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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069.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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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年前, 许星河和顾沄被许家人接回许家。

    他还记得那是八月五号,炎夏,他被人带着走到许家后门的铁门前。黑色栅栏仿佛一个牢笼圈禁着他眼前的世界, 也让他的人生从那天起与过去割裂。

    一开始的时候, 许承泽本打算将顾沄也接进许家去。

    顾沄没有名分,可许家人稀宅大,随便寻个由头安置给她,一辈子养着她总绰绰有余。

    可许承泽的原配张嫚坚决不允顾沄迈进许家的门, 顾沄亦坚决不愿再与许承泽有任何瓜葛。许承泽无奈, 只能由着顾沄的意愿, 允她住在外面。

    溪县那间小二层, 是顾沄自己选的。

    她说那位置处在南川与坞镇中间, 往前方有父母, 往后方有儿子,无论向哪儿都有期盼。

    可许星河知道,她之所以选在那儿, 是为了他。

    只有她离许承泽远远的,离许家远远的, 张嫚才不会对他为难。

    起初的时候, 许家的人们对他都还算客气。

    张嫚虽对他漠视,可是好在只是视而不见。许家上下旁支虽对他阴阳怪气,但没人会真正找他麻烦。

    他们都知道他在许家的作用。他自己也早与许承泽谈好了条件。他可以无偿给他骨髓,可他也须答应他此后许家任何人都不许再骚扰顾沄。而等到许承泽的身体好转, 他需得同意他随时离开许家。

    只除了, 许星灿。

    许星灿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他城府有多深年少的许星河自己也说不出来。他犹记得他刚到许家时, 初见他的场景。

    他像是刚下了一个宴会, 十七八岁的温润少年, 身上穿着板挺精致的西装衬衫,笑容彬彬优雅,向他友好伸出手掌。

    “你就是星河吧你好,我是星灿,是你哥哥。”

    “常听爸提起你,欢迎回家”

    他那时不乏戒备,但也并非毫无波动。曾有那么一瞬,他也期待过亲情的温暖。

    那时,他常常听许星灿对众人说一句话,“星河是我弟弟,你们要好好待他。”

    可背地里,那句话又变成了,“这个弟弟,可能还是和我不亲吧。”

    他送给他他新买的昂贵的新衣裳。第二天落在别人眼中耳中,却成了,“没关系,一件衣服而已,他喜欢,拿去就拿去吧”

    他让他替自己拿饼干吃,第二天自己却因吃了变质的饼干上吐下泄。当他被所有人呵斥责备、有意曲解,他就卧在病床上苍白着脸解围,“你们别怪他,星河也不知道那饼干变了质。”

    所有人都为许星灿不平。所有人都在说“他一个野种,他凭什么”

    渐渐的,在学校,在许家,他成了一个令人讳莫如深的众矢之的。

    他的书桌里会出现青蛙;饭碗里会出现白色的小石子;

    他走在路上,会有不知是谁从他身后猛踹来的一脚;会有人将他截在巷子里拳打脚踢,轻蔑讥嘲,“嘿,你就是许家那个贱种,是不是”

    而每当这时,许星灿又冲出来维护他,“星河是我弟弟,你们别欺负我弟弟”

    于是他的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无数无数的人都在告诉他。“你看你哥对你多好啊”、“你哥哥对你那么好,你还”

    他站在世界的一处孤角,那处角落没有光芒,世界听不见他的声音。他想要冲出去,就只得以自己为刀刃、为冰锥,割得他们血脉喷张,也刺得自己鲜血淋漓。

    那年他常穿一身黑色,哪怕是最炽烈的夏季,也总是长衣长裤将自己包裹。

    不为别的,只为了不让顾沄看见他身上的伤痕。

    他每隔一月,才有一次机会赴溪县去看望顾沄。他在心里反复盘算着日子,小心翼翼地隐忍咀嚼,期待着从许家离开与顾沄真正团圆的那天。

    只要等许承泽做完手术,只要等他病情好转之后。

    他就能走了吧

    他一直在忍、在等,也在熬。

    终于等到了他与许承泽的身体状况都达标,手术时间敲定。可未曾想,张嫚的死亡,是上天给他开的最残忍玩笑。

    那天晚上,是个要下雨闷夜。他屋中空调坏了,睡不着,便起身到屋外透气。

    下到别墅二楼与一楼的交界时,他看见张嫚正站窗前的风口,窗子开了一角,窗外的夜风呼呼灌进来,吹得白色纱帘肆无忌惮地飞,她的长发吹得飘起。

    她似乎正在画画,她本身就是个画家。

    她站在窗前拿着笔刷和调色盘正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副油画。直到似乎听见有人来,才慢慢转过头,空洞的眼睛望向他,渐渐的唇边竟还浮出了一抹微笑来。

    “好看吗”她问他。

    她声音是种雾一般的飘缓,又转回头看向那幅画,伸出指尖似想轻碰,又缓缓停。

    “这幅画的名字,叫aurora”

    “我给它起了个中文名,就叫星河灿烂。”

    她轻笑,也不知究竟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他说。夜风和白纱将她整个衬得仿佛幽灵般的飘渺。

    “可惜,现在还缺最后一份颜料。”

    那画是一副星空画,宇宙银河展现在夜空,浩瀚瑰丽,广袤神秘。可夜空的尽头却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无数的星被吸进去,碾得破碎。又有无数的星从中飞出来,漫入光河。

    他那时回许家已将近一年了,整整一年,他和张嫚的交流寥寥得一只手都数的清。

    他的目光只在画上过半秒便低下头,打算想要错开她直接走。张嫚却猛地伸手,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

    窒息感袭来的那一刻,许星河惊了,他甚至错觉自己看到的不是张嫚而是地狱里的修罗。

    “为什么为什么要抢我的”

    “为什么要出现,你们明明都已经走了,为什么就不藏好一点”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濒死的窒息如黑洞吸去了所有呼吸和空气,他震讶,惊忡,不顾一切掰住她的手腕,用尽全身的力量将她狠狠地拗开往旁一甩

    张嫚栽倒的那一刻,身旁所有的画架、调色盘、画笔等都哗啦碰倒了一地。她发丝凌乱地趴在地上,轻咳一声却是口血呕出来。

    动静惊来了别墅内的其他人。佣人、保镖、许承泽许星灿等匆忙地赶来,惊慌地看着张嫚狼狈染血地倒在地上,而他站在身旁。

    一片慌乱里,只张嫚反而痴痴地笑了。她口中反复呢喃着,“有了,不缺了”然后慢慢抓起画笔,浸蘸了血迹轻点在画布上。

    那之后,张嫚住入医院。

    她原本身体就不好,一米七的女人,体重却只有八十斤不到。身体更是纸片般的薄。

    住院以后,她的体质却愈加每况愈下,心肺功能急剧衰竭,个体全无求生意识,完全凭靠呼吸机存活。

    那段时日也是他最难捱的一段日子。所有人都说是他推了张嫚、气病了张嫚。

    学校里人人对他避而远之,许家上下对他鄙夷唾弃。而同许星灿交好的党羽对他进行的欺凌力度也越来越猛。他像一条脏污丑陋的丧家之犬,任谁都可踹上一脚。

    可他还在等,也还能忍。

    他不断不断地告诉自己,等。

    等到张嫚痊愈出院,等到许承泽手术做完只要他等到那天,一切就都能好起来。

    他日等夜等,在一个个黑暗苦楚的日子里无助又耐心地等,可最终等来的,却是张嫚去世的消息在许承泽手术日期的四天前。

    许承泽的手术很成功。许承泽的手术完成之后,许星河曾以为这一切终于能结束了

    他捐献骨髓后的预后还算良好,第七天时,已经基本恢复,那日也恰时是他该去看望顾沄的日子,他在得了医生的批准后出院前往溪县。

    那天他十分高兴,他以为他马上就可以离开许家,马上就可以同顾沄团圆了。他提前很久就给顾沄打过电话说他会过去。他迫不及待地想快点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她。

    可未想,这才是一切噩梦的真正开始。

    从医院至南川的大巴车站,需要经过一片巷区。

    那群人从巷子里突然猛冲出来突袭他的时候,他还是完全没防备的。他们将他罩在一个黑色麻袋里,然后拽到一辆面包车上。

    等他们将他从麻袋里放出来时,他已经被带到了一个废弃仓库。周身围了十几个人,都是在学校里曾同许星灿交好、也针对过他的学生。

    那一行打头的人是关子强。彼时关家和许家关系交好,也正是他跟许星灿关系最好的时候。他站在众人中央似笑非笑面对他。

    “你这么着急忙慌的,是去找你妈,对吧”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想找你玩玩啊”

    一顿拳打脚踢之后,他直接站在两个木货箱上,指着自己的跨下,兴奋狂笑,“来,爬”

    周围也是一片兴奋而轻鄙的哄笑声。他又气又怒,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不予理会转身向外走。

    “许星河,你想好”关子强却在他身后出声,“你今天要是走了,我可不保证你妈会发生什么”

    他不可思议,一瞬回过头。

    关子强的语气含着少年人最清朗的笑,可说出的话却仿佛淬了毒的刀,“我都打听好了,你妈在溪县,对吧”

    看见他怒变的神情,他笑得更开心了,“我听说,溪县那房子,可就只有你妈一个人住着。你说一个单身老妇女独自住在一个大房子里,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是不是还挺容易的嗯我还听说你妈长得倍儿漂亮啧不过也是,当小三的女人,不漂亮怎么当我倒真想知道她到底有多漂亮”

    “你到底要干什么”

    “要你爬”他双腿迈得更开了些,指着跨恶狠狠道“你钻过去,我就放过你妈。”

    他拳头一瞬攥得极紧,紧得指骨都细微作响,眼眶像被烙铁灼过似的烫。

    跪下去的时候,他心里不是没有恨意的。

    他跪得很艰难,感觉自己的膝上仿佛压了有千斤重量。双手颤抖伏在地上。

    但他能忍,只要为了他想要的,他什么屈辱都能咽得下,他也必须得咽下。

    直到他彻底跪下去的那一刻,四周是一片疯狂畅快的起哄声。

    “钻”

    “钻”

    “爬”

    “爬”

    “许星河贱种”

    “贱种爬啊”

    从他膝下到关子强跨下的距离,大概有五米。

    那一小段距离,于他此刻而言却仿佛一道不见尽头的鸿沟,漫长又遥远。

    他慢慢往前爬,地面的冷意透过他的膝盖和掌心钻进他身体里,让他浑身发冷。他咬着牙不让自己眼眶里的液体掉下。直到爬到他的跨下,关子强猝然收脚踩在他的腰椎上。

    “”剧烈的刺痛仿佛尖锥钻进椎骨,他一瞬感到全身的每一个痛感细胞都在疯狂叫嚣,双手抓着地上的泥土攥得紧紧的,额上的汗一滴滴落在地上。

    关子强脚尖慢条斯理地发力拼命碾。

    大抵没过几秒,他最终受不住,四肢一软直接完全趴在地上。四周的人立马上前按住他。关子强跳下木箱一脚踩在他头上。

    “许星河,你记好。”他居高临下地道“这就是做野种的代价。”

    “你妈那个贱人,给我我都不碰,像你们这样的脏东西,这辈子就只配被人踩,明白么”

    那天他们走后,却没放他走。

    他被关在那间废弃仓库里,仓库的铁门被用铁链从外锁好。他浑身剧痛,意识模糊,鼻息间全是的尘埃与铁锈似的腥味。

    那仓库连扇窗都没有,四周只有浓郁的黑暗,无边无际,好像无数个他默默等待看不到尽头的夜晚。

    他努力爬到门口去,努力去捶门。他希望能有人听见他的声音,希望有人能来帮帮他。可是没有,始终都没有。

    他也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

    可能是三天,可能是五天。黑暗让人丧失了对时间的感官,一分一秒都变得漫长又难熬。

    他又渴又饿又冷,就蜷在门口的角落。呼救声已变得嘶哑得发不出声音,却仍在执拗地一声一声。他不能让自己睡着。

    直到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就会死在这儿的时候,仓库的门,开了。

    他在一片浓烈刺眼的光线中看到了一道剪影。

    许星灿。

    “星河”他跑到他的身边将他扶坐起来,“你怎么样”

    他说“我不知道关子强把你关在这儿,也不知道他在半路截你,我问了他好久他才告诉我。”

    他说“你是不是一直都没吃东西饿不饿我带了吃的,你先吃一些,我带你去医院。”

    他那时对他有浓重的戒备,可他真的太饿太饿,饿到哪怕是一根草都想抓住了。所以当许星灿的那盒面包递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不自觉地伸出了手。他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扯开了纸盒。

    盒子一开,却是一条细长的黑蛇蓦地窜出来咬住他的手腕

    他惊骇飞快扬手丢开那蛇似乎也受到了他的惊吓,落地的瞬间连忙落荒而逃。尘埃地面留下一道蜿蜒长痕。

    他伏在地上惊魂未定地喘气,空气中飞起的尘埃被吸进口腔里,于是他又拼命地咳,咳得仿佛肺脏都要咳出来。

    许星灿就蹲在他旁边看着他,也在咳,却是笑的。他看着他的模样边咳边哈哈笑,笑得眼尾泛泪。

    那天到最后,许星灿丢下一袋面包酸奶和五十块钱。嗤他一声扭头便走了,任他自生自灭。

    他不曾碰那袋面包和酸奶,只拿了五十块钱。他看着室外那耀眼的光线,强撑着踉跄走出去,到报亭给顾沄打电话。

    接电话的却是陌生人。

    “你是顾女士的儿子”

    “顾女士出了一点意外,麻烦你到南川市中心医院来一趟,好吗”

    在太平间看到那个蒙着白布的尸体的时候,他的心是极安静的。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该有怎样的心情。他大脑空白,心脏在胸膛里像是连怎样跳动都忘了,他心仿佛燃烬的灰一般死寂。

    目击者说她当时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抱着一盒东西就飞快跑到通往南川的高速公路上去拦车。一辆重级货车因盲区将她直接卷了进去,货车也因此在山道上翻车。货车司机夫妇与她当场死亡。只剩下一个几岁大的小女孩被货车司机夫妇护在怀里得以幸存。

    他缓缓跪在浸满血的白布跟前,“妈。”

    没人应答。

    “妈”他低低唤,一遍一遍地唤。他叫了好多好多声妈,他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坠,自己都不曾察觉。

    自从他回到许家开始,他就再没有哭过了。他告诉她他可以回去了,可以回到她身边再也不用分开了。他求她带他回家。

    他越来越激动,也越来越语无伦次。他摇晃她的身体,多希望她能再起来看看他,可却只感觉到她身上死气的冰凉。

    他晃着晃着,有什么东西从她身边坠落到地上。他的呜咽声和动作蓦然停住。

    是盒杏仁酥。

    顾沄做给他的杏仁酥。

    他最爱吃顾沄做的杏仁酥,每一次他说要去看她,她总要提早很久就为他准备。

    这一次也尽然。可是他失约了,他明明说好去看她的,可是他整整消失了三天。

    于是那一天,在太平间所有的工作人员,就惊愕地看见那个满身狼狈的少年,抓起地上的杏仁酥就吃进嘴里。

    “诶那个可不能吃”所有人连忙上前阻止,“这可不能吃了,吃了要生病的”

    那些杏仁酥被雨水泡过、沾染了顾沄的血迹,又落在地上,碎成了一地的碎渣,混合着地面的尘土。

    他才不管不顾。拼命吃,拼命咽。连着血水跟泥土。吃到干呕也还要咽,吃到想吐也要咽。

    他咽的,仿佛是这些年受的所有苦难和屈辱。那些屈和苦他能咽下去,这些杏仁酥他自然也能咽得下去。他一定能咽得下去。

    为顾沄办理火化整理遗物时,许星河在她的手机里发现了一条短信。

    那是一条求救短信,号码竟是他的号码。短信内容只有短短的三个字,妈,救我

    可他的手机早就被关子强他们夺走了。这短信是他关子强发的还是许星灿发的他不得而知。可他好像恍然明白了什么,又绝望地陷入了什么境地。

    他抱着手机蜷在地上恸哭。悔恨第一次如浪潮铺天盖地裹挟,他原谅不了自己。

    回坞镇办好顾沄的葬礼后,许星河回到许家。

    顾家二老本意是想让他留在坞镇的,可许星河执意要走。

    顾老劝说不动,甚至疑他嫌贫爱富,气急生怒重重掴他一掌。

    “那你就滚你不是姓许了么那就滚回去别再来我们家”

    他神情平静,没有辩解,没有怨怼。跪在二老面前,重重地向他们磕了个头。

    走的时候,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留。

    再回到许家大宅之后,他将一整瓶安眠药吞下去。

    要结束了。

    这一次,是真的要结束了。

    他好累啊

    他这些年,风霜雨雪,踉跄冷清。走的每一步,好像都是错的。他的存在就是一种错。

    好想再也不用打架,再也不用忍疼;再也不用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一天一天地数、绝望却又要饱含希望地等。

    他好像看见光,那光那么刺眼,可也那么温暖,像冬天里最炽热的火焰。他看见顾沄在光里等他、唤他的名字。她朝着他微笑。

    然后他也朝着那片光奔过去,异样的温暖和轻盈将他包裹,他从未有过一刻感到如此幸福和轻松。

    然后那阵光芒的最后,他听到一阵暴怒的呼喝。像是有人拽住他的衣领,他的全世界都在摇晃,他感觉自己就要破碎掉。

    “许星河”

    “你给我起来许星河”

    “你起来你起来”

    “你不许死许星河你听到没有我不许你死”

    “许星河你给我醒过来”

    他再醒来,他人已经在医院里,沉重的呼吸机压得他脸上钝痛,洗过胃后的难受让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许家人围在他的床边,一声一声地劝解他、关心他。他已无所谓那些关心是真是假。许星灿也一脸担忧又幸慰地在他的床边放了一束花。

    等到许家人都散去后,许星灿缓缓蹲在他的病床边,脸上是浓重的恨意与憎恶。

    “真可惜”

    “你怎么就没死了呢”

    他只默默地看着他。

    他一直不知道是谁救了他。但不管是谁,似乎都不重要。那日之后,许家一半以上的佣人都被遣散换掉,据说是许星灿所授意的。

    他明白他该是气那些人救了他。他从来都是许家人口中一个脏污的禁忌,就连救他都成了一种罪过。

    他离开了许家。

    走的那天,他什么都没带,孤身一人单单薄薄,不知该去哪儿,就在南川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他没有吃的、没有钱,于是就流浪。困了,随便找一个角落就睡了;饿了,随便找别人吃剩的东西就吃了。他是这世上最渺小肮脏的一缕浮萍,没人在乎他的死活。

    直到某天,他路过夜风俱乐部。

    他什么都不会,只会打架,也只能打架。

    于是他站上了夜风俱乐部的擂赛台,一场一场地打,不要命地打。

    他打得越多,赢得场次就越多,得到的奖金也越多,传出去的名声也越来越厉害。

    不少搏击手都闻名而来,只为了和他打上一场。

    他似乎恋上这种疼痛和不要命的感觉,想着若能这么死在擂台上也未尝不好。起码在这一刻,他的存在还有意义。

    是高鹤鸣看他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偏激不要命,担忧他会出什么事,不顾他的反对,强行将他拉回家。

    他起初不愿留下,总是想走。可每次走,高鹤鸣身边的保镖总能精准无误地将他找到,又押回来。

    他们兄妹俩带他去医院,给他衣食和地方住。他想,就这么留下也好。他会做力所能及的事就当做报答。

    高鹤鸣说“学还是要上的。这样,我供你上学,你平时空闲就来帮我,等赚钱了,再来还我,就算报答。”

    去新学校的前一天,高鹤鸣让高妍带他去买几身新衣裳。

    在商场挑选的时候,高妍兴致勃勃,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他什么都无所谓,任她选她喜欢的款式。于是她极开心地挑选了几款,问他“你要什么颜色”

    那一刻他微顿,下意识想指向黑色,手伸出去的刹那又停住,最终说“白色吧。”

    高妍便笑,“原来你喜欢白色”

    他只弯了弯唇,没答。

    他之前那些年,一直生活在黑暗里、藏在黑暗里。

    他的脏污腐烂渗刻在骨子里。可从今以后,他不想再藏了。

    人都说,断了软肋,要么死,要么强。

    他死过了,所以干脆就在这片泥泞地里爬起来,拾起七零八落的自己,迫着让自己变强。

    他不喜欢白色。

    只是白色,能让他看清他身上每一条伤疤,每一分血迹。

    他会记住他流过多少血,记清楚。然后,尽数报复回去。

    往后的每一天,他再不会忍什么。若有侵犯,他会尽数报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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