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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今天进来直到现在,薛畅都没有聚起精神体。这是基本的礼仪,以前他不懂,到哪儿先聚起精神体,尤其他的能量又大,梦场一铺开,逼得人家也不得不显出精神体来苏锦和他说过两次,他就把这个毛病给改了。
今天在座的全都是长辈,他一个晚辈,更不能僭越。
主宾落座,赵思齐特意让顾荇舟坐在自己身边。
他的情绪平复下来,又看看薛畅“这位是”
顾荇舟说“舅舅,他是我的助理薛畅。”
他停了停,又笑道“他是薛从简的孙儿。”
赵思齐吃惊地看着薛畅,又看看顾荇舟“我还以为是你爸爸那边的堂兄弟。原来竟是薛家的孩子怎么看上去和你这么像”
顾荇舟无言苦笑。
薛畅站起身,郑重道“赵前辈,我的言行举止都是从我们顾先生的精神核那里学来的,是他教我学会操控人体,所以才会很像。”
薛畅这话说得非常直白,一上来就把自己不是人类的事实挑明了。
赵思齐有些惊愕,他当然也从女儿那里听过薛畅的事,于是就笑起来“为什么不聚起精神体,让我看看”
薛畅看了一眼顾荇舟,这才聚起了精神体,他的能量比两个月之前更庞大了,梦场张开,一时竟然把整个小楼连同外头的院子和车道,全都包了起来
赵思齐不禁震惊“好强的能量”
他震惊,薛畅比他更震惊,因为他也看到了赵思齐的精神体以及插在他精神体上,那巨大的控制枷
弯月形状的尖刀,从锁骨那儿扎进去,穿透人体,从后背冒了出来,它连同肩部以上的枷板和锁链,构成了一个四四方方、令人不寒而栗的残酷的刑具。
这么可怕的东西,竟然插在活生生的精神体上
赵思齐也看到了薛畅脸上的惊恐,他自嘲一笑,伸手摸了摸身上的控制枷。
“是我不好,自己习惯了,没想到这东西会吓着旁人。”
薛畅回过神,他赶紧收起震惊,同时又诧异这种东西穿在精神体上,赵思齐怎么没魇化呢
赵思齐看懂了他的困惑,于是笑笑说“这弯刀的材料很特殊,另外枷上也有药盒,会自动往伤口处抹强祛魇的药物。药盒一个月就得一换,不然我早就烂了。”
那这就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薛畅暗想,早点魇化死掉,也好过像这样,日夜承受利刃穿心之苦。
江临赶紧说“思齐,我今天特意把荇舟带过来,就是想,能不能把这控制枷给除下来”
赵思齐冷冷一笑“取下来干什么”
江临和苏镌对视了一眼。
苏镌道“大哥,协会档案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和我哥能搞定”
“用不着。”赵思齐打断他,他淡淡地说,“我现在这样挺好。”
他抬起头来,望着江临和苏镌,那张异样苍老的脸,流露出难言的讥诮之色,那是饱经磨难的人才会有的,翻给天地人世的白眼。
“取下来干什么让我恢复原样,从此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于是协会就能继续粉饰太平,你们也不必因为总是看见这刺目的东西,继而心生不安了对么。”
顾荇舟不由伸手按住赵思齐“舅舅”
赵思齐喘了口气,他拍了拍顾荇舟的胳膊,笑容十分惨痛“荇舟,你不用担心,这东西你舅舅我已经扛了二十年了,就算把它带进坟墓,我也不觉得不公平。我应该扛着它。如果当初我再坚决一点,早点痛下决心你妈妈也不会死了。”
他的声音哑下去,但转瞬,又高亢起来“我就要扛着它我要让如今还活着的人,都看着它看那群畜生当初是如何伤天害理、罔顾人伦的”
赵思齐说完,又转而向着江临和苏镌两人。
“我没有指责两位的意思。”他淡淡地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们手上的这些经文,全都是用死人的血写出来的。你们不愿再看,你们想翻篇过去,重新生活,这没什么错。只是恕我不能苟同。”
赵思齐这番话之后,房间里陷入到难堪的沉默中。
“我并不想翻篇过去。”
苏镌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位巡查总长抬起头,望了望屋里的人“我杀不了他,试过很多次了,我是说苏皓。”
薛畅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每隔几年,我都要试一次,一开始我连他的衣服都碰不到,后来,渐渐能打个平手,再后来,阿榕阿锦出生,他转而威胁到孩子身上,我只能停手。”苏镌说到这儿,眼圈分明绕上了一圈淡红,“等到孩子大了,我再动手,差距又拉开了。”
薛畅大气都不敢喘
苏镌这是自曝弑父的历程
然而除了他压抑着内心的狂澜,其他的人,神情里没有半点吃惊,就连顾荇舟看上去也是毫不惊诧,仿佛他们全都知道此事。
“我想不通,这究竟是为什么。他有画舫的能量,我也有啊明明我一天都不敢懈怠,拼命增强精神体,可是差距却越来越大。”苏镌说到这儿,深吸了一口气,“海英中学事发之前,我刚刚失败了一次没有伤到他,反被他刺了一刀,在胸口上。幸亏薛畅帮我治好了。”
薛畅恍然大悟,原来那伤竟是这么来的。
听到苏镌这番大胆剖白,赵思齐这才动容,他弯下腰,声音异样的沙哑“你杀不了他。阿镌,他已经不是他了。苏皓早就不是苏皓,赵乾坤也不再是赵乾坤”
江临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深意,赶紧问“那他们到底是谁”
赵思齐抬起惨白的脸“你应该问,他们到底是什么。棋社的那些人,早就不是人类了,只是披着一层人皮。内里,已经换了瓤了。”
他这阴恻恻的声音,让薛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江临继续追问“换的是什么瓤呢”
赵思齐从低垂的眼皮中,看了他一眼。
“是像你,像我,像荇舟这样年轻梦师的血肉。他们从人身上,活生生割下来,又用某种世间罕见的灵药,粘在了自己的精神体上,以这新鲜健康的躯块,代替自己魇化发黑的旧肢。”
薛畅的头皮都发麻了
“久而久之,他们的精神体就变成了一个大杂烩。”赵思齐说到这儿,忽然爆发出尖利的笑声,“有一次赵乾坤用了个梦师的左上肢,可他不知道那孩子是bd里的奴,结果不得不也生出了相同的渴望你们见过七十多的老头儿让人往他的光屁股上抽皮鞭吗哈哈哈哈”
赵思齐的笑声近乎疯狂,他笑得声嘶力竭,喘不上气。另外四个的脸,全都青了
顾荇舟颤声问“舅舅,你是从何得知的”
赵思齐勉强收住笑声,他冷冷哼道“老贼什么都和我说,因为他知道我逃不出这个家。他把他杀人吃人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当成了功勋,得意洋洋地说给我听。”
江临快步走到赵思齐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到底是什么灵药”
赵思齐缓缓摇头“我不知道就这一件,他不告诉我。”
他垂下头,嘶声道“刚开始,我听得痛彻心扉,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变成了一个怪物吃人的野兽可是渐渐的,我听得麻木了,我什么都不能做,我被关在阁楼里,身上扛着这枷,听他说他今天又弄到了谁谁家的孩子,又是怎么割下了这孩子精神体的肢体,粘到自己的身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的梦师,被他们诱骗,绑架,切割”
他呜呜哭起来,尖利的哭声犹如薄薄的剃刀,剐得人那腔子里的一颗心直哆嗦。
江临退后了一步,他垂下手。
“所以,还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失望地喃喃,“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顾荇舟道“是瀛洲雪。”
客厅里,静极了
所有的人,全都盯着他
赵思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他“你说什么”
“那种能把别人的精神体粘在自己精神体上的东西,是瀛洲雪,就是梦千方里提到过的那个。”顾荇舟平静地望着他们,“瀛洲雪,就是白泽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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