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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喜疼得睡不着, 躺在他身边像条小花蛇,隔一会“咝咝”一声,再“咕咚咕咚”咽口水, 如此连梁寒也跟着睡不着了。
掌了灯, 他将她下巴抬起,看上去心情不佳,“张嘴,给我瞧瞧。”
见喜吓得一怔,猛醒了醒嗓子, 昏黄灯光下也能捕捉到他眼底淡淡的愠怒,有些吓人。
她才踟蹰一会, 他便不耐烦“还等什么。”
她这才颤颤巍巍地探出一截粉嫩嫩的小舌,右侧边缘被咬伤的地方明显有些细小的齿印, 一点鲜红的血丝从里面渗出来。
梁寒眸光一暗,又抬眼凝视着她的眼睛。
见喜怔愣住, 霎时绷紧了身子。
他没说瞧完了, 她也不知该不该收回来,似乎这样吐着舌头喘息能有些凉丝丝的风带进来,可稍稍减缓一点疼痛。
但是,祖宗这是想干嘛
伤在肩膀上尚能撕开衣服查看伤口, 这这这这咬到舌头也能么
一双雾蒙蒙的眼睛, 忽被他冰凉的手掌盖住。
吓得正打算收回的那一刹, 却很及时地被他攫取住,将她所有的惊叫和喘息化作湿润的闷吟, 在樱唇中绽开柔软而滚烫的灯花。
她惊得瞠目,可眼前一片黑暗。
那种浑身瘫软的感觉已然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甚至能察觉到身上每一根寒毛都直直竖起来, 带着轻微的颤栗。
他吻着她,舔舐她的伤口,起初还有微微的痛感,后来就只剩下没完没了的酥麻。
她整个人像漂浮在水上的一片叶子,筋骨任人揉捏,只能随波逐流。
联想到头一回见面,他便刮走了她唇上的血,想来今日也是如此。
这便不能算是吻,只是疗伤。
他喜欢血的甜味,才会有这样莫名的冲动吧。
她呜呜咽咽地在心里说服了自己,开始心安理得地回敬他。
身下的人热情起来,仿着他的动作萦回勾绕,他明显一僵,随即嘴角勾了抹笑意,将这浅淡的笑也一同揉进她的檀口之中。
朱唇榴齿,甜如蜜糖,她身体的炽热快要灼痛他的心脏,让他恨不得来一场狂风暴雨,将她拆骨入腹。
感受到她眼睫在她掌心微颤,圆润的双肩亦在不住地颤抖,浑身红得像出锅的蟹,他渐渐感到心满意足。
直到她忍不住抬腿打颤,膝盖无意间擦过他身下的残缺,他才狠狠一震。
浑身暗涌的滚烫血液骤然停滞下来。
仿佛大梦初醒。
灯花在帷幔旁跳跃,鎏金炉中青烟在寂夜中无力地漂浮,世界在此刻归于空阒与晦暗。
他回过神,这又是在做什么
心口被沉重的石头压紧,沉沉地往下坠。
他苦笑了声,终于抬起头,缓缓离开她柔软湿润的唇面。
也收回掩住她双眼的手掌,让她重见光明。
可她眼前笼罩了一片迷蒙的水雾,看见的世界就像打翻的橘黄染料,带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舌头疼,舌头麻了,舌头没了,整个人都没了。
脸烧得通红,心里也久久不能平静。
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呆呆地望着头顶的藻井,“厂督我我舌头不疼了谢谢厂督”
他怔了下,在心里冷冷一笑,难不成她当真以为他这是在给她治伤缓痛么
傻姑娘。
沉默片刻,他抬手熄灭烛光,将她揽至身边来,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躺好,再将握着她肩膀的手掌收紧。
让她贴着自己紧一些,再紧一些吧。
也许这样,能让他忘记他的冲动,忘记他的不堪,以及他不容于世的,也耻于面对她的一身残破。
他可以明目张胆地爱,可以不动声色地吻,可以在无数个夜里像这样贴着她抱着她,借口自己畏冷,厚着脸皮霸占她的体温。
可他永远不能改变的,还有这将男人和畜生狠狠区别开来的
丑陋而耻辱的残缺。
彼此身上的中衣薄如蝉翅,他能听到她砰砰跳动的心脏,是紧张吗
他默默倾听着,惶恐和不安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她察觉他身子渐渐冷下来,方才片刻的滚烫竟像成了错觉。
唇角还残留着彼此交融的津润口液,她抿着唇,小声吧唧一下嘴,却不想在这静默的时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分明。
他微微一怔,这是在回味
她咳了声,嗓子一阵阵发紧,红着脸努力解释了一下“我晚上没吃饱”
他哑着喉咙,声调极沉“所以”
她上下唇瓣动了动,支支吾吾“不过、不过也不用加餐,方才忽然就饱了”
慈宁宫。
刘承一来,伺候汤药的差事便照例给到他手中。
太后屏退左右,刘嬷嬷领着一众婢子出了暖阁,自己则在门外候着。
人常说病去如抽丝,可太后这回却似乎好得很快。
汤药一直没间断,面上原本苍白的神色已去了不少,微微露出红润的光彩。
加之刘承又是个嘴皮子极溜的,专挑好听的话讲,逗得太后咯咯直笑。
这事儿虽然荒唐,可刘嬷嬷也能理解太后深宫寂寞,三十多的女人心中久旷,想要个嘴甜的慰藉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刘承是宦官,即便两人之间有些什么,也出不了岔子。
刘嬷嬷望望天,阳光和煦,风和日暖。
没准等盛春的暖阳一照,太后整个人还能再年轻几岁。
约莫一个时辰工夫,刘承才从暖阁里出来,拍了拍身上的飞鱼服,一副仰头挺胸、神采奕奕的模样。
他去势晚,本就生得高大,模样清隽,说话又好听,能讨太后的欢心不是没有缘由的。
三月初,在太后和魏国公的鼎力支持下,西缉事厂正式设立。
刘承提督西厂,底下的千户、百户本想从锦衣卫镇抚司中提拔几人,却终究过不去梁寒那关,只好再从禁军及拱卫司中拨几个好手,前前后后折腾大半月,一套班子就这么成立了。
东厂负责监视官员一举一动,刺探情报,审问朝廷重犯,而西厂本就是为了维护皇权、掣肘东厂而生,职能难免有所交叠,管辖上亦有冲突。事情由哪方承办,全在皇帝一人。
即便皇帝偏心东厂,太后也不担心,自古削权本就不是容易的事,走出这一步只是一个开始。
刘承新官上任,手里接了几个案子,办得是如火如荼,春风得意,引来不少目光。
不过,后宫女子大多不愿理会朝堂纷争,私下更不敢妄议朝政,设立西厂的消息传到耳边,于她们而言,只当皇帝跟前又多个可巴结的红人罢了。
加之东厂那位向来狠辣,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而刚刚走马上任的西厂提督不大一样,一出口便能拉近距离,即便巧舌如簧也不会让人觉得谄媚,却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这刘承不仅深得陛下器重,还在太后跟前得脸。
若能攀上一层关系,助长自己的势力,对后宫妃嫔来说自是求之不得。
当然,只有永宁宫除外。
一来,太后尚未松口,贤妃仍在禁足,外头的消息传进来并不及时;
二来,东西厂势不两立,宫里又有那司礼监掌印的宝贝夫人在,尚无人敢去,也没有必要去巴结那位老祖宗的对头。
朝廷设立西厂,对厂督来说不是好事,可见喜心里却很高兴。
事情掰开来两个人一起做,省去不少麻烦,往后臣民的怨怼也少了一半。
厂督既能多匀出时间休息,还少了许多骂名,这是天大的好事儿
不枉她日日同菩萨唠嗑,帮厂督说好话。
听闻那西厂提督在后宫很受欢迎,见喜也远远瞧过一眼,论样貌的确说得过去,但与厂督相比只能说是平平无奇,她一点儿也不喜欢。
她的厂督才是天神般的人,容貌在这世上无出其右,岂是这等凡夫俗子能相较的。
晌午过后,暖洋洋的日光洒落下来,在金黄琉璃顶上点缀起刺目的光点。
见喜眯着眼,给院中一棵桃树修剪枝丫。
或许是紫禁城的风水养人,若说从前面容还有些清瘦寡淡,这才从承恩寺回来几个月,竟慢慢养出了一副吹弹可破、柔柔嫩嫩的好姿色,说句人比花娇也不为过。
贤妃在坐在榻上翻书,打开云窗透口气的间隙,院中一阵轻风掠过,树上的桃花瓣儿如落雨般簌簌而下,正巧落在小姑娘粉嫩的袄裙上。
姑娘笑靥如花,在树底下同人嬉笑玩耍,杏眸清亮,朱唇饱满,弯起来的弧度漂亮极了,恍惚间竟与记忆中的一人容貌有些重合。
贤妃看得怔住,即便知道不可能,还是忍不住唤来秋晴。
“见喜这丫头是你带进宫的,你可清楚她的身世”
秋晴往外头瞧一眼,目光微微沉凝下来,“她是奴婢在宫中一位同乡的孩子,因在宫中不便,只好交由孩子的舅舅和舅母抚养。”
贤妃讶异地睁大了眼,神情也慢慢严肃起来。
不是她想的那样,心里有些失落,更有几分震惊。
宫女生子是大忌,这丫头的父亲又会是谁
秋晴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奴婢那同乡生下她没过几年就病逝了,留了些银子托奴婢帮着照看。后来奴婢从一位同乡太监口中得知,那家子虽拿了钱,却不把丫头当人。好好的丫头自小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被她舅舅带着到处坑蒙拐骗。我心中不忍,便托了关系将孩子带进宫来。”
贤妃望向窗外,沉思片刻“那这丫头的父亲,你知道是谁么”
秋晴明白贤妃的心思,摇了摇头,“她出生那段时日,奴婢恰好在行宫伺候,原以为她母亲只是卧病在床修养几月,却没想到竟是怀上了。后来我问她,她却闭口不言。”
后宫女子能接触的男子不多,先帝,时常进宫的公侯伯子,或者侍卫,都有可能。
贤妃忍不住往下猜“有没有可能,是先帝”
话一出口,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得不轻。
可秋晴却断然摆首道不会,“请娘娘赎罪,她母亲生前在哪一宫伺候,奴婢不能说。不过她既知道自己的兄长是何种德行,却还毅然决然地将孩子送出宫,可见是走投无路的办法。如若真是先帝,她就算是死,也会不顾一切求先帝认下这个孩子。以她的处境,即便是求自己的主子,也未必没有活路,总好过让孩子在外头生死不知。”
贤妃暗自沉吟一会,道“带她进宫,会有危险么”
秋晴摇摇头“其实奴婢也不知道,当时没有法子,总不能看着她流落街头,只能将她带进宫来。丫头幼时在外头从未拾掇过,模样不起眼,后来又去了承恩寺,也算安安稳稳过来了。”
贤妃深深吸了口气,感叹道“你用心良苦了,以往只觉得你待她严厉,实则是在保护她。无论她父亲是谁,这样的身份,在宫中低调些是最好的。”
她侧首望向窗外,瞧见少女娇俏的轮廓,又仔细打量一番。
兴许知道她母亲只是一名宫女,没了那个念头,方才的熟悉感也慢慢散去。
再看时,她又觉不大像了。
手里的剪刀“咔嚓咔嚓”地响,重重叠叠的一圈枝丫被修剪得干净利索。
趁着旁边除了妙蕊再无旁人,见喜轻飘飘地叹了声,嘴里小声嘀咕着“也不知娘娘的禁足期何时能结束,陛下半夜偷偷进来,总让人提心吊胆。”
除了见喜和贤妃近身伺候的秋晴、妙蕊两人,没人知道小皇帝隔三差五偷摸进来小坐一番。
妙蕊笑着低声嗔她“你老放嘴边说,生怕旁人不知么要是传到太后耳朵里岂不全得完蛋。”
树底下铺了一层花瓣碎枝,见喜正要拿扫帚过来清扫,一抬眼,一抹明媚的鲜红色蓦然撞进眼中。
“祖宗”
她惊喜地叫了声,“您怎么来啦”
话落之时,梁寒已近跟前。
外头看守的侍卫也不知何时被撤下,他抬起手里的卷轴,慢条斯理道“来传旨。”
见喜眼前一亮“是要解了娘娘的禁足么”
梁寒嗯了声,带着她一同进殿。
整整两个月的禁足一经解除,阖宫上下大喜。
如今太后大病初愈,刘承得势,西厂跟着风生水起,太后该罚的也都罚了,贤妃之事便没有再追究。
出了殿门,梁寒抬眼看了看天色,尚早,不过也无妨。
他转过头来瞧她“去司礼监等我”
见喜瞥了眼树下的狼藉,迟疑了一下,“我还要扫地,要不将外头打理完了再过去”
梁寒皱了皱眉。
见喜赶忙道“很快的”
梁寒脸色微沉,扫了一眼门外站着的几人,最后目光落在妙藕身上。
他抬手虚虚一指,还没开口吩咐,妙藕当即两眼发直,赶忙躬身缩着脑袋道“奴奴婢来扫。”
三月风暖,卸下一身大氅的老祖宗身姿愈发清瘦笔挺。
她跟在他身后,只瞧他负手那么一站,整个紫禁城的红墙琉璃瓦堆起来,都不及这一抹红色来得明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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