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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公子,请回吧。”管家站在男人面前恭敬地拱手。
顾行之没动。
管家想了想，又道“您已经三天没合眼了，待到小姐醒来老奴会着人去顾府告知。”
顾行之恍若未闻,仍是一动不动盯着主屋的房门。
见此,管家叹了口气,只得离开。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过来劝他了。
自从那天夜里顾行之浑身戾气将沈夕念抱回来后就一直站在屋子外面谁劝都不听,期间也只是勉强喝了几口阿雨递过来的凉茶。
管家叹了口气,有些忧心地向屋里望了望。
小姐花朵般的年纪竟遇上这样的祸事,他在沈府干了二十多年，也算看着沈夕念长大的,现下心里也十分的不好受。
“吱呀”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顾行之猛地抬头看去。
沈夫人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过来到顾行之面前,抬头勉强地笑了笑,开口“行之啊，你先回去休息。”
顾行之“晚辈不累。”
沈夫人道“好孩子,你的恩情沈府定会报答。这次的事情多亏你,我作为念儿的母亲向你道谢。”说着就要俯身向顾行之作礼。
顾行之抬手拦住她，道“夫人折煞晚辈了，念念是我的未婚妻，保护她是我的责任。”
沈夫人顿了顿，眼神微闪，缓缓直起身子，有些复杂地望着他,“念儿此番遭此大祸，现在还没醒来，再加上女儿家受惊过度也需要时间缓一缓，怕是会误了婚期。”
顾行之“晚辈愿意等,等到她彻底痊愈。”
沈夫人慈爱地看着他，缓缓开口“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这个孩子，我们念儿嫁给你我也是十分放心的。但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自然是没有心情做别的事，成亲怕是要暂缓了。”
顾行之垂首，淡淡道“没关系，晚辈愿意等。”
沈夫人有些不忍，看着他眼底的青灰，侧头对青玉道“带你家公子回去吧。”
沈夫人走进屋，轻轻地关上门，回头，沈夕念睁着眼睛侧着头一动不动。
沈夫人叹了口气，走过来坐在床边“念儿”
“嗯。”沈夕念艰难地从喉间发出细微的
声音。
沈夫人伸手捋了捋沈夕念额间的碎发，道“行之已经走了。”
“嗯。”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沈夫人犹豫了片刻还是道“那天他将你带回来后便一直站在外面，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娘。”沈夕念依旧侧着头，声音平静道“我有些不舒服。”
沈夫人收回手，替她掖了掖被子“那你再睡会儿。”而后脚步轻轻地离开床边，关上门。
屋内，沈夕念终于动了，她卷了卷僵硬的手指，从被子里面伸出手，举起拿到自己眼睛的正上方。
没有错，现在是天明十年，哦不，已经是十一年，她真的回来了。
雪后的阳光温柔，金黄的光洒下来落在洁白的雪上晶莹剔透，把屋子里照得透亮。
没有阴冷的宫殿，没有鲜血的腥臭，屋子里暖融融的，像是透着希望。
沈夕念隔着被子，把手放到自己的心口，那里蓬勃有力地跳动着，为她的身体着生机。
沈夕念用鼻腔小心翼翼地吸气，她不敢用力地呼吸，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漫长的梦，等梦醒时分她又变成了沈贵妃，孤独地坐在长长的宫廊上，日复一日望着永远也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身体陷在柔软的锦被之中，沈夕念合上眼，贪婪着享受着用生命带来的温暖，片刻后思绪渐渐变得迟钝，呼吸绵长。
顾行之回到顾府时将墨书院上上下下的人都吓了一跳。
双目充血，眼眶轻凹，袖口粘着灰败的残雪，刚咬了口糕点竟又要去书房。
还是顾夫人命令乘风将顾行之又拖又拽拉进了卧房。
将人狠狠地扣在床上拉上被子，顾夫人少有的严厉呵斥，才好说歹说让他闭上了眼。
顾行之这一睡便睡了一天一夜，等他再度醒过来时，仍旧日上三竿，雪水融化滴答滴答从瓦片上滴落。
顾行之有些恍惚，起身推门，青玉立在门外。
“主子。”
顾行之“我睡了多久”
青玉稍稍抬头望了眼头顶的太阳，“刚好十二时辰。”
顾行之一顿，蹙眉，立刻就要出门。
青玉拦在他面前“主子，沈府那边已经来过消息，沈小姐刚刚醒来，只是有些受惊不愿见人
。”
顾行之充耳未闻，就要绕开他。
青玉挡在他身前。
“让开。”
“夫人吩咐，让主子这两日不得离开墨书院半步。”
顾行之沉下眸子，看着青玉，冷声开口“你是谁的人。”
青玉立刻撩开下摆跪在顾行之面前“属下毕生效忠主子。”
“那就滚。”
“主子”
“别再让我说第三次。”
青玉跪在原地微微低下了头。
顾行之看也没看他，径自走出了墨书院。
“行之。”
顾行之脚步停下，顾夫人正端着一碗热粥站在他面前。
“母亲。”
“先回房里。”
“”顾行之垂眼看着顾夫人与他擦肩而过走进墨书院。
瓷碗搁在青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青玉无声地将房门扣上，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
顾夫人将瓷碗推向顾行之那边，“先把粥喝了。”
顾行之一手执碗，仰头一饮而尽。
“母亲”
“行之。”顾母开口，截住了他的话。
顾行之停了一下，抬头望着她。
“这几日你先在房里休息吧。”
顾行之蹙眉。
“刚才沈夫人亲自来过了，念儿受了惊，可能要调养些日子，你若真心喜欢她就先不要打扰了。”
顾行之沉默着望着空空的碗底，过了许久，终于从喉间吐出一个字“好。”
长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语气淡淡，难得的竟显出些不知所措的意味。
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顾夫人见他这样心中不忍，动了动唇，道“沈夫人来寻我时说，念儿刚醒过来时默默哭了很久，看起来极为伤情。本以为是做了什么噩梦，可两日下来却是一直如此，性情都变了，而且一直不愿见人。你不妨想想，在出事前她可有不对劲的地方或者你们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
顾行之顿住，像是在思考着。
顾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后将屋内的空间留给了顾行之。
前些天大雪纷飞连着下了数日，眼下天气放晴，阳光越发得肆无忌惮。
瑞雪消融，落雪堆积在一起像是将这过去一年中的陈事缠绕最终尘埃落定。
沈夕念在屋子里困了好些天，直至
今日她才终于答应了阿雨走出房门。
绣鞋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沈夕念朝空中吐出一口白气，雾蒙蒙的像是云朵一样快速上升，后又很快消散不见。
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沈夕念缓缓地在院子中走着。
阿雨跟在她的身后沉默不语。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小姐这次醒来以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点儿也没有了平时少女欢脱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无法理解的镇静与深沉。
沈夕念慢慢地走着，一片阴影自上而下遮住了她的裙摆。
抬头，巨大的海棠树枯枝上落着还未来得及消融的雪。
沈夕念站在树下淡淡地瞧着它，阿雨在旁瞧着沈夕念，却在她的脸上没有看到半分波澜。
“这是什么时候种下的”
阿雨“这颗海棠吗”
“这是几年前小姐在圣安堂学习的时候让人种下的，小姐您忘了吗”
“哦。”沈夕念平静地从树上移开了目光，“着人砍了吧。”
阿雨睁大了眼睛，“小姐您说什么”
沈夕念望着她，重复着开口“这颗树，叫人砍了吧。”
阿雨张了张嘴，情不自禁道“可小姐您不是最喜欢这颗海棠树了吗每年临近开花的时候您还亲自照料。”
沈夕念淡漠地回身“现在不喜欢了。”
阿雨仰着头看着已经从小树苗长到房檐高的海棠树，开口道“小姐您再考虑考虑吧，奴婢怕您日后会后悔。”
阿雨说完等了半天也没听见沈夕念的答复，转身回头，整个人定在原地。
男子一身玄衣站在雪地中，与她家小姐面对面而立。
阿雨刚想悄声退下，就听沈夕念清冷的声音传来“不会后悔的。”
阿雨一怔，不敢去看顾行之的表情，立刻福了福身退下。
顾行之目光沉沉看着面前的女子，片刻后身体动了动，抬脚走过去。
就在将要离她三步远的时候，沈夕念垂眸向后退，与他生生拉开了距离。
顾行之停下，抬眸地望着她。
“念念。”
“顾公子逾越了，请唤我沈小姐。”
顾行之嗓子干涩，开口“我唤我的未婚妻何来逾越”
沈夕念漠然“不敢当顾公子的未婚妻。”
心脏仿佛被猛然抽空，每一下的呼吸都跟着疼痛，顾行之艰难地开口“你怎么了”
沈夕念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被人掳走，名声已经不清白，自然是配不上顾公子。”
顾行之语气有些急“我怎会在意这些你”话还没有说完，他骤然顿住。
“你凭什么以为，朕会娶一个不清不白早已失了贞洁的人为后”
一句肆意冰冷的话突然在他的脑中响起。
顾行之瞳孔瞬间睁大，心不住地往下沉。
熟悉的话，熟悉的神情，与之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截然不同。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沈夕念嘲讽般勾起唇角，声音冰冷如枯枝上的寒霜“我该知道什么呢”
“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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