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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命运的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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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命运的裁决

    讲到这儿,母亲转对葛尚说道“再后来,你接任了刑侦大队长这个职位,而且跟程戌和尹坤一样,也把调查的目光转向金萍。”“你错了。”葛尚否认了这个观点,“没有人告诉我此案跟金萍有关,找金大夫,完全是为了寻求帮助。相反,我怀疑的人是你,只是一时没有证据。我担心跟金大夫的接触会对她不利,所以彼此间的交往多在私下进行,但最终还是被你知道了。”

    母亲一声长叹“这个时候,我已经无路可退,明知道是错也要继续错下去。我伺机在你的饭盒里下了药,同时暗地里悄悄跟踪,密切关注你们的往来。”金萍大悟“那晚,在医院门口的黑影”“是我。”母亲点点头,对女儿说道,“为了让你远离这个案子,我还在你熟睡的时候,用水淋、烛烤、针刺、石压、绳勒等方式制造可怕的梦境。”

    “可我没想到,你非但没被吓阻,反而跟葛尚走得更近。更没想到的是,魏茂忠突然之间冒了出来。我担心极了,一次借洗照片的机会,我在他喝水的杯子里下了药。这个人必须死,而且越快越好,所以我放了双倍的量。随后,我跟着你和葛尚潜入清水村,在暗处盯着你们的一举一动。”

    “前天夜里,通过你们的谈话我才知道,魏茂忠居然也到了这儿。这个人太危险,我决不能让他见到你,否则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说到这儿,母亲斜了一眼魏茂忠的尸体,“可他最后还是来了,而且还对你动手动脚,所以我只能杀了他。”

    葛尚问金萍的母亲,同时也是在问自己“既然金萍整了容,样貌与之前大不相同,而敏玉跟敏珠又是双胞胎姐妹,魏茂忠凭什么来断定躺在停尸台上的乃是敏玉又凭什么怀疑金萍就是五年前死里逃生的敏珠”

    母亲泪眼迷离地望着金萍“敏珠的胸口处有个红色的梅花状的胎记。”金萍掩胸闭目,泪如雨下怪不得房主家老太太见到自己会有那般过激的反应那日,她身着低胸黑色连衣裙,又难怪魏茂忠会拼命撕扯自己的衣物,原来是这样

    “金萍,让妈妈再抱一抱你好吗”母亲朝女儿张开双臂,眼中满是乞求。金萍怔了片刻,向前跪行几步,伏上母亲肩头。

    母亲将女儿紧紧揽在怀中,向不远处的葛尚泣泪道“我的罪孽是无法洗清了,只求你能善待金萍,在往后的日子里替我好好照顾她。如此,九泉之下我也就瞑目了。”相对金萍的悲声大放,母亲此刻的情绪反倒平静许多“你身上的毒疮并非不治之症,在我居室的床下有坛天麻泡制的药酒,你拿它日日擦洗,不出半年即可痊愈。”

    葛尚轻轻点了下头。

    母亲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紧接着眉头紧皱,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哑的呻吟。金萍毫无察觉,但葛尚看到了,他本能地向前一扑,做了个试图阻拦的动作,不过这个动作很快因大脑更快速的反应而僵在半途也罢,无论对于刚获身世真相的金萍,还是罪债累累的母亲来说,或许都是最好的结局。

    天色大亮,金黄的阳光透过窗棂射进小屋。金萍仍然伏在母亲的肩头抽噎不止,她那把用来防身的匕首丢到地上后被母亲快速捞起,在她扑入怀中的那一刻,母亲将其插进了自己的胸膛。此刻,鲜血在她们母女的膝下不断蔓延,渐渐汇成一汪殷红的河流

    故事讲完了。

    钟义摘下眼镜拿手帕擦拭泪水。

    “虽然没有生养过孩子,但我能够想象得到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芸姐哽咽着说,“只是这个爱有点畸形了。”

    “陈岚老师总是能找到读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然后给予重重一击。”岳海洋左手压在自己胸膛,脑袋微微下垂,“这一击叫人痛不可当。”

    “痛则通。人们总是在伤痛中获得警醒和启迪,很少有人能够免除这种代价。”符勇仰天长叹,“若真的有一天,人类的觉醒和顿悟靠的是远见和智慧,而非前人或自身的经验与教训,天下则大同矣。”

    “人常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钟义重新带好眼镜,望着灯光已经暗淡下来的讲坛,“对于做恶之人,我素来不会有半分怜悯,不管他有着什么样的理由和动机。而今天,我对故事里这位母亲却是一点恨意都没了。”

    “是啊。”芸姐跟着感叹了一句,然后转身问向身侧的慕容恪“大作家怎么不发表下感想,你该是最有发言权的。”本以为对方会有一番高论,不成想,后者肃然起身,半个字没讲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打便大步离开。

    “也太小肚鸡肠了吧”芸姐颇为尴尬地怔了片刻,转而向在座者抱怨,“都过去一整天了,他还念念不忘那点破事。”钟义不解“什么事”芸姐没好气地说“还不是昨晚准确说是当日凌晨因为马聪,咱们一起挤兑过他。”

    “非也非也。”岳海洋盯着慕容恪即将消失在黑暗里的背影,一针见血地指出“不是怨人,而是吃醋。”

    “吃醋”芸姐转着眼珠,“他吃谁的醋”钟义略一沉思,心里大致有了数。

    岳海洋冷哼一声,可能这个表情有点大牵动脸上的肌肉有点多引起伤口疼痛,开启的嘴巴不得不重新合上。符勇替他把话说了出来“慕容先生倒也不是个记仇的人,至少早饭那会儿还好好的。但在上午的集体活动中,钟先生跟岳先生得了最高分拿了奖,他就不痛快了。也难怪,获奖的两位都不是科班出身,这让一个职业小说家情何以堪。”

    芸姐恍然“怪不得脸黑得跟个驴蛋一样,就这点度量,真是亏了他大作家的名头。”钟义有点不好意思“慕容先生若真这么想,便是钟某的罪过了。我只是一个山村的代课教师,大字不识几个,无论学识还是地位,都不及慕容先生的十分之一,能拿到奖项完全属于侥幸。再说,这不过是个游戏,所谓的评审都是些非专业人员,如此结果何必当真。”

    “钟老师谦虚了。”符勇挺直身子,目光在钟义和岳海洋之间巡回,“评审人专不专业不要紧,陈岚老师的两件礼物可是响当当的。依我看,留在最后的幸运者,或者说陈岚老师属意的继承人,必定是你们二人其中的一个。”

    “我也这么看。”芸姐紧接前者的话茬,“说不定,到时候还会再出个双黄蛋呢。”

    本是谈论慕容恪,话题却不知不觉扯到钟义和岳海洋身上。虽然不明显,钟义还是从二人言辞中嗅到一股淡淡的醋意。知道多言无益,他没有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岳海洋看看表,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个故事讲得时间可真不短,已经快十一点了,我们走吧。”

    坐在小火车上,钟义斜靠座椅半闭着眼睛,身体随车辆的颠簸左右晃荡,看起来像是沉沉入睡。而事实上他清醒得很,脑子里正反复回旋着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困扰他已经很久了同样的分数,为何陈岚老师送给他的只是一套作品集,而岳海洋却得到了他私人书屋的钥匙。

    在钟义他看来,那把钥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奖品,它的象征意义远大于一套个人作品集,毕竟陈岚老师是汲取书屋那些书的营养逐渐成就了今日当然,这跟陈岚老师的个人努力也分不开。

    思来想去,他始终弄不明白,究竟是主办方把奖品给搞错了比如,这两样奖品本来属于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却没想到产生了双黄蛋,于是主办方未请示陈岚,自作主张把两样奖品作为同等礼物进行赠送,还是陈兰老师特意为之另存深意。但能够肯定的是,这场活动绝不像他刚才所说的那样,仅仅只是一场游戏。

    正想着,眼角的余光里忽然闪过一个影子。钟义转头看去,那影子快速穿过一处丛林,躲到假山后面,待了几秒钟,又辗转到另一处丛林。钟义一个激灵坐直身体,他发现影子经过一排廊架之后忽然变成了两个,其中一个看身形体貌像是陈雷。

    莫非是文徵和陈雷,他们二人既不参加上午的活动,晚上又没去听故事,难道在联合策划一起生死大逃亡

    见钟义怔呆呆的,符勇探过身子问“怎么了”“啊,没什么。”钟义缓缓靠回椅子上,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刚才有个东西跳了过去,可能是只野猫。”

    庄园远离市区,距此不到2公里处便是连绵数千公顷的国家森林公园,有只野猫出入倒也不算稀奇。所以,符勇也就没再追问。

    钟义表面沉静,心里则愈发忐忑不安。回到别墅,他乘楼道里无人,先敲了2号房间的门,没人回应。又上到三楼,轻轻敲响7号房的门,出乎意料,门开了,但站在屋里的不是陈雷,而是住在隔壁的安保员。

    钟义以为看花了眼,倒退两步仔细确认,确是7号房。

    “有事吗”安保员问。钟义反客为主地打量对方,意思是这话该我问你。就在此时,屋里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别老在那儿瞎站着,过来帮忙呀。”

    “催什么催,不是有人敲门嘛。”安保员抱怨着走回去。那个男人也没好气“你不照着我怎么干活儿呀。都快12点了,再弄不好人家还睡不睡。”钟义这才发现7号房根本没亮灯,适才的光线来自于安保员手中的电筒。

    侧身往里一瞧,见墙角的柜子被挪开了,起先安放柜子的位置蹲着另一名安保员,后者手持电笔和胶带继续嘟囔“真他娘邪了,又没老鼠什么的,线咋脱皮这么厉害,搞得处处都连电。咳,回头得跟阿傣先生说说,让维修部也留个值班的,别尽让咱替他们干这事。”

    借助手电照射在白色墙面上产生的反光,钟义扫视整个屋子,发现盥洗台上的牙刷、牙膏、毛巾等一次性日常用品都在,但搁在木桌上的剃须刀、手机、充电器以及背包则无影无踪。

    眼下情况证实了钟义的猜测在连续多次事故的压力下,陈雷和文徵选择了潜逃。几节脱皮的电线乃是他们引开安保员、迟滞对方行动的重要道具。显然,他们把主办方当成了种种事件的幕后策划者,即便不是主谋,也脱不了直接干系。

    可庄园内布局诡秘复杂,监控无处不在,二人又是趁夜出逃岂能轻易成功钟义忽然想起初进庄园那日,阿傣曾发出“违反规则后果自负”的警告,不由心头一凛,隐隐预感到坏事即将发生。

    怎么办,要不要把他们找回来正举棋不定,符勇打开房门走了出来,看样子是要下楼。钟义来不及调整方向,只好装模作样继续往前走。可这是三楼,他自己的房间不在此处,往前乃是符勇和芸姐的住室他与二人之间少有来往。所以,他只能走向楼道尽头的公用洗手间。

    符勇与钟义擦身而过的时候停下了步子。钟义继续往前走,他能感觉得到,脊背上有两片被目光灼烧的刺痛。

    此刻,陈雷和文徵刚刚涉水淌过一片芦苇荡,爬上停泊在湖边的一艘小木船,解开绳索摇起桨橹悄悄划向对岸。对岸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树梢上有一片淡淡的橘黄,那是被远方城市里的灯光所映亮的天际。

    钟义的猜测完全正确,二人正在潜逃。之所以潜逃,是因为他们确定主办方不会主动送其离开。而且按照陈雷推断,死亡的阴影将很快蔓延到他和文徵身边。面对巨额奖金,他们并非没有犹豫过,但在生命与财富、恐惧和信念的多次较量中,前者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包括钟义在内的所有粉丝甚至包括主办方在内,谁也不会想到,陈雷遭遇的那场恐怖事件,乃是他和文徵精心策划的一出苦肉计,目的就是为了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潜逃这个想法,最早是由文徵提出的,但她深知这不可能一个人完成,所以才找到陈雷。在所有粉丝中,陈雷是她唯一愿意信赖的人。或许因为对方那种天然的质朴与单纯,又或许出自那一夜对方给予的关怀与照料见第一季濒死体验之发生次序。

    起初,文徵并无打算带陈雷一起离开,只是希望他在必要的时候给自己打个掩护。陈雷虽然也没有信心成为那个留在最后的幸运儿,也害怕某一天灾祸会轮到自己身上,但听了文徵的计划之后还是觉得不甚妥当,建议等一等再说。

    文徵则一天都待不下去,同时奉劝陈雷也不要再抱幻想。她告诉陈雷,自己看过一部电影,内容是一灵感枯竭的摄制组,为突破创意瓶颈、制造票房神话,特在丛林深处建了一座机关重重的小楼,通过各种手段驱使或者诱惑外来旅行者进入其中。

    然后,摄制组根据旅行者的活动适时启动机关,从而引发一系列伤亡事件,并诱使那些不明真相的外客自相残杀。这些镜头被架在隐蔽处的摄像机拍摄下来,经过摄制组的剪辑加工以电影的形式片卖给发行商,最终谋取了巨大的商业利润。

    这把陈雷吓了一跳,仔细想想,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一出恐怖真人秀的主角之一。思虑再三,他决定跟随文徵一起出逃。于是一出精心策划的苦肉计便诞生了。

    按照计划,陈雷先去找了钟义,暗示对方今晚自己很可能会出事,尔后回到房间,进行下一步的准备工作。本来,陈雷脱掉衣服钻进冰柜盖上盖子就可行了,文徵却临时决定再“加点料”。她回房打开背包,从之前在恐怖店买来玩的仿真“人体器官”里挑选出肝脏和眼球,拿到7号房让陈雷抱在怀里,说这样的话可以增加几分灵异色彩,效果更好。

    一切布置妥当后,文徵给钟义拨通电话,通过拉扯床垫和抓抠背包,在话筒里故意制造出诡异的响动,以确保钟义尽快赶到7号房迟的话陈雷可能会有危险。至于后来发现的安定片,乃是陈雷担心受不了冰柜里的冷气特意服下的,当然,为了把戏演得更加逼真,他还擅自加大了剂量。

    计划的实施整体上还算成功,唯一感到意外的是,阿傣居然否认7号与1号钟义住室之间曾通过电话。对于阿傣的行为,陈雷认为是主办方不愿把事情弄大而采取的掩盖措施,好让大家相信,此事跟之前苏成、高宛及岳海洋的遭遇一样,均悉个人过失而非有人心存歹意。

    文徵则认为主办方其实已经察觉,之所以当众包庇是要欲擒故纵,故决定加快下一步的行动步伐。

    当夜,文徵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参加上午的集体活动。吃过早饭,她假装在湖边散步,实际是留心庄园内的结构和布局,然后趁物业与工程人员到望湖楼参加活动、安保员们正在集训躲在隐蔽处,拿竹竿调拨了各处监控镜头的方向。

    午后偶遇芸姐,看到了对方在望湖楼拍摄的照片。文徵有着极好的逻辑思维和空间想象能力,她将上午的浏览观察结合芸姐拍摄的照片,在稿纸上反复拼凑、对照、验证,终于,一幅完整的逃生路线图渐渐在大脑里生成。

    晚饭后,粉丝们乘小火车前往礼堂。文徵找到因冻伤还未康复的陈雷,帮他收拾好东西,然后按计划破坏7号房和2号房的线路,以漏电为由喊去执勤的安保员。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照绘制好的路线图胜利大逃亡了。

    一路上,陈雷和文徵成功避开巡逻的安保员和无处不在的监控镜头,就在钟义回到房间,打开窗子朝园内四处张望的时候,他们刚好抵达湖对岸。

    “快,穿过树林前边是个会所,我们通过会所附近的菜园子绕到后门。”文徵抓着陈雷的手腕往前跑,“如果设有门岗,我们就从围栏上翻过去,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这里的围栏并不高。”

    陈雷脚步越来越缓,最终停下。

    “怎么了”文徵拿手机照照陈雷的脸,口气中满含关怀和歉意,“还是感到不舒服”陈雷摇摇头。文徵见他面色灰白气喘吁吁,以为是跑累了,四下看看,仍不无担心地说“估计主办方已经识破我们的计策,这会儿正在派安保队拼命搜寻。所以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必须再坚持坚持,万一被他们发现,我们就会前功尽弃。”

    陈雷回望远方,欲言又止。文徵的态度瞬间冷淡下来“你是不是反悔了”陈雷未置否可“文徵,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容易太顺畅了吗你自己也说过,主办方对我们的行动早已有所察觉,可他们为什么非但不去阻止,还抽调大批人员到望湖楼参加活动,最奇怪的是,安保队居然在这个时候安排了一场集训。”

    “容易是因为我们做了很多的功课,当然,运气也很关键。集体活动是主办方提前安排好的,岂能因为一点点疑心朝令夕改安保队的集训更是正常不过,每天早上六点开始七点半结束,今天稍晚了一些,或许跟早上的大雾有关。”文徵说这些话的时候稍稍有点激动,“陈雷,你帮我走到这一步我很感激,你想留下来我也不强求。可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陈雷咬了咬下嘴唇,似有难言之隐。文徵扭头便走,陈雷无奈只好跟上。

    十几分钟后,二人钻出树林,眼前并非文徵所说的会所和菜园子,而是白茫茫一片水域。

    “好像”陈雷极目分辨四周的景物,喘着粗气说,“我们又回到了一个钟头前的出发点了,看,那边就是望湖楼。”“不可能,一定是你的错觉,这里亭榭楼台多的是。”文徵从背包里翻出地图,一边咂摸那些纷繁复杂的线条,一边仔细比对周围的环境。

    “不用对了。”陈雷一屁股蹲在地上,脱下左脚的鞋子磕里面的砂土和草叶,“我们确实绕了一个大圈子。”文徵没有答话,她的视觉中心里,一座半圆形的建筑在远处的景观灯下轮廓分明。那是礼堂,他们每天晚上去听故事的地方,也是这个庄园里造型最为独特的建筑。

    “难道地图画错了”文徵呆呆地说。“不是地图的问题,是这园子的布局有古怪。”陈雷把磕干净的鞋子扣回去,换另一只,“来的时候你应该也看到了,这里林木假山造得跟迷宫一般。所以说,他们把我们带进来,就没打算让我们自行回去。即使我们逃过这一关,还有下一关在等着我们。”

    文徵将地图叠好塞回背包“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陈雷“你干嘛”文徵不理他,紧跑十来步攀上附近一座假山,大概想攀至高处再次查看地势和布局,好解开其中的玄妙。

    陈雷匆匆穿上鞋子去追,可两腿如别了筋一般酸麻无力,挪了两步便不得不停下,只好留在原地等对方返回。

    半个钟头过去,文徵仍然没有回来。莫非丢下自己一个人走了陈雷前后想想,觉得应该不会。休息一段时间,他的体力已恢复得差不多,遂挎好背包持手机照着往假山上爬。

    寻了一阵,没发现文徵的影子。他查看四周,瞄准假山最顶端的那块巨石。登高望远,可以迅速找到文徵,文徵也容易看得到他。

    由于身体尚未康复,他费了很大功夫才爬上去。刚探出脑袋,便发现湖对岸的小道上跑着一队安保员,大约七八个人。那些安保员个个持着手电脚步非常匆忙,像在执行什么紧急任务。而岔道口的电杆上,工程人员正在修理被破坏或弄歪的监控。

    陈雷不敢高声叫喊,也不敢拿手机照明,不声不响原地趴了一会儿。后来,他担心文徵回去后找不到自己,便悄悄往回撤。刚退到巨石的半腰,背后猛然传来一声大喝谁陈雷暗道不好,转头去看,果见假山下晃着四五只手电光柱。

    退回去只能束手就擒,于是陈雷重新往岩石上攀。真是越着急腿脚越是不利索,好不容易攀上去,却一个没站好从岩石顶端摔了下来。当时陈雷脑子里一片空白,心想这下要交代了。幸好假山半腰有棵胡桃树,伸出的一条手臂刚巧勾住他的背包带。

    安保员登至顶端,拿手电纷纷朝下照射,并问他是不是7号房的陈雷。陈雷不抬头也不回应,使出全身力气掰断树枝把自己放下,然后溜着石块慢慢下到地面。有安保员从假山一侧抄过来,眼看对方的脚步越来越近,陈雷却无路可走前有湖水后有追兵,方向感又丧失了。

    慌乱中,见假山底下有一黑乎乎的洞口,也来不及多想匆匆钻了进去。洞穴很深,而且呈30度左右的夹角倾斜向下。陈雷不得不开启手机,照着崎岖不平的路小心往前走。走了约二十来米,前方横出一扇木栅门,门上栓一条铁链,链上缀着一把灰黑色的铁锁。陈雷停下来侧耳倾听,纷乱的脚步正由外至里逐渐靠近。

    退缩中,陈雷踩上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差点绊倒。愣了片刻,他拾起那块石头,对准铁锁用力砸下去,只一下锁就开了没有损坏。他取下铁链推门而入,把栅门关紧拴上铁链,“咔啪”一下铁锁锁好,然后躲在门后不远的转角。

    安保员很快赶到,几只手电的光柱透过木栅门射向对面的石壁,粗糙的漫射光映在陈雷极度不安的脸上。木栅门晃了两下,但没有打开。其中一人问道“头儿,你说那小子会不会在里头”另一人回答“门锁好好的,应该躲到别的地方了吧。”前面那人又问“那咱回去怎么交差”后者想了一会儿,应道“就说从假山掉到湖里,淹死了。”

    接着,那个被称作头儿的又讲了几句警告的话,一是大家必须保持口径一致,不得胡讲乱言,二是坚决不能说到过这里。听其语气,仿佛对此比较顾忌。

    手电光消失了,纷乱的脚步越来越远。陈雷因紧贴石壁而僵直的身子松弛下来,提在嗓子眼的心脏亦缓缓放回肚里。等到想出去的时候,他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由于铁链拴的位置不太好,手虽然够得着锁却使不上太大力气,拽了半天也没把锁弄开。

    拿手机照照,还好刚才那块石头丢得不远。于是,陈雷紧靠栅门单膝跪地,伸长胳膊去探。摸到石头的同时,洞穴深处传来一声女人的咳嗽。陈雷停下动作,疑惑地转过头。又是一声咳嗽。陈雷皱起眉毛会否文徵跟他一样,也在走投无路之下到这儿躲了起来

    仔细看,洞穴尽头似有微弱的光线。陈雷暂时放弃开锁,持着手机往洞穴深处走,边走边试探性地朝里面喊“文徵,是你吗”

    走了二三十米,洞穴抵达尽头,视线内的环境亦渐渐清晰。陈雷发现,紧靠石壁左侧摆着一张小床,上面胡乱散着凌乱黢黑的被褥,床边有只朽破的木桌,桌上歪着一个脏兮兮的铝制饭盒和半个发霉的馒头。

    与床对应的一侧有台柜子,柜门打开着,露出残缺不全的衣物。柜子后面不远有道石块垒砌的矮墙,墙后隐隐露出一只黑色的塑料桶,从那儿不断散发出刺鼻的骚臭味,大概是个简易便池。而给这片空间能源的,是悬在洞顶的一盏不足10瓦的灯泡。

    显然有人在此居住,可是人呢刚才还听到声音。就在此刻,木桌上发出“当啷”一声响,循声望去,见饭盒里钻出两只老鼠。这东西似乎与居住在此的主人相安无事已久,见到陈雷并未受到太大惊吓,直到后者又喊了文徵的名字,才唧唧叫着仓皇逃离。

    既然文徵不在,陈雷便打算退回去。一转头,猛见眼前杵着一个老妪。只见她衣衫褴褛枯瘦如柴,白发凌乱目光呆滞,两手张在胸前,干瘪瘦削的十指尖利如钩,看起来就像一具刚从棺材里爬出的僵尸。

    僵尸把陈雷扑倒在地,两手死死卡着他的喉咙。连惊带吓加之元气未复,陈雷的反抗显得十分徒劳,他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最终丧失反应。

    得胜的僵尸怪啸一声,慢慢俯下身子,两手抠向陈雷鼓起的眼珠,嘴巴则咬住他吐出的小半截舌头狠命往下一扯,继而猛然转过头

    “啊”钟义惊叫着从噩梦中醒来。睁开眼睛,见屋子里的灯亮着,自己和衣躺在床上,脑袋边是翻了一小半的陈岚作品集。

    喘息略略平定后,钟义起身倒了杯水。喝了几口,被噩梦完全占据的大脑渐渐恢复一些先前的记忆。当晚,是他通知了8号房的安保员,说陈雷和文徵可能要离开庄子。安保员大吃一惊,立即报告阿傣,随后又通知各门岗加强戒备。

    再后来,钟义从窗口看到,安保中心全体出动,分兵五路沿各线进行围追堵截。与此同时,8号房的安保员抱着缅甸青貂守在别墅门口,以保卫安全的名义禁止任何人外出。

    除钟义外,其余粉丝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今夜安保中心的动作大得有点不太寻常。不过,到了该睡的时候都各自睡去了,除了习惯于晚上写作的慕容恪。

    钟义一直无法入眠,卧在床上边翻看陈岚的作品集,边留意楼道里的动静。他在等待陈雷和文徵。如果他们被截回来,顶多因违反规则提前出局,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而一旦碰触命运的雷区或跌入死神的陷阱,成为主办方杀鸡骇猴的范例,那才是他所不希望看到的。

    钟义看看表,已是清晨5点多。拉开房门,楼道里空空荡荡。他轻手轻脚走到7号房门口,试探性地敲了敲门。几秒钟后,门开了,站在门口的便是陈雷。后者裹着睡衣踢着拖鞋,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看样子,他已回来很长一段时间。

    “有事吗”陈雷的态度似乎有些冷淡,不知是否跟钟义向主办方的“举报”有关。

    “昨晚我来找你,你不在,听8号房的安保员说,你跟文徵一起失踪了。”钟义为自己的来意寻找合适的说辞,“我们大家非常担心,我更是一晚上都没睡,每隔一段时间就过来看看。总算老天保佑,你们都平安回来了。”

    “我哪儿都没去,一直在屋待着呢。”陈雷的样子十分认真,不像是在撒谎。可在钟义听来这就是撒谎,十一点多那会儿他来到7号房,当时只有两个安保员在里面,陈雷和他的背包行李已经无影无踪。

    而此时此刻,陈雷就在他的房间里,背包、充电器、剃须刀等都在原处,似乎从未没有人动过。钟义呆住了,不由想起前一天发生在陈雷身上的那件怪事尤其是被阿傣否定的通话记录,究竟是别人串通起来撒谎,还是自己真的老糊涂了

    颇为尴尬地打个哈哈,钟义凌乱地离开了。

    回到房间,钟义坐在沙发上呆了许久。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喧嚣,大概又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等钟义脚步匆匆地奔下楼去,客厅里已经围了不少人阿傣、三个安保员、一名医护人员、大部分粉丝都在。相比之前出了事后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场景,这次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话,静得叫人不可思议。

    见钟义下来,阿傣显出非常诧异的神色,住在8号房的安保员更是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一样。钟义低头打量自己,发现没有什么不妥之处。8号房的安保员上前两步,眨巴着眼睛连发三个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我一直就在门口,怎么没有看到你”

    钟义转过头,赫然发现跟在身后的陈雷。

    陈雷若无其事地裹了裹略显松垮的睡衣“我一直在房间里啊。”“不可能,我们修电路的时候你已经不在屋里。而且,有人亲眼看到你跟文徵一起,扛着背包想要私自离开。”说完,安保员有意无意地瞥向钟义,后者赶忙把视线转到一旁。

    锥刑

    “你们修电路的时候我的确不在,因为我房间里的下水道堵了,只能到外面的公用洗手间上厕所,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离开。”陈雷不慌不忙回应道,“说我跟文徵一起逃走,那他一定是看错了。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我怎么能轻易放弃。何况我伤病未愈,就算要离开,总得带上行李吧。可我这个样子,背包负重能走多远再说了,庄园里环境复杂监控无处不在,岂是我们想走就走。”

    安保员哑然,修电路的时候陈雷的背包行李究竟在不在,他还真的没注意。至于监控,说起来更是一种耻辱,昔日里“连鸟和耗子出入几次都有记录”的电子眼,几乎全在一夜之间变成睁眼瞎。

    “我呆在房间里可是有人证的。”陈雷上前几步,瞥了一眼的身侧的钟义,“半个钟头前,钟老师还去找过我。我没撒谎吧,钟老师”众人再次不约而同看向钟义。

    “好了,人在就好。”阿傣伸手打住,“不然的话,躺在这儿的还会再多上一具尸体。”闻听此言,陈雷赶忙拨开人群上前去看,尽管有了一定心理准备,但在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还是不由得两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

    芸姐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趁围观者尚未拢齐探进身去,很快,整座别墅被她的尖叫声撼动了。

    “锥刑,是锥刑”芸姐抱着身子歪倒在沙发边上,惊骇得面无人色。

    被困惑和疑虑重重包围的钟义给这一嗓子喊醒了,透过慕容恪的肩膀,他看到文徵躺在一块牛毛毡上,头发散乱双目瞪大,两手一只掩在胸前,一只向外张开。双脚裸露着,鞋袜无影无踪。骇人的是,其手心、足心和胸口位置各有一个直径大约一厘米的洞

    洞口形状规则,边缘微微向外翻起,可见系坚硬锐利之物刺入然后又拔出。伤口的血已经凝固而且接近黑色,这说明文徵已死亡很长时间。

    “十位粉丝,剩下的六个整晚都在这儿,纵是有人心存不善,也没有动手的机会。而作为主办方,更是不会干出这种愚蠢的事情,那么,会是谁下的毒手呢”慕容恪捻着下巴上的胡须来回踱步,见提出的疑问无人回应,他自己给出了一个答案,“高宛出事的时候我就怀疑,园子里除了我们双方之外可能还有其他人。”

    “经历过最近几件事情后,这种怀疑变得越来越强。现在,我几乎完全能够肯定那个人或者那群人的存在,他或者他们,是一个或者一群变态的杀人狂魔,通过封闭的环境制造连环恐怖,以满足其嗜血的、变态的控制欲。”

    此话令阿傣相当不爽,但他还是极力保持了语调的平和“慕容先生是在怀疑我们勾结外人”

    “我可没这样说。”慕容恪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而唐突归唐突,他仍旧坚持自己的观点,“但就事论事地想一想,除此之外还会有哪种可能”

    “鬼。”芸姐抖抖瑟瑟讲出这个字,似乎看到幽灵此刻就荡在眼前,“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你们忘了马聪拍摄的dv视频吗”

    “越来越离谱。什么锥刑、变态杀人狂、鬼魂,都是无稽之谈。”阿傣睃了一眼文徵的尸体,向惶惑不安的看客解释道,“文徵小姐的死亡纯属意外。大家都知道,这个庄园地处荒郊,距此不到2公里便是国家森林公园。而园区的会所旁边有个菜园子,工人们为防沙獾出没,特用削尖的山竹做了捕猎的夹子,成组放在菜园子的周围。概是文徵小姐不慎闯入,才造成误伤。”

    说到这儿,阿傣转向8号房的安保员“你给阿晶打个电话,让殡仪馆的车直接开到这儿来。另外,死者家属除了赔偿协议里的内容之外,若还有其他要求,只要不算过分能接受就接受,具体由她看着安排。”安保员应了声“好”,匆匆奔出别墅大门。

    经阿傣那么一解释,芸姐总算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她轻轻拍着胸口站直身体,朝横尸于地的文徵再度瞟上一眼,摇头叹息道“太惨了,挺俊俏一个姑娘,还那么年轻”讲到此处,芸姐疾速掩口,仿佛说错了什么,脸上再度布满惊骇大家可以回想一下重度感染里的情节。

    医护人员以为芸姐仍在惧怕这具尸体,遂拿起一边的白布把尸体重新盖好。

    “本来,尸体是要直接送到殡仪馆的,只因有两样东西看上去不似文徵小姐之物,怕就此收走物主会感到伤心或者犯了什么忌讳,这才不得不深夜叨扰各位。”说着,阿傣打开文徵的背包,取出两颗拖着“神经线”的“眼球”和一颗“心脏”托在手里。

    芸姐和慕容恪相继转身干呕。“这是假的,恐怖店买来的仿真内脏。”阿傣放回“心脏”,换取一颗“肝脏”,连同适才两颗“眼球”一并递向钟义,“钟先生是不是觉得有些眼熟”钟义没接,目光不自觉地扫向一侧的陈雷。陈雷神色略显慌张“是文徵买的,我觉得好玩就借了过来,昨天刚还给她。”

    “是吗”阿傣的嘴角轻轻往上挑了一下。陈雷未予理睬,转视别处。阿傣把仿真内脏丢回去,从背包里取出一张纸,两手各持一边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请大家再瞧瞧这个,这是一张人工绘制的园区区位图。虽说不够精确,但绘到这个程度已属难能可贵。从视角来看,绘者图乃是居高临下,而且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观察,否则难有此就。”

    “但从墨迹浸染的程度来看,却属于新近完成,大概不足24小时。只是,文徵小姐昨日起就感身体不爽,上午的集体活动以及晚上的故事分享都未参加,很显然,这张图不是她画的。那么问题就来了别人画的图,怎么会在文徵小姐的背包里而且,这张错误的绘图还让她枉自断送了一条性命。”

    阿傣从每个人面前踱过,逐一观察对方的反应“我在想,各位都是悬疑爱好者,对于庄园内的特殊规划和非常布局,都会持有好奇之心。这张地图,肯定出自诸位中的某一人之手。当然,我并没有指责的意思,或许绘图者有着其他考量。只是绘者无意观者有心,最终被文徵小姐当做向导给带了去。”

    见众人或沉默或摇头,阿傣将地图折好收起“也罢,既然没人认领,我且当做是文徵小姐之物。”

    “今天是各位入住的第六日,离谜底揭晓的时间越来越近。”再次开口,阿傣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告诫的意味“作为此项活动的直接负责人,我可不希望在往后的几天里,再度发生类似今日之事,更不愿看到有人为了私利,做出违反规则甚至触犯法律的举动。望大家好自为之。”

    这时,门外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一名安保员提醒阿傣,说殡仪馆的车到了。紧接着,几个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走进来,在阿傣等人的指挥下,把文徵的尸体抬上了车。随后,阿傣等人离开别墅。

    粉丝们就地分散,或出门散步天已大亮,或回房补觉。

    一天无事。

    晚上7点半,剩余粉丝准时在讲坛前的椅子上就座。令钟义感到意外的是,陈雷也到了。他发现,今日的陈雷与之前有着很大不同早上那会儿就看出来了,除了更加沉默外,还多了几分与其年龄不相称的历练与老成,与之相对的是,本身固有的那份简单与纯粹消失不见,似乎一夜之间换了一个人。

    讲坛上的灯亮了。陈岚精神抖擞地坐在话筒前,之前的萎靡与颓废几乎一扫而光。较之平日,他今夜的开场没有太多寒暄,而是开宗明义地直接切入主题“感谢朋友们继续留在这儿听我讲故事。在座诸位大多已为人父母,能深切体会到养儿育女的不易。今天讲的这个故事就跟孩子有关,不过这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他一点都不可爱,甚至还非常招人厌恶。故事的名字,叫做恶童日记。”

    每个故事与随后发生的事件有着重大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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