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 都市小说 > 殿下让我还他清白 >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聪明人一秒记住 笔搜屋 www.bisowu.com 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m.bisowu.com

    一秒记住【笔搜屋 www.BISOWU.COM】,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云琅瞪圆了眼睛, 匪夷所思拧回来。

    萧朔不为所动,将人按回去,又加了背后偷着与旁人过明路的两下。

    硝烟方尽, 断木残垣支离着,人声在封死了的通路之外, 忽远忽近。

    萧朔按着云琅,一巴掌接着一巴掌, 打得专心致志一丝不苟。

    云少将军醋溜文学发最快头一回在这种情形下挨揍,再心大也终归不自在,咬牙低声“胡闹什么眼下是什么情形, 还在这儿耽搁功夫”

    “你若走得动。”萧朔道, “自可起来,设法脱身。”

    云琅不服气, 梗了下要还嘴, 撑到一半眼前便突兀黑了黑, 没能出声。

    他方才已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若不是萧朔那时候堪堪赶到,只怕要叫那一场爆炸直接掀出去。

    纵然还有命在, 也难免伤筋动骨,结结实实受些皮肉之苦。

    云琅伏在萧朔腿上, 撑着地搜刮遍四肢百骸,竟攒不出半丝气力。

    “歇一刻。”萧朔将他翻过来,让云琅枕在膝上, “磨刀不误砍柴工。”

    云琅险些被他气乐了“小王爷读书读的真多, 这句竟还能这么用”

    萧朔见他脸上隐约复了些血色, 神色也松缓下来,笑了笑。

    云琅此刻力竭, 内不御血气息不稳,说了几句就觉心慌。他不欲叫萧朔知道,挪了挪想要调气通脉,忽然被一线直觉扯回来“不对。”

    萧朔低头看他“怎么”

    “往日我走不动,你都直接将我端起来的。”

    云琅扯着他“是不是方才伤着了叫我看看,你不知那火药凶险,留神伤了经脉内腑。”

    萧朔倚了墙静坐着,扫了一眼云琅支起身都隐约打颤的手臂,将他轻按回去“无事。”

    “萧朔”云琅皱紧眉,“此刻不是逞强的时候,你――”

    “确实不妨事,我只是一时震了个正着,险些背过气。”

    萧朔顿了下,视线落在云少将军身上“多亏你替我度气,很及时,力道也拿捏得很好。”

    云琅“”

    萧朔静了一刻,觉得云琅大抵还要些褒扬“我那时虽意识模糊,却也尚有知觉,察觉得到凉润和软,只是第一下磕得有些疼。”

    云琅“”

    萧朔看着仍不言不语的云琅,静默半晌,尽力道“稍有些干,要多喝些水――”

    “够了”云琅险些就地红烧,面红耳赤,“现在是什么情形还胡闹”

    “我的情形,无非两种。”萧朔神色平静,“你在,你不在罢了。”

    萧朔慢慢道“此刻你在。生死而已,还不算凶险。”

    云琅向来接不住萧小王爷的直球,按着胸口闷哼一声,卸了力软塌塌化成一摊。

    “我一时站不起来,不是因为方才那一下。”

    萧朔抚了抚他的额顶“我赶到玉英阁外,侍卫司不认腰牌,并不准我进来。”

    云琅怔了下,忽然反应过来了他这话的意思。

    “幸而这些年叫你扯着,零零碎碎,总练了些防身的本事。这阁内机关,也已叫你事先毁去大半。”萧朔缓声,“我今日去校场,难得穿了件铠甲,竟也派上了用场。”

    “一路闯上来,刚好赶得及。”萧朔道,“只是这口气泄了,便觉力竭,一时不支。”

    云琅此刻稍缓过来些,才察觉萧朔胸肩虽尚温,掌心却已同他一样冰冷潮湿。他知两人此时情形,没开口问,看了看萧朔额间冷汗,自袖口摸了片薄参递过去。

    要冲破豁出命的侍卫司,又是最善战的骁骏营,他为拖延时间,还留了不少机关未动。

    凶险至此,萧小王爷艺高人胆大,竟真敢一路硬往上闯。

    “我方才含了一片,此时还不能再用这东西。”

    云琅见萧朔不接,索性抬手捏他下颌,径直塞进去“闭上嘴,细细嚼一百下。”

    “”萧朔被他填鸭似的喂了参片,只得闭了口,慢慢咀嚼,又重新握住了云琅方才挣开的手。

    云琅失笑“我又不跑跑也跑不动。”

    两人此刻一个也走不动,纵然不想在此处修整片刻,只怕也没旁的半点办法可选。

    云琅摸了摸怀间纸包,想拿出来,看了一眼萧朔的神色,还是暂且按下“正好,我叫连将军背给你那一段,你听见了没有”

    萧朔看着他,摇了摇头。

    “猜你也来不及。”云琅笑了笑,索性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推行血脉游走周天,好快些攒出力气,“我也只是这几日始终觉得奇怪查刺客这样一个差事,怎么就给了开封尹,没落在大理寺手里。”

    “开封尹从不涉宫内朝中。”

    萧朔伸手,在云琅背后垫了下“我那时以为,皇上是有意叫他接手。开封尹虽然秉正,却不得不求全以自保,该知进退,不会硬查清楚。”

    云琅点了下头“我那时也这么琢磨,故而一样没太放在心上。”

    偏偏话赶话,聊起了当年旧案。

    “也是碰巧。”云琅笑笑,“我听了那案子,便觉不对劲。说是大理寺卿当年扶助六皇子,自然也没错,可为何偏偏扳倒的是三司使他心机深沉,若是亲手扳倒了这般紧要的关窍,定然不会甘心换上个别人的棋子。”

    萧朔道“不算碰巧。”

    云琅有些好奇“怎么不算碰巧老主簿若不提这个案子,我还反应不过来。”

    “你这些天殚精竭虑,耗费的是暗中的心神。凡是能问的、能知道的,你都会搜罗来。大海捞针,也总能捞到一枚。”

    萧朔将手掌覆在云琅旧伤处,按了按“伤在心脉与肺脉交行处,心神不宁,终归难以痊愈。夜里抱着你睡,我知你其实还会疼。”

    云琅原本还被他说得颇不自在,冷不防听见中间一句,险些呛岔了气“小王爷,你如今也能把这种话这般自然地插进正事里说了吗”

    萧朔不理会他打岔,替云琅将胸肩垫高了些,察觉到云琅手臂上附和的力道“有力气了么”

    “跑不动,走几步还是行的。”云琅吐了口气,支着起身,“回去再一口气歇着。”

    萧朔细看他脸色,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你听我说。”

    云琅微怔,回了头看着他。

    “我追踪马队,一路查出襄王私见大理寺卿,隐在暗处听了他们交谈。”

    萧朔道“如何解阁内机关,我听得不明就里,如今大抵也已用不上,但还有一句。”

    萧朔仍倚墙坐着,抬眸看着云琅“他说,七阁杜,八阁死。”

    “杜门小凶,也为中平。”

    云琅正拿不准上面两阁的分布,听他所说,眼睛一亮“虽说主闭塞不通,事多不利,但唯独适宜判狱避灾该是条生路。”

    萧朔静听着他叽里咕噜念经,眼底松下来,唇角牵了下“你既听得懂,我赶来便还算有用。”

    “少来。你若不挡一下,我就被抬出去了。”

    云琅在心里推演着各门阁卦象,一心二用,将最后一片薄参撕成两半,自己含了半片“知足吧,先代襄王讲究,这阁好歹是按着九宫八卦之数建的,还有得推演。若是胡乱堆建一通,你我眼下最好直接跳楼”

    萧朔摇了摇头,并没接“出去后,你先去找开封尹。他奉命监守京城治安,大理寺着火,也有他一份。”

    云琅嚼着半片参,看着萧朔,慢慢蹙起了眉。

    “你如今身份不便,尚不能出面。”萧朔道,“找了开封尹便回府”

    “萧朔。”云琅打断他,半跪下来,硬攥着萧朔肩膀将人扯进怀里,将手探进薄甲里摸了摸。

    萧朔拦不住他,神色无奈“云琅。”

    云琅神色冷沉,掌心碾着萧朔早透了衣物的淋漓冷汗,细细摸索过一遍,在萧朔腰侧停下。

    一枚袖镖,触手冰冷,深嵌在皮肉筋骨里。

    血被镖身封着,流得不多,浸出的已濡湿了一片。

    “我有官职,身负爵位。”

    萧朔道“以追捕匪类为由上来,有得分辨,他们奈何不了我。”

    萧朔被他触到伤处,激痛掀起一阵晕眩,阖了下眼轻声“你先走――”

    云琅像是没听见,俯身将萧朔一臂搭在自己肩上,硬将他拖起来。

    萧朔低声“云琅。”

    “这东西带着倒钩,不能拔。一旦中了,越是奔走动弹,便向里走得越深。”

    云琅一摸就知道,神色平静,话音已浮起薄薄一层煞气“小王爷少说忍着钻心剜骨的疼跑了两层楼,这会儿莫非怕疼走不动了”

    萧朔勉强站定,被云少将军的滔天怒意卷着,无奈道“你松手,我自己走。”

    “再叫你自己走一层,疼也疼晕了。”

    云琅早没了带止痛草药的习惯,摸了一圈,越发焦灼恼火,咬了牙将人扶稳“借我的力,蹦着走。”

    萧朔轻叹“不成体”

    “再说一个字。”云琅磨牙,“当场咬死你。”

    萧朔只得闭了嘴,尽力逼回清明心神,配合着云琅的力道迈步。

    两人被火药震开的气浪卷了一遭,真遭重创的还是侍卫司,拖到此时,才开始有人声重新陆续汇聚。

    云琅听着背后侍卫司搬动重物的动静,算了算时间,卯足力气,将人拖上了第七阁。

    侍卫司的手段,云琅比谁都清楚。这枚袖镖好巧不巧,瞄着铠甲缝隙下手,又伤在背后,无疑是趁着萧朔交涉上阁时,派人暗里下黑手偷袭的。

    萧朔说得轻巧,真把萧小王爷撂在这儿,落在死伤惨重的侍卫司手里,不死也要扒层皮。

    袖镖的倒钩极锋利,又不止朝着一个方向,不能贸然取出来。可拖得久了,血也一样止不住。萧朔无疑也是明了这个,才不愿将此事叫他知道。

    云琅心中焦急,尽力把萧朔的力道卸在自己身上,在第七阁站稳,四下里扫了一圈。

    空空荡荡。

    “若是有密道,直通楼底,此刻怕已被炸毁了。”

    萧朔像是知他心情,慢慢道“不论是建阁的先代襄王,还是后续修建填补的人,都该知道这阁里藏着多少火药,不会将密道设成这般。”

    云琅被他缓声引着,从纷乱心神中勉强抽离,狠狠阖了下眼“是。”

    “杜门是东南巽宫,五行属木。”

    云琅团团转了两圈,咬牙低声埋着头背“与西北开门相对,是后天八卦。先天八卦合九,后天合十,应地数,巽四乾六五为中宫”

    “小侯爷。”萧朔道,“你若这么背,我便没法陪你聊了。”

    他此时连话带语气,都同少年时一般无二。云琅张了张嘴,不知该气该笑地瞪他“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没到什么时候。”

    萧朔缓声道“侍卫司人手被炸去大半,要些时候才能再追上来。最坏不过你先走,我牵制他们,受些折腾,等此处的消息到了文德殿,便有办法。”

    “我的确不要紧,只是遭人暗算,一时疼得没力气。”

    萧朔看着云琅,摸了摸他的发顶“你心里该清楚,是你自己乱了心神。”

    云琅肩背一绷,静了半晌,侧过头闷声“是就是你先坐着。”

    萧朔将手自他肩上挪开,撑了身,倚着墙靠稳“我没事,静心。”

    云琅用力阖了下眼,将心神强自归位“此处的确怪得很不是寻常后天八卦位。”

    萧朔静了片刻“这句我也听不懂。”

    “听不懂便不懂,叫个好就行了。”

    云琅嫌他烦,摆了下手,按着方位绕了一圈“杜门属木,居坤宫入墓,居离宫泄气,居坎宫受生。可你看,这坎宫位的机关形状,分明就是暴雨梨花针。”

    萧朔拭了额间冷汗,抬眸跟着看过去。

    “就不触发给你看了,近来叫梁太医扎多了,怵这东西。”

    云琅皱着眉“我倒是能看出不少机关,可每个都是凶位,不像给咱们留了活路”

    “你方才说,后天八卦。”萧朔道,“有明天八卦么”

    “”

    云琅站直了,看着饱读诗书的萧小王爷“有先天八卦。”

    萧朔“”

    “我按先天八卦位也排了,二兑五巽,一样没用。”云琅道,“可能的话,我也想按昨天八卦排一排”

    萧朔被他怼得咬牙,半晌沉声“你自己排,休想我再给你叫好。”

    云琅没忍住,终归乐了一声,心神隐约落定。

    论生死绝境,他经历的远比萧朔多。论这一份心境,竟还不如萧小王爷一半。

    “我方才在想,杜门主隐匿,并不一定是生路。”

    云琅避开各处机关,走了一圈,抬手摸了摸桌上兽首“这头狴犴蹲在这里,又总叫我分神。”

    “狴犴是龙子,平生好讼,主秉公明断。”萧朔总不至于不知道这个,“大理寺处处都有。”

    “也主刑狱,雕在牢狱门口。”

    云琅道“它还蹲在辰巳位上。”

    萧朔看他一眼,走过来“要我做什么”

    “搭把手。”云琅伸手扶了他,让萧朔也在桌边站稳,“帮我把它掰下来。”

    萧朔神色有些复杂,抬头看了一眼云少将军。

    “快点儿,一会儿追上来了。”

    云琅听着下头侍卫司的声音,深吸口气攒足力气,掰上兽首“使力,一二三――”

    萧朔见他不似胡闹,也伸手扶上去,一并使力。

    若是平日,两人任谁单手也能挪动这些机关。此时云琅气力已竭,萧朔不牵动伤处,力道反比他足些,一寸寸挪开了那一尊锈迹斑斑的铜兽。

    眼前未见变化,脚下先轰隆一声,震得晃了晃。

    竟像是开了什么通路,下面的人声静了一瞬,忽然嘈杂,竟隐约清晰了不少。

    云琅原本已有七八分笃定,此时脸色不由微变,回头望了一眼。

    “先开下阁密道,你推得不错。”

    萧朔握住云琅的手“再回拉。”

    云琅被他掌心覆着,咬了咬牙,阖了眼一并使力。

    力道一分分使足,像是忽然扣合了某处机关,咔哒一声,那狴犴竟从桌上卡扣脱离,掉了下来。

    两人面前,一堵石墙跟着缓缓推转,露出其后黑黢黢的一条密道。

    身后人声愈近,萧朔抄住云琅微趔身形,低声“走”

    云琅晃了晃脑袋,将那铜兽抄进怀里,扯着萧朔几步冲进密道。

    石墙仍未停下,缓慢转过半圈,自两人身后徐徐扣合。

    密道倾斜,几乎垂直下落,极难站稳。云琅脚下踉了半步,记着萧朔伤处,将飞虎爪抛出去勾牢,在萧朔身上利落扣牢。

    萧朔扯住飞虎爪的铁索,堪堪稳了身形,伸手去扯云琅。

    云琅借着他的力道,将兽首脱手扔了下去。

    萧朔缓了口气,手上使力“上来。”

    “不用。”

    云琅闭了眼,凝神听坠落的动静,已大致测出下头情形“向下一丈半是空的,再向下有实地,应当是稻草很厚,歇会儿跳下去就行了。”

    “原来玉英阁背后,通的竟是地牢。”

    萧朔扫了一眼四周情形“两处若走路,要绕一圈。殿宇层叠掩映,将这处毗邻的后墙遮住了。”

    “又是刑讼,又是隐匿的,也就大理寺监牢最合适。”

    云琅撑着嶙峋石墙,歇了歇,甚至有些余悸“还好还好,幸亏盖楼的人也喜欢九宫八卦”

    萧朔淡淡道“你若记恨我当年训你玩物丧志,还请直说。”

    云琅咳了一声,没忍住乐了,伸手给萧小王爷顺了顺气。

    萧朔垂眸,看着云琅在胸口乱摸的手,静阖了下眼。

    云琅常走这些凶险,此时心神彻底松下来,单手抹了把汗,抬头朝萧朔笑出来“敢不敢跳”

    萧朔抬了下唇角,将身上搭扣松开,不作回应,径直放了手。

    云琅一时大意,竟叫他抢了先,当即将飞虎爪收了,紧跟着提气掠下去。

    这条密道无疑不是给外人背的,下面的稻草干爽松软,分明日日晾晒换过。

    两人一先一后一头栽下来,不止半点没摔着,被稻草盈着裹了个结实,甚至都不自觉舒服得放松了几分。

    云琅是当真确确实实不剩了半点力气,摊开手脚仰在草堆里,舒了口气。

    萧朔歇了一阵,撑坐起来,伸手去扶他。

    “歇会儿,晕。”

    云琅动都没力气动,半阖着眼“没这么害怕过。”

    萧朔没有出声,静了片刻,握住云琅的手。

    云琅难得没听见萧小王爷废话,有些离奇“怎么了”

    “我在想。”萧朔道,“你素来闻战则喜,越是凶险,越沉稳镇定、临危不乱。”

    “”云琅气结“你若是想嘲笑我慌得团团转,埋头乱背九宫八卦,就不必劳烦了。”

    “不是。”萧朔轻声,“我只是才知我在,会扰你心神至此。”

    “你见我追来,便已乱了方寸。”

    萧朔看着他“知我受伤,已彻底乱了心神。”

    “这伤放在你身上,你看都不会多看,可伤的是我,你便再难凝神冷静方才情形纵然凶险,若你一个人,生死也当等闲,可涉了我的命,你便再定不下心。”

    萧朔垂眸“直到方才,你借故摸过我心脉气息,知道我的确无碍,才终于如故。”

    云琅猝不及防被他揭了底,张了张嘴,耳后滚热恼羞成怒“就你长嘴。”

    萧朔摇了摇头“我只是――”

    “小王爷。”云琅预先堵他,“你若要送我走,先掂量掂量有没有人看得住我。”

    “我的确想过,但终归不妥。”

    萧朔道“你我系在一处,我不想叫你替我担心,也只好从我自己身上下功夫,少受些伤、招些祸事。”

    萧朔是皮肉伤,恢复得比云琅快些,护住他的肩颈,将人抱起来“我只是才知道,我当初说错了话。”

    云琅微怔“又说错了哪句――”

    “负气时,我曾说你将桩桩件件,都排在了我的前面。”

    萧朔将云琅揽住,俯身轻碰了下云少将军干涩冰凉的嘴唇“是我昏庸顽钝,不知好歹却来怪你未曾开窍。”

    云琅被他体温裹着,肩背轻悸了下,失笑“我当什么,是说这个”

    云琅眼底热了下,过往纠葛与方才余悸一并搅着掀起来,竟忽然没能说得下去,阖了眼埋进萧朔胸肩。

    萧朔低头,轻轻亲了亲他的眉睫,将人往怀里护进来。

    云琅缓了一阵,轻声道“小王爷。”

    萧朔将袖子给他,静等着他向下说。

    云琅接过来,在手里攥了,扯扯嘴角笑了下“往后不必老翻旧账,谁没气疯了的时候我又不记你的仇”

    “你该记着。”萧朔道,“来日慢慢与我讨要。”

    云琅好奇“能讨什么”

    萧朔看他一眼,语气仍平静坦然“我如何知道下册是你看的。”

    云琅“”

    萧朔一手垫在云琅后心,数着他的心脉气息,将人愈揽起来些“你我如今在地牢内,不是长久之计,还需设法出去。”

    云琅几乎怀疑萧小王爷是故意在这时候说正事,无奈身上没半点力气,只能以眼刀暗杀他“大理寺地牢历经几代,牢牢连环,越向下越深。这是宪章狱,专锁要案重犯,等闲不用。”

    萧朔蹙了下眉“照此说,你我尚需多留些时候。”

    “等闲不用,等闲也不锁。”

    云琅终于趁机摆了萧小王爷一道,学着他咬字,慢吞吞道“是要多留些时候,你我有一个能站起来,就拿脚走出去。”

    “”萧朔搁了手,平了平气,低头看他。

    云琅干咳一声,好好说话“出地牢不难,外头情形如何了,你可有数”

    “大致有数。”萧朔道,“我命连胜留守,若半个时辰仍不见我出来,便先点了火,再持我令牌,去找开封尹出面。”

    萧朔揽起云琅半身,叫他气顺些,继续道“闹成这样,殿前司也已有说法介入。我留了话,若见大理寺火光,便立时以镇乱为由,兵围大理寺。”

    云琅细听半晌,舒了口气“的确。这火注定要烧,皇上既然已费尽心思将大理寺清场,我们也不能事事都要插一手”

    云琅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最要紧的事,忙将那个纸包摸出来“对了,这个你拿着。”

    “你我在一处,仍由你保管便是。”

    萧朔接过来,放回云琅怀里“火一烧起来,无论哪一方都再进不来大理寺。你我在此处避火,正好歇足了力气,应对脱身。”

    云琅琢磨半晌,笑着摇头“奇不奇怪生死之间,我竟觉得从没这般安稳舒坦。”

    萧朔看着他,眸底和暖,伸手覆住云琅颈后,慢慢抚了抚。

    “行了,趴过去。”

    云琅正愁没地方替萧朔处理伤势,此刻勉力撑着,颤巍巍坐起来“我替你取了那镖。”

    萧朔知道轻重,并不和他推让。解了盔甲,从怀中取出些伤药,摆在云琅面前。

    云琅诧异一瞬,忽然反应过来,强压了嘴角笑意,伸手取过一小囊烈酒。

    “你若要笑,不妨笑出来。”

    萧朔背对着他“这般忍着,我更恼火。”

    云琅尽力压了半晌,终归压不住,笑得呛咳“早跟你说别随身带着这些乱晃,不吉利,没伤自找伤如今怎么说”

    萧朔淡淡道“怪力乱神。”

    云琅不管他怪不怪力,乐起来就再止不住“你怕我受伤,火急火燎弄了这些好东西。见我用不上,急得当即自己受了个伤”

    萧朔被他再三捉弄,咬了咬牙“云琅――”

    云琅三两句扯走了萧朔心神,嘴上依然戏弄不断。他手里薄刀极利落,擦干洗刃烈酒,贴着袖镖倒钩果断下手,右手白绢按上去掩住血色,轻捷迅速,已将没入大半的袖镖拨了出来。

    萧朔绷紧了的肩背跟着一松,晃了下,压住喉间溢上来的闷哼。

    云琅手上不停,洒了一层药粉,又掂量好分量用了止痛的乌头草,第二层止血药粉铺上去,转瞬包扎妥当。

    萧朔胸口起伏几次,缓过眼前白光“有劳。”

    “没完。”云琅终于有机会,照着萧小王爷后头拍了一把,“趴着。”

    萧朔蹙了蹙眉“还要做什么”

    “伤在活动处,要疼一阵。”

    云琅将掌心覆上他那处伤“药粉最好快些化开,别动,我替你暖一暖。”

    萧朔被他覆在腰侧,静了一阵,阖了眼伏在稻草上。

    云琅手太凉,搁回怀里又暖了暖,覆上去替他焐着“疼不疼”

    萧朔摇了下头。

    “这伤究竟是怎么受的。”云琅问,“侍卫司有人敢对你这般明目张胆下手”

    萧朔阖了眼,缓过一阵疼,摇摇头“我赶到阁外,说得了消息,必须立刻上去捉拿盗匪。”

    云琅失笑“用不着忌讳,盗匪也是专盗你萧小王爷。”

    萧朔顿了片刻,抿了下唇,继续道“侍卫司那时已乱成一团,却仍死命拦阻。僵持之时,我心中焦灼未曾留神,着了一道。”

    云琅大致猜到了“侍卫司还假模假样,帮你找伤了你的盗匪”

    萧朔颔了下首。

    “就没些不阴私的手段。”云琅摇摇头,“趴着罢,我看了,没有毒。”

    萧朔身份毕竟特殊,侍卫司再想下手,也不能这般在光天化日之下。

    趁乱伤了一镖,八成还是为了阻萧朔上阁。

    却没想到萧小王爷这般能忍疼,一路闯上来,竟半分没阻得住。

    云琅胸口微烫,不想在萧朔面前露怯,将眼底热意压回去“歇一会儿,药粉化开就不疼了。”

    萧朔依言阖眼,伏在稻草上。

    云琅歇了这一口气,不着痕迹搜刮过经脉,汇拢了零星内力,慢慢替他暖着伤处。

    上面隐约传来人声,大抵是侍卫司追上来,又触发了什么机关。

    密道极高,石墙合拢后一如之前,看不出端倪。襄王的人被堵在外面,侍卫司纵然徒手拆了第七阁,也发觉不了他们在此处。

    虽说久留不成,在此歇一歇,倒也是最稳妥安全的地方。

    萧朔失了不少血,半晕半睡地缓了一阵,慢慢恢复知觉,睁开眼睛。

    伤势虽凶险,却终归是皮肉外伤,不累筋骨脏腑。他被云少将军暖了一阵,痛楚在药粉镇压下已淡去不少,撑了下“好了,你――”

    他回过头,顿了下,噤声慢慢起身。

    云琅替他焐着伤处的手滑落下来,仍靠着身后石墙,陷在松软干爽的稻草里,已睡沉了。

    分明仍未缓过余力,气息清浅短促,另一只手扯着他的袖子,眉宇却极舒展安稳。

    分明是个高枕无忧、不管不顾的甩手架势。

    萧朔静望他一阵,唇角跟着轻抬了下,坐起来,将人裹进怀里。

    云琅被他一晃,脑袋磕在萧小王爷的肩上,竟也没醒,不满意地蹙了眉张嘴就是一口。

    云少将军大抵是馋肉了。

    萧朔将手腕递过去,替了自己的肩膀,将人慢慢调整了个舒服放松的姿势,握住云琅的手。

    这场火烧起来,烈火干柴、油浇风燎,少说也要一两个时辰。

    昔日王府一朝惨变,也有一场滔天的大火。那之后世事无常,徒劳奔走,咬牙挣命,竟已有五六年。

    到了今日,步步走在刀尖上,处处蕴着夺命杀机,反倒觉得世事安稳,生死关也走得欣然。

    不知脚下薄冰,不见身侧深渊。

    萧朔向来不信神佛,揽了云琅,看了看那个被云琅随手抛下来、端端正正戳在稻草里的铜兽狴犴。

    他坐了一阵,终于阖了眼,默念着祷祝一声。

    不拜过往,不求来日。

    这一个时辰,该叫云少将军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m.bisowu.com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