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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河离得还稍远, 离她几十米的距离。
淡白月色笼在他的身上撒了层银霜,他步子稳而缓,整个人冷清遥远。
见她跑过来, 他步子停下来, 静静看着她跑向自己。
夜风里她的长卷发像片栗色波浪,随着步伐飘漾在空中。永远热烈张扬。
直到她越来越近, 在距离他只剩几米时脚步渐渐缓下来,站在了他两米外。
许星河看着她。
月光下她的脸颊是细腻的象牙白, 呼吸带着跑过的微喘,眼底有水澄的红, 被风吹乱的发丝遮不住她的美。
被他沉默望着的这会儿, 林落凡也看着他。
消失了这些天, 他瘦了一些, 头发也似乎长长了点。
他的脸仍旧冷峻好看,肤色冷白,接近苍白, 眼眸沉郁没有病态。
林落凡想走近他一点, 再近一点。可又不敢。
她感觉到眼前的他好像特别不真实,连眨眼都生怕他又会消失,就站在这个不近不远的距离一瞬不瞬地仰头看。
“你”她好像有点无措, 两只手往前伸了伸又停住,最终手指无意识地抓了抓空气放下来,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弯唇对他笑,“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她语气笑意轻松,眼底却越来越红。
仿佛他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 她也只是在旁乖乖的等。没有怨怼, 没有质问。
许星河始终低眸望着她, “嗯。”
沉浓的夜将他眼瞳的色泽衬得更加幽深,他旋即也微弯起唇对她道“恭喜你,得了冠军。”
林落凡一刹心尖似有烟花在绽放,声音都放轻,“你来了”
许星河嘴唇翕动。
他像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
最终只是一寸一寸放下目光,落在了她胸前那枚奖牌上。
想起自己还带着那枚金牌,她心里的烟火又星星点点坠下去。她伸手碰了碰冰凉的奖牌。
天宽地旷,秋夜寂静。
手紧紧握了握那枚奖牌,林落凡很快又抬头对他灿艳笑起来,“许星河,我把高妍给虐了”
她拿起那枚奖牌冲他摇了摇,金色光点在他的眸里划开一抹亮。
她语调雀跃,努力压抑着什么就快压不住的东西,“你都不知道,我把她虐得可惨了她现在对我超服气的你没看见真可惜了。”
许星河神色平静,“嗯。”
“那给个奖励”她快压不住了,握着奖牌的手不自觉在抖,索性放下来,咬牙拼命隐忍着呼吸,“许星河,我都得了冠军了,你是不是也得有个奖励给我呀嗯”
他微默,看着她眼眶愈渐加深的红色,感觉胸口里有种无形的东西在撕扯。
他说。
“你要什么”
“我要你。”
她的话音贴着他的尾音落下。一瞬间风停了,夜空安静。
许星河不可思议般凝了凝眼。
她一直在隐忍的东西忍不住了,忽然低下头掉下一滴泪,再抬起头时笑容收敛神情郑重。近他一步。
“许星河,我要你。”她说“你要我吗”
夜色里女孩声线颤动却坚定,不是在商量。
他指节在身侧无声地蜷紧。
“你说什么傻话”
“我没说傻话。”
他眉微蹙,呼吸被掐住,“疯了”
“疯了。”
“我给不了。”
“为什么”
他句句在退,她步步紧逼,像是被逼出了最深处的决绝。眼神凌厉,像不容回避的箭直直刺向他。
许星河唇线紧抿,迎着她的视线,“你知道我”
“私生子。还有呢”她驳去他的话,最尖锐的刺直接刺破他心底最深处,仍旧恁般坚毅。
许星河一顿。
他早已预料过,那天过后,有些被他刻意隐藏的深埋的东西都不会再隐瞒得住。她都知道了。
他心里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在蔓延,音线哑了些,“落凡。”
“重度焦虑症、惊恐症心理障碍严重,不知什么时候会发病,惊恐发作时状态可怖,需要一直吃药调节。还有呢”
林落凡不管他,自顾说。胸口随着促急的呼吸有了起伏。
许星河手臂肌肉无声绷紧了,眼底有了隐忍的红。
“你做过骨髓穿刺”林落凡吸了口气稳了稳情绪,“没休养好有后遗症,脊骨偶尔会痛,腰脊受不了重击。你不确认以后会不会出现问题”
她越说越觉得心脏在疼,胸膛里翻山倒海的哽咽止都止不住不住,眼睛蒙了浓浓的一层雾,“还有呢”
“”
“星河。”她迈开最后一步完全同他靠近,仰着头,泪水盈满却执拗不掉下一颗,“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份生日礼物”
许星河一瞬胸膛像被重物压紧了,他喉咙酸涩说不出一句话。
这些天,许星河在姜宏那儿,不是没曾想过后面如何。
该怎么解释该怎么面对
如果他还是十五岁,那么她想要什么,他都会尽力去给。
他在阴诡污沟里长大,从来什么都不怕。不信天,不信命,不信神佛只信己。
可从他由顾改姓许的那一刻起,他就发现,这世上总有些事是自己的不可抗力。
那些屈辱和卑微刻进骨子里,就算痊愈了也会留疤。
她永远是那个恣意无畏的林落凡。
可他早不再是那个能给她后盾的顾星河。
他低声开口“落”
林落凡飞快退后一步,打断他的话。
“许星河。”她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说“我不逼你,我给你时间。”
“”
“我只要这个。别的,我都不接受。你想清楚了,再来回答我。”
望着林落凡走远的背影,许星河长久站在原地。
浓云吞没月亮,他的身影隐在深寂的夜色里。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去试一下她未必会在乎你在乎的那些。”
“给不了她最好的,我就不给了。”
这样,最好的就一直在她心上。
她永远明亮。
永不失望。
赛车联赛结束,许星河归来,让所有人似乎都松了口气。
林落凡从许星河的公寓搬出去了。
她直接就走了,连这些天放在他家里的东西都没拿,也无所谓许星河会怎么解决。只找了个时间将钥匙还给江川。
整个房子,她只带走了那枚药片,一直被她带在脖子上。
这些天她一直没有联系过、也没见到过许星河。
林落凡并不心急。她那晚对他说的那些话,其实是她这段日子以来早就酝酿很久的了。
以前她一直不懂,自己对他之间究竟是种怎样的感情。她总是气他、唱反调、和他吵架。可她一面又依赖他,在他面前卸得下所有的伪装与防备。
可直到那天她在许家门口看见他的那一刹起,她就觉得,什么感情都不重要了。她只有这一个目的。
其实林落凡那天忘了问,他喜不喜欢她
但他一句喜不喜欢,又有什么所谓他们两个,就像藤萝缠蔓草,相互嵌入骨血,早不是简单的喜欢与否就能概述的了的。
她大概明白他顾虑什么。
所以,她不会放软态度去拥抱他、安慰他。她要他知道,她做这一切决定都不是对他的怜悯。
但她会一直站在他的壁垒外为他伸一只手,只要他愿意,她就拉他一把。
而这是他的壁垒。
只能靠他自己去冲破站起来。走出去。
初冬的南川气候温凉,天晴少雨,阳光明媚。
这些日子林落凡的“混吃等死”四人小分队倒是生活平静。吃吃喝喝,玩玩闹闹,仿佛回到当初几人刚相识交好时、一切没发生过的时候。
这天在静吧汇合,林落凡抬眼看到程骁立即便问“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程骁明显是急着赶来的,气喘吁吁,点着头,“打听到了。”
他抓起来林落凡推来的柠檬水就咕嘟咕嘟就灌下去。
齐欢看他这样子就觉得好笑,“你被追杀来的”
林落凡静着脸色等他平复。
她指尖随意搭在桌上,点着一张撕下来的杂志单页。
页面是一套蓝钻珠宝。
平缓了一会儿,程骁长舒气说“是这么回事。”
“这个搏击赛不是官方的,是公益赛,主办方是悦格跟搏联的合作。悦格之前不是爆出了辐射丑闻么估摸想用这遭挽回点公信力。已经定了是下旬开赛;”
“tober dans e onde是这次头奖,奖给比赛冠军,亚季军也有奖励。亚军是一副叫什么aurora的画,季军是忘了忘了,反正都是业内挺有名的作品;”
“现在不少珠宝公司和收藏家都挺关注这几款的,悦格也是下血本了。要想拿到的话,就得想办法找俱乐部或者单独找搏击手参赛。所以现在不少俱乐部的搏击手也在等这些人出价雇佣。整体就是这么个利益链。”
他一口气说完,最后指尖在那张蓝钻中央点了点。
“所以,你要是真想要,意思就是现在就得抓紧打听下哪个俱乐部或者搏击手实力强些,还没被别家雇佣,雇下来替你去打,还得打赢了,才能拿到。”
林落凡心沉了沉。
齐欢和季夏在旁默默听。齐欢盯着页面上的那套珠宝撇嘴。
这些天来,林落凡一直在忙这个。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平时从不见她带什么首饰之类,莫名就突然对这珠宝感上了兴趣。
她人倔强,要想得到什么就一定想尽办法努力得到。周围的一圈都被她打听了个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林落凡淡蹙着眉,“我压根不熟这领域,也没这方面人脉。”
程骁“所以看你取舍。”他看着她,眼神复杂,“风险肯定会有,还很大,结果大概率会打水漂。但是要是不试试”
心里涌起躁和倦,林落凡手肘杵着桌面扶住额头。
她垂着头,长发凌乱往下散,有几分颓意。
程骁望着她心下叹气。
看出她心情不大好,齐欢季夏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出声劝,“诶好啦好啦,落凡,你也别急嘛。”
季夏揽住她的肩,“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别强求嘛再说了,这个要是拿不到,那我们那我们再给你物色新的嘛总有更好的出现。”
“就是啊。”齐欢点头,“我认识好多好看的小众品牌的,你看你平时也不常参加宴会,这套这么贵重,你也带不到啊再说了,这款式其实也没那么好看,我一定给你介绍比它好看”
话未结,林落凡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眼神并不冷,但是没温度。齐欢读不懂她目光里的意思。
正当她以为她会说什么的时候。林落凡平静移开视线起身,“我去抽根烟。”
齐欢懵然。
一路看着她推开玻璃门出了酒吧,她猛回头,“她怎么了”
程骁颇无语似的看着齐欢摇摇头。他挑着下巴示意那张杂志,“知道这是什么吗”
“珠宝啊。”
“叫什么”
这她哪能知道齐欢怪异瞅他一眼。
“tober dans e onde。”程骁字正腔圆说了一遍,微默,“法语译过来,落入凡间。”
齐欢和季夏齐齐一怔。
这才恍然地想起什么又明白什么,两人愣愣地向门外的身影望了望。
“这是她妈妈的遗作。”程骁也看过去,轻叹,“这可能是她离得最近的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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