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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水者
夜七点三十八分, 太阳西落，游乐场再次披上盛装。与此同时，沉睡了整个白天的玩家纷纷苏醒, 塔楼恢复生机，也慢慢有了人气。
连续两天没休息好，唐靖西意识醒了, 但身体被疲劳拖住，沉沉陷在被褥间，不愿意动换。
他怀里那只毛绒大只的猫早没了，入睡前抱猫, 睡醒后被抱。从密室到现实, 将近一月的相处下来，就算做不到知根知底，可脾气秉性多多少少还是能有所了解。
唐博士不意外, 因为他心里有数, 早料到放猫上床到最后会有这么个结果。
伊萨瑞尔知道他醒了, 手臂放松, 唐靖西顺势翻了个身, 按住酸胀的额角揉了揉。
“几点了”他问。
“快八点了。”伊萨瑞尔说, “你不舒服吗”
“没有, 就是觉得有点累。”说着，唐靖西侧头看过去。
落日后房间顶灯自动亮起，暖黄的光线顺着没拉严实的床帐缝隙透进来。两人沉默对视, 不多时, 唐靖西莞尔一笑, 被下的手摸索过去, 像拍猫屁股时一样, 也跟相同位置拍了拍。
“什么时候变回来的”
“你睡着以后。”伊萨瑞尔坦言，“玩家会受密室作息影响，这种睡眠是强制性的，很沉，不容易吵醒。但我毕竟不是普通玩家，也不需要睡觉，觉得无聊就变回来了。”
唐靖西隐约觉得这理由充满了暗示性“人形就不无聊了”
伊萨瑞尔凝神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半晌，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哼笑“是啊，不是有你呢吗”
唐靖西刀枪不入，鬼话都不信，又怎么可能轻易被荤话撩到，从容不迫地反问“那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总监先生比他更从容“因为可以蹭蹭不进去。”说罢，他忽然翻身压上，双膝分跪在对方身体两侧，低下头，以唇贴耳，用低沉的音色徐徐描述，“就像这样，用你的双腿夹紧，反正你醒不过来，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弄，尽致尽兴，最后在弄脏你的睡袍、胸膛和这张脸”边说，他边屈起指节在那人白净的脸颊蓄意一刮。
唐靖西“”
“亲爱的jesse，你就不好奇自己现在的模样吗”伊萨瑞尔笑问。
最后那声笑闷在嗓子里，低哑浓郁，欲念溢满，灌入耳蜗，听得唐靖西登时一个激灵，忍不住猝然推搡上对方心口，将他推到旁边。
掀被下床，床帐外满室明亮。
唐靖西快步走进盥洗室，停在洗手池前，他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虽然在睡眠中蹭得松散了些，但睡袍系带完整，就连里面起固定作用的小带子也是规规矩矩的，除了褶皱，真丝表面干净如初，没有任何可疑痕迹。由于睡眠不足，他的脸比平时要苍白些，眼睑下挂着两道不太明显的淡青色，除此之外也是一切正常。
好，唐博士不动声色地深缓口气，咬紧后槽牙想，居然敢诓我
洗漱沐浴，唐靖西把自己收拾利索，更换新睡袍，旧的那件看着眼嫌，便随手丢进了脏衣篓。他离开盥洗室，一出门正看见背对这边，跟没事人似的更换礼服的伊萨瑞尔。
听见动静，总监先生继续系衬衣纽扣，头也不回地说“中午还说我不会撒谎，怎么晚上就信了”
唐靖西胸腔堵了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这会儿既不想理人也不想废话，径直走到双门敞开的大衣柜前。
今晚的礼服换了，不清楚是不是enica回归介入的缘故，原设计一男一女的服饰现在变成了两套男装。唐靖西这回没有排斥，取下衣架刻有“jesse”字样的白色套装，然后大步流星地去了客厅，再嘭地撞上门。
伊萨瑞尔寻声看了眼关死的门板，心想，难道生气了
唐靖西没有生气，只是感到不痛快，他是真的不擅长处理这方面问题。
从学生时代的那次意外暴露开始，他一夜之间学会了隐藏情绪，不再跟任何人交心，甚至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都被隔绝在外。
因为他觉得不光彩，无言以对。他被打的那天虞世霖就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即便事后只字未提，可伤口养好后都会结疤，越是亲密的人反倒越了解疤有多丑陋。
就这样，唐靖西把自己封闭起来，永远冷淡着面孔。哪怕是后来遇见乐乐，他们之间也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朋友相处，更像是单方面照顾和接受依赖。
他不排斥身边有个偶尔犯傻但多数时间又活泼可爱的弟弟，他默许了这样一个人接近自己，不是因为多么深刻的感情，只是出于习惯成自然，仅此而已。
至少最初是这样的。
那伊萨瑞尔又算什么
他很怀念密室相遇时的对立关系，他不介意伤害或是被伤害，因为在那样的情况下，他握有绝对的主动。
不像现在，他时而被莫名情绪困住，时而赧然着心跳加速，像被卷入旋涡的溺水者，分不清方向，也不知该如何改变现状，却又无时不刻不在被旋涡中心的危险和暧昧所吸引。
他偶尔会想，不如就这么溺死算了。
那家伙不是人，却第一次让他产生了心乱的感觉。
晚八点四十五分，引路人照例敲门提醒。
伊萨瑞尔这才从卧房出来，两人照面。
唐靖西神色平和，看不出喜怒，加上一身雪白礼服，整个人长身玉立，美则美矣，就是气场简直冷淡到了极致。
伊萨瑞尔不动声色地观察，首次感觉自身搭载的ai识别人脸功能不够智能，他根本分辨不出这人到底有没有生气，意识诞生至今头一遭，总监先生感觉到了什么叫棘手。
“在想什么”然而唐博士并不想冷战，这一问音量不大，却隐隐透出丝若有似无的笑。
伊萨瑞尔更迷惑了，如实回答“想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唐靖西注意到对方领结歪了半寸，主动伸手，帮他调节到位。
他垂眸时神态格外认真，眼睫纤长浓密，唇线微微抿起，但并不刻板，反倒有种斯文禁欲的温柔感。
末了，唐靖西随口解释“我只是自我反思了一下。”
伊萨瑞尔安静注视着他的眼，没有接话，等待下文。
唐靖西倏而弯起嘴角，笑得清浅淡然，他抚摸着丝绸衬衣领口地那枚钻石纽扣说“总监先生，你真好看。”
伊萨瑞尔“”
人类的语言实在太复杂，明言暗语隐喻深意，人工智能t不到精髓，听多了只觉得cu热得不行。
情况跟昨晚相似，隔壁两人先一步出门，唐靖西和伊萨瑞尔略迟几分钟，四人会合后再一起随人流离开西塔楼。
余乐还是那身拖尾裙加老爹鞋的混搭打扮，见了唐靖西险些眼球脱出“师兄，你们哪儿来的第二套男装”
唐靖西这才意识到并不是所有组都换了衣服，淡淡道“大概是enica偏心吧。”
“”余乐心里就不太平衡，气鼓鼓说，“他不是把这场密室交给兔子自己躲清静去了嘛，啥时候回来的”
唐靖西道“昨晚我和伊萨都没穿全礼服，今早你们睡下以后，那女管家带我们去做了违规奖励，这事说来话长”
一层照例排队等候入场，邹家父女下来晚了，路过时还特意朝两人打了招呼。
他们俩今晚也没再违规，分别换了系统的礼服。邹琪性格果真跟邹队说得一样，行为举止像个假小子，眼下嫌拖尾裙摆碍事，直接拿床帐配套的粗麻绳往腰上一捆，下面还穿着牛仔短裤和运动鞋，在一众盛装打扮的玩家中格外引人瞩目。
虞世霖盯着那姑娘背影静了几秒，问“那父女俩就是早晨和你们一起接受奖励的”
“嗯。”唐靖西说，“人都不错，有脑子也有身手，你别看那姑娘人不大，力气可一点不小，能活活把猪打死，还打死了五头。”
虞世霖来了兴趣“你这么说我就有点想现在把礼服脱了，也违反规则去玩玩了。”
伊萨瑞尔道“最好不要。”
虞世霖睨向他“怎么，看不起我”
“多虑了，我没这层意思。”伊萨瑞尔无甚在意地笑笑，“只不过他们之所了能平安无事地站在这里，既不是因为杀了boss五次，也不是因为密室仁慈，而是那对父女的运气很好，跟他们一起违纪的人里还有一个jesse。”
他末了看向唐靖西“enica那个傻子，一句话就被你哄开心了，所以省去了很多麻烦事。”
这时，九点钟声敲响。
宴会厅大门打开，管家杰西卡带领木模特们迎接玩家入场。
第二晚气氛要放松得多，玩家知道食物没问题，这回不再谨小慎微，一天一顿挨到现在早就饿得受不了了，一个个大快朵颐，连带木模特都比前一晚要忙碌不少。
伊萨瑞尔照例剥虾，唐靖西边吃边看手机。
暗网可以自由切换页面，他尝试检索“joe”这个id，页面跳转，检索结果是一个名叫「猩红孤儿院进行中」的会话组。
无权进入，只能跟外边看看。
“没想到还是个恐怖题材”
唐靖西端起杯子喝薄荷水，伊萨瑞尔知道他这是吃饱了，最后一颗剥好的虾仁没往碟子里放，而是直接送到嘴边。唐靖西注意力全在手机上，也没在意，很自然地张口抿住。
直到唇瓣蹭过指尖，两人都怔了怔。
咀嚼动作不禁停下，唐博士难得失态，鼓着半边脸颊侧头看去。伊萨瑞尔擦干净手指，跟他含住虾仁的半脸上戳了下，觉得挺有意思。
他好像忽然领悟了临出门前，那句似是而非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jesse，你真好看。”
他将同样的句式送给他。
往后流程一致，待玩家吃饱喝足，杰西卡宣布皇后即将入场，木模特有条不紊地快速清场，水晶灯尽数熄灭，烛光亮起，脚步声传来。
今夜的黑桃皇后没有舞伴，但没有形单影只的落寞，因为她身后跟着两个身材高挑，礼服加身，即便头戴面具也足以瞬间吸引在场所有女性玩家目光的男人。
“卧槽好帅这才是制服诱惑啊啊啊啊”
“就是说啊，长得好看才是穿礼服，丑的只能叫穿衣服”
“他们也是关卡boss嘛，需不需要舞伴”
“我觉得我又可以了”
三个高中女生凑在一起，相互挽着胳膊垫脚去看，声音虽低却难掩激动。她们身边的男同学相互瞅了瞅，深刻认识到原来哥几个只是“穿衣服”那挂的，说难听点那就是没裸奔嘛。
女装小胖子觉得奇怪“这也看不见脸啊，怎么看出帅的”
“气质，气质懂不懂”女同学扭头纠正，“帅哥往那儿一站就是画，盘靓条顺，要啥有啥，看不见脸也不影响他帅啊”
男同学面面相觑，这还能靠脑补
“算了算了，反正你们不懂。”
说完，女孩子再次凑到一起，莫名激动。
唐靖西站在这群高中生后面，也注意到了跟新皇后一起入场的两个人，对应会话组新进的两位监督，心里也算有数了。
“你不介绍一下”
那两人虽然有戴面具，但风格相异，个人特征十分明显。
走前面的那人个头稍矮了一两公分，没穿礼服外套，上身一件酒红色丝质衬衣，领口敞到前胸，下摆松松扎进腰带，下面是很称腿型的马裤长靴。
男人嘛，只要往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正中间一站，半露不露，骚劲儿立马就出来了。
后面那位则正统得多，礼服款式简单，没那些花里胡哨的领结领花，基础黑白搭配，身段干净利落。
唐靖西见识过其中一位，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伊萨瑞尔道“前面那个矮子是阿岚，后面的应该就是jay了。”
这时，黑桃皇后跟王座坐定，杰西卡击掌示意，尖声宣布“各位客人晚上好，很遗憾，由于今天皇后陛下身体不适，所以并没能挑选出新舞伴。”
“但这并不会影响舞会照常进行，因为我们有两位远道而来的贵宾。”她伸出细长的手臂，分别示意陪同入场的两人，“今晚会由他们从在场的客人当中临时选择舞伴，代替皇后为大家开舞。”
说完，她转过身去，朝两位监督深深弯腰“你们请。”
一番解释结束，玩家反倒清醒过来，就连叽叽喳喳的女学生都不再说话。大家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了同一个问题昨晚那位以男舞伴身份出场的玩家哪儿去了
连续一天一宿平安无事，精神难免松懈，这会儿察觉到不对劲儿，玩家们脸色白了白，再看那俩所谓贵宾的眼神登时就不一样了。
杰西卡做出邀请，这会儿礼服规整的那位率先走下台阶，骚包乖乖落后，一副“您是大佬您先选”的态度，身份地位一目了然。
人人自危，随着俩瘟神离开王座，众人纷纷后退。
不过来人自带目的，径自绕过一众噤若寒蝉的玩家，目标明确地停在了唐靖西面前。
透过威尼斯面具镂空的眼部，两人视线相遇，男人如宝石般剔透无暇的蓝眼睛冷若寒冰。他的视线是冷的，声音也是冷的，他身姿笔挺，态度优雅端庄，一手负后，另一手做出邀请。
他说“jesse，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唐靖西蓦地怔住，似是难以置信地反问“你认识我”
监督jay淡然回复“当然了，jesse。”
对方的脸完全隐藏在面具后，但言辞间笑意显然，唐靖西眉心浅蹙“我们怎么可能会认识”
jay说“如果你真的是jesse，那么我们不仅认识，而且已经认识了很多很多年。”
唐靖西觉得这个说法很荒谬“我不是jesse还可能是谁”
jay从善如流接话“除了jesse，你还有可能是唐博士。”
唐靖西“”
唐靖西心里除了茫然就是费解，这人什么意思，难道说唐博士和jesse还能代指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to be t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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