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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位于巴黎的使馆时,希利亚德还没有回来。维克多站在门口，恭谨地等待着梵妮先走一步。
梵妮侧目看向他，维克多和希利亚德不一样,他总是微微佝偻着身子，把一张脸都隐藏在黑暗之中。
“维克多,你可以把身子直起来，”梵妮容声道,“我们是平等的,在我面前，你不用总是弯着腰。”
维克多身形一滞，随后道“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夫人。”
“习惯是逐渐养成的,就像直起身子这件事,你习惯了就好。”梵妮如是说，她看得出来，维克多并不喜欢这样做，只是他还是选择卑躬屈膝。
既然维克多坚持这么做,梵妮也不能强迫他改变。她在沙发上落座，视线投向不远处站着的维克多身上“你今天不用替希利亚德处理公务吗”
维克多微微颔首“是的,夫人。”
梵妮挑了挑眉,道“那你能不能帮我办一件事”
“夫人只管告诉我就好。”维克多的声线没有起伏，但是他的心脏却奇异地飞速跳动起来，让他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三天之内把阿妮珂维登斯特的所有资料交到我手上，并派人随时跟踪，”梵妮几不可察地眯了眯眼，容声道,“她的身份很特殊，注意谨慎行事，不要让她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跟踪调查的事情对于维克多而言做起来简直得心应手，他没什么反应，淡淡应了下来。
看着维克多沉静的侧颜，梵妮欲言又止，最后只轻轻道“你今天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回去休息吧。”
“”维克多终于抬眼看向梵妮，他眼中情绪有些许疏漏，不过他很快就完美地隐藏起来，“谢谢夫人关心，属下是听从阁下的意见来保护夫人的。”
虽然梵妮开口放人，维克多却没什么要离开的意思，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保持着先前的姿势。
既然是希利亚德下达的命令，想来维克多也不会因自己的一句话就离开。不过梵妮实在不习惯身边多了个人，她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不过梵妮很快就找到了乐趣。
她让维克多拿来小提琴。
对于上辈子的梵妮而言，小提琴就是她生命的全部。但如今，她的生命中多了很多的东西，小提琴不再是唯一。
但是过了这么久再拿起琴弓，一种物是人非的感叹全部涌上梵妮心头。她走到阳台上，仰首迎着风。
她最喜欢的曲子是马斯涅的沉思，歌剧的结局，圣僧匍匐在爱情脚下，圣人成了罪人，罪人的灵魂却升入了天堂。
有时候对于善与恶的定义很奇怪，再穷凶极恶的恶人只要放下心中的恶念，灵魂就可以进入天堂。可是再崇高的圣人，只要做出一件微不足道的坏事，他就会受到万人唾骂，灵魂也会永堕地狱。
有时候，梵妮也不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对是错。
她闭上眼睛，视觉的封闭，扩大了其他感官的感受。梵妮感受到风徐徐吹过她的脸庞，温柔地拂开她耳后的发丝。
手指按住琴弦，婉转的音乐随即响起。这首曲子梵妮演练过无数遍，不用乐谱她也能做到毫不出错。
那一刻，梵妮忘记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忘记了一切的一切，全身心沉浸在音乐里，享受着小提琴带给自己心灵的抚慰。
一曲结束，梵妮缓缓睁开眼睛。耳边突然响起掌声，富有规律和节奏感。
“很动人。”希利亚德看着她，由是赞美道。
对他，梵妮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我已经很久没有练习过了，技艺青涩了很多。”
“我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那天晚宴上你演奏小提琴时的样子，”希利亚德此时刚刚回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一身黑色的军装，看起来极富压迫性，他的语气却很温和“那时候你就是全场的焦点，和音乐一样自信又迷人。”
“我更愿意称之为音乐的力量，”梵妮很淡的笑了笑，“如果没有那晚的音乐，我们如今只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希利亚德缓慢地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慨叹的神情“音乐不分国界，无论什么时候，音乐总是抒发一个人情感的最佳方式。”
“肖邦当初因祖国被外敌侵占而不得不流亡于巴黎，也就是我们如今身处的这座城市。他无力和其他人拿起武器对抗
侵略者，但肖邦却用音乐作为抗争的手段。”
“有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像肖邦这样，以温和而不过激的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引起群众的共鸣。而它所带来的结果又往往和暴力流血的手段带来的结果相似，却损伤更小。”
希利亚德静静等待梵妮说完，而后才缓缓开口道“但是通过温和的方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往往需要长时间的波折，有时候甚至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他当然知道梵妮已经开始在劝导自己，但是希利亚德暂时还不会被梵妮所说服。他所持的态度十分明确，加之希利亚德性格本就是那样偏执独裁，梵妮能够劝说一二，已是他作出的最大让步。
梵妮却不急于反驳，她从容自若地看着希利亚德说道“这样的手段的确会使人感觉柔弱可欺，因为似乎我们不能从武力的方面进行对抗，反而还会助长外敌的嚣张气焰。”
“所以有时候流血牺牲事件总是无可避免地要发生，但是我们更倾向于避免他们的发生。”
希利亚德几不可察地微微侧首，移开视线，并不直接去看梵妮“但如你所言，波兰若只凭肖邦的音乐，是无法复国的。”
“我并不否认这一点，”梵妮耸了耸肩，接着说道“但是这说明，精神力量是支撑身体力量的基础。”
希利亚德自认为已经足够了解自己的妻子，但如今他才梵妮身上处处有惊喜。她的见解开明独到，总是让他感到新奇。
希利亚德不知不觉已经开始习惯于在梵妮面前放低姿态，对于她的一些言语持有温和的态度。而不是像对待自己的属下一样，意见不合就会发怒。
这一点令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这样的感觉也出奇的不错，有时候冷静下来看待问题，和暴躁的时候是截然不同的。
比如现在，希利亚德很清楚的判断出梵妮隐藏的意图
她在委婉地劝解自己。
希利亚德的眉头松弛下来，淡淡道“那么你觉得，除了战争，还有什么方式可以快速地强大起来呢”
梵妮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凭借科技的发展。”
自古至今，定义一个国家是否强大的
准则并不仅仅在于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科技的发展也是其中之一。
如今欧洲列强能在遥远的东方土地上纵横驰骋，靠着的就是比东方更加先进的武器。
落后就要挨打，是历经千百年的磨难之后用血泪写就的真理。
希利亚德点点头，表示他很赞同梵妮的说法。
于是梵妮接着说“我认为有必要加大对慕尼黑大学和柏林大学科研研究的拨款力度，吸引更多科学家。”
“其中也包括其他国家的科学家吗”希利亚德忽然打断梵妮的话，这是很少见的，因为他极少做出这样不礼貌的行为。
梵妮颔首，继续道“真正的科学家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他们在意的是如何为人类为自己喜爱的事业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如果你愿意帮助他们，相信不久之后，我们就能够看到一个和平崛起的德国。”
梵妮越说语气越发激动，神色飞扬，身上有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魅力。
这一瞬间，希利亚德忽然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选择梵妮为妻了。
因为她不仅足够美丽，而且足够智慧。
梵妮的想法固然是好的，但无可避免的是希利亚德的民族主义。现在虽然不太明显，但依然可以从他的神色分辨出，他对这个计划存在着质疑。
不过现在还没有日后那样偏激，梵妮看到希利亚德的眼神松动，显然也对她提出的计划感到动心。
发动战争和将资金投入到科学研究方面是两回事，前者像是个无底洞，一旦开始就很难再停下。
而后者只需要投入小小的石子，就能引起巨大的波纹。希利亚德此刻没有暴怒的症状，意味着他能够理智冷静地分析其中利弊。
梵妮相信自己的话语的诱惑力，也相信凭借着希利亚德对自己的纵容，也会同意这件事情的。
“等回到柏林，我会让维克多准备好资金资助给慕尼黑大学和柏林大学的实验室。”希利亚德顿了顿，终于开口“但是，科学研究应该先从哪一方面开始呢”
“当然是先从改善民众的生活开始，得让所有的人民都吃饱穿暖，我们下一步才可以着手其他的问题。”
梵妮来了兴趣，又侃侃而谈起来“如果资金充裕，我觉得交通运输和军事国防也可以同时开始进行。既能先一步筑好军事屏障，也能方便百姓。”
闻言，希利亚德眼中有赞叹，道“的确是个好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暑假绝对日更，不做大猪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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