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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应鹤瞥了他一眼“有。只是不适合我的小徒弟,我倒觉得”
他言语一顿,微微扬了一下眉宇“童仙君手中的红颜剑,非常不错。”
童归渔笑声一噎,咳了几声,差点呛到自己,随后才一把拉过江应鹤雪白的衣袖,道“红颜剑喜欢美人不假,你那小徒弟也的确堪称绝色,可这是一把修情的剑你单身一千来年连个伴儿都没有,还想教弟子修情”
江应鹤一开始还面不改色地听着,听到“一千年来连个伴儿都没有”的时候,想到自己孤寡半生,不仅没有女朋友,连门口那几只仙鹤都是公的,顿时有些脸色发黑,忍不住冷了些语气“守身如玉碍着你了松手。”
就当童归渔还想继续说的时候,拉着江应鹤衣袖的手忽地被一股刺痛拂开,他猛地一缩手,看着从旁倾听的秦钧把那片雪白的衣袖拢回来,随后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莫名地让人头皮发麻。
也不知道怎么的,秦钧这个人身世悲惨到全修真界都觉得他活不长,但每一个见过他的人,又觉得遇到他自己大概也活不长。
秦钧那双铁灰色的眼眸,看什么都是慵懒散漫、提不起兴趣的样子,但他只要一有兴趣,就给人一种“吾命休矣”的感觉除了看他师尊。
童归渔的感情经历多丰富,被这么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浑身上下都通透了,瞬间醒悟到了什么,一边继续落子,一边道“守身如玉自然好,只不过,你听没听过一个故事”
江应鹤掀眸看他“什么”
童归渔看了秦钧一眼,看着这个“体质脆弱”的灰发男人垂下手,半只手轻轻地搭在了江应鹤的肩膀上,眸光盯着他师尊白皙的侧面下颔,那眼神就像是饿了好久很想吃似的。
童归渔斟酌了一下用词,道“我听说你这种冰清玉洁的剑修,最容易被晚辈叼走,比如徒弟啊”
“不可能。”江应鹤干脆利落道。
他回答得实在是太果断了,不光是童归渔愣了一下,连秦钧都觉得心里无端地一抖,迫切地想听到原因。
“以蓬莱的培养环境,”江应鹤神情认真,“不会有欺师灭祖的弟子。如果有,本座第一个打死他。”
童归渔“我感觉我和你讲的应该不是一种欺师灭祖。”
江应鹤怔了一下“还有第二种”
童归渔看了一眼秦钧,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李还寒和长夜,试图解释“就比如,嗯比较合欢宗的那种”
他话语未尽,下面正在介绍剑器大会情况的何护法声音忽地被打断,一个更为尖锐、充满怨愤的声音顺着扩音术传递出来,散进整个会场之内。
“何护法,你这观剑卷也太过偏颇。晚辈听闻玄微仙君的雪剑忘尘,是冰雪所铸,这样也能称得上是剑器吗”
童归渔声音骤止,目光转而望下去。
雪剑忘尘是忘尘剑的别称,也有人直接叫它“雪剑”,在观剑卷中排名第二,剑身的确是用冰雪所铸,寒意比锐气更重。在与江应鹤千年之间的互相温养之下,江应鹤愈发的性情清幽、心静如水,而忘尘剑也从一开始的锋芒震八方,变得逐渐清润内敛。
那声音还在继续。
“再说何护法提及的这几个百年英杰,李还寒和那个姓秦的,他们也配入榜一个天魔之体、一个万鬼侵神,恐怕都是江仙君用灵丹妙药强行提升的境界吧”
“蓬莱派愧作正道之首不培养真正的剑修天才,反而要去提升这些乱七八糟的废物体质,你们为了名声这么做,就不怕因小失大”
此言一出,底下的散修和其他门派之间,都响起低低的交谈声,而蓬莱这边的弟子们则是气得拍桌子,为首的弟子走来走去,指着那人骂道“狗东西,还用元婴的传音道术,给李师兄提鞋都不配”
“空口白牙得诬陷他人,灵丹妙药堆起来的境界从来上不得台面,我们师兄那是打架都削山峰的主儿”
只不过蓬莱弟子虽然愤愤不平,却因江应鹤就在高处旁观,并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周围的议论附和声更大时,混迹在那人之中的元婴修士走了出来,看外表仍是风华正茂,但不知道实际年龄,他朝着江应鹤所在的地方行了一礼,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晚辈卢知风,江仙君还是收一个有前途的徒弟,那些个破烂”
前面的那几句话时,江应鹤还没什么反应,可到了这几个字出口,一道剧烈的寒意从他身上迸发而出,自高处直逼而下,挟着淡蓝的灵波劈头盖脸地猛压下去,掺杂着寒气的威压将卢知风狠狠掼在地上,双膝都砸进了地面里。
众人呼吸一滞,抬眼望去,见到原本与混元仙君在合欢楼上谈笑风生的江应鹤抬起手,撩开了合欢楼一侧的幕帘。
那只手白皙如霜、指节修长,衣衫上的暗纹在日光映照下隐隐发光,但他的声音却清冷孤绝,令人寒凉彻骨。
“修行到元婴,不容易。”他语气冷淡,“劝你惜命。”
江应鹤见他还未后退,便抽回了手,抬眸间正对上李还寒回望的目光。
他们两人是不必过多交流的,江应鹤懂得他的意思。而且在他心中,大徒弟总比二徒弟温柔一些,他虽然生气,但还是觉得李还寒手里有分寸,修行到元婴的确不容易。
江应鹤略微颔首,看着李还寒跳下合欢楼,落到了大会圆台的中央,手中化出一把血色长剑,朝着卢知风行了一个剑修之间用于比试的礼节。
正在此刻,他耳畔忽地荡起热息,秦钧凑了过来,盯着他问道“师尊,怎么不让我去”
江应鹤觉得耳根发麻,伸手揉了一下耳朵,顺理成章道“你师兄是正人君子脾气好,还会对同修礼敬三分,换了你,刚刚听到别人说第一句就想拔剑,我如何放心你去”
江应鹤是道门正宗,又是千年剑修,这种充满灵力浸润的神魂对于鬼修来说,是无可比拟的大补之物。即便秦钧已不需要食用神魂来稳固身躯,但还是被这种香气勾着,忍不住又凑近了一点儿。
秦钧想要拔剑,只是单纯听不得别人说师尊不好。
他连舔一口都舍不得的人,怎么能让别人说一句不好
“弟子只是”秦钧的手终于按捺不住,触到了江应鹤耳畔的墨发,正当此时,一个极度显眼的身躯,再次扑进了江应鹤怀里。
长夜往师尊怀里蹭了蹭,可怜巴巴地抬起眼“师尊,李师兄应该能打得过他吧,师尊收我为徒,就只、只是同情夜儿吗”
江应鹤哪料到这个小祖宗想这么多,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不,是你们的天资本就出众。”
长夜乖巧任揉,然后不动声色地把秦师兄放在师尊肩膀旁边的爪子扒拉掉,委委屈屈地道“师尊,李师兄会不会把人打伤啊,虽然师兄对我很严苛,但是我知道那是因为我是他的师弟,他才对我好的。要是换了别人”
江应鹤正是出于这个考量,才让李还寒去的,抱着年纪还小的小徒弟又哄了两句“你师兄虽然话不多,但脾气很好,其实”
他的话还没说完,剑风之声扫过,楼下原本充满喧嚣的大会圆台周围骤然死寂一片,静得连落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对面的童归渔默默地喝了一口酒,也不知道是壮胆还是别的什么,小心翼翼地道“江道友”
“嗯”
“你徒弟把那位修士的元婴震碎了。”
江应鹤“什么”
他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转过头懵逼地看了一眼台上,见自家徒弟还是平平静静地站在原地,血剑上连一滴鲜血都没有,干净得像是刚刚出鞘,但那个叫卢知风的修士,已经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就当江应鹤短暂怔愣的时候,长夜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道“这个人冒犯师尊,师兄情绪坏了一点,也是正常的。”
“对,”秦钧难得帮李还寒说话,“刀剑无眼,师兄为了留他性命,才不小心失手的。”
江应鹤“是这样吗”
秦钧、长夜“是啊”
从旁目睹全过程的童归渔“”
这得多不小心啊
江应鹤坐在高台之上,面无表情地听着下方弟子恭敬中带着一丝自负的阐述。他慢慢地摩挲着指尖,目光没有因对方的话语产生出丝毫变化。
下面的这个人是经历无数大浪淘沙之后留下的天之骄子,一旁的掌门师兄听得非常满意,低声道“玄微,不如就这个吧”
江应鹤听闻此语,转眸轻轻地朝台下扫过了一眼,并没有答应。
原本恭敬自负的少年见他未语,顿时失去了原本的自信,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却还是什么都不敢说,挫败不甘地退下了。而他身后的其他候选人,却眼眸一亮,跃跃欲试。
不是他不愿意收徒,而是这个人的资质不达标准这标准并非是江应鹤的标准,而是由一千年前一起跟他穿越而来的那个“阿江师尊系统”来决定。他想要回家,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达成“阿江师尊系统”的条件,教出三个天资绝艳名满天下的弟子,另一个就是虚无缥缈的合道飞升。
原本他以为第一个方法会更加容易,可是整整一千年了,他快要忘记地球的模样,修仙都修死了一群同门,那个“晋江师尊系统”还是雷打不动地提醒他资质不足,请勿收入门下。
一旁的蓬莱掌门无奈地看着那个天资超群的弟子满脸失望不甘的样子,他看着江师弟冷若冰霜的侧脸,叹息道“下一个。”
又一个青年才俊信心满满地站在了高台之下,说着自己用多少时间筑基、多少时间突破神魂期但台上的江应鹤神情一直不变,还慢慢地喝了口茶。
茶汤翠亮,是灵泉灌溉养出的恩施玉露,尝起来有一种回甘之感。江应鹤徐徐地品了一口,随后抬眸落到对方的身上。
稍有出众,不符合入门条件
系统显示出的一句话做了标识,无须他亲自探查,“阿江师尊系统”的要求出乎意料的高,一千年来,他还没见过能入这个系统的眼界里的修仙种子。
江应鹤放下茶盏,青瓷在案上轻轻地碰了一下,发出稍沉的响动。他移开目光,没有再施予多余的视线,淡淡地道“资质不足。”
下方一直沐浴在“天才”夸赞中成长的少年乍闻评价,有些不可置信、愣愣地看着他,却只能不甘不愿地退下,目光仍旧紧紧地跟随着玄微仙君。
所有人都知道他很多年不收徒,自然也知道要入他门下,估计门槛会非常高。但接连两个世所公认的天才被无情地拒绝,一开始窃喜暗笑的人都开始慌张失措了。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接下来的几个资质出众的弟子全部没有跨出这一步,他们退下高台时,江应鹤手边的这盏茶甚至还没喝完。
他单手贴合着盏壁,目光垂落在内中聚散的浮沫之中,对这场选拔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江应鹤身边的掌门师兄倒是还抱有一线期待,靠近过来提醒道“江师弟,最后这个孩子是这一批里最好的,他母亲是广寒宫的离月真人。”
江应鹤抬起眼,将目光从翠而发冷的茶面上转移过去,见到面前一身白衣的少年向他行礼,眼眸中充满了极度的自信,似乎比之前的那些孩子更加势在必得。
“玄微仙君,我叫程自寒,只用了二十七年就成功筑基,现在骨龄四十岁不到,已经突破了筑基中期,向道之心坚定,请您收我为徒”
台下传来小声惊呼和议论纷纷的声音。
“二十七年这么快”
“他你都不知道他娘亲是离月真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百年一出程自寒”
“好厉害啊,这次一定可以拜入仙君门下了吧”
台下的议论声压制地很低微,但以江应鹤的修为,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他注视了对方一眼,看到对方身上千篇一律的“资质不足”时,正想要开口拒绝。
但在此刻,他脑海中一直稳如老狗的“阿江师尊系统”猛地一响,一个喧闹到有点炸耳朵的提示音不断地响起来,吵得江应鹤手心瓷杯内的水面都有些轻微地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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