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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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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得梨涡浅浅, 杏眸明亮,更显得娇憨可人。

    沈昭不禁也跟着笑起来,那些陈年旧事, 现在看来更像是两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在顽劣打闹,哪里就牵扯得上什么理亏不理亏

    再者说了, 他和瑟瑟之间,谁欠谁多一点根本就算不清楚,又何必那么计较。

    “也不知道怎么的, 我看着这个陆远, 听他讲那些故事,就想起从前的自己。这个人啊, 从身世到幼年经历,再到成年后的坎坷情路,都带着些熟悉的影子你说,这是不是很巧”

    经他这么一描述,瑟瑟也觉得这君臣二人仿佛有着天生的缘分, 该是同病相怜的。

    但越是这样, 就越该谨慎。毕竟,陆远不是寻常人, 他的背后有大秦十万雄兵,他的手里握着北疆乃至于大秦大半疆土的安危,他再无奈, 也与母亲瓜葛甚深。抛去表面那些具有欺骗性的东西,这个人其实是很危险的。

    瑟瑟觉得有必要给沈昭提个醒“像是挺像, 只是这个人瞧上去城府太深, 身上的厉害关系太深, 你要拉拢, 也得防着他,必要时做两手准备,万一他首鼠两端呢”

    沈昭倒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成竹在胸“这不是已经开始试探了么咱们在宫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给他赐婚,一定已经传到姑姑的耳朵里了。就算她再沉得住气,也该有些动静了。”

    瑟瑟突然明白了,原来沈昭如此大张旗鼓,并不是单纯挂念爱卿内帏空虚,而是想引她母亲行动。

    这样一来,就把难题抛给陆远了。

    只要看他在皇帝和兰陵长公主之间如何游走、择选,就能判断他是忠是奸,沈昭就毋需再多费心思去试探他了,甚至后面还能占据主动,可以根据陆远的态度决定下一步路如何走。

    想到这儿,不由得感叹阴险啊,太阴险了。

    沈昭眼力甚毒,瞥一下瑟瑟就能将她看穿,没好气道“你是不是看人家长得好看,见我算计他,给他出难题,心里不忍了”

    瑟瑟冷不丁胸口又挨了一箭,甚是不平,将他推开,掐腰道“阿昭,咱们得约法三章,你这脾气得收收,不能整天疑神疑鬼,说翻脸就翻脸。我都没多看他一眼,你凭什么这么说”

    沈昭定下心来,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这么股刁钻蛮横劲儿,倒好像那整日里只知道拈酸吃醋的小媳妇似的,忒上不得台面了。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轻叹“是我的错。都怪陆远,你说他一个男人,长成这个样儿,真是的”

    朝堂上风起云涌,长安城雨雪交加,又下过两场雪,西风寒啸,冷得透骨,转眼到了年关。

    过完这个年,就是绥和四年了。

    玄宁和元祐的婚事近在眼前。

    瑟瑟从尚宫局呈上来的布匹里选了两匹濮院绸和一匹织花缎,想给元祐裁几件新衣,去寝殿找她时,恰碰见萧太妃也在。

    萧太妃本在静心庵中礼佛,唯一让她挂念的便是这个女儿。她亲自过目了喜服,嫌上面的珊瑚衲珠过于松散,怕新婚那日掉下来不成体统,让守在那里的尚宫局宫女带回去修改。

    宫女眼见瑟瑟也在,不敢轻慢,立马应下,又殷勤地问萧太妃对花色可满意。

    这样的喜服,都是拓下来的花样,雁衔绶带,宝相花云气纹,上面衲着珊瑚珠子,萧太妃就算觉得不妥,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宫里女子出嫁都是这一套,若是偏到元祐这里就挑三拣四,传出去人家定会说她们母女事多。

    皇帝待她们再体贴,到底他和元祐不是同母兄妹,总隔着一层,宫里这些人精也不可能把元祐当嫡公主敬着。

    瑟瑟从小跟在母亲身边,虽然娇纵了些,但很会看人脸色,见萧妃这个模样,想来是对喜服不太满意,故意拿珊瑚珠说事,又不好明着替她出头,怕宫里那些碎嘴婆子再嚼舌根子。

    想了想,状若随意地把喜服拿到跟前摸了一把,道“料子倒好,只是婚期定在夏初,这织锦是不是显得有些厚重了”

    宫女忙朝瑟瑟回话“是厚重,可这是顶贵的料子了,陛下交代过要对公主的婚事隆重以待,奴婢们不敢怠慢。”

    瑟瑟笑道“没说料子不好,只是本宫觉得可以在正衣外加一层醒骨纱,临川新贡上来的料子,飘逸又贵气,拿过来先在元祐身上比划比划,若是好,再制衣。”

    宫女忙应下。

    瑟瑟顺势道“这样的话,把衲珠也改一改吧,珊瑚改成红玉。”

    这一回宫女却没痛快应下,只是抬头看向瑟瑟,一脸的为难。

    瑟瑟微微一笑“照本宫说得办。”

    宫女这才颔首,鞠礼退下。

    待宫女走后,一直偎在萧太妃身侧,低头绞帕子的元祐开了口“这又是何必呢我本也不是嫡出,难道在嫁衣上衲上红玉珠,人家就会把我当嫡公主看了”

    大秦宫规,只有嫡公主出嫁时才可用红玉珠,庶出的公主只能用珊瑚珠子。

    瑟瑟从前也觉得这些事并不值得较劲儿,可从生了钰康,做了母亲,对这一番慈母之心才有了深刻的体悟。

    她但笑不语,看向萧太妃。

    萧太妃轻搡了一下元祐,瞧着女儿花颜玉貌,清灵柔婉,添了几分爱怜,又有几分歉疚“母亲无用,给不了你更足的体面,只怕嫁过去,让你婆家瞧不起。”

    元祐一怔,飞快看了眼瑟瑟,嗔怪道“母亲,你胡说什么呢”

    萧太妃兀自叹道“本来为你相中的是杨家,也是名门望族,清流文士,你嫁过去不至于受委屈。可你偏死心眼,非看中了玄宁。倒不是说玄宁不好,只是兰陵公主府的门楣太高,怕你姑姑看不上你罢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瑟瑟只得安慰道“太妃不要多想,元祐是金枝玉叶,任她嫁去哪家,都没有敢怠慢的。”她一顿,又道“再者说了,我母亲也不是终日里困在后院,琐事不离手、爱挑剔人的寻常婆母,她有她的天地。从前我未出嫁时,家里事都是我管,母亲就不大过问。后来我出嫁了,家中事又一直是我的一个堂姐在管。后来堂姐回了莱阳,而今家中没有当事的女眷,正等着元祐嫁过去主事呢。”

    这都是瑟瑟的真心话,她打心眼里觉得,她母亲那样的女人,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去挑剔儿媳的。

    萧太妃大概也觉得瑟瑟说得有理,稍松了口气,但又提上来,不无担忧地问“只是朝堂这个情形,兰陵公主和陛下总是不睦,她会不会迁怒元祐啊”

    她这么一问,连一直不当回事的元祐也紧张起来,直起腰背,眼巴巴地看向瑟瑟。

    瑟瑟忖了片刻,摇头“应当不会,迁怒元祐有什么用啊这原也不关她的事。”

    她顺着细想,又觉得母亲虽不至于迁怒她,可将来未必不会利用她。元祐到底是沈昭的亲妹妹,也算他的软肋,照这个架势,要真把母亲逼急了,不定能干出什么事。

    瑟瑟思虑一番,提议“要不这样吧。玄宁也在大理寺为官半载,劈府独居也说得过去。我找一找玄宁,让他自己向母亲提出带家眷搬出去住。”

    萧太妃脸色稍霁,可还是有顾虑“可兰陵公主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刚成了亲就搬出去住,她不会同意吧。再者说,旁人也会嚼舌根子的,还以为是新媳妇跋扈,不愿意侍奉婆母。”

    瑟瑟一直都知道萧太妃是什么意思,她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答复。可她不愿意,她舍不得玄宁,她想让玄宁留在长安几年,自己想他了便能立刻见到,能问冷热,知寒暖。

    故而她跟萧太妃东拉西扯了一通,就是不把话往她想的方向上引。

    可她看着元祐那一脸的清澈懵懂,又有些心软。

    这也是被母亲捧在怀里长大的心肝儿,宁愿舍得母女分离,也想离兰陵长公主远远的,足可见,萧太妃是打心眼怕极了她的母亲。

    瑟瑟一时心软,微低了头,道“既然这样,那不如进一步,让玄宁自请外放,带着元祐离京吧。”

    此言一出,萧太妃立即起身,朝着瑟瑟拜倒,热泪盈眶,感念道“谢皇后娘娘体恤,您别怪我耍心眼,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实在怕极了她会被牵连”

    瑟瑟忙和元祐一人一边将她搀扶起来,看着萧太妃的模样,瑟瑟总觉得心里发涩,细细品咂,又觉得心里某一处空落落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是望着元祐,竟有些羡慕她。

    她搀着萧太妃,轻声道“您不必多心,我也是做母亲的人了,知道也理解您的一番苦心。只”她想说,这不是三年前,而今朝堂斗争日益激烈,母亲怕不会轻易放玄宁离去。可转念一想,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平白惹人忧愁罢了。

    因而她收拾了心情,将话咽回去。

    萧太妃抚着她的手背,深切道“谢娘娘,真的谢谢您。”

    瑟瑟又安慰了她几句,待晚膳时分,挂念着钰康,才匆匆离去。

    出了殿门,婳女道“娘娘实在不该答应得这么痛快,这件事不是您能办成的,就是陛下,也未必能拗得过长公主。万一闹起来,您夹在中间,不定又有什么风浪”

    瑟瑟冷静道“我也不是全为了她们。我刚才突然想明白了,这个时候,玄宁借大婚离京,其实是一件好事。陆远的事还没了,陛下和母亲各不相让,我只怕再继续下去,玄宁不能置身事外了,让他出去避避风头也好,省得跟母亲和裴家瓜葛太深,最后”丢了性命。

    两人正说着,魏如海急匆匆顺着芙蕖小径碎步过来,在殿门朝瑟瑟一揖,道“娘娘,您快去一趟宣室殿吧,出事了”

    瑟瑟忙问“出什么事了”

    魏如海跺了跺脚,嫌弃道“还不是那位中州刺史惹出来的,真是个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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