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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火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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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火焚

    冉冉鄙夷地望着对方“心里有鬼,便处处是鬼。落个那样的结局,那也是他的命数。”

    “我每隔几日就会梦游,其时间、路线、行为都大致相同,你是怎么做到的”李楠接着问。

    冉冉再笑“这个简单。你本就有梦游的习惯,我掌握了你梦游发作的时间和规律,只消在你梦游开始前,到你耳畔说声爸爸,路路饿,你便会睁开眼睛看着我。路路的死令你非常痛苦,你经常到他的墓前祭奠并喃喃自语。在你的潜意识里,他依然在某个空间以某种形式活着。我以路路的名义唤起你、引导你完成一些动作,慢慢地,那些行为便固定成一种习惯。再后来,只需借合适的时间到你耳边喊上一声路路饿,你便会条件反射地去做那些你做了很多遍的事。”

    李楠闭目长叹“中午我们的讲话你都听到了,并且已经告诉童童的父母,对吧”冉冉愤然喝道“我绝不允许你们拐了我的姐姐,现在还要拐走她的孩子”

    “你说什么”瞿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王慧是你姐姐”

    “是的。”冉冉凝望她的眼睛,“这我还得感谢你,是你让我们姐弟分别十七年终于再次相见,虽然她失去了过往的记忆不再记得我。说实话,曾有一段时间我都在犹豫,是否将报复行动就此停止,或者说是否尽量留你们一条性命,但没想到你们贼心不死,居然还想拐走她的孩子。这才使我重新坚定自己的主意,务必把行动继续下去,直到将你们送入地狱”

    “可我们是真心爱你的,这半年多来,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儿子抚养。”瞿丽痛哭流涕,她这番话的确发自肺腑,“即便知道你做了那些不好的事情,我们也从来没决定把你送走或者卖掉,否则,也就不会打童童的主意”

    “够了”李楠爆喝一声,“我倒要看看,他一个毛孩子能把我们怎么样”

    “的确够了,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冉冉从口袋里取出一盒火柴,嚓地燃亮一支捏在手中,“我这就送你们上路,再见了,爸爸妈妈。”

    李楠吸吸鼻子,发觉什么不对。歪头一瞧,见冉冉身后不远的门框边平放着一只汽油桶,淡黄的液体正向主卧的木地板浇注蔓延。

    瞿丽也看到了,她惊声叫道“不要啊冉冉。”李楠则冲过去试图阻止。冉冉退至客厅,尔后抛出手中燃烧正旺的火柴,踢开汽油桶快速将主卧的门朝外扣上老式木门外面都带锁扣。

    浓烟卷着火苗从门底的缝隙喷射而出,与此同时,木门被砸得咣咣直响。冉冉在客厅站了一会儿,随即退到入户门外,开始倾倒早就准备好的第二桶汽油。

    就在此刻,主卧的门被拽掉了,满身卷着火苗的李楠发疯般冲向那个弱小的身体,他发誓要把他撕成碎片。但冲到冉冉跟前的时候他猛地停住,继而慢慢跪在地上。他胸口插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这是冉冉给予他的致命一击。

    火焰伴着瞿丽的惨叫从主卧蔓延到客厅、再蔓延到洗手间、厨房,最后缠上不断抽搐中的李楠。

    当王慧赶到现场的时候,大火已基本被消防队扑灭。李家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正就倒在门口的两具尸骸议论纷纷。他们惊诧地看到,这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女人不顾消防队员的阻拦冲进李家,但很快又被驱赶出来,最后不顾体面瘫软在六楼的垃圾洞口哭得昏天黑地。

    此时此刻,郑强刚刚翻完妻子丢下的那个日记本。本中记录了一个家庭五年多的生活片段,其中,父母之间质朴但深厚的感情以及姐弟间的相依相爱甚是令人动容。

    日记的最后一篇是在昨天记述的,冉冉以告白的方式写道“姐姐,很高兴我们此生还能再次相见。我多想能跟你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多想跟你一样能够忘记一些事情,那样的话,也许就不会觉得痛苦,就不会再有仇恨。但我就是无法忘记,所以,有些事情还要继续去做。请原谅我不辞而别。当你看到这里的时候,也许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到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但不管在哪里,我都会永远想念你,祝福你。”

    郑强明白王慧的去向了。他放下日记本推开阳台的窗户,深深呼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暮霭混合着炊烟的味道。

    就在他视线的余角,冉冉正将一张破旧的五块钱递给商店老板,后者皱着眉毛翻了翻,递还一个巴掌大小的软皮笔记本。冉冉把新日记本装进背包,朝夕阳垂落的尽头快步走去。这个时候的他,衣着破旧、脸色脏污,全完一副无家可归的弃童模样。

    遥远的城市另一端,这家福利院的院长刚刚完成早餐前的祈祷,推开窗户,大声呼唤正在游戏的孩子们,然后,他轻而易举发现了徘徊在门口的那个可怜兮兮的孩子。

    故事结束,讲坛上的灯暗了下来。

    芸姐轻抚胸口,啧啧赞叹道“这是五个故事中最吓人的一个,有种看恐怖片的感觉。我想象出无数种解谜的方法,无外乎拿灵异来说事,却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而且合情合理,毫不突兀。陈岚先生不愧为一代悬疑宗师,真的太服气他了”

    “这也是五个故事中社会意义最深的一个。”岳海洋亦颇有感触,“现代人生活压力大,养个小孩普遍不易,对于人贩子,说句不恰当的话,真是人人得而诛之。恶童日记里的这对夫妻坏事做绝,最终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钟义赞同前者的观点“让未能受到制裁的罪者付出代价,可使人获得某种情感和心理上的满足,让像周皓辉的死亡通知单。故事用孩子来做文章,虽说有些残酷,却也带来了非同一般的震撼。尤其最后开放式的结局,给人无限遐想,真心不错。”

    相比上次的沉默,这回慕容恪发表了观点,但唱的却是反调。

    “立意固然不错,但有借梗孤儿怨的嫌疑,且未能摆脱冤冤相报的俗套。”慕容恪捋捋浓密的黑须,把矛头转向岳海洋和钟义,“两位一个白衣天使,一个为人师表,就因为得到了陈岚老师的奖赏,便轻易放弃客观立场,在这儿曲意逢迎、大肆鼓吹,宣扬起烂掉牙的封建宿命,似乎有失原则和身份吧”

    “哟,都过了两日,大作家身上的醋味还是这么浓啊。”芸姐出言讽刺,“想来,人家写字蘸的是墨,你蘸的是醋吧”

    慕容不屑一顾“一个下三滥的妓女,有什么资格在这儿附庸风雅。”芸姐反唇相讥“我是下三滥。咱们几个里头,你算是见识最广、品味最高的一个,称得上唯一的文人雅士,只是这么些年,也没见弄出个不俗的东西出来。说人家借梗,你的那个惊尸,怕也没少取材危情十日吧”

    慕容恪“嚯”地站起,脸上青一阵黑一阵。芸姐挑着下巴“怎么着,斗不过嘴想动粗啊你碰碰老娘试试”慕容恪快走几步,两手锁住对方脖子。芸姐没想到对方真敢动手,且下手如此果决。她被卡得喘不过气,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憋直了嗓子嚎叫“救命啊,假道士马聪给慕容恪取的绰号要杀人啦”

    “住手”一旁的符勇站了起来。慕容恪则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我今天就灭了这个臭婊子,顺道杀一杀不良的社会风气”

    符勇抓住慕容恪两只手腕,用力迫使其松开,然后顺势一搡。慕容恪噔噔退后几步,被讲坛的台阶绊倒,脑袋撞上发言台。他的簪子落在一边,头发随之散乱下来,模样看上去甚为狼狈。芸姐抚着喉咙朝前者怒视,却不敢再出半句叫骂之词。

    岳海洋亦站了起来,严厉呵斥仍在对峙的双方“幽幽书香之所,你们却在这儿恶语谩骂大打出手,瞧瞧你们的样子,也不怕旁人看了笑话”说罢,岳海洋拂袖而去。钟义圆场道“时间不早,大家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返回别墅时,钟义跟符勇坐在一起,颠簸中,他再次碰到后者怀里那件硬邦邦的东西。钟义本能地缩了下身子,眼睛里透出警觉和怀疑,后者闭着双目似睡非睡,对前者的反应仿佛毫无觉察。

    返至别墅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无人在客厅逗留。

    钟义摸出钥匙准备开门,忽然发觉身后站了一个人,回头去看,见是陈雷。

    “你找我”钟义呆呆地看着他,“有事吗”

    陈雷点点头。

    钟义打开房门,把陈雷让进屋里,然后拿杯子倒水。

    “我来,是要告诉你事情的真相。”陈雷掩好房门,站在离门口不远的位置,直截了当地说,“有关陈岚老师、粉丝招募和这座别墅里的所有秘密。”

    钟义张大了嘴,根本未注意到水从杯子里汩汩溢出。

    “你先看看这个吧。”陈雷从左侧口袋取出几张叠在一起的白纸递过去。

    钟义把杯子放到一边,湿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接过白纸,展开最上一张是省精神卫生医院开具的诊断书,后面是各类检测化验的详单。

    “你从哪儿得到的”钟义粗略浏览,再吃一惊。

    “前天你们到望湖楼参加活动,我闲来无事就去湖边游逛,恰巧碰到几个安保员在处理马聪的一部分遗物,见有些东西没烧干净,我就带了回来。”说着,陈雷从右侧口袋取出个黢黑残破的笔记本递给钟义,“你再看看这个。”

    钟义接过笔记本。虽然外层的塑料封皮烧毁比较严重,但内页及文字基本完整。里面全是一篇篇的日记,字形天马行空狂放不羁,一看就是马聪的风格。

    “马聪这个设计总监做得相当不易。”陈雷就诊断书和日记本的内容做了合并说明,“他挤走了前任,干掉了最有潜力的新人,为争夺客户,又以窃取商业机密为由头设下陷阱,将合作多年的搭档送进了监狱。也许用心太过,这几年他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就在三个月前,他被诊断为肺源性心脏病,且伴有偏执型精神分裂。”

    “他总幻想皮肤内寄生了某种虫子,那些虫子四处蠕动,产生剧烈的瘙痒。可找了几家医院,都未查出任何异常。后来,他的皮肤上生出很多蚕豆大小的囊包,奇痒无比。他认为那是虫子的卵,要求医生将其剥除。医生找不到病根,只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地开些抗过敏的药,但无济于事。”

    “忍无可忍之下,他选择了注射吗啡,可也只能缓解一时。为破坏虫子的巢穴,阻止其繁衍,马聪将晾衣服的竹夹进行改造,用它们来咬住囊包,直至溃烂出血才略感安心。对于夹子留下的伤口,他买来大量创可贴,照着镜子一一贴在创面上。现在看来,马聪的死系突发性周身疼痛诱发的心肺功能衰竭。”

    “他们为什么要焚毁马聪的遗物”钟义对此甚为不解,“他们没有权利这样做”

    陈雷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转向另一个话题“记得,你曾问过我到这儿来的目的。”钟义停止翻阅手中的笔记本“是啊,你一不为主办方的巨额奖金,二不为陈岚老师的最终继承人。”

    陈雷轻轻颌首“我到这儿来只有一个目的,报恩。”

    “报恩”钟义扶了扶从鼻梁上慢慢滑落的眼镜。

    “五年前,也就是我刚读大一的那年,我在校门口的书店看到了陈岚老师的短篇集。我非常喜欢,可惜兜里的钱不够。”陈雷舔了下嘴唇,继续讲道,“那时候,我每月的生活费只有150块钱,而且是我打零工赚来的。我父亲在我14岁那年就过世了,母亲的身体也不好,为供我读书,她借了一大堆外债,家里的生活也总是捉襟见肘。”

    “7块钱,只差7块钱我买不起那本书。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我决定把书塞进外套悄悄带出去。尽管做得小心翼翼,却还是被工作人员发现了。他们根本不理会我的百般辩解,当着众多人的面边推搡边辱骂,还要到学校找我的班主任。就在这时,阿傣先生走了过来,替我买下了那本书。”

    钟义把诊断书和笔记本交还给陈雷“想不到,阿傣先生也是个性情中人。”陈雷接过,一一装回口袋“后来,阿傣先生找到我,说他愿意负担我在大学期间的所有费用。他还说,这是陈岚老师的意思。不过,我需要跟他们签署一份协议。按照协议,我毕业之后要到他们的工作室上班,为期五年。”

    钟义“你签了”陈雷“为什么不签。虽然跟所学的专业不太对口,但能跟自己偶像经常在一起,能发挥自己的专长与爱好,我求之不得。”

    “这么说,陈岚老师和阿傣先生,早已经属意于你。”钟义笑了笑,嘴里的话开始泛酸,“跟我说句实话,对于奖金和继承人,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到这儿来就只为报恩”

    陈雷稍稍犹豫,而后摇头“我跟他们只是一种利益交换,不是你想的那样。再说,五年来,陈岚老师仍然没有露面,也没成立什么工作室,而且我也一直没再见到阿傣先生。直到一个月前,他才又找到我,说希望我帮他一个忙。”

    “帮忙”

    “他让我参加粉丝招募与选拔,而且无论如何要留到最后。这中间,不得向任何人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得提示游戏的内容和规则。”

    “这不是当托吗”

    “差不多吧,或许他们担心过于苛刻的条件见第一季濒死体验之大师的遗产,会留不足十位粉丝。但关于游戏的内容和规则,我至今一无所知。否则,我就不会跟文徵一起逃跑,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

    “你是说”

    “实不相瞒,裸藏冰柜见第一季濒死体验之冰柜里的内脏是我跟文徵一起策划的,目的就是制造借口尽快离开这儿。昨天晚上,我们按照绘好的路线试图离开庄园,可惜半道迷了路。那时候,我也有点想反悔,毕竟我是答应过阿傣先生要留下的。文徵见我犹豫,有些懊恼地独自离开。我追她没追上,只好返回住处。却没想到,她”

    陈雷讲不下去了。钟义把倒好的水递过去,陈雷接过抿了一口,将杯子放到附近的桌边。

    “谢谢你如此信任我。”钟义上前,拍了拍对方的双臂,“你能跟我讲这些,我很感动。可你这样做,就等于背叛了陈岚老师和阿傣先生。”

    陈雷再度摇头“难道你没发现什么不对”钟义眯起眼睛。

    陈雷认真道“我怀疑,陈岚老师、阿傣先生包括阿晶在内的主办方遭到了集体催眠,眼下的局势,操控在一个心怀叵测的变态杀人狂手里。”

    “集体催眠被人操控”钟义表示难以置信,“你有什么根据”

    “从我们进入庄园的第一天起到现在,都发生过什么每一例事件过后,主办方又是怎么处理的”看钟义开始转动眼珠,陈雷把问题进一步细化,试图给对方更多启发,“你想一想,我们抽取的房间号和意外发生的次序,还有每天所讲的故事跟每个人所遭遇的状况,这些难道都只是巧合吗”

    钟义凝眉踱步。

    “事实表明,我们陷入了别人精心布下的一个局里,一切都在按照提前设定好的程序和模式有条不紊地运行。他们不会让我们轻易离开的,文徵的死就是给我们的警告。主办方表面上在达成陈岚老师的愿望,实际李代桃僵瞒天过海,其行径早跟陈岚老师的意志背道而驰。除了催眠和操纵,难道还有更合理的解释”

    钟义停止踱步“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陈雷一针见血地指出,“对手最希望我们彼此猜忌,这样他们好实施各个击破。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为了陈岚老师和阿傣先生,也为了所有无辜的人,我们必须联合起来,揭破阴谋、铲除邪恶。如此,也算是我给陈岚老师的一份回报,倘若成了,也可顺带达成你的梦想。”

    钟义微笑着点了点头。陈雷看看表“那我先上去了。”“好,早点休息。”钟义开门,把陈雷送到外面。

    上到三楼,陈雷拿出钥匙开门。8号房的安保员抱着缅甸青貂靠在门口,不冷不热不阴不阳地看着他。陈雷瞥了对方一眼,不言不语推门入室。

    7号房门关上的一刹,一直昏昏欲睡的缅甸青貂“嗖”地跳到地上。它似乎嗅到了一股极为特别的气息,那气息令它兴奋难抑,片刻的踯躅后,即以四肢弯曲鼻尖溜地的姿态快速窜向隔壁门口。

    还在睡梦中,钟义便被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吵醒了。睁开眼睛,天还没有大亮,房间内仅有一片淡淡的微明,去过手表看看,才清晨五点多。

    拧亮电灯,钟义披上外套打开房门,见芸姐失魂落魄地跌倒在2号房门口。

    “有鬼,有鬼”芸姐抱着膀子不停哆嗦,她穿着睡衣,头发蓬乱,一只拖鞋也跑掉了。钟义四下看了看,没有一个人影。他首先想到的是芸姐因噩梦导致惊厥,但细想不对,因为芸姐住在三楼9号房,眼下是二楼。她的样子看上去,分明刚从2号房跑出来。

    这时,4号房的门开了,暂住里面的安保员出来,询问钟义怎么回事。钟义一脸茫然地望向芸姐,后者紧盯2号房虚掩的门,抖瑟得讲不出话。

    “你是9号房的吧”安保员弓下腰,好半天才辨出半卧在地如同鬼魅的女人乃系芸姐,遂上前把她搀起,“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好像碰触了身上的某处机关,一直抖抖瑟瑟的芸姐突然“哇”地一声怪叫,皮球般弹起老高。安保员猝不及防,下巴被猛烈撞击,重重摔了个仰八叉。

    芸姐先是一阵张牙舞爪,后跪在地上,脑门把地板磕得咚咚直响,嘴里还念叨着“求求你,放过我吧。咱俩无冤无仇,连半句嘴都没斗过。我知道你死得冤,可这不干我的事呀。我不过随口说说,没想着要跟你走。你要是缺什么可以告诉我,念经超度烧纸还愿让我做什么都行,只求你别再折磨我了”

    安保员坐在一旁,摸着下巴哀叫连连,钟义则听得身上一阵阵发冷。

    这时,岳海洋从3号房出来。适才在房间里,已大致了解到外面的情况。因此,他径直走到芸姐身后,半蹲着蜷起右臂,拿胳膊肘朝其后背某处猛力扣了一下。芸姐身子往前一耸,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继而翻翻眼珠瘫软下来。

    岳海洋把她扶住,用下巴挑挑2号房的门,意思是进去看看。钟义跟安保员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推门进入。

    几天前阿傣新派驻两名安保员,一名暂住4号房,一名暂住2号房。但2号房只有安保员的行李却没见人。对此,4号安保员解释说,那位同伴因家中临时有事没来上班。

    钟义也不多问,只就房间的环境进行观察。他先在卧室的床边发现了芸姐的另一只拖鞋,然后又在盥洗台上发现了一只女士戒指,拿起细看,凭印象该是芸姐日常戴在手上的那只。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逗留过的迹象。

    从2号房出来的时候,8号房的安保员和住在6号房的医护人员也到了,后者正对芸姐进行体征检查。

    “只是受点惊吓,没有大碍。”医护人员取下听诊器,示意4号安保员把她背回房间。4号安保员虽不大情愿,却也没法推辞,嘀嘀咕咕蹲下身“真够奇怪的,不在自己房间睡觉,跑人家2号房。这儿刚死过人,也不嫌忌讳。”

    “等一等。”岳海洋叫住准备离开的4号安保员。4号安保员停住脚步,转头看着钟义“怎么了”岳海洋走上前,掀开芸姐半遮半掩的睡衣,朝胸口瞅了一眼。安保员先是一惊,后一脸坏笑“你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岳海洋不理他,又迅速查看芸姐垂着的双手。医护人员觉出几分不对,忙凑近去看,只见芸姐的两手中心各有一片莲子大小的红印,边缘呈红紫色,愈往中央颜色愈暗。再看胸口,心窝正中也有一块红印,比手心那块略大,只是没那么明显。

    “没猜错的话,脚心也有。”话虽如此,岳海洋却未动手。医护人员脱掉芸姐的鞋子查看其足底,完了颇为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岳海洋转望站在一侧探看的钟义,两人对视片刻,心照不宣。

    “锥刑。”慕容恪不知何时出现在走道里,机械而缓慢地讲出这两个字。

    医护人员未予理睬,有些僵硬地挥了下手。4号安保员背着芸姐上楼。8号安保员和医护人员跟在后面,前者边走边问“要不要通知阿傣先生”医护人员摇头“暂且不必。”

    楼道里只剩下钟义、岳海洋和慕容恪三人。

    “怎么会轮到她呢”慕容恪捻着胡须自言自语。“哦”岳海洋颇为玩味地望着对方,“依慕容先生看,这次应该轮到谁”慕容恪嘿嘿干笑两声,背着手回到5号房,木门“砰”地一声,将岳海洋和钟义满带狐疑的视线阻隔在外。

    “天马上就要亮了。”岳海洋收回目光,转对钟义说,“要是不困的话,可否陪岳某喝杯茶”

    “当然,我正想找个人聊天呢。”钟义指指身侧的1号房,“到我这儿坐吧。”岳海洋略一拱手“那就叨扰了。”“客气。”钟义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岳海洋刚入房间便停下脚步,咝咝吸了两下鼻子“什么东西烧糊了”钟义使劲吸了一下,进而想到陈雷带来的那只笔记本,慌忙解释说“啊,刚才卷了支烟抽,味儿有点呛,你不会介意吧”

    岳海洋摆摆手,走至床边,见台灯下放着那本陈岚作品集,遂捧起翻看“书中自有黄金屋。拜读大师之作,必有不少心得体会吧可否跟岳某分享分享”“哪里哪里。”钟义谦虚道,“钟某才疏学浅、资质愚钝,无非看个热闹罢了。倒是岳先生本就见识过人,现又得了陈岚老师个人书房的钥匙,更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岳海洋举手打住“快别这么讲,陈岚老师的书房尽些地理、历史、哲学、宗教之类的读本,而且属于图书馆里司空见惯的那种,寻了大半日,也没发现一本中外名家的悬疑著作。说实话,我有点失望。”

    言毕,岳海洋放下陈岚作品集,坐在茶几边的椅子上。钟义沏好一杯茶递给对方“能获得陈岚老师的亲自指点,也是我等的无上荣幸啊。”岳海洋接过,拿杯盖拨着水面的茶叶“那不过是陈岚老师研修静读的其中一个场所,在这座院子里,那样的书屋怕有好几个呢。工作人员告诉我,陈岚老师有好几年没到望湖楼那边去过了。”

    “哦。”钟义露出惋惜之色,心里则获得一种奇妙的平衡。

    岳海洋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把杯子放下“钟先生从事教育事业数十年,观人辨物最能入木三分,所以,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请教二字不敢当。”钟义也给自己沏了杯茶,在茶几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来,“但凡钟某知道的,必言无不尽。”

    “芸姐住在三楼的9号房,却莫名其妙跑到2楼,还称自己见到了鬼。”岳海洋开始他的第一个问题,但这个问难相当的深邃复杂,“依你看,她所说的鬼是指什么此外,她手心、脚心和胸口的红印又算什么缘故还有,适才的一幕是真有其事,还是她为达某种目的而故意演给我们的一出戏”

    钟义认真思索其中的逻辑,七八秒钟之后才答“自住进这庄子以来,大小意外一桩连着一桩,表面上随机偶然,其实有着一定规律。通常意外发生在每个故事讲完之后,而且,个中细节跟遭遇意外者的生活经历有着紧密联系。比如,濒死体验和高宛,诡梦和马聪,重度感染和文徵,还有黄汤鬼咒和你。”

    提到岳海洋的时候,后者苦笑了一下。

    见对方并无顾忌,钟义暗自吐了口气接着说道“芸姐貌似遭遇了锥刑,可重度感染已经过去两日,即便有事发生,也该跟恶童日记有关,这才符合一贯的逻辑呀。所以我觉得,她没必要在这时候演戏。至于为何从9号房跑到2号房,还让自己受了不小的惊吓,就只能问她自己了。”

    岳海洋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布满伤痕的脸,情不自禁摸了一下鼻尖和前额,随即转入第二个问题“照你这么说,恶童日记里情节,也很快要在现实中上演了。那么,接下来该轮到谁”钟义一惊,手中的杯子差点落地。

    岳海洋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钟义接过,局促地擦拭着弄湿的衣襟。

    见对方不知如何作答,岳海洋开始他的第三个问题“前天中午,我悄悄去了马聪房间,想看看那台dv还在不在,结果,他的大部分遗物已经被主办方拿走了。你说,马聪拍那些东西究竟所谓何图包括他在内,已经有四人丧命,都是外来的远客,主办方为何独独拿走他的遗物”

    钟义斟酌着回答“那些视频拍摄距离远且画面昏黑,所看到的未必实实在在发生过。只是,谁会那么无聊,跟他合演这么一出恶作剧”

    “记得你说过,那天晚上,马聪身后还跟了一个人。”岳海洋喝了两口水,把杯子慢慢放下。钟义怔了片刻,低声惊呼“你怀疑他跟慕容恪”

    岳海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就在此刻,楼上传来一阵激烈的嘈杂,好像谁和谁打了起来。

    等钟义和岳海洋循着声音赶到7号房的时候,慕容恪正跟陈雷扭在一起,前者披散着头发,下巴有淤青,后者的脸也被抓出几道血痕。

    “你们这是干什么”钟义赶忙上前劝解,“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呢。”

    陈雷气呼呼地撒手。慕容恪也放开,两手拨了下遮在眼前的头发“好啊,那就让他说说,自己都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才见不得人”陈雷整着弄掉了扣子的衬衣,“是你先私自闯入我房间的”

    “不要转移话题”慕容恪两手叉腰怒目相视,“最好把你干的那些事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否则,别怪我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办你难堪”“我做了什么”陈雷眼神有些飘忽,讲话也缺少三分底气,“你不要信口雌黄”

    慕容恪似乎攥牢了对方的把柄,陈雷越是紧张他就越是得意。“不说是吧,好,我替你说。”慕容恪清了一下嗓子,嗓音提高八度,“诸位好好想一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尤其4号高宛、6号马聪、2号文徵的死。大家应该早就发现,这些意外的发生貌似随机,其实遵循着某种规律。”

    “既有规律,那就不能算是意外。不算意外,便是蓄意谋杀。当然,主办方是不会承认的,否则游戏就没法儿玩下去。这么一来,别有用心者就有了机会,也许他们正是吃准主办方的心理,才会毫无顾忌地策划出一次又一次的恶件。我早就说过,有一个或者一群变态杀人狂躲在暗处,通过封闭的环境制造连环恐怖,以满足其嗜血的、变态的控制欲。”

    “而要做到这一点,单靠他们的力量是无法完成的,因为,还缺少一个守在明处穿针引线的人。这个人,我一次次从假定的目标中把他排除,毕竟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单纯善良、不谙世事。可最近发生的事情,却使我不得不把怀疑的目光转向他。”慕容恪步步逼近陈雷,鼻尖几乎碰到对方嘴唇,“我怕说出来你们不信,所以一直在找证据。皇天不负有心人,证据,终于被我拿到了”

    陈雷一把锁住对方喉咙“你血口喷人”

    “怎么着,身份暴露想杀人灭口”慕容恪硬着脖子往前走,“来呀,掐死我呀”

    陈雷步步后退,锁着对方脖颈的手因紧张而剧烈颤抖。“让我来宣布答案吧”充血加之亢奋,慕容恪的脸上泛起阵阵红光,“证据就是,我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

    慕容恪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啊”的一声惨叫。低头看去,原来8号安保员养的那只缅甸青貂趴衣柜下,尾巴露在外面。刚才光顾着跟陈雷掐架,一不留神踩了它的尾巴,被狠狠咬了一口。

    慕容恪迅速给予报复性的一脚,缅甸青貂尖叫着跳到一旁。

    8号安保员刚巧走到门口,蹲身抱起仍哀嚎不止的缅甸青貂,伸手轻抚它的脑袋“行啦,何必跟畜生一般见识。”慕容恪人狂心不傻“你骂谁是畜生”8号安保员也不答话,抱着缅甸青貂转身回房。

    “你给我站住”慕容恪拨开陈雷,朝8号安保员走过去。后者慢慢停下脚步,转身。

    “我慕容恪才不出众貌不惊人,但有个最大的强项那就是过目不忘。从粉丝到保安,别人瞧不出来,却休想蒙过我的眼睛。一直不愿揭穿是给你留着面子,同时也想看看主办方要玩什么把戏,没想到你居然是条多尾狐。今天,我要把你的狐狸尾巴全给揪出来。”

    谁杀了谁

    “他说什么,我听不明白。”8号安保员向钟义和岳海洋耸耸肩,表达自己的无辜和不解。

    慕容恪伸出一根手指,点着陈雷和8号安保员“你们可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说着,拽了8号安保员,又拖住陈雷的胳膊往里屋闯,似要寻找什么东西。陈雷挣扎几下未能脱离,遂发出一声怒吼,那一瞬,爆发出的能量大得惊人。慕容恪连带8号安保员愣被他甩得转了半个圈,前者更是撞上一侧的木柜,把小吧台里的酒器、杯具、果盘等震得叮咣乱响。

    随即,伴着钟义和岳海洋的惊呼,木柜摇摇晃晃翻倒了。在柜子砸上脑门的一刹那,慕容恪抱着他的缅甸青貂闪身滚出,扭打中跌倒在地的陈雷和慕容恪,则被结结实实盖在下面

    钟义、岳海洋和闻声赶到的符勇七手八脚抬起柜子,只见陈雷瞪大眼睛,脸面、脖子满是血浆。慕容恪伏在他身上,脑袋低垂、四肢抽搐。钟义和岳海洋怔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符勇则蹲下身,小心翼翼把慕容恪扳过来。

    惊魂未定的8号安保员看到,慕容恪口吐鲜血面容扭曲,胸口插了一把水果刀,锋刃刺入很深,几乎只剩刀柄留在外头。

    “不是我,不是我”陈雷惊惶得语无伦次,“是他自己拿刀要杀我,是柜子砸死了他”当然不是陈雷,因为刀柄就握在慕容恪的左手。虽然事情的经过大家没看清楚,但真相还原起来并不困难慕容恪撞上木柜,顺手抓过吧台里的水果刀作为武器,不想拉扯中被陈雷拽倒,刀锋一转戳向自己,而翻到的柜子给予了最后的、致命的一击。

    8号安保员慌忙拿出对讲机。不一会儿,4号安保员和医护人员先后赶到。医护人员查看了慕容恪的伤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慕容恪被两名安保员抬走,医护人员跟着离开,离开前,后者叫走了和陈雷和符勇作为当事人和事发地点的左右邻居,主办方肯定要向他们了解详细情况。

    7号房只剩下钟义和岳海洋,两人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慕容恪究竟发现了什么陈雷的房间里又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8号安保员又算怎么回事而这些问题的答案,恐将随着慕容恪的长眠不醒一起埋葬于地下了。

    “好端端的,怎么说倒就倒了呢”钟义盯着那只身材壮硕、四脚平稳的木柜,突然迸发出新的疑问。

    岳海洋走过去,先使劲推了一下使木柜产生摇晃,后抠住木柜隔板的凹槽往前猛力一拉借助弹力和惯性,柜子轰然侧翻。钟义赶忙上前帮岳海洋一起扶住。扶好木柜,岳海洋拍拍巴掌上的玻璃和酒液残渣木柜倒地沾上的,脸上露出洞悉奥妙的微笑。钟义一时没明白过来,但很快,他也参透了其中的玄机。

    就在两人打算退出房间,到一楼去用早餐的时候。那只缅甸青貂又溜了进来,弯腰弓脊钻到柜子底下,叼起陈雷穿过的一件脏衣服快速逃了出去。

    晚上七点半,陈岚老师分享故事的时间又到了。讲坛前只坐了钟义、岳海洋、陈雷和符勇四个人。一排十座空出六个,使得眼下之情景颇为寒酸凄凉。同时也昭示着,这场旷日持久诡谲刺激的游戏,离谜底的最终揭晓又近了一步。

    压抑、紧张,外加一点莫名的兴奋,钟义不由自主调整了呼吸的节奏。

    讲坛上的灯亮了,陈岚老师扫视台下四位粉丝,眼睛里透出安抚和鼓励。随后,他将嘴巴凑近话筒“今天是各位住进园区的第七日,感谢大家愿意继续坚守在这里。今晚我要分享一个比较特别的故事,它的题材、内容包括情节开展的方式,跟我之前讲过的任何一个故事都不相同,其结构和线索也会让大家觉得耳目一新,故事的名字叫做惊魂来电。”

    每个故事与随后发生的事件有着重大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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