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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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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剑器大会, 共有成千上万的修士赶赴,有当世的诸多英杰参与,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个元婴已成多年的卢知风, 被李还寒一剑扫下, 几成废人。

    元婴震碎,境界跌落至原点, 只能重新修行。说他残忍,却也留了性命,但一剑之功斩碎同境界的元婴修士,又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了。

    只有蓬莱派的弟子们心中暗爽, 觉得解气至极李师兄的实力本该如此, 整个蓬莱都避着清净崖的人, 可不只是因为江仙君的面子。

    在修真界中, 李还寒的骨龄并不大, 还没有声名和称号, 但蓬莱弟子私下议论时, 都觉得李师兄简直就是一尊血海阎罗,光是那双血色的眼眸,就让人不敢直视。

    在一片静寂之中,一身黑衣的李还寒伫立原处,他手中的血剑在日光照耀下反出令人胆颤的光芒, 随后, 这把剑在他的手中慢慢消散, 被收进了他的功体之中。

    不知为何,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李还寒没有注意其他人的目光,而是转过头望了一眼合欢楼上,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就在场面一度僵持之时,楼宇上响起童归渔稍显阴柔的声线“既然证明了实力、证明了江道友以及整个蓬莱的清白,那么何护法,你就继续吧。”

    何护法眼睁睁地看着李还寒转身回到楼上,心里计算了一下方才的情景,那一剑自己也是肯定避不过去的,忍不住叹了口气,定了定神,将方才的流程继续了下去。

    原本意外中断的剑器大会再度进行。

    江应鹤伸手捏了捏眉心,看着大徒弟回到身边,正想要说什么时,却又立即止住了话,低声道“回去再跟你说。”

    对面的童归渔闻言一笑“你们蓬莱训导弟子都藏着掖着的,要我说,你徒弟们说得对,刀剑无眼,别说是斩碎了元婴,就是真的杀了他,又有何妨”

    江应鹤瞥他一眼“你知道为什么道门正宗之人,往往合道会比其他修士顺利么”

    童归渔讪笑了一下“你们秉性持正呗,不过道法自然、随天意而行,也是道门正宗嘛。”

    “天意。”从小受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熏陶的江仙君抬起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淡淡道,“人的心意,就是天意。”

    剑器大会如期结束,江仙君座下之人再也没有出过手。

    不过很多人心中也在嘀咕,都怕着江应鹤手底下的徒弟出手,要真是让仙君座下出手,那这场剑器大会估计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合欢宗照顾得非常妥当,只有江应鹤临行前又因为跟童归渔论道而耽搁了一日。长夜一只妖,一点儿也不爱听他们论道的内容,在等待返行时,就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棵合欢树上擦笛子。

    他长得漂亮,却只有半边脸是完好无缺的,另外的一半漆黑面具之下,是丑陋的血痂与伤痕。额头上的银色印记是江应鹤当年注入进他功体里的,只要护体灵印还在,他被寒冰冻结的经脉就不会溃散。

    长夜手里的碧绿长笛颜色通透,表面上看起来只是精致一点,他一边擦拭一边往上面加禁制,一重一重地印刻上去,比李还寒那把血剑封得还要狠。

    这是妖族的“断舍离”,外形可以随时变化,上古现世,在妖族的传说之中,妖尊天犼就是拿着断舍离化成的长剑,把当时的妖神钉进无量天阙之上的。

    长夜擦拭得还算用心,脑海里想着师尊身上淡而清绝的香气,有些出神的时候,不远处忽地响起一阵边走边说的声调。

    “你看见了没江应鹤,就是方才跟咱们代掌教下棋的那位”

    “嗐,那谁能没看见啊,也就咱们合欢宗的能有这份儿眼福,这么距离地看到修真界十大美人之一,啧啧啧”

    擦拭碧色长笛的动作顿了一顿,长夜移过目光,看着走近的那两个穿着合欢宗弟子服的男人。

    “看他那个冷傲如霜的劲儿,我就特想把他压在身下凌辱,凌辱你知道吧,哎哟喂,我回去得找个这一款的炉鼎”

    “呸,就你听说江应鹤一千年前刚刚修行时,有好多人想养着他,你猜怎么着,被他一剑一个地打趴下,还宰了几个过分的,哈哈哈,你说这么好的模样,怎么就不让碰呢明明是双修双赢的事儿。”

    “他们那种只会修行的剑修啊,就是没尝过这个滋味儿。”先前那人猥琐地笑了一声,“要不你拿一壶鸳鸯春情酒给咱们人如冰雪的江仙君试试他没准还会缠着你呢”

    “这你也敢”后面的人跟着道,“我看装得这么正经的剑修,应该用点猛药吧,把七日合欢拿出来还差不多”

    他话音未落,语句猛地噎在了喉咙里,被一阵骤然响起的笛声打断。

    这笛音穿透耳膜,似乎一直穿透进了脑子里,蕴含着极度可怕的危险感觉,但被笛音穿耳的两人却完全无法动弹,砰地一声跪倒在地上。

    就在两人连痛吼都喊不出来,惊疑畏惧到极点时,笛音间响起一声轻巧的落地声。

    随后,是脚步踩碎树叶的声音,在这些微声响响过之后,两人却连动都无法动一下,眼珠子都不能转动。

    笛音停了。

    两人如蒙大赦,正想起身呼喊时,一股更重的力量将他们的身躯压进地面里,口中更是发不出丝毫声音。

    最先说话的人现在连哭都哭不出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脊背上忽地又是一沉,被一脚踩进了地面,只能见到面前那人墨绿色衣摆。

    他听到了一阵似有若无的笑声。

    这声音似乎还有着少年之感,有一些活泼和玩闹的意思。

    “你们,好大的胆子啊。”长夜像是笑着在说这句话,他的眉宇和眼眸之间,无不显示出少年清澈单纯的模样,和眼底盈盈的笑意,“江仙君,也是你们可以觊觎的人么”

    这话问得太散漫了,似乎根本不是一句疑问,甚至像是在谈一个笑话。

    被踩断脊椎的人趴在地面上,浑身都因剧痛而颤抖,而旁边的人用尽力气抬起头,见到长夜露在外面的半边侧脸。

    墨眸丹唇,美得几乎有些雌雄莫辨,眼睫乌黑纤长,长得宛似一种无害的小动物。

    但就是这个相貌纯洁无害的少年,笑着掀开了脚下同伴的头盖骨。

    血液满溢,腥气四散。

    可旁边目睹的人却连句恐惧的尖叫都发不出来,只能听到这个美丽到外表几乎有些柔弱的少年,用他清澈的嗓音继续说下去。

    “我师尊的名字,我师尊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

    他扬起唇,眼中的墨色深不见底“至于你们污染到我了。”

    就在这句话尾音落下的瞬间,长夜手中青笛一挥,两人的躯体顿时化作一片尘灰,连地上血液都蒸发干净,什么都找不到了。

    少年重新擦了一下笛子,转过头望向江应鹤跟童归渔论道之处的那个方向,自言自语地道“我师尊不让别人污染到我,我要做一个好人,你们理解一下吧。”

    他擦拭完毕,将笛子收了起来,仍旧非常活泼、兴致很高地过去找他师尊了。

    就在长夜回到江应鹤身边时,合欢楼内中的论道对弈刚好结束。

    江应鹤站起身,对着童归渔行了一个简单的礼,道“多年不见,但,就到这里了。”

    童归渔叹道“如果你我以后的问道之路一片坦途,多年不见,也只是弹指一瞬而已。”

    江应鹤略微颔首,正将带着蓬莱派弟子们一道回去时,何护法忽然进入楼内,脸色有些不对地跟童归渔道“代掌教,宗中灯堂内,有两个弟子的魂灯在方才熄灭了。”

    合欢宗魂灯常燃,人死灯灭。童归渔愣了一下,问道“是在外游历的弟子”

    何护法摇了摇头“就在宗门之内。”

    童归渔登时脸色一紧,但并没有往江应鹤以及蓬莱派的身上联想,而是即刻去查这件事,授意一旁的何护法送归玄微仙君。

    这是合欢宗之事,江应鹤自然不可能开口插手,李还寒和秦钧都被他使唤去照看蓬莱的弟子了,故而他身边只有方才进来的小徒弟一个人。

    江应鹤挽住他的手,领着长夜离开时,忽地听到一旁压得很低很低,有些不安的话语。

    “师尊”他小声道,“是不是魔修或者鬼修什么做的啊,合欢宗里有邪修么”

    长夜的手紧紧地拉着他的袖子,无论教导多少遍,还总是一副全心依赖的样子。

    江应鹤知道小徒弟胆子小,很没有安全感,便软和了一些语气,轻声道“没关系,你跟在师尊身边,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

    这真是一个陌生的词汇,让他的谎言、他的伪装,他一切博取亲近而做出的假象,都变得充满了诱惑力。

    如果他此刻能露出尾巴,一定会用天犼粗壮的毛绒尾巴缠住他的腰,让面前这个人没办法离开他。

    长夜抬起眼,眸中隐隐发光地看了他片刻,随后喉结隐蔽地滚动了一下,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手指将江应鹤抓得更紧一些,指骨都有些泛白。

    “嗯”

    “怎么回事”江应鹤解了束发的银冠,乌黑发丝垂落下来,柔软地缱绻在肩头。他稍稍板着脸,继续问道,“毁人仙途,不留余地,会遭人记恨。”

    李还寒立在他面前,身上是玄色的长袍。他的眼眸鲜红如血,极其地幽邃难测,只有在落到江应鹤的身上时,才能显露出几分特别的温柔。

    “师尊。”他声线低沉,“那人诽谤你,我就”

    李还寒只说了这两个字,就足够让江应鹤心软下来了。

    灯火幽然,映照在李还寒的眼前。他看着师尊修长窄瘦的指节微微屈起,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这双手适合拿剑,更适合被按在天魔教最柔软的床榻上,徒劳地抓起被褥适合被吻出一片片泛红的痕迹,适合被他的手一寸寸地覆盖、一点点地叩紧

    他眸中的血色沉郁了一刹,最后又飞快地褪去。李还寒抬起眼,看到江应鹤略显散乱的衣着和发丝,那双清冷中却又柔和的眼眸映出自己的身形。

    “怎么能因为我就失去理智强出头。”

    江应鹤虽然还是责怪了一句,但神情已经缓和下来了。他手畔边放着摊开的观剑卷,里面的剑器已经看过许多遍,但还是没有特别相中的。

    “你是真的失手”江应鹤问道,“还寒,不许欺瞒师尊。”

    或许是“欺瞒”这两个字触痛了李还寒的神经,他皱了皱眉,没有直接说,却抬手握住了江应鹤的手指。

    上一次相握,还是在前往合欢宗的鹤灵车辇上,即便江应鹤体温发冷,放在掌中,他也觉得心跳随之炽烫。

    江应鹤一开始还不明所以,随后忽地感觉到他体内到处乱窜的浊气这是天魔之体的副作用之一,只是很多年都没有发作过了。

    “是因为这个”江应鹤找到答案,哪还有惩罚弟子的心思,匆忙地握紧他手,将一股灵力导入进去。

    他们三个的体质一个比一个脆弱奇特,江应鹤从收入门下时就很有心理准备。这股灵力进入李还寒的元婴时,才发觉对方体内的浊气已经累积到影响经脉的程度了。

    他忍了又忍,还是瞥了李还寒一眼,气得语调都急促了几分“你你跟钧儿都是一个性子,不,你比钧儿还能忍,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非要等到有一日,你真的走火入魔坠入魔道,才会告诉师尊吗”

    李还寒的血色眼眸无声地盯着他,低声道“师尊,记挂着长夜师弟。”

    这句话的醋意浓得掩饰都掩饰不住,或者说根本就没法掩饰了。他心动得要命,对方的每一次触碰,都仿佛碰到了他最幽深、最隐蔽的地方,让他情难自已,随后醒悟过来时,却又疼得鲜血淋漓。

    正邪两道,师徒之别,层层伪装

    李还寒握紧他的手,体内肆虐的浊气冲破经络,连手臂上的肌肤表面都有些开裂,血迹一点点地淌下来。

    “难道我不记着你吗”江应鹤第一反应是这个,就直接反驳了回去。他有一种被徒弟质疑了的感觉,气闷闷地道,“为师还没有问你为什么忍着,你就先委屈,觉得我偏心”

    李还寒手臂上的血液滴落下来,弄脏了江应鹤淡色的衣袖。

    他素来是不染尘埃的,外界对他的评价是孤清冷绝,出尘拔俗,只有面对这些养了好多年的徒弟时,江应鹤才会眉目回温,语调低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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