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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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座寂静的城,只能听到讨伐的声音,漫天迷雾中,一道影子寻声而来,带着人间的怨气、戾气、死亡之气,拖着悄无声息的脚步,一步一步踩在讨伐它的“英雄们”的身上。

    一头巨大的雄鹰,徘徊在迷雾的上空,自以为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却一个不小心被雾中的杀气伤了神,倒头栽下。

    不巧,他倒下的地方,正在生成一圈结界。

    那结界由尘的应激反应而生,坚硬无比,辰一脑袋撞上去,当场蒙圈。

    醒来,眼前还是那间客栈,还是他们两人。

    窗外,还是那不死心的除鬼大会。

    只不过,这次率先醒来的是辰。

    辰他摸了摸脑袋,没有摸到被被撞出的包,有些发愁若是脑后有伤,便能省去很多口舌了。

    手边的桌上,是原封不动的三颗雪莲子。

    三颗,正好三十年。

    这是人间最落寞的三十年,此间从未有人来过,从未有人离开,弹指一挥间,一场幼稚且无聊的游戏罢了。

    辰将三颗雪莲子送到尘的嘴边,一颗一颗喂她服下。

    “尘”辰唤了她一声,“你醒了吗”

    三颗雪莲子入口,甘中生甜,尘的灵识顿时清醒。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到鬼王大开杀戒,前去除鬼的英雄们全都死了,谢家兄弟成了鬼王的傀儡,围着他,还险些吃了她。

    呼还好是梦。

    尘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也醒了”

    “醒着呢。”

    “对不起,我睡着了。”尘变出人形的模样,“这里是友肩客栈,我们现在在神剑城”

    “我知道。”

    尘楞了一下,“当时你摔在神剑城外,我用结界困住易阳后,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背着你逃进城”

    辰伸手,揉了揉尘的脑袋“我知道。”

    “咦你怎么都知道”尘扒拉开辰的手,一阵恶寒,“你你那会儿不会是在装死吧”

    “不是。”辰否认。

    他反问尘“原来我在你心里,是那种会装死的人吗”

    尘反问他“难道不是吗”

    “嗯,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辰有一点受到打击。

    他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是,他确是有一点冷血,有一点自私,毕竟他体内流淌着一半魔血。

    这人间的纷纷扰扰,于魔而言,不过过眼云烟。

    退一万步讲,就算人间有大难,也轮不到魔族出手帮忙。

    况且这游戏从一开始,就进错了场。

    辰给自己找了许多的理由,却没有开口。

    尘还在自顾说着焱皇怀子的事,还没有真正醒来,辰静静地听着她说,听她说了一遍又一遍,听得耳朵都快要起茧不知道第几遍,尘似乎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忽然楞在那里,久久没有再说话。

    辰长叹了一口气“你可算醒了。”

    尘大梦初醒一般,惊叫了一声,钻进辰的怀里,半人半貘的模样抱着辰,低着头,又怕又羞。

    辰揉了揉尘竖起来的耳朵,笑她“还敢说大话不”

    “什么大话”

    “你没说大话那跟着去除鬼的是谁另一只说大话的梦貘吗”

    尘羞得变回梦貘的原型,缩在辰的怀里,还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

    “这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辰将尘举起来,与她圆溜溜的大眼睛对视上,“我问你,你到底是怎么进的城易阳是什么时候不再追杀我们的”

    尘傻眼“我”

    她竟然不记得

    撇开一路以来的细节,他们是如何甩开易阳进城,又是如何负伤到达客栈,一切本该有印记的场景,此刻在脑中皆是一片模糊

    准确的说,好像一开始,脑中便没有这些记忆。

    意识到这点,尘的脑袋隐隐作痛原来这才是鬼王真正的能力吗

    “方才那些话你可知自己重复了多少遍我可是帮你数着呢,你说了整整十六遍十六遍”

    辰的内心在怒吼十六遍严烟的孩子恐怕都能打酱油了。

    尘一脚蹬在辰的脸上“你还说你没装你怎么没中计”

    “谁说我没中计”辰用脸顶着尘的爪子,颇有几分委屈,

    “我早在几十年前便中计了,如果不是因为那谢家两兄弟和谢家两兄弟如此那么想像,我也认不出来这里是鬼城啊”

    尘糊涂了“到底几个谢家兄弟”

    “两个,我在之前还认识两个,他们一个叫谢平,一个叫谢安,其中一个应该是谢夏冬和谢春秋的爷爷。”

    “爷爷差了辈吧”

    “不,我没记错,因为鬼城的时间流速和人间不同,所以造成了时差。”辰心算了一下,也有些拿不准,“我记不得是哪年离开的了,当年我离开鬼城后便直接前往魔域,若按人间的时间来算,谢辰应是不惑之年,可眼下,他的两个儿子已然而立。”

    “一年顶十年”

    “应该是吧。”

    辰的手举累了,将尘放到桌面,在桌边坐下,“整个神剑城都是鬼王的,他可以控制这里的一切,包括时间。”辰的脸被尘踩出一个红彤彤的小脚印,但他本人丝毫不觉,“咱们留在这里,凶多吉少啊。”

    眼下要紧的是离开。

    怎么离开

    怎么平安无事的离开

    离开后怎么平安无事

    左思右想,辰愁得直挠头“我堂堂魔石之子,总不能投靠鬼王吧。”

    “有何不好”

    “你是没见过鬼刹,虽不及魔尊残暴,可也是位喜怒无常的主。若是陪他玩高兴了,什么都好说,若是惹他不高兴了,那便是个大麻烦。”

    辰想到当年被鬼刹耍得团团转的日子,一阵恶寒,如果不是易阳在外追杀他,他可一点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

    尘感到奇怪“鬼刹不是死了吗”

    辰所说的,和尘从城里得来的消息,一点也对不上。

    “是,他死了,他一直都是死的,所以他不会死。”鬼刹的存在特殊,辰不得不一点点为尘解释,“只要世间还有一缕魂魄存在,他便能寄生于此,起死回生。他可以无限死,也可以无限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无穷尽也。”

    尘瞠目结舌“那我怎么扛得住”

    “所以我说,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一个是结界,一个是世界,二者如何能比

    尘被辰打击到

    ,失落地趴在桌子上。

    人外有人,貘魔外有貘魔,六界之大,竟没有一处属于他们安身之所。

    屋外,天渐渐的黑下来。

    这座城,除了那些除鬼的英雄外,再没有其它声音。

    尘道“或许,我们可以和鬼王谈谈。”

    “谈什么”

    “谈未来。”

    “什么未来”

    “我们的未来。”

    尘虽是貘形,神色却认真“我有一个主意,如果我们把无名带走,是否能让鬼王帮我们对付城外的易阳”

    “无名你是说那把剑”辰不为所动,“那不是鬼刹为了扰我心智的把戏吗”

    尘对辰忽高忽低的智商感到不可思议,惊讶地睁大眼睛“怎么会是把戏呢那可是当初追随渡尘,冲进火里去救你的无名啊”

    “什么”辰糊涂了,“是它等一下那不是鬼王的幻术”

    “不是啊”尘从桌上跳了起来,给了辰一拳,“你个没良心的”

    辰被这一拳打蒙了。

    而尘简直要被辰蠢哭了。

    “无名当初为救我们,舍了修为往火里冲,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记得你我,可你难道就没想过报答”尘忆及往事,爪子摁在桌面上,不知觉便抓出一道道爪痕,“我想,无名失忆,多半就是因为耗尽修为的缘故。渡尘并非无情之人,当时没有带无名回山,一定令有缘由”

    辰如坐针毡。

    他怎么能这么傻,竟以为那柄剑不过是鬼王糊弄他的把戏。

    尘训的不错,他虽与无名仅有一面之缘,可他毕竟当初救过自己,而且那是渡尘的剑,他必须带走。

    “走,咱们这就去取剑。”

    尘跳下桌子,变出人型,一把拽住辰的后脖领子。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窗外已然黄昏,夕阳的光正在摇摇欲坠。

    尘既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在游戏中,便不再掉以轻心,他们从未在神剑城经历过黑夜,谁也不知道黑夜的神剑城,暗藏多少危险。

    按照鬼刹的设定,这时应该是鬼刹屠尽除鬼英雄,大肆入城的桥段。

    辰虽被尘拦下,坐回原位,心底

    却愈发急躁。

    他后悔自己没有早日与无名相认,一如自己,从来没有机会与渡尘相认。

    为什么总是错过

    尘在一旁细心谨慎地拟定着明日的计划,辰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去跟鬼刹对线。

    当初无名前往魔域的时候,一定没有自己这般窝囊吧,他肯定是毫不犹豫地追随着渡尘,才能纵是前方刀山火海,粉身碎骨,也能万死不辞地救下自己。

    反观自己呢

    枉为魔。

    二人商讨之际,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尘与辰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惊。

    此时,能有谁来

    敲门声如同信号,三声后,神剑城的所有光亮一同消失。

    窗外的夕阳,不见了。

    窗,桌,貘,甚至自己,都融入这片泥泞不堪的黑暗之中。

    此时此刻,才是真正的鬼城。

    一个声音自黑暗深处响起,渐行渐近“怎么不去找我了我还等着你呢”此音未落,百鬼齐哭,间接着无数凄厉的笑声,扑面而来。

    其中,一个熟悉的名字,伴随一声厉呵在四周响起“谢辰”

    谢辰

    神剑山庄前庄主,不是早就死了吗

    尘在黑暗中分不清东西,缩在原地,而那寻找谢辰的声音一直在身边游荡,让她心底感到一阵又一阵的恶心。

    尘知道辰瞒了自己很多事,但尘不知道辰还瞒了她多少像这样的倒霉事,她从不与命运服输,既已入陷阱,大不了与鬼刹来个鱼死网破

    她小声的,不爽地骂了辰一句“小魔头”

    鬼刹的影子寻声扑过来,辰的身影也同一时间挡了过来,只听鬼刹大笑三声,三声过后,遮云蔽月的黑暗相继退散,世界又恢复了清明。

    窗外,日出东升,天刚蒙蒙亮,又是新的一天,辰消失在新的早晨,不知被黑暗裹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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