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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五十七个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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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应下之后, 微微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浑身的血液都朝着大脑快速涌去,他垂在身侧的手臂绷紧,掩在衣袖里的指尖却是止不住的轻颤。

    他仿佛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肌肉在抽搐, 但事实上, 那层面皮僵硬的绷住, 展露不出丝毫的情绪, 唯有含着水光的眸色隐隐闪烁着。

    司徒声在紧盯着他,似乎只要他露出一丁点的破绽,都会被察觉出来。

    在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后,他终于调整好自己的心态,面色平静的抬起了眼眸。

    燕王朝着左右望了望,扯动嘴角微微笑道“九千岁是在和谁说话”

    司徒声缓缓皱起眉头,看着燕王脸上的温笑,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他喊的是司徒岚, 燕王没事应什么应

    就算此刻在这大殿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那正常人在听到他突然大喊别人的名字, 不该是先下意识的怔愣失神, 紧接着就会在心底疑惑, 他到底是在喊谁吗

    哪有人会下意识的先应一声,而后才是再追问出你是在和谁说话这种问题

    并不是说燕王不能这样做,只是他觉得不合逻辑, 而且巧合到离奇。

    怎么就偏偏是燕王走路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怎么他喊出他兄长的名字, 燕王就本能的应了一声

    也不知怎地, 经过方才的事情, 司徒声突然就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义子,产生了些疑心。

    听闻燕王是在江南与太上皇相识,因燕王谈吐非凡,相貌又长得俊秀,甚得太上皇的喜爱,便被留在了太上皇身边侍奉。

    许是第二年的春天,太上皇在西湖游玩时,有刺客趁夜混进了舞伶的队伍里,刺客以舞诱之,而后趁众人失神,拔剑刺向太上皇。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燕王奋不顾身为太上皇以身挡剑,因剑入心口,险些丧命当场。

    太上皇大为感动,当即决定若燕王能侥幸存活,便收燕王为义子。

    后来燕王被游历山川的神医救了回来,但命是捡回来了,却落下了一身病根子,只能依靠珍贵的药材吊着性命。

    往日他都没注意过,燕王和他兄长身上,有那么多近乎相似的地方。

    他们都体弱多病,身形削瘦,同样走路都会发出嗒嗒声。

    更关键的是,燕王的那双眼睛,看着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司徒声之所以从未怀疑过燕王,便是因为燕王的容貌与他兄长天差地别。

    天下人皆赞誉他容貌绝世无双,却不知他兄长司徒岚的相貌才是真正的风华绝代。

    他的长相遗传他父亲更多一些,但司徒岚却长得不怎么像父亲。

    也有人说儿子长相随舅舅,可他看着司徒岚和太上皇长得一点也不像。

    倒是幼年母亲带他和司徒岚回皇宫探亲时,他曾无意间听皇宫里的宫女打趣道,说司徒岚长得像是逝世多年的三皇子。

    三皇子是太上皇的哥哥,不过三皇子的母亲是掖庭里最卑贱的宫女,而太上皇的母亲是备受宠爱的贵妃娘娘,太上皇一出生就被封为了太子。

    早在太上皇登基之前,三皇子便死在了水牢里,所以他没见过三皇子,倒也不知那宫女说的是真是假。

    先不说燕王这张脸和司徒岚没有分毫的相似之处,倘若燕王是易容,那下颌处的连接线仔细看便能看出端倪,而且易容过的脸怕沾水也怕寒风,只要沾过水被风一吹,整张脸就会起皮蜕皮。

    燕王在校场外与林瑟瑟对话时,在雪地里站了那么长时间,又是雪花又是寒风的,此刻燕王的脸皮却依旧服帖,这足以证明燕王没有易容。

    许是司徒声一直沉默不语,只是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燕王看,燕王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去“这大殿真是清冷,本王去添件狐裘来。”

    说罢,他便站起身来,似乎是想离开大殿。

    燕王还未刚站起来,后肩上便多了一只苍白冰冷的大掌“我有狐裘。”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用了两分力道,燕王的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坐了下去。

    燕王正想说些什么,身后却是蓦地一暖,原来是司徒声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狐裘,披在了他的身上。

    他感觉到有一双手叩在他颈间,正灵活的系着狐裘的领带子。

    不经意间触碰到他颈子的指尖微凉,凉的不像是活人的体温,可他却有些贪恋这刺骨的冰冷,甚至希望这双手能在此多停留片刻。

    几曾何时,每次在他们征战回府的日子,他都会提前随着母亲一同去城门口守着。

    那天气冷的冻人,他父亲和弟弟骑着战旋归来,他们便会在百姓的欢呼声中,准确的寻觅到他和母亲的身影。

    而后不顾外人在场,两人翻身下马,褪下身上的大氅,披在他和母亲的身后。

    便是这只冰冷透骨的双手,为他耐心的系好颈间的系带,仔细掖好狐裘的边角,温声嘱咐道“天气冷,哥哥下次不要再带着娘,一起来外头等着了。”

    但下一次回城的时候,他们依旧会骑着战马在百姓的人群中四处寻觅,他和母亲也仍旧会守在城门外期盼等候他们归来。

    燕王的眸中满是怀念,他怔怔的陷入回忆,待他回过神来时,司徒声已经坐在了他的身旁。

    他低埋下眼眸,敛住眸光“谢谢。”

    这声谢谢说的很是平淡疏离,仿佛就是被陌生人帮了一个小忙,他出于礼貌回以感谢似的。

    司徒声并不在意燕王的态度冷淡,他垂下双眸,眸光不经意间落在燕王的黑皂靴上“殿下的鞋,似乎有些不合脚。”

    燕王的呼吸微滞,他掩在衣袖下的指尖轻颤,面上却没有露出分毫破绽“九千岁观察的倒是细致,本王的脚后跟一到冬日便会干裂,若是穿鞋穿的小了,走路时便会疼痛难忍。”

    这借口也算是合情合理,令人无法反驳。

    司徒声眯起细长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看着燕王“那真是巧了,我有治脚后跟干裂的药膏,殿下不如把脚伸出来,我给你涂一涂药膏。”

    说着,他便抬手去扯拽燕王的小腿,一副势必要帮燕王脚后跟涂药膏的模样。

    燕王自然不敢让司徒声看自己的脚,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叩在了自己的小腿上“九千岁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这是用膳的地方,这种举动实在不雅”

    司徒声才听不进去燕王的拒绝,他记得他兄长脚底有一颗红痣,与其在这怀疑有的没的,倒不如直接脱下燕王的鞋一探究竟。

    两人一扯一拽,像是在拔河比赛。

    燕王身体孱弱,又怎能是司徒声的对手,他望着殿门口鱼贯而入的人群,忍不住恼怒的喝道“九千岁请自重”

    他在说话时,往里注了两分内力,震得整个大殿都是他这句话的回音。

    来用膳的众人,听到燕王的呵斥声,纷纷顿住脚步,将眸光投向了纠缠在一起的两人身上。

    耳边传来嘈杂的议论声,司徒声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只是死死的盯着燕王的脚下。

    若燕王真的是他的兄长,那他就,就

    就如何

    是去质问他兄长,为什么丢下他和母亲,眼睁睁的看着父亲与那将军府一百多口人葬身火海

    还是歇斯底里的吼叫,问他兄长为什么与太上皇厮混在一起,还莫名其妙成了太上皇的义子

    如果燕王就是他敬爱尊崇的兄长,那他这长久以来背负的深仇血恨,那曾经在净身房里经历过的痛苦和绝望,都算什么

    就在司徒声抓紧燕王的鞋底,只差一步便能褪下黑皂靴时,他蓦地停住了动作,死死的抿住了唇角。

    他准备好迎接真相了吗

    他真的有勇气面对现实吗

    倘若被揭开的真相,背离了他这四年里为司徒家做的一切努力,那他接下来该以怎么样的心情活下去

    就在司徒声怔愣的一瞬间,燕王已经抢回了自己的黑皂靴,他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嗓音中带着微恼之色“九千岁何必强人所难”

    说罢,燕王似乎是想将自己身后的狐裘扯下来,可他抬起的手指动了动,犹豫了片刻,却终是又垂了回去。

    他迈着大步离开大殿,仿佛一刻都不愿再停留下去。

    燕王单薄的身影被淹没在人海之中,直至消失不见,就像是不曾来过大殿一般。

    司徒声怔愣的垂下眼眸,将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一只葱白纤长的玉指,捻着一面掐丝鎏金面具,递送到了他的眼前“你的面具。”

    这嗓音很是耳熟,是林瑟瑟的声音。

    司徒声望着眼前熟悉的掐丝鎏金面具,略微有些失神。

    那日上元佳节,他喝下了那一壶掺了药的酒水,为躲避皇帝等人,他与她一同匆忙逃进暗道里。

    她主动亲了他,可当他控制不住自己去回应她的时候,她却哭了。

    所以他推开了她,仓惶而又狼狈的逃走了。

    这面具便是在那时,遗落在了钟粹宫偏殿的暗道里。

    没想到却是被她捡了起来,还时刻带在了身旁。

    林瑟瑟就这样在意他吗

    连他遗落的一扇面具,都要好好留存在身边

    司徒声缓缓抬起疲惫的面容,看向身前的女子“放下吧。”

    他的嗓音中带着一丝倦意,其中夹杂着旁人听不懂的沉重和复杂。

    自打司徒声说出那句以后我们还是兄妹以及阿蛮和我又不是兄妹后,林瑟瑟就不想再搭理他了。

    若不是因为一进大殿,便看见众人对着他窃窃私语,而他脸上的面具又不知去了哪里,她也不会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这扇面具递给他。

    “还是带上吧。”林瑟瑟俯下身子,将手中的掐丝鎏金面具,轻轻覆在了他的面上“我不喜欢他们看你的眼神。”

    这是她的神明,又岂容他人亵渎。

    司徒声望着那近在咫尺的面容,眼眶莫名其妙就湿润了。

    他也想像个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

    哪怕这一生都活的平庸碌碌。

    但就是这样简单的愿望,老天爷都不能应允他。

    燕王方才临走前,曾对他说九千岁何必强人所难。

    倘若他兄长销声匿迹,改头换面,只为不与他相认,那他又何必强人所难

    可是他父亲就白死了吗将军府的那一百多口冤魂又该向谁讨回公道

    知道真相的人选择隐瞒真相,不知真相的人却要终其一生,苦苦追寻着那被掩埋的真相。

    司徒声看着她的眼睛,轻扯着布满苦涩的唇瓣“人会随着时间而改变吗”

    她怔了怔“会。”

    他又问“爱会变吗”

    她毫不犹豫“不会。”

    司徒声抿住薄唇“那你会永远喜欢我吗”

    林瑟瑟“”

    见她沉默,他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她,还是在笑自己。

    司徒声低埋下头“你走吧。”

    林瑟瑟轻咬住唇瓣,不知在他身前站了多久,才缓缓开口道“我会喜欢你十万年。”

    他怔愣一瞬,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是十万年”

    这次,她没有说话,只在心底回答了他的问题因为她只能活十万年。

    天庭里的神仙,要么是修真飞升,要么是功德圆满飞升,像她这种因缘点化成仙的,整个天庭加起来也不过个。

    而那个仙人,都是在第十万年的时候遭受雷劫殒身。

    她的修为没有那些仙人高,连她们都挨不过去的雷,她一个小小的杏花仙,又如何抗的过去

    林瑟瑟并不贪心,十万年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久了。

    她对着司徒声笑了笑,而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自己该落座的席位上去。

    皇帝不知去了哪里,太后又不喜这种喧闹的环境,便与嬴非非在帐篷里用了午膳。

    没有皇帝和太后在,众人自然是随意的很,方才紧盯着司徒声看的人,在面具带上的那一刹那,大都老老实实的移开了视线。

    不过偶尔也有一两个大胆的,不时地用眼角偷瞥司徒声的脸庞。

    他们从未见过九千岁的真容,原以为是个长相丑陋的,或是脸上有什么伤疤,才整日戴着面具示众,像是见不得人似的。

    谁料方才那惊鸿一瞥,却令他们久久不得回神。

    没想到这凶神恶煞的九千岁,竟然生的一张倾城绝世的好容颜。

    众人基本都是抱着猎奇的心理偷看,唯有镇国公一人,面色显得有些难看。

    即便司徒声已经带上了面具,可那张有着分熟悉的面容,还是在不经意间,勾起了他掩埋在心底最深层的恐惧。

    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的脸色煞白,嘴唇轻轻的蠕动了两下,竟是小腿肚子一软,险些栽倒过去。

    纯嫔刚好在镇国公身旁,她手疾眼快的扶住了镇国公,看着他那惊恐的模样,忍不住蹙起了眉头“爹,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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