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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之人以一善1为行而耻为之，慕达节而称夫通才者多矣，然而脂韦汩没2以至于老死者相继，亦未见他人之称其岂非乱教贼名3之术欤
且五常之教，与天地皆生；然而天下之人不得其师，终不能自知而行之矣。
故尧之前千万年，天下之人促促然4不知其让之为美也；于是许由哀天下之愚，且以争为能，乃脱屣其九州5，高揖而辞尧，由是后之人竦然6而言曰“虽天下犹有薄而不售者7，况其小者乎
”故让之教行于天下，9许由为之师也。自桀之前千万年，天下之人循循然不知忠易其死也8。故龙逄哀天下之不仁。睹君父百姓入水火而不救，于是进尽其言，退就割烹10；于是后之臣竦然而言曰“虽万死犹有忠而不惧者，况其小者乎
”故忠之教行于天下，由龙逄为之师也。
自周之前千万年，浑浑然不知义之可换其生也，故伯夷哀天下之偷11，且以强则服12，食其葛薇，逃山而死；故后之人竦然而言曰“虽饿死犹有义而不惧者，况其小者乎
”故义之教行于天下，由伯夷为之师也。是三人俱以一身立教，而为师于千万年间；其身亡而其教存，扶持天地，功亦厚矣。向令三师耻独行，慕通达，则尧之日，必曰得位而济道，安用让为
夏之日，必曰长进而否退，安用死为
周之日，必曰同尘而和光，安用饿为
若然者，天下之人促促然而争，循循然而佞，浑浑然而偷；其何惧而不为哉
是三师生于今，为偏13而不通者也，可不谓之大贤者哉
呜呼，今之人其慕通达之为弊也
且古圣人言通者，盖百行众艺备于身而行之者也；今恒人14之言通者，盖百行众艺阙于身而求合者也。是则古之人言通者，通于道义；今之人言通者，通于私曲其亦异矣
将欲齐15之者，不犹矜粪丸而拟质随珠16者乎
且令今父兄教其子弟者曰“尔当通于行如仲尼17”，虽愚者亦知其不能也；曰“尔尚力一行18如古之贤”，虽中人亦希其能矣19岂不由圣可慕而不可齐邪
贤可及而可齐也
今之人行未能及乎贤而欲齐乎圣者，亦见其病矣
夫古人之进修，或几20乎圣人。今之人行不出乎中人，而耻乎力一行为独行，且曰“我通同如圣人。”彼其欺心邪
吾不知矣
彼其欺人而贼名邪
吾不知矣
余惧其说之将深21，为通解。
注释
1一善一技之长。
2脂韦、汩没脂，油脂；韦，软皮；用来形容圆滑、阿谀。汨没，隐没不彰。意为苟合取容以致品节沦落。
3乱教贼名败坏儒教传统，窃取浮名。
4促促然匆忙紧迫的样子。这里指人们为名利而奔忙。
5脱屣其九州屣，鞋子。吕氏春秋观表“视舍天下若舍屣。”这里为舍弃天下之意。
6竦然伸长脖子，踮起脚跟的样子。
7虽天下犹有薄而不售者即使天下之大，还有不把它放在心上的人。
薄，轻视；售，买。
8循循然不知忠易其死也循循然，遵循、沿习的样子。易，轻视。这句意为天下之人世世沿习，而不知道“忠”比生命更重要。
9龙逄夏朝末期的忠臣，后为暴君所烹杀。
10进尽其言，退就割烹可做如下断句进，尽其言；退，就割烹。
11偷苟且，得过且过。商君书农战“善为国者，仓廪虽满，不偷于农。”12以强则服强，强暴；服，畏服。此句意为伯夷为天下人得过且过、丧服于强暴而悲哀。
13偏这里比喻不同俗媚人。
14恒人常人，一般人。
15齐混同对待。
16矜粪丸而拟质随珠以粪丸为宝而将它与珍珠同比。随珠，古代所称“随侯珠”，非常名贵的稀世珍珠。拟，比作。
17仲尼即孔子。
18尚力一行尚，推重；力，用功；一行，“仁义礼智信”五行之一。
19虽中人亦希其能中人，才行一般之人；希，接近。即使是才行一般的人也能达到。
20几接近。
21惧其说之将深怕这种看法流布日渐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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