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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叫谢九桢, 是当朝太傅,先帝亲封的定陵侯,他娶了一个妻子,就是我。
我是晏家二姑娘, 晏映。
这下不会再出差错了吧。
先生怕黑。
所以不论什么时候, 不论发生了什么, 晚上一定要记得给先生留一盏灯。
但先生说,我就是照亮他的灯火,是能温暖他的光亮。
先生说, 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谢九桢最最最爱晏映
昨天我没让先生回前院, 留他在栖月阁睡了
说得好像我才是定陵侯府的主人一样。
起初有点害怕, 但先生很温柔。
他喊着我的名字。
原来先生也有那么动情的时候不能再想了。
今天也觉得谢九桢真的很爱晏映
小注谢谢先生让阿姐跟那个周臭狗屎和离。
今日在酒楼跟鸣玉说了会儿话。
他似乎很不喜欢我,我隐有察觉,然而问明白原因才知道,原来他是害怕一向谨慎冷静的先生会因为我失了方寸。
我比较好奇谁会拿我要挟先生
鸣玉特别提到了汝南王府的穆迁穆小世子。
这人从翠松堂时就整日如沐春风一般,别人都带书童,他要带丫鬟,哼,不是个好男人,我当然要离他远一点。
鸣玉还说, 我是先生的软肋。
在别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心里有些窃喜。
人有软肋, 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先生从前没有, 是因为在乎的人都离开了吗
晏映果然是谢九桢最最最重要的人吧
魏仓公喜欢我阿姐
我不开心
我把这件事跟先生说了,又问了他魏仓公的为人, 听先生说, 他们一同求学于积室山, 品行可以保证,至于别的方面先生也愿意为我去询问。
先生对我真的很好,于是我就亲了他一口,然后
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先生说,让我不要再把他忘了,今晨起身,一睁眼就看到先生期冀地望着我。
原来先生真的会害怕,害怕我会再把他忘了。
不想再看到先生受伤的样子。
所以我才要写这本手札。
我忘了先生两次,可每次都会再次爱上先生,我跟先生说,我这辈子只可能对先生动心了,这是我许下的承诺。
晏映,会一辈子只喜欢谢九桢
滕氏原来是先生的人。
清河滕氏原本是东楚的贵族,后来归于大胤,不知道为什么会跟先生交好。
但先生托滕六办事,让我有点不爽快。
我吃醋了
我要跟先生算账。
谢九桢拿不出好话安抚晏映,晏映就不让他在栖月阁睡
先生诚恳地认了错,我原谅他了。
晏映耳根子真软,谢九桢真会说话。
我
我又把先生忘了。
好在这次我没有对先生说出什么过分的话。
原师兄说喜欢我,被先生听到了,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生气,也第一次知道先生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吃的药,是用来镇定心绪的药。手札里没有记载,他应该一直瞒着我。
可他在失控的边缘时,依然不忍心伤害我。
我有点讨厌自己了。
为什么我总会把先生忘记
如果是我,我一次也忍受不了在他眼中看到陌生的神色,可先生每次都独自承受下来了。
晏映不想再忘记谢九桢了。
我有身孕了先生竟然现在才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
心情有一点点奇怪。
因为印象中,我还没跟先生
不过手札里有记载,我确实跟先生是真正的夫妻。
唉,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这种事我竟然需要翻手札才能知道。
先生还送了我一个狐狸印章,做成了吊坠的样子。
底下刻了四个字。
爱妻晏映。
那我是不是也得回一份礼,写上。
爱夫九桢。
原来,我是先生的仇人
发生了很多事。
秋娘走了。
晏氏当年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害得先生家破人亡。我曾跟先生说,不能只接受家族带来的好处,而不去承担家族带来的风险,如今总算得到应验,不论再怎么置身事外,我与先生之间隔着深仇大恨是事实。
但即使是这样,我也想在先生身边。
一年前的隐龙山,四年前的翠松堂,先生应该花费了很大的勇气才靠近我。
所以我不能再退缩。
我时常看先生都是孤身一人的,秋娘走了,他在这世上真的已经再没有一个亲人。
我也想保护先生,心疼他,照顾他,将他捧在手心上。
蝉鸣阵阵的深夜里,月华洒进窗沿,铺就一片银白,晏映坐在玫瑰凳上,手里捧着一本皱皱巴巴的小册子。
她不停地擦拭眼角,可泪水还是不停地涌出来,她像一只黑夜里无助逡巡的小兽,发出难过的呜咽声。
每翻开一页,她似乎都看到了自己伏在案头,满怀着各种不一样的心思将这些话写在上面的模样。
然后透过那一字一句的停顿,和殷透纸面的泪痕,往事一幕幕都在眼前走马观花地闪过,记忆在脑海中也越来越鲜活。
这是晏映害怕自己忘记先生而写的手札,为防有心人混淆,她甚至在每一次记录后都特地写下先生和她的名字。
但她还是又一次伤害先生了。
这本手札,自从她着手记录的第一天开始,就缝在衣物的暗兜里贴身带着,可她刚才发现这本手札的地方却是穆迁的房间。
想起这半月来的种种,晏映心里就升起腾腾怒火,将她玩弄在股掌之中就算了,还害得她在先生面前做出那么过分的事
自责和愧疚不停滋生,好在她没有真的跟穆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然晏映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
怪不得她总是莫名抵触穆迁的靠近。
但先生呢,先生会怎么想她
晏映想到这处,再也忍受不住,她冲出屋子,直奔主屋而去,在门前站定时,她才再次看清先生的样子。
跟记忆里分别之前又清瘦不少,眉眼也尽是疲惫,晏映在那一瞬间,心头像被针扎一样,她好像永远都在给先生招惹麻烦,给他出难题,让他费心,让他难过,让他重复一遍又一遍相同的折磨。
看到先生望过来时,晏映什么想法都没了,她小心翼翼地跑过去,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像得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对不起”晏映不停呢喃,手却抱得更紧,谢九桢仿佛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任由她抱着,两只手停在空中。
穆迁更是瞪圆了眼睛看着,直到发现她手中的小册子后,脸上才闪过了然的神色。
他有些忧虑。
这下手里一个筹码都没有了。
谢九桢才回过神来,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微微弯下身,将她包在怀里,等她哭得气息平稳些,才轻道“你都想起来了”
跟以往都不同,晏映这次是真的害怕了,穆迁随便扯得一个谎就让先生从洛都一直追到汝阴,只是失忆还没什么,若都像这次一样,或者发生了更加难以挽回的事,她在先生面前又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晏映满心都是后怕。
刚忍回去的委屈又一并爆发,她放开谢九桢,哭哭啼啼地把册子推到他怀里,声音也断断续续的“我把重要的事都记下来了我怕我把先生了忘了会让你受委屈可是这次让穆世子藏起来了我没看到呜呜呜可我没有对不起先生”
晏映吸着鼻子,忽然不敢看谢九桢了。
如果先生怀疑她,她该怎么解释
如果先生因此不要她了,她该怎么办
晏映低垂着头,再严重的后果都不敢想,却忽然感觉到两颊一热,谢九桢捧着她的脸,让她抬起头来,他用指腹为她温柔地擦去眼泪,就像原来一样,她在他眼中没有看到半分嫌弃。
晏映忽然就不害怕了。
“先生,你等一等。”晏映握着谢九桢的手放下去,再开口时声音清亮许多,虽然还有些鼻音,但已经不哽咽了。
她脱离谢九桢的束缚,忽然转身走到穆迁身前,穆迁刚要说什么,嘴还没张开,脸上就落下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啪”的一声,声音清脆,给晏映震得手都疼了。
穆迁一日里挨了两个耳光,每一个都让他猝不及防,白日那个浇灭了他与父亲之间的最后一点情谊,现在这个
穆迁偏头笑了一下。
是他活该受的。
从小到大就总是听到有人在身边说,不要觊觎自己注定得不到的东西,不要奢望一定不会属于自己的东西,穆迁觉得自己已经做到极致了,却没想到有一天还是栽到这个小丫头手上。
不就是一个巴掌吗,挨一下也没什么。
“消气了”他看着她愠怒的脸问。
晏映看着他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准备好的说辞却卡在了喉咙中。怎么可能消气这半月来他一直在骗她,明明知道一切,却不说,将她戏耍得团团转。
“你要是没消气,就这边再打一下”穆迁指了指自己的另一半脸。
晏映的火气一下又被挑上来了,没想到谢九桢忽然站到了她旁边。
刚要抬起来的手又放了下去。
“你如果想长教训,大可不必拜托她,我又办法可以让你一辈子不会忘。”
穆迁眯了眯眼“那我还能有命活吗”
“看天意。”
穆迁“嘶”了一口“你们两个心真狠啊”
他似乎还在打趣,晏映了解先生,这语气可不像在开玩笑,对于穆迁的无礼行为,先生明显也是生气了的,但他今日悄悄出现在汝南王府,似乎就没打算现在就跟穆迁算总账。
不然依照先生的性格,穆迁怕是不会蹦哒到现在。
她并不知道自己中毒的事。
穆迁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慢慢收起笑容“先生不愿意跟我做交易,今夜怕是没那么容易出这个王府,现在加上一个累赘,想要全身而退就更难了。”
晏映抬头看了一眼谢九桢。
他面不改色,还是那副沉敛的神情。
“所以你为什么还不叫人过来”
穆迁愣了愣,随即暗暗咬了咬牙,谢九桢拿捏人心很准,他不想错失良机,如果要对付他父王,谢九桢是最好也是唯一的人选,如果不能颠覆整个汝南王府,那他穆迁就会一辈子被那对父子捏在手心里。
穆迁有些慌了,后背生出冷汗,夜风一吹,凉到心坎里。
他突然开始后悔,谢九桢跟晏映,一个都招惹不得
想起刚才那巴掌,他站在脸上还疼呢
穆迁忽然后退一步,撩袍大大方方跪了下去。
“穆迁愿誓死效忠先生,如有异心,该当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还请先生原谅我之前的冒犯”他说得掷地有声,也不知道是不情愿得咬牙切齿,还是坚定振奋以表决心。
晏映似乎没想到他会忽然服软。
谢九桢却回道“我不需要你效忠我。”
穆迁微怔,但很快就明白他说的意思。
“穆迁会誓死效忠陛下,绝无二心”
谢九桢忽然说了一声“鸣玉”,然后房顶上发出轻微的响声,紧接着一个黑衣人就出现在门口,穆迁有些愣神,他僵硬地转头看了谢九桢一眼,无比庆幸自己没有破罐子破摔。
看到鸣玉,晏映也很惊讶。
“鸣玉,我二弟和清月怎么样他们没事吧”
鸣玉摘下蒙面,跟晏映告罪“属下没能保护夫人安危,罪该万死夫人放心,晏少爷和清月都安然无恙,在洛都等着夫人回去呢。”
晏映放了心“事出有因,你不必自责,而且是我让你保护清月的。”
鸣玉羞愧地无地自容。
一旁的谢九桢看向穆迁,沉声道“事情结束后,我会让鸣玉将你带去一个地方,如果你能在那里撑过两年时间活着出来,今日发生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
穆迁顿了顿,问“那我要是不能呢”
谢九桢笑了,好像他问出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似的“自然是死在那里了。”
晏映当时不知道谢九桢说的是什么地方,只记得先生说完这句话后,穆迁的脸一下变得惨白。
谢九桢悄无声息地潜入王府,又悄无声息地走,临走时,把晏映也带走了,穆迁倒是还留在王府上。
谢九桢的人马驻扎在城外,晏映看到了熟悉的装扮,黑甲军也随他过来了,但是看数量,似乎并没有全离开洛都,想也知道,京城那边还有小皇帝在,黑甲军一下子全都撤走,会少很多震慑力,极有可能给别人可乘之机。
晏映想着,先生应该把洛都全权交给东郡公滕思柏了,整个京城唯有他最得先生信任。
可是先生必然不能离开太久,不然会发生什么变数都是未可知的。
但如果仅靠他带来的这些兵力就能很快拿下汝阴城,似乎也并没那么简单,汝阴是穆连城的地盘,先生是长线作战,时间一长必然吃亏。
她将担忧跟谢九桢说了,他只让她不要担心。
营帐里,油灯昏黄,时不时发出噼啪声,衬得黑夜更加宁静。
晏映跟谢九桢相对而卧,她握着那只失而复得的手,声音浅浅的“你不问问我,这些时日里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谢九桢只是看着她的眼,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晏映手心一紧,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穆迁一直说他才是我夫君,可我就是无法相信,我以为是我的问题,强迫自己要接受,却也没办法让他靠近我,所以我一点都没有”
“我知道,”谢九桢打断她,温热的手掌覆到她脸上,轻柔地抚摸着,声音温柔似水,“只要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晏映心头一热,往他怀里蹭了蹭,还是不放心,又扬起头问了一嘴“先生真的不介意吗”
谢九桢回答“真的。”
营帐外面,鸣玉巴拉着快要熄灭的篝火,咬下一口肉,嘴里含着东西说道“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在黑甲军里好好照顾一下穆迁,啧啧啧,大人这次是真的动怒了,要不是他留着还有用,怕是后果跟郭家那个四娘差不多。”
星沉看了他一眼“还好这次夫人没事,不然你不死也得蜕层皮。”
鸣玉打了个冷战“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我也得好好照顾照顾穆迁啊”说完,又狠狠啃了一口羊腿。
晏映原本还担心汝阴城不好攻下,没想到谢九桢那晚对她说的话并不只是安抚。
更让她料想不到的是,跟谢九桢一起前后夹击,把穆连城逼到绝境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南境的敌军南禹。
半月之后,汝阴城破,大军冲破城门,断壁残垣,硝烟弥漫,穆连城被黑甲军活捉,连着许多南境追随他的将领,一起被就地关押到铁牢里。
还在汝南王府内,寻到了相州原氏的小公子原随舟,原来之前穆连城上奏说南禹进攻边境告急,需要豫州营支援的所有事全都是他杜撰的,豫州营真的派兵去增援后,却被自己人堵在峡谷里,死伤惨重。
原随舟和陈砚时是被当作战俘抓起来的,之所以留下原随舟,是因为穆连城认出了他的身份,想要用他威胁原氏。
可惜,在地牢里没有找到陈砚时的身影。
晏映也没想到,当时跟原随舟一别,再见他时会是这么个场景。
换了战俘的囚服后他洗漱一番,已经没有那么狼狈,可是原来那个意气风发恣意张扬的少年,如今却犹如一潭死水,身上再也没有从前的光彩。
“原师兄”晏映在后头喊了他一声。
原随舟正在扶栏看池塘里的荷花,听见声音转过身,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比以前沉稳不少,短短几月的时间,竟然让他从一个少年蜕变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人。
这样的改变多少有些心酸。
“是你啊,”他笑了笑,但笑容不及眼底,“听说你是被穆迁掳到汝阴的,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原随舟还是下意识关心晏映。
晏映摇了摇头,走过去,看到池塘里有鱼儿在吐泡泡,便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密布,似乎一会儿就要下雨了。
“原师兄,我跟先生说了,他会派人去找陈砚时的,不管是生是死,总要有个交代。”
原随舟眼中有几分错愕,随后他扬唇笑了笑,这次笑容是发自真心的,只是多少有些苦涩,他转过身去看前方,也不知目光落到了何处,声音低沉“晏二,你不知道,刚到豫州营时,我满怀凌云壮志,其实我以前也游历过各种地方,看过许多人间疾苦,就连你的弟弟,我也是在那时遇见的,行军打仗,我佩服这样的人,所以陈砚时离京时,我才会毅然决然跟他一起离开。”
晏映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原来陈砚时并不是被流放,而是换了个身份,去了豫州营。
都是先生的安排。
原随舟说完,像是想到什么,忽然捂住脸“但是我没想到,边境军报里的伤亡在眼前发生时,会是那么残酷。晏二,整整五万大军,最后活下来的不过千人,每当我闭上眼睛,就看到血肉横飞的景象,在不久之前,我还跟他们睡同一张床,吃同一锅饭”
他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所以不停地说着,以致最后都有些哽咽,声音更是模糊不清。
原随舟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这种打击足矣摧毁人心,更让他没办法接受的,是豫州营所有兵力最终不是倒在南禹敌军的手下,而是死在了谎言和背叛中。
穆连城镇守南境那么多年,一直是他心中敬仰的英雄。
原随舟的信仰也随之崩塌。
晏映不知该怎么劝解他,他原来那么一个通透的人,倘若自己都想不明白,走不出来,别人说再多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只能安抚地拍了拍他的侧臂。
结果晏映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原随舟着急地看着她。
晏映尴尬地笑了笑“好像踢了我一脚”
原随舟怔了怔,目光落到她肚子上,然后觉得有些失礼,又挪开,他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因为哭过,鼻音也很重。
他长长叹了口气,语气有些释怀。
“我想呆在汝阴,不回去了。”
“为什么”这下换晏映呆住。
原随舟看着远处的天,目光幽深无底“这次过后,南境或许能有百年和平,但总要有人留在这里镇守。我见过生死,虽然难过,但还是想拥抱它。还有那些死不瞑目的英灵,我想替他们看看南境幸福安康的光景,替他们守住这份宁静。”
晏映静静地听他说完,竟然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心情很复杂,但更多的是高兴。
那个躲在她屋檐下的少年,从此心中不止有春思,还有这天下得来不易的好风光。
两人很久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池塘里吐泡泡的鱼,直到落下雨滴。
晏映与他分别后去找谢九桢,大军攻下汝阴城后就把汝南王府当作落脚点,府上还没修整妥当,杂乱不堪,只有谢九桢处理公务的地方干净整洁。
她收起伞,见到门外有鸣玉和星沉守着。
里面还有别人。
晏映没有直接冲进去,而是看了看鸣玉“先生现在不便见我吗”
鸣玉却让开门口“大人特意吩咐了,如果是夫人来,就不用拦着,夫人请。”
晏映眨了眨眼,推门走了进去。
外面阴雨聊天,里面也有些昏暗,藕色纱帘后传来落子声,两人似乎在下棋,晏映没有停留,直接去了里面,越过那展春江花月图的屏风,就看到一个身着绯红衣裙的女子坐在先生对面。
她坐得有几分随意,虽是执着黑子骚头的不雅动作,却被她做的风情万种。
晏映不禁看直了眼。
那女子察觉到有人进来,扭头往过看了一眼,眸中似有惊艳之色,随后回头看着谢九桢,神色玩味“师兄,这就是你的夫人吧”
晏映听到她唤他“师兄”。
是南禹人,又在积室山求学,如今能出现在这里,只有南禹的长公主了。
谢九桢见晏映过来了,将白子落在棋盘上某一处,然后看了对面的人一眼“你输了。”
说完,冲晏映招了招手“过来。”
晏映走过去,挨着谢九桢坐下,发现棋盘上的战况实在凶险,可见对面的人棋艺也很高超。
女子输了,也不是很在意,反倒对晏映更感兴趣,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到她身上。
谢九桢很冷漠,似乎没有要两人相交的意思,而是说起正事“签订盟约的事,你如果没有别的意见,就这么定了,我在汝阴不会留太久。”
女子把目光收回来,莞尔一笑“现在北胤是你做主吗”
“算是。”
“我劳心劳力替你解决了心腹大患,师兄就没什么可以报答我的”
谢九桢直言不讳“这个盟约,就是对南禹最好的报答。”
女子一怔,随即摇头笑了笑“你是看准了我大禹多年内耗风雨飘摇,早就无法经历大规模战事,所以才敢这么笃定我会签下这份盟约”
她将黑子放回棋笼里,摆摆手“算了,就当我还当年的人情,魏师兄帮了我那么大的忙,帮你们扫清个障碍没什么。”
说罢,她起身,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到门口时,晏映似乎看到她身边多了个人,只有道模糊的身影,女子伸出手,那人轻轻托住,然后为她撑伞,翩然离去。
“人走了,还看什么”
晏映回过身来,才发觉自己竟然看痴了,
那个长公主长得真好看
晏映回过头看着谢九桢“先生原来还遇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谢九桢皱了皱眉“哪里好看”
他不觉得。
晏映认真“哪里都好看”
“可恨我非男儿身”
谢九桢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已经有驸马了。”
晏映一怔“那我没戏”
谢九桢抚了抚眉心,这次换成了无奈的语气“你本来就没戏,你是我的妻子。”
是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可这几个字被他说起来就缱绻万千。
晏映抱了抱他手臂“先生,你嘴真甜,再给我说两句。”
谢九桢正了正音色“过两日咱们就回洛都,在穆迁那里拿到的药方要尽快给魏济看,你的病一日都耽搁不得。”
“嗯,”晏映应了一声,想起刚才两人的谈话,也摆正了脸色,“南禹真的可以相信吗那个长公主可以相信吗”
谢九桢垂眸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解释了一遍“南禹国内的形势比大胤要更加复杂,虽然两国都是幼帝登基,但大胤好歹有赫连珏,即便是姚妙莲垂帘听政的几年,大胤也一直平静安稳。但南禹不一样,大大小小的战事一直没停过,所以内耗极为严重,咱们不打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晏映听懂了他的意思“话虽这么说,但咱们大胤根基也不稳,先生是想用这份盟约牵制住南禹,给小皇帝足够成长的时间,对吧”
“是。”
晏映想起原随舟刚才跟她说过的话,如果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和平,那比战火狼烟要好的多,边境将士毕生所愿,不就是守护脚下的土地,身后的亲人吗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先生是真心在为小皇帝谋划。
晏映正想着,却没留意到谢九桢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她眼睛一瞥,看到后骤然变色,伸手便要去够,谢九桢却先她一步把手抬高。
“你哪来的”晏映瞪圆了眼睛。
她明明把手札都藏起来了,想起里面那些她自己的碎碎念,晏映顿时脸色涨得通红。
“既然是记录了我们二人之间的事,我为何不能看”谢九桢温和地看着她,眼里有笑意。
晏映又去够,可惜胳膊太短。
“为什么每日最后,要用名字表述比如,谢九桢最爱晏映这样的”
“啊啊啊啊你不要说出来”晏映捂着耳朵,拒绝听他读里面的内容。
谢九桢面不改色“怎么了,这话原本就没错。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用名字表述。”
晏映不想看他“我是怕,等我失忆之后再看到这本手札,还以为是别人写的,那不就功亏一篑了”
谢九桢微微睁大了眼睛,脸上难得露出几分错愕。
半晌之后,他把手札递给晏映。
“不要讨厌自己,失忆不是你的错。”
晏映微微一怔,良久之后才明白他的意思,那是她在手札里写的话。
晏映发觉,记忆是人最宝贵的东西,它承载了与这记忆有关的人所有的爱意和希望,失去了记忆,不止被忘记的人会痛苦,她也是会痛苦的。
不知何时就会把心底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忘了的恐惧和担忧,无时无刻不再笼罩着她。
她又害怕先生会因此而感到疲惫。
所幸一切都找到了解决的方法,而她还在先生身边。
这就是最难得的事。
晏映垂着头,扑到谢九桢的怀里“先生,谢谢你。”
谢谢你的不离不弃。
谢九桢抚了抚她的头发,轻轻闭了闭眼。
是他该谢谢她。
那个在黑夜里安抚他的女子,终于变成照亮他人生的光。
谢九桢曾觉得这世上一切都无趣。
现在呢,他只想自己活得久一点,更久一点,陪在她身边,永远不分开。,,网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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