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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第 1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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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知道叶缥缃是什么时候离开,又是怎么离开的。等楚昱得到消息回去正房,房间空荡荡的,感觉不到她存在的气息。天大地大,他却不知她会去哪。他命人去白公河的两岸、梁国公府破败的宅子里、叶老夫人坟前、叶二少夫人那里所有她可能出现的地方查探,都不见她的踪迹。她像一阵风,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真是个狠心的女人,昨夜还跟他情意绵绵,柔情似水,今日就送他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所有的离别都是蓄谋已久,她以前特别喜欢威胁他,说他敢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就离开他,再不见他。她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喜欢把离开挂在嘴边,非常的孩子气。然而当她真决定离开时,他发现她一次都没说过离开的话,走得毫无征兆,让他措手不及。

    他知道她不满他娶朵娜公主,尽可能地弥补她,封大大做世子,也想过将来两人生了女儿,就封做郡主。大魏暂时不便和北齐翻脸,日后两国干戈再起,完了朵娜公主的事就娶她做王妃。他说过两人便是死也要葬在一起,她做不成他的王妃,怎么葬在他身边他绝不愿意二人中间隔着一个外人。

    他从没有想过娶别人,朵娜公主是个意外,北有大齐虎视眈眈,内有苗人谋反做乱,如此内忧外患的情况,匹夫尚且知道为国捐躯效力,他这个身份尊贵,血统纯正的魏皇室后裔,如何能独善其身,坐视不理大魏养他二十多年不是让他儿女情长,为一己之私置黎民百姓于不顾的。

    他以为她会理解他,甘愿等他几年,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她所有的柔顺乖巧都是为了麻痹他,方便她自己脱身。就连所谓的给他做衣裳、给大大做衣裳,都是为了掩饰她的真实意图,给她自己做一套男装脱身。

    可笑他还觉得有愧于她,后悔答应和朵娜公主的亲事,遗憾他的第一次娶的是别的女人不是她。真是滑稽啊。

    古色古香的梳妆台上放着一个玲珑精巧的荷包,那是他送她的荷

    包,里面装着几颗红豆。他在边疆十多个月,她没有写过一封信给他,他的手下看不过,鼓动她给他送了一封信,里面没有一个字,只有一张白纸。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没有过彻骨相思的人不懂那种感受,欲说还休,欲说还休。他理解她的感受,回了她几颗红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她解了他的意思,将他送的红豆荷包宝贝似的随身带着,如今这个“宝贝”被她解下了随便放在梳妆台上,仿佛那是多么大的累赘,她一身轻衣,连这个都带不动。

    是呀,他和孩子她都不要了,又怎会稀罕他的一个荷包、一段感情

    这个狠心的女人,便是他娶了别人对不起她,孩子总是无辜的,她怎可如此对孩子她和她的母亲一样凉薄心狠,不配做一个母亲。

    心上位置钻心似的疼,喉间一阵腥甜之气上涌,他的一只手按在梳妆台上紧紧地抓着荷包,抓得荷包都变了形,他竟为一个没有心的女人心疼,太不值。

    狠狠地将荷包丢出去,荷包砸到床上的帐子落到地上。他望过去,仿佛看到她拿着轻巧的小靶镜靠坐在床头整理头发。

    小姑娘爱漂亮,哪怕病中也不忘整理仪容,对着镜子一头顺滑柔软的好头发被她结成辫子又散开去,换成各种各样的发型折腾。她生得好,不拘怎么捯饬都好看,便是生病苍白着一张脸,也只是让她看起来更柔弱,无损她的好颜色。

    她陪他在这个房间住了六年,房里到处都是她的气息,一旦离开,房间空荡荡的,前所未有的冷。她怕冷,喜欢冬天烧着暖炉关着窗子,小脸熏得红彤彤的,饱满的唇色鲜红,穿着单薄的衣衫,婀娜的身段轻盈。她年纪小,天真而懵懂,撩人而不自知,聪慧又心思纯净。

    她常令人惊奇,天下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姑娘,正是这么美好的姑娘,抛家弃子,狠心得令人齿冷。

    下人进来回报,搜遍槐阴山的山里,没见她的踪影。

    槐阴山是白公河对岸的山,她曾在那里生活两年,他想她离开王府应该会去那里。她也的

    确去了,他的人晚了一步,到的时候她已离开,他们无功而返。

    天下之大,她会去哪那么漂亮的姑娘,如果遭遇歹人,他是不是连她的尸体都看不到

    喉间的血腥气越来越重,他像个瞬间苍老的老人,佝偻着身子咳了咳,一口血出来。疼,真疼啊。他养了她七年,朝夕相处了六年,她居然就这么给他走了就这么给他走了这个白眼狼

    时已黄昏,房间越来越暗,他还没和朵娜公主拜堂,侍人进来提醒,吉时已到,该拜堂了。

    他背对着侍人,拭去嘴角的血痕出去,外面飘飘扬扬的又飞起了雪,奶娘抱着大大过来。叶缥缃离府的消息他没命人传出去,奶娘还不知叶缥缃不见了。听说前面拜堂,心知叶缥缃不好受,抱着大大过来安慰她。

    楚昱接过大大抱在怀里,十个月大的孩子,快要学步,和曾经的他一样爱笑,看见他欢快地挥着两只小胳膊,咧着小嘴笑起来。这是她给他生的孩子,如此的鲜活,如此的生动,他靠近他的小脸,在他粉嫩的脸蛋上亲了亲。大大咯咯的笑得更欢快了。

    笑这么快乐知道你那狠心的娘亲不要你了么知道你可能再见不到她了么他的鼻尖抵着儿子的脸蛋,舍不得移开。这是他的孩子,她给他生的孩子,他是不是该感谢她,至少留个孩子给他是啊,他是应该感谢她的,如果她抱着孩子走了,被抛弃的只有他,岂不是更可怜

    他应该庆幸还有个儿子跟他同病相怜,他们都是被抛弃的那个。她被她的母亲抛弃,他们父子被她抛弃,他们一家三口都被抛弃过,真他妈绝配。

    他会找到她的,不管多少年,他都会找到她的。而她,最好祈祷不要被他找到,离家弃子之事,他不会这么算了的。

    四年后。

    青溪镇的莲花庵是方圆百里景阳县内最大的姑子庵,庵里有近千个姑子,七百多个房间,两千多亩地。超过一半的土地租给农人挖水塘,种莲花,每年五到七月份,莲花盛开,上千亩莲田碧叶连天,荷花映日,

    慰为壮观。

    天凤三十二年五月初九,端午刚过,楚昱带着儿子大大沿白公河顺流直下,到景阳县境内,听说莲花庵的莲花开得正好,停船下去赏看。莲叶田田,红衣绿裙的采莲女唱着小调,驾着小舟在莲田里穿梭。

    五六岁的小孩子,雌雄莫辨的年纪,喜欢粉嫩的颜色,看见秀气的采莲女头上簪着粉色的莲花甚是好看,也要戴一朵在头上。楚昱命下人撷了一朵莲花给他簪上。

    一行人行到莲花庵的山门前,楚昱牵着大大进去。五月初九不是什么神佛法日,寺中清静,绿荫匝地。主持玄智大师是进京见过世面的,从佛殿出来抬头见他们一群人进来,只看派头便知来头不小,亲自上前问讯。及看清簪着莲花的大大的小脸,整个人愣了愣,很快掩饰失态,邀他们去客堂歇息。

    楚昱拒绝了,打发了她,带大大去庵中四处闲看。

    莲花庵是景阳县内的一大姑子庵,跟京里的几大寺庙比起来虽逊色不少,亦有几分出彩之处。庵中的许愿树是棵八百年的大榕树,根深叶茂,树冠童童,大如车盖。

    大大已经开蒙,会写字识书,跟庵里的师傅借了笔,自己人小鬼大地躲在一边,小手捂着许愿带偷偷写上自己的愿望,用他的小奶音稚声稚气地问楚昱“爹爹不写么”

    楚昱负手立在许愿树下,仰着俊脸往满树挂的红艳艳的许愿带上望,他能有什么愿望四年多的期盼,一千多个日夜,所求不过一个她而已,而这于他好像很难很难。

    遥远的西方有一个神话,一个魔鬼被困在瓶子里,一个渔夫救了他,他问渔夫想怎么死,他可以成全他。渔夫问他救了他,为什么要杀他。魔鬼说他被天神塞进瓶子里丢在大海中,第一个世纪对自己发誓说,谁在这个世纪救了他,他就报答他一辈子有花不完的钱。一个世纪过去,没有人救他。

    第二个世纪他对自己发誓说,谁在这个世纪救了他,他就帮他挖出地下所有的宝藏。第二个世纪过去,仍没有人救他。到了第三个世纪,他又跟自己许诺,谁在这个世

    纪救了他,他就报答他,满足他三个愿望。这次他又失望了。

    他在海里整整呆了四百年,非常生气,对天发誓,谁再救他,他就杀了谁。

    楚昱觉得他就像那个魔鬼,一年一年的蹉跎,一年一年的失望,他所有的恨意连带希望都快磨没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快点找到她。然而她在哪呢

    “你自己写吧,爹爹没什么好求的。”他对儿子大大道,求也求不到。

    大大的笔尖点着小下巴,乌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欲言又止。他的娘亲对他的爹爹来说是个禁忌,一提他就不高兴。他咽下想说的话,招手唤来侍从,许愿带据说挂得越高越容易实现,他人小,使尽吃奶的力气也不能把许愿带挂在最高处,索性让侍从帮他挂上去。

    楚昱看着手下跃上许愿树,帮儿子挂上许愿带,问大大“许了什么愿”

    大大弱弱地问“我能不能不说”说了他又要不高兴。他是赵王府的世子,锦衣玉食,生活优渥,什么都不缺,只缺一个娘,能许什么愿望

    楚昱没多问,摸摸他的头,“走吧。”他亏欠这个孩子太多,总觉得是因为他,才让他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小小年纪就失去娘亲。没有娘亲的孩子比正常的孩子敏感,心思细腻容易受伤,什么都喜欢闷在心里,不喜欢外说,这一点他像极了他娘亲。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感谢穿堂风宝贝儿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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