是虐待,谁对他善意恶意,他看得出来。

    但没关系,他什么都可以接受,只要不给瑶瑶添麻烦,瑶瑶很忙,没有时间处理他的小事,他也不想做一个处处需要她费心的没用宠物。

    瑶瑶走前特意叮嘱过,要他乖,乖才能早点来接他。

    乖就是装作过得很好,不添乱。

    更重要的是,不管瑶瑶走前还是走后,她都不愿意跟他亲近了,虽然他明白,餐食不会是瑶瑶的意思,但其他的事他分不清

    瑶瑶也许真的不愿意理他,真的想让他改变,要看他融入别人,也许她真的让韩凌易随便管教他。

    他能做的只有拼命学着,忍着,让自己活得像是一个人的样子,默默给她写信,把心掏给她看。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让瑶瑶开心,他也肯配合韩凌易去做那些不愿做的事,被强迫就沉默,被要求笑就努力弯起唇,被安排吃难以下咽的饭菜,他也不说话,饿着就好,只求瑶瑶能为他省心一些,高兴几秒钟。

    但他的顺从,不代表属于瑶瑶的狗勾,能在外面被人趁机欺负。

    给他吃可以,逼他吃,不行。

    韩凌易的脸色几番变化,笑声转冷“弟弟,如果瑶瑶”

    “瑶瑶不是你叫的,”闪着寒芒的刀依然在诺诺手中,他始终没有表情,在韩凌易开口那刻,他匀长手指翻转,看似寻常的一动,刀柄却准确无误刺在韩凌易伸过来的手背上,“这次不用吓我,你不会跟她告状,给我吃的这些东西”

    诺诺视线淡淡掠过地上的菜“你不敢给她看。”

    他起身,扔开刀,回到自己房间里,抱出他万般珍爱的玻璃罐子,在孤独的夜色里,安安静静吃了一颗苦涩的蓝莓糖。

    只剩下最后两颗了。

    诺诺坐在窗台边,定定望着喻瑶走时的方向,从小黑包里捧起一件他偷偷带来的小裙子,紧紧搂在怀中,汲取着喻瑶残留的一丝冷调清甜。

    他把手机握得发出了轻微异响,想到瑶瑶的冷淡和避讳,终究还是没有打出去。

    夜很深了,他眼眶泛起潮红,头垂低,侧枕在膝盖上。

    喻瑶那天晚上没能等到诺诺跟她联系,攥着手机直到睡着,隔天清晨被韩凌易的电话吵醒,说起晚上散场太迟,他不小心忘了告诉诺诺要跟她联络。

    喻瑶自然不会为了这件事跟韩凌易计较什么,她看了眼时间说“诺诺现在还没醒,我八点前都不开工,他可以找我。”

    诺诺敏感过度,睡觉从来不会关手机,调静音都不肯,现在哪怕她随便发个微信,他都能立即醒过来,再也别想睡。

    喻瑶是按照导演惯例推断的时间,没想到导演今天一反常态,她挂了电话还没十分钟,就被紧急叫到片场,其他演员也都在,导演举着大喇叭严肃宣布“有一段临时新增的情节,在计划之外,我们争取早点拍完,不影响大家除夕假期。”

    作为主演,喻瑶的戏份自然最重,新增的部分也基本都落在她的身上。

    原本算好的结束日转眼变了,她连回程的机票都已经买好,现在变故突如其来,她马上查看日历,按这个进度,别说提前,就算是除夕当天都有可能来不及。

    喻瑶仔细看了新增的那段情节,也算合情合理,挑不出什么毛病,她作为演员,不可能临阵脱逃。

    “加快进度吧,”喻瑶蹙眉说,“我必须回去过年。”

    导演低头清了清嗓子,神色多少有些闪躲,也没把话说死“尽量,尽量啊。”

    加剧情并不是导演本意,他从筹备开始,就对外公布这部电影是他独立创作剧本,独立拍摄的,实则中间几个单元都有韩凌易这个金牌编剧的帮忙,只是没对外公开。

    今早他突然接到韩凌易的电话,对方建议他增加一段情节,把拍摄时间拖到除夕之后再让喻瑶返回,这种要求不算过分,也无伤大雅,他虽然知道韩凌易目的不单纯,但为了电影的内幕不被捅出去,还是很痛快就答应下来。

    留住喻瑶在云南过年而已,有什么难的。

    喻瑶一句也没抱怨,立刻去看机票,春节期间售票火爆,好时段的航班早就卖空,除夕当天只剩下最晚一班还有位置,她没犹豫,果断改签过去。

    不管几点,她都要接诺诺回家,答应好的。

    导演以为喻瑶心情会受影响,怎么也要低潮一两天,没想到她反而状态绝佳,积极专注,人也完全入了戏,一夜过去,昨天因为不了解感情而显得生硬的表现,仿佛突飞猛进到换了个人。

    镜头里的采茶女纯美干净,热烈浓情,全剧组几十号人亲眼看着,每拍完一场,都有人忍不住给喻瑶鼓掌。

    之前剧组多多少少还因为喻瑶的那些传闻黑料有些微词,这下可好,不管年纪大小,全都一口一个“瑶瑶姐”叫得亲热崇拜。

    这么多人盯着,导演连想多喊几遍重拍都拉不下脸。

    喻瑶推进度实在太快,远超出导演的预料,他难以理解问“喻瑶,你用得着这么拼从说加剧情开始,快三天了,加一块儿你就睡六七个小时,疯了吧。”

    “其实不睡也行,”喻瑶挑了挑唇,“只不过”

    只不过家里有人在等她。

    等她的那个,即将是她的恋人。

    她不想时隔这么久见面的时候,给恋人看到一个状态不好的自己。

    休息的短暂空档,喻瑶站在无人处反复调整嗓音,直到听不出丝毫疲态,才准备给诺诺发语音。

    上次说好的八点前联系,结果因为被抓到片场,没能接到诺诺电话,当天收工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六点就要开拍,她又一次无法回复,只能靠韩凌易转达。

    再忍下去就疯了。

    喻瑶已经按住语音,又放弃,干脆拨了电话,那边一声都没响完就接通,听筒贴在喻瑶耳朵上,一瞬间被诺诺急促的呼吸声填满。

    她几乎能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热烫,相隔几千公里,也如有实质般让她紧张和热切。

    喻瑶控制着语调。

    稳住,还没真正突破,窗户纸还在,别慌了神。

    她想说两句哄他的话,那边却忍耐不住了,低哑哀切地叫了声“瑶瑶”,之后像是难耐地哽住,持续半晌都说不出其他的。

    喻瑶忽然冲动得热血上头,想直接给他交代,她喉咙也在酸胀,努力发音“诺诺,你的信我收到了”

    “瑶瑶姐瑶瑶姐在哪呢过来开拍了”全组都知道她急着回家,纷纷举着大喇叭吼,“休息时间到了,你还想不想回家”

    整个片场都是刺耳的嗡嗡声,喻瑶被打断,合了下眼睛。

    几秒后她重新睁开,压住混乱的心跳“我除夕回去,到时候有话跟你说,等我。”

    后天就是除夕了。

    她不眠不休,也要在两天内把戏份拍完。

    导演对她束手无策,他当然可以找其他理由拖延,但潜意识里莫名就觉得,以喻瑶的心性,她真正决定要做的事,根本拦不住。

    拼到这种程度再逼她,她怕是会动怒撂挑子,转身就走。

    他偏就不想拦着了,反正按韩凌易的要求加足了情节,是喻瑶自己太争气,拍得快,他能有什么办法。

    喻瑶的机票是除夕晚上八点,五个小时的航程,落地是凌晨了,这已经是她能买到的最好航班。

    但唯恐有意外的变故飞不走,喻瑶事先没告诉任何人。

    八点的飞机,最迟六点也要去机场,除夕当天下午五点,她才按质按量地完成所有分内任务,争分夺秒赶到机场。

    这个时间,各家的年夜饭早就开席,而她孤身一人,正用尽全力,奔向另一个孤伶的影子。

    广播在提示登机,确定航班不会有变化了,喻瑶才准备告诉诺诺,她还未拨出,韩凌易的电话就先一步打进来。

    “凌易哥,我现在”

    “瑶瑶,不急,我有件事其实藏了很久今天想问问你。”

    七点多,天黑了,韩凌易单手插兜站在艺术中心的大片玻璃墙前,盯着外面纷飞的鹅毛大雪。

    今年是冷冬,而除夕夜,如半个月前天气预报的一样,是入冬以来最冷,雪最大的一天,才下了几个小时,路面就已经厚厚一层。

    艺术中心里除了他,只剩下诺诺。

    说什么很多学生留下过年,很热闹,都是骗人的鬼话而已。

    他不想让喻瑶回来,等待着这个最寒冷的夜晚,不给诺诺吃足够的东西,让他体力撑不住,一次次错开他跟喻瑶的情感联系,把他困在孤岛上,本就是早就预计好的,要在今夜让他走失。

    一个傻子而已,不该存在于喻瑶身边的人。

    他甚至不需要多费力气,作为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就能把多余的障碍抹杀掉。

    艺术中心位置偏僻,除夕夜周边几里都没有营业的商铺,到处关门谢客,哪个心智缺失的傻子能在这么极寒的风雪里,在迷路冻死前找到一个栖身之所

    没有的。

    只是他还有良知,即使诺诺泼了他一身冷菜,他也想在做之前,问问喻瑶的感情,如果她肯接受他的暗恋,或许他就于心不忍了。

    “你说。”

    韩凌易注视着乱飞的雪片,像是随口闲谈“瑶瑶,这么多年了,你对我,有没有过兄妹之外的情感”

    喻瑶愣住,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果断说“没有,我只把你当哥,最值得我信任和亲近的凌易哥。”

    韩凌易低头笑了,镜框在灯下反着光“但如果我说,我从认识你的那天起,一直在暗恋你,直到今天也没改变过,你会给我一点点的可能性么”

    “不会,”喻瑶的回答没有任何停顿,连犹豫也没给他半分,“我要是早发现,就不会总去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我已经有了动心的人,除了他,别人对我来说不可能。”

    韩凌易拧着眉,缓缓呼出一口气,眼底的温度落至冰点“诺诺”

    喻瑶没有避讳,很轻地“嗯”了声“让你困扰了,不好意思,我的戏份已经拍完,现在就上飞机,落地以后马上接他走,凌易哥,谢谢你的照顾,很抱歉。”

    韩凌易摇了摇头“瑶瑶,你的选择真是太傻了。”

    太傻了,怎么能鬼迷心窍,忽略那么多门当户对,暗恋至深,最后选了一个心智不全的病人。

    以后她要怎么生活,照顾病人一辈子吗他恋慕了十几年的那束光明,今晚就要跳进深渊。

    她上了飞机,时间紧迫,只有短短几个小时。

    他不救她怎么行。

    韩凌易挂了电话,脸上摆起一副悲悯,回身走向厨房。

    空荡的偌大艺术中心里,除了他在的地方,只有厨房还亮着灯,锅中冒着汩汩热气,诺诺挺拔站在烟雾里,犹如对待什么易碎品般,在给喻瑶煮他亲手包的饺子。

    食材有限,他包的不多,尝过味道之后就一个也舍不得吃,全数装进保温饭盒里,扣好了,放入自己的小黑包,准备抱着去门外等喻瑶回来。

    跟韩凌易错身而过时,韩凌易叹息“喻瑶不会来了。”

    诺诺僵滞了一瞬,没有看他,手指收紧,往前走。

    “不信”韩凌易低笑了一声,“你以为她为什么十几天对你冷淡为什么通过我才会问你的消息为什么对你那么多要求,说好了早回,又临时变卦拖到除夕晚上外面下雪了,风那么大,你觉得她还可能出现吗”

    “你怎么就没有自知之明,”他说,“你是个心智有问题的傻子,病患,一个拖累,累赘,懂这几个词是什么意思吗被这样一个人有了非分之想,你猜喻瑶除了恶心,还能是什么感觉”

    “她能把你送来这儿,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你难道还想逼她爱你”

    诺诺慢慢转过头,一双冷寂的眼里遍布冰棱。

    韩凌易逐渐摘掉面具,露出轻蔑“我都不敢追她,你凭什么我现在就是来告诉你,喻瑶其实早已经回家了,她就在你们共同住的那所房子里,跟别人,她真正觉得同类的人,热热闹闹过年,说什么来接你,只是搪塞你这个拖油瓶的一句谎话。”

    诺诺攥着包的手骨节嶙峋,盘结起青白的筋络,皮肉由红转为惨白,几乎要挣裂。

    他摇头,眼底却沁了血丝“不可能。”

    瑶瑶不会丢下她,她一定来。

    韩凌易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深藏的怒火和妒意被他斩钉截铁的否定忽然激化,他嘴角划出冷笑“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吗非要我把最直接的给你,你才能确信自己是多余的”

    他举起手机,点开一段提前准备好的录音,把音量调到最大。

    下一秒,喻瑶的声音伴着窗外腾起的焰火,在空旷房间里锥心刺骨地循环。

    “凌易哥,我不去接他了,很烦,答应他那些话是骗他的。”

    “你替我看着他,除夕夜我跟别人过,不要让他来打扰我。”

    “等过完年,我再找个办法处理他,我已经不想跟他见面了。”

    这几段录音,韩凌易拼凑得很不容易,十几天里跟喻瑶打过那么多通电话,每一段都留存下来,偶尔东拉西扯,偶尔有意引导,让她说出他需要的词。

    业内有的是专业人事可以合成语音,做的天衣无缝,就算是个懂专业的正常人也听不出什么破绽,更别说诺诺是个已经被穿了心的傻子。

    韩凌易反复播放,长久隐忍的情绪有了种肆意宣泄的畅快,他眼里隐隐冒出火光,声调也没了平常的冷静,变调地嗤笑“你算什么东西,现在听清楚了吗”

    他扯住诺诺的衣襟,要亲眼看他崩溃“我我从小就认识她,是她把我从病痛里带出来,她治疗我你算什么”

    诺诺踉跄着,直勾勾注视韩凌易,手机里不断播放的语音是杀人夺魄的利剑,日思夜想渴望的那道声音,在耳畔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把他碾碎成血沫的话。

    韩凌易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施虐感,他抢下诺诺的包扔开,装饺子的保温盒发出沉闷的碰撞声,诺诺手机从侧袋里掉出来,摔碎了屏幕,他一脚踩上去,皮鞋施压,彻底毁坏。

    “包什么饺子,她看都不会看一眼,你包里那些东西对她而言全是垃圾你对她根本一无所知,我们小时候,这些年”

    韩凌易攥着诺诺领口,要把他精神彻底击垮。

    这样一个挨着饿又病弱的白痴,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小时候一无所知”

    韩凌易正想把诺诺拖去门口,之前还算顺畅的动作却陡然间凝固,一下也不能再动,冷不丁一道嘶哑阴冷的嗓音,就这么响在空寂房间里,开刃的刀一样笔直捅入他耳中。

    韩凌易愕然抬头。

    他比诺诺矮一些,之前一直没去看诺诺的脸,此刻蓦的对上他双眼,透骨的森寒从头顶灌下来,直冲全身。

    “你又算什么”诺诺眸中猩红似血,冰块一样的五指扣上韩凌易的颈动脉,歪头盯着他,整个人没有一丝活气,“一个治愈计划的实验品。”

    诺诺头痛欲裂,全身都在被钢针戳刺搅动,骨骼像要折断,血液冷得凝结成冰。

    有什么尖锐的记忆碎块,从层层束缚里挣脱出来,一路刮出狰狞剧痛的血痕,散落在他眼前。

    脖颈间从未摘掉过的塑料小狗仿佛突然有了温度,凶烈炙烤着他。

    诺诺把韩凌易掐到窒息,一脚踹开他,一米八的男人犹如沙袋,“砰”的撞上墙壁。

    诺诺背着光,一步一步走向韩凌易,踩住他曾经跟喻瑶客气握过的那只手,像他对待手机一样,随意碾磨。

    韩凌易发出惨叫,诺诺缓缓蹲下身,昳丽的脸落在没有灯光的暗影里,森冷阴郁,如同无魂的艳鬼。

    他嗓子被扯裂,漂亮手掌收拢,打碎韩凌易的镜片,刺破他脸颊鼻梁。

    诺诺一字一字说“我才是那个被她治疗的。”

    韩凌易惊恐地后退。

    诺诺揪住他头发,狠狠拎到面前“我才是,她在乎的。”

    韩凌易被压迫到不能呼吸,恐惧悚然让他完全失控,不停发出短促绝望的痛呼。

    诺诺掐住韩凌易咽喉,掐到几近濒死。

    他忽然手一松,把人甩到地上,在仍然没有停止的语音和窗外大雪里,血色眼眶里忽然滚出一行眼泪。

    “我才是,她爱的。”

    一切都变成空白,又像塞满了断裂的冰锥,诺诺看不清眼前,也理不清过去,脑中尽是混沌和混乱,被找不到的那个人彻底揉碎了意志。

    瑶瑶是不是真的不来了。

    看过他的信以后,瑶瑶放弃他了。

    他是麻烦,是拖油瓶,是她着急扔掉的累赘。

    瑶瑶现在在家在那个,他取暖过,被心疼过,拥有一张可以安眠的小床,抱过她的家里。

    诺诺跌撞着捡起他的小包,死死护在胸前,他只穿着一双室内普通的单鞋,一件瑶瑶亲手给他买的灰色羊毛衣,撞开大门,走进漫天大雪里。

    他不相信。

    不管是谁说的,谁给他听的,他都不信。

    他只听瑶瑶当面亲口告诉她,说她厌烦他,不要他,想把他抛弃了。

    诺诺深一脚浅一脚踩进雪里,像从前被送进收容所时一样,骨子里刻着家的方向,他看不清很多东西,只知道风很大,雪片在脸上刺得痛,可又丝毫也比不上心里撕烂的疼。

    从家里来的时候,他一条街一条街记住了样子,他要回去,找瑶瑶。

    他不是一只没人要,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他有主人。

    除夕深夜,长街上空荡寂静,空无一人,没有车没有营业的店铺,直到零点跨年那一刻,诺诺走到一家还在开放的便利店门前。

    爆竹和烟火响彻黑夜。

    诺诺身上落满了雪,他吃力抬起头,望着头顶缤纷的绚烂光点。

    “瑶瑶”他轻声说,“你看,有烟花。”

    他走进便利店,想打一个电话,店员被他的样子吓到,他解释“我只是跟她走散了,就快要回家了。”

    诺诺的手冻僵,店员帮他拨号,打了三遍,喻瑶都是关机,他问“我能不能要一张纸。”

    他怕自己撑不到家里,如果倒在半路,他也不是被遗弃的。

    诺诺艰难在纸上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我有人要,我有主人。”

    后面,他咬着牙一笔一笔勾出喻瑶的电话号码。

    店员要给他拿件衣服,让他改天再还,诺诺摇头“我家就在前面了。”

    他搂着自己当命似的小黑包,抱紧那张纸,路上见到亮灯的派出所,他腿痛得走不动了也还是拼命躲开。

    那里面的人会把他带走,要让他跟瑶瑶分开。

    诺诺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身上早已经没了知觉,摇摇晃晃回到自己心爱的旧小区,他站在楼下,视线模糊地望着楼上,窗口是黑的,没有灯。

    瑶瑶瑶瑶睡了,才不理他。

    他跌过去,想打开单元门,僵硬的手指在指纹感应处试了很多次都没有响应,他去按自己家的门铃,也得不到任何回答。

    其他按钮会吵到别人,让瑶瑶讨厌他。

    诺诺茫然地望着周围,到处是皑皑白雪,他没有力气了,再也无法走去更远的地方。

    他拖着冷透的身体,挪到第一次被喻瑶看到的捐助箱旁边,缓慢地蹲下去,扯开他的小包,手指经过保温饭盒,经过瑶瑶送给他的杯子,捡来哄他的云朵石头,然后从里面找出了装蓝莓糖的那个玻璃罐。

    诺诺低着头,倒出最后一颗糖,含进覆着雪花的冰冷唇间。

    瑶瑶,你说想你了,就吃糖。

    可糖已经吃光,你什么时候才来接我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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