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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穿着旗袍的女人收起油纸伞,停在鱼廊前。
“d0112，出来。”
里面没有动静。
方玉漱把绑在手上的安上药管“我知道你在。时间到了，简单做个体检。我不想在学生上学期间把你带走。”
过了半分钟，虞生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低着头,头上多了一个帽衫。
方玉漱点点头“乖。”
虞生看着她手上的,眼睛里尽是寒芒。但他不能反抗方玉漱。
方玉漱在整个计划中也许不算什么,可在第十一高,在他们这些试验品中,方玉漱就是掌握他们生死的人。
虞生也一直知道,方玉漱对自己格外优待。
他可以以学生的身份肆无忌惮地在校园的每一处游走、又可以占着试验品的身份不受任何惩罚。这都是方玉漱的厚待。
就连上一次自己背着虞浅浅来找方玉漱，方玉漱不仅接下了虞浅浅，故意留下漏洞。让他在麻醉药剂过后能够顺利逃走。
虞生是一个实验的失败品。
却是一个方玉漱喜欢的失败品。
因为他是失败品中最靠近成功的那一个。
“跟我走。”方玉漱道。
她转身，虞生就在后面慢慢跟着。
到了生物试验室,虞生在方玉漱的眼神示意下躺上了手术台。
方玉漱不知怎么开始回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小孩。现在已经过了很久了。”
虞生不记得第一次间方玉漱是什么情形了。
他记不清楚。他小时的所有记忆都存在于小小的房间，天花板是白的，地板是白的,墙也是白的。一开始睡在营养罐里,后面才慢慢挪到床上。他身边的人也一直来来往往,不过都是不变的白色工作服和防护镜。
他记不清那些面孔,太多了。
方玉漱对他来说不过是最后一个接手他的人罢了。和那些已经从学校消失的人没有区别。
方玉漱本身不是一个很爱说话的人,这时候却控制不住自己,默默地说着。她没有看虞生的眼睛。
不说说给他听的。
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个是我缝的。”方玉漱指着虞生腹部的一个伤疤。
d0112是父亲交给她的，虽然那时候虞生已经是失败品了。
不过父亲肯把试验品交给她看管，就是一个好的开始。这代表着父亲终于信任她，她的付出终于得到了父亲的认可。
那是她初次独立地负责一个项目，她把全部的经历都投到d0112的身上。
她知晓d0112的来历。
实验室里的人曾经想要创造出传说中的生物,于是“生长计划”应运而生。他们耗费了很多时间和物资，最后留下的不过是一个快用坏的火化炉和几个少得可怜的、还存活的失败品。
d0112只是一个小小的例子。父亲和那群人手下有很多孩子，都和虞生一样。其中一些来自难民营，另一些就是在实验室出生的。实验成果在孩子身上能得到最大的体现，所以一直是方鸠的不二之选。虽然人体实验在国际上是被批判的，但父亲早就是十多年前提交了一项报告，他的实验被批准进行，虽然只能在暗中进行。
父亲的实验有很多叔叔阿姨。
他们从来都不避讳方玉漱。
因为方玉漱是方鸠的孩子。
而且不管是因为兴趣还是方鸠的决定，方玉漱注定要和她同母异父的哥哥叶伯昼一样，踏入这一片禁忌的领域。
方玉漱从没有辜负大家的期待，她做的总是很好，天赋异禀。
可父亲的目光从来没落在她的身上。
他觉得方玉漱不能成事，她做的任何举动都是无关紧要的小打小闹。
方玉漱性格很平淡，在实验室从来没什么存在感。但只要下定了决心，从来不给自己留退路。为了追逐父亲认可的目光，方玉漱从小挑灯夜战，力求把所有都做得最好。
实验室的人都说方玉漱是个好苗子。
父亲只是对他们笑一笑，对方玉漱好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直到那一次，父亲问她是否愿意成为他单独实验的样本。
方玉漱点了头。
过了没多久，父亲就愿意把哥哥手上的实验分一点给她了。
虞生就是她的第一个礼物。
方玉漱喜欢极了。她一旦抓住了机会就不会再放开。
她做的太优异。不管多难的任务，一到她手上总能很好地完成。渐渐地，叔叔阿姨不再把她当成小辈看待，他们的目光齐平。
又过了几年，整个试验团队根据上面的指令撤离。西兰洲不能久留，还有很多珍贵的实验样本和仪器不能挪走。父亲看着方玉漱的众多成果，摸了摸她的头。
方玉漱觉得她在父亲心中终于是一个能担大任的人了。
她被选中，成为团队在西兰洲的对接者之一。
第十一高无比重要，而她则掌握着第十一高的资料核心。
方玉漱喜不自胜。
终于被父亲看到了。
虞生忽然问方玉漱“你能给我机会走出学校吗”
方玉漱看虞生的目光总是很温和，如同一个温柔的大姐姐，这与她冰冷的面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你想出去啊。”
良久，虞生才道“嗯。”
虞浅浅喜欢把她的心事分享给虞生听。他们是互相支撑走过黑暗的伙伴。
虞浅浅周五的时候和他说过，那一群目高于顶的学生终于也邀请她参加他们的聚会了。
虞浅浅笑得开心。
虞生也笑。
他多希望能一直陪在虞浅浅身边。
他也想出去，看看第十一高外的世界。
和虞浅浅一起。
方玉漱一边在虞生身上插着各种管子，一边问“是因为在乎的人在外面”
虞生没有说话。
方玉漱敛眸“你想出去。”
她看了看实验室中无数的营养罐。
“都想出去啊。”
她的嘴唇张了张“不过都是妄想。不可能。”
虞生早就料到这个答案。所有变异特征在外的学生都必须住校，没有批准不得外出。它的模样是如此的吓人，怎么会有出去的机会更不要说，他和那群学生的身份不一样。
方玉漱如想象中说着拒绝的话，淡淡的。虞生依然感觉今天的方玉漱有些异常。
方玉漱割开他颈部的皮肤，查看嵌在血肉中的芯片。
“你们一开始想把我变成什么”虞生喃喃。
方玉漱小小地调整了一下，快速缝合。
“龙。”
“他们想按照古籍创造美丽又强大的龙。”
昂库巴塔曼藏身在恶臭的垃圾之中。
外面是不断的枪火声对打斗声。
还有必不可少的惨叫声。
穿着白色防化服的人手里端着和筒状物。
昂库巴塔曼看得明白，那筒状物里喷出的白烟比子弹还要可怕。
他们这些变异的人一触碰到那些白烟就会痛苦的哀嚎、失去反抗能力。像他这种变异在表面上的人甚至会出现肢体萎缩。
这样一来，本来可以轻易反抗的变异人瞬间成了让人宰割的羔羊。
而刽子手正是那些声称要带走一些人的洲外来客。
昂库巴塔曼本来是想貌似一搏，在这些人面前露个脸，争取一下离开这座太阳炙烤之城的机会。无数人和他抱有一样的想法，就算会被那些变异人组织起来的势力围剿也在所不惜。
可他们都没料到，那些外来客说是要把他们聚在一起选拔人才的甜言蜜语只是引诱变异人上钩的毒饵。
现在，外来客的残忍面目显露无疑。
他们是来屠城的。
他们要杀掉所有的变异人
几天之前还高高在上的变异人组织瞬间成了溃逃的蝼蚁，哭着嚎着，被无情灭杀。看着那些曾经欺辱过女孩的男人露出痛哭流涕的嘴脸，昂库巴塔曼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他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男人把女孩折磨致死的。
可他知道，那些男人都是变异人。在那些外来客的眼里，他们没有一点区别。
现在男人的下场，说不定就是自己的结局
在生命面前，昂库巴塔曼再也没有别的想法。
只要活下来。
活下来就好。
他发抖，那么难闻的垃圾臭味都被忽略了。
周围的变异人被清理干净，那一队外来客渐渐靠近了垃圾场。
昂库巴塔曼犹如失去知觉，躲在垃圾里一动不动。
前方，一个男人慌忙地跑过来。
昂库巴塔曼认得他的脸。
是那个组织的人
男人看着面前的垃圾山，以为自己可以借着地形躲避。
砰
一梭子弹穿透了男人的左胸。
男人脸上的笑容凝固，倒在地上。
就在里昂库巴塔曼三步远的地方。
白衣服的外来客放下枪，挥挥手，剩下的人撤离了垃圾场。
昂库巴塔曼还是不敢出来。
男人的血一点一点从胸膛的大窟窿渗出，沾到了昂库巴塔曼的脚底。
直到太阳快要升起，昂库巴塔曼才确定了那些人不会再来，从垃圾堆里爬出来。
脚边的男人居然还是活的
昂库巴塔曼看着男人仍在起伏的胸膛他的心脏长在右边。
男人的眼皮张开，原来他前面都在装死
“求你，救救我”男人的声音微弱，即使没死，失血过多也让他的生命岌岌可危。
昂库巴塔曼在经历过一场射杀之后对同类充满了莫名的情感，他看着这个倒地的濒死男人，一时间没有说话。
变异人的体质较正常人强上不少。
也许现在这个男人只需要一点水和一点伤药，就能活下来。
他们是同类。
昂库巴塔曼呼吸粗重。
“如果不能的话，请给我一点水，或者把我拖到没有阳光的地方也可以。”男人看起来那么卑微、那么可怜。
昂库巴塔曼走开了。
男人心死如灰。
可过了没多久，他竟然又听到了昂库巴塔曼的脚步声
他惊喜地张开眼睛看着走来的身影，一瞬间却刺目欲裂。
昂库巴塔曼的手上提着一把尖刀
尖刀朝着他的右胸冲来
不等男人反应过来，他的心脏已经出现在昂库巴塔曼的手上了。
昂库巴塔曼看着鲜红的双手，上面的心脏甚至还在微微跳动。
这个高大沉默的非洲男人无声地哭了起来。
他不知道有没有为女孩报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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