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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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上天再给他们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结局会不会不同

    尘不是没有想过。

    她是那么会造梦的一只貘,只要她想,就不必如此狼狈。

    到底是被孤独冲昏了头,为了一个自欺欺人的梦,义无反顾地投身角楼。

    有那么多次,他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说一说掏心窝子的话,可惜最后真心都淹没在了游戏里,就连最后赴死,都未能见上彼此一面。

    不会有人喜欢这个故事的。

    因为不会有人喜欢这样阴郁,沉闷,苟延残喘的他。

    纵观一生,这世上真正待他好的人,除了他的娘,就只有尘了而想来山主也是爱他的吧,不然,也不会大费周折地救他。

    一定是吧。

    一定是的。

    如此,这辈子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和渡尘相认了。

    此夜,被一场来自魔域的熊熊大火点燃,火光延绵百里,目之所及处,怒气冲天,经久不散。

    鬼城不得已重新现了形。

    为了救火,一只只小鬼在鬼刹的指挥下忙得上蹿下跳。

    可无名和易阳仍立在火光之中,他们注视着彼此,一幅“敌不动,我就不动”的模样,谁看了都不敢上前。

    说真的,连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究竟在等什么。

    易阳尚有剑阵护着,反观无名,这把火烤得他这块千年不化的冰化出了一身的汗。

    易阳烤得有些难受了,“你怎么还不走”

    无名没答话,脑袋里嗡嗡作响,是尘的元神的反抗,她想要跑出来,可无名的脑袋太结实,她撞着,转着,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无法逃脱着命运的牢笼。

    她以为她失去的是辰,可早在跟随辰离开的那天,她就失去了所有。

    家族,荣耀,尊严,性命

    她失去了一切,包括自己,最后也没有换回辰的性命。

    她不甘心啊

    脑门的冰化作水,哗啦啦地顺着脸庞往下流,无名抬手擦汗,后来干脆将手化作一把刀,狠狠地劈开了自己的脑袋。

    尘的元神在下一瞬冲进火海。

    她在里面寻找,寻找同样不甘心地那个灵魂,所

    幸,那火焰还识得她是谁,没有对她过分烧灼,而她也在茫茫火海中,寻到了他的灵魂。

    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

    仓促,慌乱,迷茫,甚至还有一点点好笑。

    火光中,一颗浑浊的元神缓缓升起,它的一半如火焰般赤红,一半如墨玉般漆黑,却能浑然一体,完美无缺。

    就是这样一颗看似浑浊元神,遇到那颗通透的明珠,迅速纠缠到一起,它们在火光中舞蹈,融合,成为比彼此更强大的力量。

    易阳眯着眼,拼着剑阵走近了,这才认出那一半的浑浊。

    竟是魔石

    易阳伸手去夺,却被无名抢先一步,从眼前夺走。

    易阳这时才明白他一直在等什么,因为辰已经渐渐魔化成了魔石,所以他才在这里等,等他肉身褪去,化为真正的魔石。可眼下,魔石只是小小的半颗,尚未成熟,又与另一颗元神强行融合,谁知道会变成什么可怕的东西

    无名夺到手,想也不想,就将这个球塞回了脑袋里,

    他的脑袋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好在此球入脑的一刻,受他的寒气影响,冷静了些,不再乱跑乱撞,驱散着周围的火光。

    火光左右退去,在无名的脚下让出一条路来。

    无名欲走,被易阳一把按住。

    易阳一只手按着他,一只手去夺那球,不料无名对他早有防备,在被按住的那一刻,脑袋便以最快的速度结冰。

    易阳险些被愈合的冰块缝隙夹了手。

    无名侧身,看向易阳道“你也累了,何必穷追不舍。”

    易阳的剑阵早已不如开始那般威风了,剑光若隐若现,却还是不肯放弃。

    为了替师兄报仇,易阳放弃了飞升的机会,却换来一地魔石的碎片。

    为了彻底摧毁魔石,他放弃昆仑山主的位置,却来迟一步,让这小魔头杀了人皇。

    为了替所有因魔石牵连而无辜枉死的性命报仇,他放弃了身为仙君所能放弃的一切,苦守数月,只为手刃此子,此子却露出一副死得其所的从容。

    事已至此,还未结束,此子幻化成魔石,一副大不了重头再来的猖狂,也重新惹怒了易阳“不

    杀他,难解我心头之恨”

    无名退后一大步,拉开和易阳的距离。

    “看来魔界添员近日不少。”

    “若能毁了他,我就算堕入魔道又如何”

    易阳的剑阵被火光缠绕,大有吞噬之势,无名看在眼里,唯有叹息“魔石不生不死,谁也无法将其摧毁,即使是你坠入魔道,也不够资格。”

    易阳欲上前,却碰了壁。

    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面透明的墙,阻隔了火光,也阻隔了他和无名的距离。

    这熟悉的感觉

    无名言尽于此,转身离开,易阳望着无名的背影,幡然醒悟。

    原来他所做的这一切,并非源于他的选择。

    他以为自己是先锋,可他却是在为魔石做嫁衣。

    无名为骨,辰尘为魂,鬼刹献上一张皮。

    这便是另一个渡尘。

    另一个魔石。

    不死不灭,生生不息,无穷尽也。

    易阳彻底摆了,从一开始就败了,他撤去剑阵,以身葬送这片火海,激起另一层火浪。

    火浪向鬼城袭去,众鬼齐哭,唤来一位冥界的王者一道黑影比火浪更快到达鬼城,大袖连连挥动,便扇去层层火浪,镇住了这场闹剧。

    是冥王。

    魔石的事他有参与,如今这局面,他也有责任。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选择站出来,扛住这一切恶果。

    千年前,一位具有冒险精神的少年曾误入北冥。

    彼时,一只大鲲自他头顶飞过,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少年目瞪口呆了一下,待反应过来,便追着那鲲越跑越远,浑然不觉自己迷了路。

    一路追至悬崖边,山穷水尽时,少年碰到另一个少年。

    前者询问鲲的去向,后者摇头不知,独自下山去了。

    少年追寻无果,洋洋洒洒秋数千字,满篇都是遗憾,又因迷了路,失了回去的方向,不禁伤心落泪。

    先前下山的少年去而复返,路过这位哭哭啼啼的少年,自悬崖纵身一跃。

    惊呼中,一声空灵的鸣叫在山间响起,带着孤寂与荒芜,沁入少年的心田。

    少年趴在悬崖边,瞧着方才少年模样的人于云雾中身形膨胀数倍,转眼变为一只大鲲。

    原来是他

    大鲲绕山一圈,回到少年的山头。

    “你叫什么”

    担心少年被自己吓到,鲲在交流时,体贴地恢复成人类的模样,“我叫逍遥。”

    “肖公子”姓周的少年小心翼翼,“我姓周。”

    “周公子,我不姓肖,逍遥是我给自己起的法号”

    交流中,周姓少年得知,他所处的地方是北冥,世界最北端,一个连太阳都不愿照拂的地方。

    逍遥邀少年一览北冥风光,少年欣然接受。

    二人结伴同游北冥,走走停停,后又自北冥一路向南,欣赏一路景色。

    也欣赏景色里的那个人。

    只可惜,逍遥领着少年走出北冥,一路未见多少景色,少年便咯血而亡。

    原来他是修行未果之人。

    北冥连阳光都不愿照拂,更何况他一介凡人,仗着有几分修行贸然闯入,如果不是与鲲形影不离,北冥的阴寒之气应该更早将他吞噬才对。

    逍遥抱着少年的尸首,跪求自己一位判官朋友相助,这才让少年从冥府捡回一命。

    只是少年醒来,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北冥一游,就像是一场梦。

    是夜,少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多少年后,少年已是老者,修为有所成,问其心愿,却是为寻找北冥的入口。

    是夜,老者于梦中,幻化成一只蝴蝶,向着世界最北边的尽头飞去,他飞啊,飞啊,单薄的翅膀逆着寒冷的风,倔强地在黑暗中盘旋着,直到再次见到他。

    他还是那副少年的模样,瞧见这只忽然闯入的蝴蝶,波澜不惊的眼中出现一丝讶异,只见他伸出手,用指尖接住这只蝴蝶,轻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一个苍老的声音借由蝴蝶发出“你是谁为什么要跟我说不起”

    这个问题困扰庄周很久了,他天赋聪慧,本数年前便得道成仙才是,可每到最关键进阶之处,他的脑海里就会冒出一个影子,一个明明不记得,却有模糊印象的人影。

    看来就是眼前这个少年了。

    庄周想,“你一定做了对不起的事,才导致我无法得道。”

    逍遥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遂沉默。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再开口,庄周的声音有了些精神,“既然我找到了你,那你是不是应该补偿我至少你应该来见我一面,咱们把这笔账当场算清楚。”

    逍遥放飞了那只蝴蝶,没有答应见面的请求。

    分离后的日日夜夜,每分每秒,怎么能算得清楚

    他未曾想,二人缘分竟如此之深。

    更未曾想,昔日好友,竟会为了向上爬,最终出卖自己。

    蝴蝶留恋往返,终日徘徊在逍遥的身边,然不过三日,判官崔珏便带着鬼差前来,将那蝴蝶一举揉搓成碎片。

    逍遥怒,与崔珏斗法,最终割袍断义。

    可怜那蝴蝶,再无气息。

    崔珏经此一事,由首席判官升为冥王,此后掌管阴司十殿,鬼差数百,成为史上最年轻,升迁最快的冥王。

    升的快,自然树敌也多。

    要论不服者,当属冥界最多。

    除了人界,其余四界对冥界向来冷眼旁观,高高挂起,得知冥界易主,也只是派人打发了一些薄礼,意思意思。

    仙界的礼最重,乾坤布袋里装着一颗圆不隆冬的黑石头,沉甸甸的,不知是何意

    冥王见此物署名是昆仑山山神,于是亲自去昆仑山拜访。

    不成想昆仑山山神竟是鲲“怎么是你”

    鲲见崔珏如今一身的冥王做派,冷笑一声“你能做的,我便做不得吗”

    鲲告诉崔珏,这颗石头,乃是他真身大鲲所化,他如今贵为山神,以山为身,理应舍弃原本的真身,可他内心始终不舍,若崔珏能用冥界的力量将其孵化出魂魄,他二人之间的恩怨便可一笔勾销。

    冥王不求鲲君原谅,不过他有意结交仙界,自然愿意一试。

    虽然他知道,鲲此番送礼,多是有意羞辱自己,不过此事有法可依,若能成功,自然也能换来其它五界的关注,何乐而不为呢

    冥王一方面孵养此石,一方面开始四处招纳贤士。

    冥界因此大骇冥王招来的不是小孩,女人,就是老人,没一个能打的。

    但所谓“人不可貌相”,不论是小孩,老人还是女人,一个比一个厉害,最厉害的当属是那女人

    ,那女人擅熬汤,一碗毒汤下肚,不管多深刻的前尘往事都能给忘得一干二净,比忘川的川水还要厉害。

    那老者则十分神秘,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养着一只宝贝蝴蝶,再等什么人。

    要问这老者在冥界能有什么作用,说来挺有意思,若有谁想求冥王点什么难事,不管冥王愿不愿意,不管此事有多难,只要这老者肯帮忙,准能成。

    简而言之,这是位说客,是冥界递给各位的台阶。

    至于那小孩,起先并不起眼,只不过相比其他两位,属他还有成长空间,长大后,这孩子接替起了之前因为崔珏升迁而空出的判官之位,冥界这才察觉出他的本事做事没什么新奇,一向中规中矩,但千百年过去,在职期间没出过一次纰漏,其心细如尘,严慎持重,简直是不可多得的人形功德簿。

    妄言的开始,还要多亏冥王。

    若不是冥王过往种种行为,将他们这些罪孽机缘巧合地凑在一起,这世上就不会出现魔石,更不会诞出渡尘这么一个不受控的因素。

    如果不是冥王选择站出来阻挡复仇的火焰,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魔石的诞生,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要说谁人有罪万般皆是罪,一点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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