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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原来我是逗乐的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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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来人数量看,便知道太子今夜势在必得,箭雨不停,先锋也一个不少,前赴后继涌上来的蒙面人都快把这块林子踩平了,十三阿哥一手拉着我,一手挥剑来一个砍一个,剑锋微微侧划,只伤皮不伤髓,每一剑下去都让那些黑衣人疼得哇哇直叫。

    十三阿哥这样冷酷到极致却又留些情面的样子撩拨人的心弦到了顶峰,我任由他拉着,却笑也笑不出来,“你怎么会来”

    他踹翻一个,躲过一刀,侧脸望着我“我来是因为谁啊”

    “生死利益大过天,你干嘛为了我来这儿冒险”我决定生气,说出来的口气却怎么听怎么像在赌气,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他无奈地笑,“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针锋相对是不是”

    “是,”我气道,“你要怎么样”

    他拖着我躲进一棵粗大的树干后面,暂时挡住了黑衣人们的视线,得了一息面对面的机会,“我能怎么样啊”

    他的表情慵懒随意带着笑,加上这句略有些温柔的话语,让我在那瞬间甚至感受到一丝被宠的撒娇意味,一时无话可说。

    “等一下,”他探头看了一眼外面,与秦诺对战的只有个,大部分黑衣人都分散成半圆地毯式地顺着树林搜寻我们,他回头看看我手里的黑盒子,挑眉道,“他们冲你来,是想要这个”

    我点点头,秦诺可是给我找了好大一个麻烦。

    他三下五除二撕下身上的衣衫一角,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包在里面,然后探身冲秦诺喊“秦帮主,给你”

    话音刚落便使劲将那一坨严严实实的包裹朝秦诺扔了过去,秦诺跃起接住,一脸疑惑,却没等他开口问,所有的黑衣人在那一瞬间都朝他一涌而去,毫无迟疑。

    “果然”十三阿哥轻笑。

    “这怎么行”我急道,“他一个人死定了。”

    十三阿哥叹息一声“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悲天悯人”

    “你太冷血了”我大吼。

    他朝四周一看,轻声道“他可是秦帮的帮主,他的人一直在附近。”

    话音刚落,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如山如海的人像是雨后春笋般突如其来地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持刀持剑持斧高矮胖瘦不一,却都满面凶相满口脏话地与黑衣人开打。

    “怎么样”十三阿哥侧头看我,“要是我俩被围困中间,就算快被剁死了,秦帮的人也不会动个手指头。”

    我语塞,任由他拉着我往北跑,那儿拴着一匹马,应该是他骑来的,他一跃上马,朝我伸出手“上来。”

    我咬着嘴唇第一时间道歉“我不是故意说你冷血的。”

    他弯下身来一把揽住我的腰,在我的惊呼声中单手便将我抱上了马。

    我靠在他宽阔温热的胸膛里,风声在耳畔疾驰而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四哥派人去谦府传话的时候碰上和卓,我就知道你有事,问了蔺兰才知道你还真有事儿,竟然瞒着所有人来这里跟秦诺见面。”

    竟然还跑去问蔺兰,还说不关心我,我抠着指腹,小心翼翼道“谢谢。”

    他没答话,好一会儿问“那个是秦诺给你的”

    我嗯了一声“没想到太子的人一直在跟踪我。”

    “跟踪盯梢可是庆公公的拿手好戏。”

    “庆公公”

    “就是那天在雾灵山上的老太监。”

    我恍然,那个跟在太子身后心机深沉的老人果然是太子的军师,否则以太子的智商,怎么可能想得到要一直跟着我。

    “这个要怎么办”我说,“太子发现不对,肯定会立刻掉转方向来找我们。”

    他没说话,风驰电掣地挥动着马鞭。

    回到城里夜已深了,不知明日早起四贝勒发现我不见了之后会怎么想,我却已无暇思考,只觉得又累又脏,大冷的天偏偏出了一身汗,黏在身上好不舒服。

    “去洗洗吧。”十三阿哥将缰绳交给看门的侍卫,带着我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半月楼。

    我突然灵光一闪,“刚才要是我们被困住了,你半月楼的人总不会无动于衷吧”

    他扫了我一眼“会。”

    “为什么啊”我惊呼。

    “因为我没让他们动,他们就不会动。”

    “你都快有生命危险了”我不依不饶。

    “半月楼只是我这个闲散皇子喝茶吃饭的地方,不应该也不能有那种人。”他言简意赅。

    我愣在当场,瞧着他上了几级台阶,那种人就是指几个时辰之内就能在全京城找到我们的人,能把我们神不知鬼不觉从坑里救出来的人,仰视着这人清冷的背影,我恨恨道“没人性。”

    每次来半月楼都是一一这小丫头陪着我,一来二去混得熟了,便口不择言起来,我趴在浴桶里揪着她问半月楼的情况,有多少人伺候多少人站岗多少人喂马,可问来问去都挺正常的,厨子就是炒菜的,侍卫就是站岗的,丫头们就是伺候人的,多余的一个能人异士都没有,我摸着下巴猜测,这半月楼不会有个地下室之类的吧,藏着一大堆长相恐怖杀人不眨眼的死侍

    想着想着先就打了个冷颤,一一捂嘴笑“姑娘这么晚来,是要侍寝吗”

    “啊”我差点直接从浴桶里跌了出去,“你说什么”

    她咯咯咯地笑“平日里姑娘都是白日来,晚上走,今儿第一次夜里来,一来就要沐浴,烧水的大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就是侍寝来着,否则她的姓倒着写。”

    我脸红的比得上烛火,揉着水里的玫瑰花瓣“我同你讲事实,我先是去了山庄,然后跟个人见面,后来被杀手围攻,你们主子就去救我”

    一一哪里在听,当我说故事呢,笑嘻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帮我沾水擦身,我解释无能,索性闭口不言,可恁是咽不下这口气“烧水的大娘姓什么我告诉你,明儿你跟她说”

    “姓王,是王大娘。”一一笑道。

    我张了张嘴,再次无话可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带着一身玫瑰香气的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十三阿哥正站在窗边看月亮,我带回来的黑盒子摆在圆桌上没有动过,他一身白衣未系腰带,头发用青色的发带随意扎着垂到腰间,刚刚沐浴过的身上散着清淡的冷香,我走过去,从后面拥住了他,我不喜欢他周身散发这样的寒冷,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暖他。

    他略微一愣“跟一一吵什么呢老远就听到了。”

    我未开口脸就红了,“她们又在胡说八道。”

    他没再问,我松了一口气,“那盒子里面是什么”

    “盒盖上是海东青衔珠,帝王的象征。”

    我大惊,“这不是太子的东西么”

    恍然明白过来,圣上仍在世,太子便私制帝王之物,还落到了八贝勒手里,这可是杀头株连的大罪,所以太子才会想方设法让秦诺去偷。

    十三阿哥低沉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我有些不安“我们把它毁了吧。”

    “为什么”他的声音很冷。

    我犹豫了一瞬,“也是,这东西还有用呢,可以拿它去把董眉救出来。”

    十三阿哥看我一眼“董眉”

    我把在山庄里的所见所闻都跟他说了一遍,他面无表情,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救一个濒死之人”

    我再次感受到了从他心底深处传上来的漠离感,他不是在讽刺也不是在反问,而是很认真地问我这个问题。

    “就算她濒死,也不该受到如此对待,何况她是秦大哥的妻子,我们”

    “秦诺都放弃她了,为什么你还揪着不放呢”

    我哑口无言,他冰冷的表情都快把眉毛染上一层寒霜,他把盒子拿起来,单手转了一下看了一眼金锁,“不用打开我就知道里面藏着多少。”

    我按住他的手“不管里面有多丑陋,都不关你的事,你别管了成吗”

    他拧了一下眉,“你干嘛护着他”

    “我没有”我第一次觉得语言是这样的苍白无力,“我不是护着他,上次我们就说过了不是吗皇上也许心知肚明,可他选择装聋作哑,如果你一直这样针对太子的话,受伤的可能会是你。”

    我是在护着你。

    这句话我没说完,因为他冷冷地甩开了我的手,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正如我第一次在紫禁城内见到他时的那般无情,而这样的疏远顿时刺痛了我的心。

    “做错事的是他,我只不过把事实摊开而已,怪得了谁呢”

    “可那又怎么样呢”我忍住心里的难受,问道“如果皇上连雾灵山的事情都能忍受,这小小的盒子又有何用”

    “皇阿玛不是在忍受,而是不承认。”

    “你为什么非要做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什么害”他反问。

    “你想过没有把所有事实摊开,不仅救不了董眉,还会害了秦诺,皇上不拿太子怎么样的话,就会把气全撒在秦帮,甚至是董家的头上,到时候血流成河的罪过,你能承担吗”

    “他做下的恶,为什么要我来承担”

    “可是”

    他的眼圈有些发红“谁跟你说无一利的说到底你是要护着秦诺,护着跟你八杆子打不着的董家,怎么住一晚就有感情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你怎么这么”

    他竟然笑,冷冷的笑意在嘴角边蔓延,“又要说我冷血”

    我不要说你冷血,你不是冷血,你只不过是从小长大的环境造就成的天生漠然而已,我流下泪来,说了一句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混账话“莘夕,你能为了我罢手吗”

    他专注地看着我,也不知是在看我脸颊上晶莹剔透的泪水,还是我眼里近乎乞讨的恳求,然后他说“其实只要你不闹脾气,有时候还挺有趣的。”

    我的心顿时像摔在地上的瓷片般四分五裂碎成齑粉,蓦然想起他说感情算什么的认真和我说了一百遍喜欢他,可他从未说过一次喜欢我的过往,我连站都快站不住了。

    “我有趣”我声音轻地连自己都听不到,“像逗乐的戏子摇尾乞怜的狗狗还是博君一笑的妓女”

    他什么也没说,就这样无动于衷地看着我。

    我晕头转向,只要你不闹脾气,有时候还挺有趣的这句话在我脑子里循环了一百遍不止,原来在他眼中,在他们眼中,我都是一样的,就是十四阿哥口中所说的弹琵琶的小娘子,太子眼中学会做事就来我身边的小女子,以及八贝勒眼中可以随意鞭打的人质我以为至少在他眼中我是特别的是与众不同的,可到头来,我也只是一个有趣的人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是怎么回到谦府的,只记得泪如雨下的自己扶着墙一步一步地往家走,走累了坐在小桥上哭了很久,站起来继续走,走错了很多路,一直走到天亮,眼睛哭肿了,眼泪哭干了,脚也走破了,我推开谦府大门的时候,差点把杜自芳吓得翻了个跟头。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我把自己关在临水小筑,醒了吃,吃了睡,打定主意再也不管外面的事,也不逗灾惹祸了,累计起了三个月不入祠堂的新纪录,到了后来,就连杜自芳也不习惯我的乖巧,常常站在谦湖桥上感叹无事可做

    直到有一天杵着拐杖的钱晋锡来看我,跟我说董眉死了,我才从浑浑噩噩的知觉中回过神来,看着一脸悲痛的钱晋锡讷讷道“董眉死了,你哭什么”

    钱晋锡跺了跺手里的拐杖,“你知道我这辈子到现在为止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我无言,他一屁股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下“去布衣山庄看赛马。”

    “哦,”我应了一声,不知该说点什么,那个住在蓬莱卧房里,攘袖见素手的女孩子死了秦诺没本事救她,我也没本事。

    “我不该去布衣山庄养腿,不该见过她,不该听她念诗”钱晋锡还在呢喃自语,“我是中毒了吗心里好苦。”

    我扔下神经病一样的钱晋锡独自回了房间,趴在床上像是浑身都脱力一般。

    十三阿哥,你放弃了这些东西,放弃了我,于你之事真的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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