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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挂在天上只是一个没什么温度白影,甚至慢慢隐进了云层里。
远处西州大营大门高两丈有余,不算两边哨楼上弓箭手,单是大门处当值守卫就有百来十人。
大门中间吊着个血淋淋人,身上流下血已经把沙地染红了一大块。
是麻子脸。
刘成额前冷汗直冒,若不是胡杨林那边栅栏缺口被封了,他不会冒险走这里。
他捏紧了肩头装着五十两纹银包袱,没敢多看半死不活麻子脸,径直走到当值守卫跟前,递上对牌“军爷,我火头营,出去办点事。”
守卫接过对牌看了看,又瞥了一眼他身上鳞甲兵服。
刘成被守卫那个眼神看得心头发毛,这套鳞甲兵服是他为了躲避虎步营追捕偷来换上。
他心中正忐忑着,就见那名守卫向着身后一招手“这里有个奸细绑了”
守卫们瞬间围了过来,几十把长矛齐齐对准了刘成。
刘成吓傻了“我真是火头营人,灶上李头儿还是我师父”
守卫冷笑“你是火头营人,怎穿着步兵鳞甲”
西州大营只有上战场作战兵才有鳞甲兵服,火头军远离战场,只负责在后方做饭,所以并没有配置鳞甲兵服。
刘成百口莫辩,他换上这身兵服才好不容易避开虎步营,怎料距离出营只有一步之遥却被当成了奸细。
一想到李厨子若是也死了,他身上背就是两条人命
刘成眼神一恨,撞倒一个守卫不管不顾就往大营门口冲过去。
“抓住他”
门口守卫从封朔大军入驻西州大营那天起,就换成了辽南军,个个都是沙场上爬摸打滚过来,见刘成要跑,长矛一掷就刺中了他左腿。
刘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包袱里白花花银子全洒了出来。
“银子我银子”
他像条疯狗,把银子全揽进自己怀里,看着近在咫尺大营出口,眼底血丝都迸出来了,拖着受伤左腿向着大门处爬去“我有钱了,我要出去,我要过好日子”
守卫们上前,毫不留情用手中长矛扎进了他右腿。
两条腿都被扎穿,刘成发出杀猪一般惨叫声,但依旧死死地抱着怀里银子不肯松手。
他满目绝望看着西州大营外天。
太阳彻底隐进了云层里,乌云蔽空,似要下一场大雨。
邢尧匆匆走进大帐,“主子,那个火头军共犯抓到了”
封朔从一堆公文中抬起头来,他着一身玄裳,襟口用赤线绣了蟠螭翻云纹,头戴金冠,腰束玉带,俊美无俦面容上是一贯冷然。
“问出些什么了”
邢尧简要把刘成跟春香为了那五十两赏银,唆使麻子脸谋害姜言意事说了。
封朔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几个罪奴勾心斗角他并不感兴趣,直接道“胡杨林栅栏处缺口是谁弄”
这才是他一大早派人去抓刘成主要原因。
栅栏处木头裂口是旧痕,显然这个缺口很久以前就存在了。
哨楼存在视线死角,死角处还有隐蔽通往外面通道,这样军营简直就是个笑话
昨夜审讯了麻子脸,麻子脸说在昨晚之前他都不知道那里有个缺口,是刘成告诉他。
邢尧道“姓刘火头军受不住刑,全招了,那缺口就是他弄。樊威小儿子是个好酒色,几个月前抢了一批良家女到军中取乐,其中有个番邦女子很是得宠,但不知怎看上了姓刘,番邦女子撺掇他弄了这个缺口,以便二人到胡杨林偷情。”
樊威在任时,军中虽有营妓,但也不是全无规矩,过了亥时若还去狎妓,会被罚鞭子。
且营妓不足百人,军中大小将领都有数百个,可谓是僧多粥少。刘成一个小小伙夫,挤破了头也轮不到他,番邦女子主动勾搭,这等美事他岂有不应之理。
他靠着晚上给那些营妓们带宵夜,顺便一度春风,很是过了一段快活日子。
封朔越听面色越难看,到后面脸上已经阴沉得滴水,“即刻捉拿番邦细作。”
以营妓身份混入军营,又开出一条暗道,不是细作是什么
邢尧躬身抱拳道“属下审完姓刘伙夫就命人去了。”
封朔面色稍缓,吩咐道“把营妓名册拿过来。”
他昨晚取了西州大营营妓名册,还没来得及看。
邢尧从一旁高几上找出册子递给封朔。
封朔一目十行看下去,发现没有在官府登记罪籍营妓竟有十余人,其中四人都没法准确户籍信息。
他从名字上辨出四人中一人就是那个番邦细作。
封朔把余下三人用朱笔圈了出来“派人盯紧她们。”
邢尧应是。
他接着往下看,目光在名册最末“姜花”这个名字上停顿了片刻。
所有营妓中姓姜只有这一个,想来她就是火头营那个厨娘。
名册上她户籍地址写得十分详细,不像是作假。
但登州奉仙郡前年闹瘟疫,死了好几个村子人,官府为绝后患,直接放火烧村。
郡守怕死太多人朝廷怪罪,伪造一册新户籍,只保留了那几个村子一半人户籍。原先户籍册销毁后,村子里另一半人姓甚名谁根本无从查证。
这户籍填不可谓不高明。
封朔凤眸微眯,如果这个“姜花”是伪造身份,他倒有几分欣赏那个厨娘才智了。
他指尖在名册上轻轻敲了敲,问“姜家嫡女事查得如何了”
邢尧恭敬回道“京城探子来报,姜家嫡女被送到这关外军中充妓,只因与她庶姐有诸多龃龉,她庶姐进宫后得了皇帝宠爱,皇帝为给宠妃出气才下此暗令。”
“轰”
帐外一道雷声响起,冷风吹动帐帘,耀白闪电映在封朔脸上,他神情甚是讥讽。
许是想起了什么不好回忆,他眼底仿佛淬了冰,唇边凝着一抹轻嘲“不愧是那人宝贝孙子,在这种手段上,祖孙两还真是一样路子。”
当今皇帝祖父,可不就是先皇么
邢尧不敢接话。
封朔扔下手中名册,整个人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眼底浓郁讽刺下藏着些不为人知情绪,他道“让你查前些天死人是不是姜家嫡女,查得怎么样了”
邢尧这才开口“属下问过当日收尸两名将士,那天营妓们都去了火头营,只有一个夜里咽了气。二八年纪,容貌中上,额头上有疤,营妓名册中也没有她名字,跟姜家嫡女颇为吻合。”
“不过管理营妓们郭小旗刚上任,不知她是何时被送来,属下今夜再去找营妓们问话。”
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豆大雨点打在帐顶帆布上,发出“扑扑”响声。
封朔显然没耐心再等,他散漫声线里藏着冷意“挖坟,开棺验尸。”
眼前不知为何浮现起月夜下那个小厨娘精致锁骨和半个圆润肩头,以及那条水红色延伸至雪白脖颈后兜衣系带,没有一丝血色却叫人想一亲芳泽樱唇
封朔眸光微敛。
如果死那个当真是姜家嫡女,那么这个“姜花”,极有可能也是细作。
还是一个试图魅惑他细作。
想到这个细作或许还掌握着能让他恢复味觉法子,他眸色更深沉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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