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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
豫王府的大门前,谢寒蝉等了一会儿，才在刘危的引导下，进入已经密闭了数年的王府。
豫王从卢皇后在时,就是不得宠的。他是宫女所生，生母位份太低不能养育她,便被没有生育的卢皇后抱养在膝下。这位王爷在任何事上都是不出声的，谢寒蝉记得,她唯一一次见过这位豫王,还是在那年永茂帝循旧例给后宫加封时,也给豫王的生母追赠了昭仪的封号，豫王进宫谢恩。
那是个有些瘦弱的王爷，他一直不是亲王爵。永茂帝虽然对他十分宽待,却不亲近，因为他是废后卢氏抚养的庶长子。
卢皇后和永茂帝的生母贤静太后曾是死敌。
豫王因此,向来都十分低调谨慎。
也所以，当初霍震骁在北荒查到豫王之事乃至于遇袭，报到永茂帝案头，永茂帝会如此震怒天家本不想杀他,可最后终于还是亲自下旨赐死豫王。
豫王死后,他的亲信树倒猢狲散,一时帝王一时臣,如今的豫王府早已凋零。
“末将前几日探查周王府，周王府一切如常,只是发现老周王妃这几日病在府中，御医也请过几个，俱不见效。”
正是盂兰盆节，人说老人有几关,七月半就是其一。老周王妃若真是这时候病倒，也不奇怪。
“也就是说参将没有亲眼看到老王妃”
“是。末将进不去内宅，就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结果，发现老王妃身边的魏嬷嬷去了庙里祈福。末将也跟着去了，原来老周王妃一直在寺里给过世的废后卢氏点着长明灯。”
废后卢氏当年被牵扯进巫蛊案，是老周王妃揭发。因此，谢寒蝉才会立刻便想到让刘危去看看老周王妃的情况。
“还有一事。这盏长明灯最早是豫王点的，豫王死后，才由老周王妃接手。”
“末将因此到豫王府来查看，发现府中有烧过纸钱的痕迹。”
盂兰盆节，是祭奠先人的时候。
红缦小心地扶着谢寒蝉，在荒草丛生的豫王府中走着，她们身边还跟着两个武婢，唤作青茫青莎。给谢寒蝉配武婢是霍震骁之前嘱咐的，刘危选出人后又训练了许久，才敢送到谢寒蝉身边。
两个武婢平日里虽然不贴身伺候，但自霍震骁走后，一刻不离谢寒蝉左右，十分尽职。
“豫王一直是个念旧情的人。”
不念旧情，怎么会在永茂帝面前咬死了是自己贪财。
她从前不明白，什么人能够让豫王豁出性命，一个没有根基，没有母族支撑，没有先皇替他打算的王爷，战战兢兢活在新帝朝，居然伸手向北荒，还敢与外族勾结。
如今她有些明白了。
他是感念卢皇后的庇护。
卢氏一族是太宗早逝的皇后的母族，太宗给自己的弟弟高宗选定了卢家的女儿做正妃，是因为太过爱重自己的妻子，这是对卢氏一族的恩宠。可是高宗并不这样觉得，高宗早就看中了温家的女儿，而这位由太宗选出的皇后，在高宗看来，还代表着太宗皇帝对自己的不放心。
“太宗皇帝征高昊，落下顽疾，太宗皇后不离不弃，太宗皇帝能登上皇位，范阳卢氏居功至伟。”
对太宗来说，这是功绩，对高宗来说，这是威胁。没有帝王能够忍受别人给自己的钳制，太宗想让卢氏一族继续在大秦荣耀下去，却因此为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高宗刚刚登基，就纳了温氏的女儿，封为贤妃迎入宫中。废后卢氏在位多年，一直没有生育，高宗根本就不希望卢氏诞下自己的子嗣。他厌恶被卢氏抱养的豫王，认为这是卢氏要争夺皇权的表现。
然而对豫王来说，卢氏的抚养，是他幼年时代最轻柔的时光。
他怀念那样的日子，并且为此愿意为卢氏一族冒险。
而他最终死在了贤静太后的儿子手中，算是求仁得仁。
谢寒蝉检查着那不大的一堆灰烬这是有恃无恐地留下了痕迹。
如今看来，范阳卢氏，东南的卫国公，被调走的辅国公，都是太宗的属下。
这已经是一种再明显不过的联系。
“当年老周王妃，为何会突然向卢皇后发难”
谢寒蝉有此一问，知道得不到回答。
红缦准备好了元宝蜡烛，按照盂兰盆节的习俗，递给谢寒蝉纸钱。
即使刘危再有能耐，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他能够知道的看来只能问问皇后娘娘了。
“王妃想知道，为什么不问问我
呢”
周王的声音忽然响起。
刘危护在谢寒蝉身前，看向从门外孤身步入的周王，暗暗握紧了腰间刀柄。
“见过周王舅舅。”
谢寒蝉向他行礼。
“王妃也是来给豫王哥哥烧纸钱的吗那也是有心了。”他仿佛对刘危的戒备毫无所觉，只将手中带着的祭品放在那一堆灰烬的旁边，自己又点着了纸钱。“本王每年都会给豫王哥哥烧点东西，这豫王府平日是不给人进来的，我只能偷偷来三哥约莫也是知道的，是呀，他又有什么事是不知道的呢只是不愿意说罢了。刚刚肃王妃问我母亲的事情，虽然说子不言母过，不过我想，你既然是我皇姐敬和的儿媳妇，也不算得外人，这事情也是听得的。”
周王仍旧是像往日一样宽厚，像在教导不懂事的晚辈“这件事情，可能今时今日，只有我能说出一二了。我的母亲，曾经有过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死在太宗的卢皇后手中，试问，她怎么能够忍受卢氏继续在我父皇的后宫占据那个高位呢”
“女人在后宫里争斗，男人在前朝厮杀，这大秦的皇朝，没有人是为了百姓计算的。”
谢寒蝉轻笑“王叔说笑了。”
周王似乎有些哀叹起来“啊，是了，也是有的，比如，老肃王，老谢大人，这世上不为了权势斗争的人也是有的，只是一般，都活不长久。”
他仍旧是一副宽厚长者的样子“肃王妃要注意身体，还是早点回去吧。”
谢寒蝉屈膝致谢“多谢舅舅教诲。”
周王挥挥手“你既然嫁进肃王府，那就不能算是谢家的人啦，这豫王府有许多冤魂因肃王而死，日日在这里游荡，切不要冲撞了。”
谢寒蝉微笑“舅舅说错了，我到什么时候，都是谢家的女儿。”
周王回头，在火光中看着她，那半明半暗的脸庞，看起来幽深遥远。
“你们谢氏的女儿啊那都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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