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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大门嘎吱吱地打开,几个门子着急忙慌出来,七手八脚拆去门槛,垂手肃立在两侧。
石家的得了上头的示意,一路小跑过来,在车旁讪笑着说“二少夫人,请入府。”
傅昭暗笑,轻敲两下车壁。
马车缓缓驶动,不紧不慢进了侯府的大门。
按道,傅昭进府应先去拜见太夫人,认认亲什么的,但太夫人实在看她膈应,面子情也懒得做,传话让她先回自己院子规整规整,等晚上家宴的时候再过去请安。
傅昭也不甚在意,直接去了洛桦的院子。
这是傅昭第一次进来,上辈子,她偏居一隅,连进入夫君院落的资格都被剥夺了。曾经无数次,她做贼一般偷偷溜过来,绕着院子默默走了一圈又一圈,感受他留在这里的气息,触摸心上人的过往时光,幻想和他在这里和和美美过日子。
然而到死,她也没能达成心愿。
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傅昭站在院子中央,仔仔细细打量着洛桦从小生活的地方。
今日天气出奇的好,秋空湛蓝澄清,朵朵棉花团似的白云悠悠然地飘在空中,惬意地随风向南荡去。
院子里一切都亮闪闪地发着光,西北角摆着兵器架,上面并没有刀剑之类的兵器,厚厚一层灰,红漆剥落不少,露出里面的木质。
旁边是一个小磨盘大小的石锁,把手处十分光滑,应是被人时常抓练所致,傅昭试着拎了下几乎闪了腰。
青石板铺就的院落当中,有两个浅浅的坑,她好奇地踩了踩,似乎是脚站的地方。
忙着指挥一干丫鬟婆子搬东西的孟嬷嬷见了,很有几分骄傲地笑道“桦哥儿总是在院子里练马步冲拳,时间久了,竟将院子踩出坑来。”
怪不得他那么厉害,勤奋啊傅昭咋舌。
听说后面还有个小花园,正想去看看,豆儿过来问正房怎么铺设,傅昭进正房一看,家具虽说老旧,倒也齐全,只是全都是尘土,铺的用的一概皆无。
傅昭气得不行,好歹洛桦的亲爹娘也在府里,怎么他就跟没娘的孩子一般可怜当下对洛母又是一顿腹谤,好在她将惯用的东西全都带来了
,倒不至于狼狈到连个褥子都没有。
直到将近未时,才算整理出个样子。
没有人过来问她是否要用饭,傅昭也懒得生气,大手一挥,拿出五十两银子,叫外头酒楼送来两桌上好的席面,赏给府里帮忙的下人们。
此外,每人还赏了一吊钱。这些人大多是粗使仆妇,干的都是没油水可捞的差事,且侯府光景大不如前,月钱都时常延时发放,更别提赏钱了。
新来的二少夫人手面宽绰,着实镇了她们一把,个个喜笑颜开的,没口子说着真心实意的恭维话。
傅昭带着笑,没有任何不耐烦,每个人都说了几句话。
因此她还多了“体恤下仆、人善心美”的贤名,傅昭简直哭笑不得,她找这些人聊天是有原因的上辈子临死前听到那两个仆妇的声音,她现在还记得。
左右是这个府里的人,一个一个排查下去,总能找出来。
忙活了一天,傅昭着实累了,美人榻上小憩了会儿,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洛桦进来又出去。
恰好豆儿端着一碗燕窝过来,听傅昭问,便答道“老爷啊,二少爷刚来回来,见您睡着就去后头小花园了。”
傅昭趿着鞋就奔到后面。
小花园并未种花,只有一棵高大的白桦树,约莫两层楼那么高,树下的洛桦身着绛红色长袍,束着青玉腰带,负手而立,仰头望着树,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西照日头已经斜下,漫天霞光洒下来,满园辉光灿烂炫目,秋风过,金黄的、灿红的树叶纷纷落下,打着旋儿,欢笑着从他身边掠过,美得如同一幅隽永的画。。
傅昭站在廊下,已然看得痴了。
洛桦看见她,笑意更浓,伸出手说“阿昭,来。”
傅昭蹦跳着扑到他怀里,仰面笑道“看你的神色,这棵树定然有什么讲究。”
“这是我出生那年,祖父亲手栽下的,正应了我的名字。”洛桦抚着树干说,“侯府的一切我都能扔下,唯一舍不得的就是这棵树。”
“三妹妹生前也爱这棵树,时常跑到我这里,一动不动坐在廊下看着树发呆,还说若她死了,就将她烧化了埋在树下”想起短
命的庶妹,洛桦忽然觉得一阵难过,又有些莫名的恐慌,不由抱紧傅昭,“你之前说种玫瑰花腌着吃,我叫人把树刨了,咱们种上满院子的花,又能看又能吃。”
难道他怕这树不详傅昭想了想说“我也懒得打花园子,还不如直接买现成的吃。再说这树好好的你折腾它干什么我向来心宽体胖食量大如牛,阎王爷见了我头疼,定然会撵我出来。”
洛桦被她的话逗笑了,看日影下女子亭亭玉立,水杏一样的眼中波光流转,其中情意浓得化也化不开,不由心中一动,低头轻轻吻了上去。
清风起,霜叶落,拉起一帘帷幔,唯有她与他的世界。
掌灯时分,要去太夫人那边请安,洛桦看了看傅昭说“换一身吧,我记得你那件正红蟒纹暗花缂丝褙子挺好看,再把我给你的那两匣子首饰挑几样好的戴上。”
傅昭瞅见他身上的绛红袍子,笑道“我说你平日不是穿官服就是穿玄色,今儿怎么穿这一身,原来是为晚上这出,好好,我听你的就是。”
于是她穿了那褙子,粉蓝白玉扣立领中衣,桃红绣牡丹百褶裙,左手一对碧水似的玉镯,右手两只累丝嵌宝金镯,梳了飞仙髻,头上是华丽的步摇凤钗,耳上是南珠明月珰,就是压裙摆的禁步都用的是羊脂玉。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她本长得出众,精心打扮下来愈发显得艳光照人。
便是孟嬷嬷乍看到,也晃了一下神。
因此当她出现在福寿堂的时候,霎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除了妾室,家里的大小主子都在,临平王也来了,上次御前见傅昭时,他满脑子别的事没心思细看,这次愣了半天才回过神,再看身边的临平王妃,就觉得是暗淡发黄的旧年珍珠一般索然无味。
其实临平王妃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不过看得多了没有新鲜感而已。
太夫人还是一副刻薄的模样,阴沉的脸眼皮也不抬一下,洛母王氏觑着婆婆的脸色,竟然都不敢应傅昭那声“婆母”。
倒是刘夫人和临平王妃唇角挂笑,一派亲和的模样。
因都是家眷,也没弄什么屏风之类的,男女分坐两桌,各自坐下用饭
。
临平王位居正座,左边是侯爷,右边是洛桦,再有洛二爷、世子陪坐,有侯爷的凑趣,洛二爷的捧场,世子的应和,那一桌显得十分热闹。
这边就不那么美妙,太夫人一直用阴冷的目光剐着傅昭,看她一身光鲜亮丽的打扮,哪件首饰都价值不菲,简直比自己压箱底的也不遑多让,心头着实不是个滋味,
傅昭心安得地坐着,完全没有新嫁妇须站着伺候婆母长辈们用饭的自觉,太夫人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重重咳了一声。
王氏慌忙站起来,战战兢兢看着婆母。
太夫人冷哼道“坐下。”
王氏战战兢兢地又坐下。
傅昭想笑,故意说“您嗓子不舒服吗我这里还有皇上赐下来的止咳露,晚些叫人给你送来。”
“我没病,你才有病”太夫人怒道,“你既然入了我洛家的门,就要守我洛家的规矩,没的太婆婆、婆婆还没吃好饭,你就先吃上的。”
傅昭睁大眼睛说“为什么我不能吃难道我吃你们的剩饭剩菜才是对的哦,怪道中午也没人唤我用饭,原来是没剩饭给我。”
洛桦当即面上一冷。。
太夫人“啪”地撂下筷子,厉声喝道“少夹枪带棒的说话,你这点把戏逃不过老婆子的眼睛。我看你规矩是没学好,刘氏,给她找两个管教嬷嬷,今晚就教她学规矩”
“太夫人少说两句,吃饭就是吃饭,教训孙媳妇也要看场合。”临平王不悦道,他屈尊纡贵来侯府,是要和洛桦套交情的,这老婆子可真没眼色。
太夫人在府里向来是说一不二威风惯了,就是老侯爷在世也是让她三分,乍然被人这么一堵,差点背过气去。
临平王妃面色红白交加,几乎要把指甲折断了,临平王越来越不着调,这可是他的岳家,扫他岳家的面子难道能给他自己长脸
洛桦举起酒杯,对临平王做了请的动作。
三杯酒下肚,临平王脸色泛红,话也多起来,“二弟啊,你堂姐是我的的王妃,咱们应该比旁人关系更好才是先是靖王,后是康王,怎么你宁愿和我那些哥哥弟弟们亲近,也不搭理我”
洛桦叹道
“郡王爷好诗文,喜结交文人墨客,我一介武夫,生恐在您那里丢人,被人瞧不起,所以一直对王爷敬而远之。如今打过几次交道,方知郡王爷风流倜傥、心怀宽广不输他人,倒是我误会王爷了。”
有什么比昔日对头由衷的钦佩归顺更让人高兴的呢临平王心里熨帖极了,和洛桦推杯换盏,高谈阔论,俨然一副至交好友的模样。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铺向地面,银辉纱幔似的蔼蔼瑞光中坐着这群心思不一的人们,傅昭看着,没有来的一阵烦闷,忽觉得恶心,遂想学后宅女子一日三病的戏码,告病先回去。
就在此时,听临平王大着舌头说“二弟,我知道你对侯府心生怨恨,去年宁肯死在外面也不愿意低头服软,你这次回府,说真的,是不是为了靖王的案子”
四周霎时寂静,只有草间此起彼落的蛐蛐儿叫声,和临平王醉醺醺的酒嗝声。
良久,才听洛桦说“郡王爷想多了,靖王案早尘埃落定,再说这些丝毫无用。”
他虽是否认,但临平王还是听出来他言语中的激动和微微的期盼,遂不再多言,转而邀请洛桦去自己府里赏菊宴的事。
洛桦自是答应。
临平王的态度放在那里,谁也不会没眼色地再给洛桦傅昭难堪,是以家宴便在一派祥和中完美落幕,然其中滋味各自不同罢了。
转天傅昭就接到了临平王府的请帖,五日后,她如约来到郡王府,哪知过来迎她的竟然是周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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