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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这帮大臣虽都跪在地上,但脸色正义凛然,仿佛是在替天行道一般,嗓音洪亮有力,有的是十足的底气。
这怪不得他们,实在是谣言传得太真了。
且还不止他们方才在朝堂上说的这些,亦有些难以启齿的话,没有说出口。
比如说陛下乃红颜祸水,为了江山先是勾引了从小辅佐她的摄政王,又狠狠将他抛弃,所以才致使如今摄政王昏迷不醒。
原本英明神武风骨伟岸的摄政王在百姓心中就是民心所向的存在,知他昏迷后便有许多百姓伤心欲绝叹惋哀戚。
如今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则传得愈发沸沸扬扬了。
至于这些知道皇上长什么样的大臣们,回忆起皇上那身量身板还有那张脸来,再加上先前皇上被掳时明明应该觉得幸灾乐祸的摄政王却拼了命不顾大臣们劝阻的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救皇上回来,他们就觉得这传闻越发的可信了。
亦有些虽对传闻略有耳闻却总觉得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不敢相信的大臣们,此时也眼睁睁地看着顾之澄,想等她一个解释。
顾之澄差点被气得背过气过,眸色冷幽地看着底下跪了一片昂着头颅等她答复的大臣们,冷哼一声道“朕要彻查,这传闻的源头到底是何处”
跪在最前头的张丞相隐有一愣,而后道“陛下放心,此事臣已着人去查了。但是这传闻到底属实,还是谣言,陛下总得有个说法。”
说这话时,张丞相沧桑的眸子里隐隐泛起些锋芒。
他是陆寒的心腹亲信,如今陆寒昏迷不醒,而罪魁祸首却因此而稳坐皇位,在这雕龙髹金大椅上显得好不威风,让他心中如何能痛快
“”顾之澄杏眸里凝着浅浅的波光,正要说话,却有人已经替她先开了口。
“澄儿是先帝唯一的骨肉,亦是顾朝皇室仅存的血脉,无论她是男是女,这皇位,除了她,还有谁能坐”太后端庄而威严的声音从黄色金龙云头纹亚麻帘后传过来,透出一股子震慑感,顿时让底下的大臣们都噤了声。
不过这倒不仅仅是因着太后的威严,而是因太后这句话的意思,算是变相承认了当今圣上真是女子。
虽之前心里隐隐有猜测,但如今当真得到了证实,还是让诸位大臣都惊得半晌说不过话来。
待到回过神时,大臣们才忙跪伏着请安道“臣等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端坐在帘后,身影模糊却自肃丽大方,“诸位请起吧。虽后宫不得干政,但如今摄政王不醒,皇帝又仍未及冠,哀家不得不出来说句话,免得顾朝江山因此而乱了套。”
张丞相忙拱手道“请太后放心,臣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会努力保顾朝太平。”
太后默了片刻,才道“哀家知道你们忠心耿耿,可方才在
朝堂之上如此质问皇帝,历来可不是什么忠臣之举。”
诸位大臣们神色复杂,又忍不住多看了顾之澄几眼,有些话实在是不知如何说出口。
这女子当皇帝的,古往今来可从没有过。
难道就要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让他们拥戴眼前这位弱质纤纤年纪尚小的小姑娘
尽管她是顾朝唯一的血脉,可她也顶多只能当顾朝的公主啊
太后趁群臣们心中纠结之时,冷着声音道“诸位爱卿可还有话要说若无事,就退朝吧。”
大臣们仍旧措手不及,心中思绪万千,自然无人敢带头出声,所以都沉默着散了朝,只是每个人脑袋里都乱糟糟的。
踏出这金銮殿时,看到外头正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可是每个人都知道,这澄都,只怕是要风云变幻了
等群臣们散去,顾之澄也同太后一道回了清心殿。
太后不说话,只好由她先开口,“母后怎的从洛台山回宫了也不同朕说一声”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笑得合不拢嘴,“澄儿,哀家着急回宫,没来得及同你通传,这不刚回宫就赶到这儿来,替你震慑群臣了么”
顾之澄声音有些压抑,小声问道“出了这样大的事,母后怎还这般开心”
太后红唇弯弯,笑意并未收敛,反倒用欣慰的眼神看着顾之澄道“澄儿,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摄政王一除,顾朝江山就尽在我们的手中了。”
顾之澄杏眸里划过一丝极为幽暗的浅光,低声道“如今的事态可不如母后想的那般轻松且方才母后为何要变相的承认那传闻,大臣们知道我是女子后,人心便难稳了。”
太后却一脸无谓的模样,笑容盛极,“这有何妨只要摄政王不在,这群大臣就跟盘散沙似的,还能闹出什么动静来且你父皇临终前吩咐你隐瞒身份,也是怕摄政王以你是女子的由头想方设法夺走皇位。”
“如今摄政王昏迷不醒,你父皇又说过待威胁一除,皇位已稳,你自可以恢复身份,成为这古往今来的第一位女帝,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哀家,也是第一位女帝的母后,当真是光宗耀祖,千古流芳了。”
顾之澄她可不觉得如今皇位已稳,明明是母后将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母后,你总该迟些再说的,如今摄政王昏迷不过数十日,你怎
能如此着急”到了这个时候,顾之澄也忍不住与太后反驳了起来。
太后却按着眉心,眼底掠过一丝倦色,“澄儿,你在宫中,并不知坊间传闻已是何等热闹,但哀家知道。”
“这一路回宫,哀家尽管坐在马车中,都能听到路边闲聊的百姓嘴里口口声声笃定你是女儿身,并说这顾朝的天下,他们这些百姓,怎能被一个小姑娘统率已有许多隐约想要揭竿而起的,正在徐徐图之了。”
顾之澄脸色一白,眉头皱得死紧,“既是如此,就更该否认才是。”
太后摇摇头,叹口气道“澄儿,瞒不了的。你可知这传闻是谁煽动着愈传愈烈是那闾丘连。”
“虽他已被毒哑了,又失了一只手臂,武功尽废,手筋脚筋也都挑了,如同废人。可他心智并非寻常人,之前忍辱负重那么久,现在制约着他的陆寒没了,自然迫不及待地出来搅动局势。”
顾之澄咬住唇,想起以前她心存善良,为了闾丘连向陆寒求情。
但是陆寒劝过,说闾丘连此子,绝不能留。
可她却执意,陆寒最终似乎也是卖了她的面子,才留了闾丘连一条命。
这便如同农夫与蛇的故事,并无二异了。
顾之澄透过殿内的窗牖,望向外头正是盛极的日光,可心底却是一片照不进的黑。
太后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这才继续说道“你近日在宫中处理堆积的政务,群臣们也有意瞒着外头的消息报与你听,但哀家回宫,一路遣人打听,倒是听闻了许多事。”
“哀家听闻,闾丘连如今已离开了澄都,在临近的祥宁镇聚集了一帮子人,正欲谋反,以女子怎能治国之名,将你落下皇位。所以如今当务之急,是得稳住这帮大臣,让他们愿意拥戴你。朝堂一稳,再除掉闾丘连,民心也能渐渐稳了。”
太后这番话倒是有条有理,显然是她连夜赶路十几日回来的路上,深思熟虑想出来的。
顾之澄默然不语的点点头,眼神慢慢黯了下去,“那朕明日出宫去瞧一瞧摄政王。”
顺带微服去酒楼茶馆坐一坐,听听这坊间到底已经闹成了什么样子。
翌日,顾之澄早早便出了宫,先奔摄政王府而去。
先前一忙数日,也不知是不是那帮子大臣故意塞给她的许多政务。
今日她索性全放到一旁不去管,来看一看陆寒。
一是大臣们及坊间传闻隐约都在指责她没心没肺,都不知从哪听说摄政王是因她才这样,可她却只派太医每日前来却至今未去看摄政王一眼,所以她不能再落人口舌。
二则是
她近日以来着实有些心里不大安定,总在闲暇时莫名其妙想到不知陆寒的病怎么样了。
所以便来瞧一瞧,也能安心些。
摄政王府明明还和往昔
一样,但或许是因着心境不同,顾之澄倒觉得比以往寂寥清寂不少。
她一路被人引到陆寒的屋子里,观摄政王府依旧是碧瓦红墙,雕栏玉砌,可落在眼里却总觉得有些凄凉。
而陆寒似乎也与往日里不一样了。
平日见到陆寒,他总是不动声色清冷如天上神仙般,总有股子冲霄而起的高高在上。
可如今,却仿佛是他已从高处坠落崖底,那双狭长峻然的眸子紧紧阖着,整个人多了几分柔弱无助的气质。
似是一团黯淡无光的玉石,从此失去了他的光华。
顾之澄见到他的一瞬间,心底也不知为何,忽然一软,仿佛跟着坠了几分下去。
她走过去,站在床榻旁,垂眼看他。
依旧那么好看,似乎五官的每个棱角都是精打细琢出来的。
可却毫无声息,脸颊苍白到几乎透明,却透进来的日光照出一小缕细红的小血丝来。
顾之澄伸出嫩白的指尖,却又很快收了回来,坐在床榻旁的软凳上,依旧盯着他发愣。
只是眉间蹙起的一小片浅川,能看出来她并不是在发呆,而是在深思。
“你将主子害得这么惨,我将你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一道清冷得寒气袭来的声音在顾之澄身后响起,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顾之澄回过头去,看到是以前她宫里那个传说已经死了的侍女,名唤珊瑚的,正拿着把匕首对着她。
她早就知道珊瑚是陆寒的暗卫,如今重新见到,她只是镇静地看着她,“你到底叫什么我总不能还叫你珊瑚”
十三的动作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个女人现在竟还有心思问她的名字。
“十三。”十三冷冷地丢下她的名字。
顾之澄若有所思地抿起唇,唤了一声,“十三”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十三晃了晃手里的匕首,寒光凛冽,映出她清冷到极致的眉眼,没有一丝波澜。
顾之澄抿了抿唇,日光煦煦洒在她精致的侧脸上,好看得让人容易晃了眼,“若你真想杀我,早就无声无息地动了手,何必与我说这么多话完全不似你们暗卫的风格。”
十三冷冷一笑,收起了匕首,恨意却丝毫未减,“看来你对我们暗卫的行事风格倒是十分了解”
顾之澄默然不语,杏眸中光华流转,侧过去继续盯着陆寒看。
十三走过来,声音里满是冷意,“我今日不杀你,不代表以后不想杀你。”
顾之澄随口问道“是我将他害成这样的你不想立刻杀了我报仇么”
“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十三直言不讳地睨着顾之澄说道,“可我更想主子能醒过来。”
十三知道,若顾之澄死了,主子在这世上不再有牵挂,就真的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顾之澄蹙起眉尖,杏眸里泛起细碎的光,“你觉得,他还能再醒过来”
十三猛然盯着她,在人前的情绪从未像今日这样起伏跌宕过,忿忿不平地问道“你莫不是此时还在暗暗诅咒我家主子永远都醒不过来”
顾之澄哑然,又听到十三还在逼问她,到底希不希望陆寒能醒过来。
对于这个问题,顾之澄沉默了。
说实话,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十三见她的神色,眼神也渐渐冰寒下去,“若是让你每日来摄政王府在主子耳边说说话,你愿意么”
“”顾之澄咬着唇,心里乱得很,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十三冷然笑了笑,很为陆寒不值,“主子英明一世,从未做过任何错误的决定,可我觉得,他最大的错误和败笔,就是喜欢你。”
顾之澄脸色微白,垂下杏眸,敛住眼底的波光。
十三的话说得不错,就连她自己似乎也是这么觉得的呢
自摄政王府出来之后,顾之澄的脸色越发惨白了。
十三问她的,她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若说希望陆寒醒过来吧,那他定然是要夺了她的皇位,并且将她囚在他身边的。
可若是说希望陆寒不要醒过来,那又显得她的心肠太坏了些,她自个儿也于心不忍,毕竟陆寒是被她害成这样。
且这顾朝的江山落到醒来的陆寒手上总比落到旁人手上要好得多。
顾之澄思绪乱了一会,又深知无论她想不想陆寒醒来,这都不是她所能决定的。
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平息眼前的纷乱,守好顾朝的江山,万万不能被旁人所夺去。
随后,她又去了几个不同的酒馆茶楼,这才发现原来形势远比她想象的要糟。
女子当皇帝,这在世人眼里原本就是稀奇古怪大不韪的事儿,更何况在百姓的认知里,陆寒这个摄政王反而比她这个皇帝的名气大得多。
尽管她已同陆寒一块引漕渠修新潭,又主持太医院着手开始编修顾本草,可惜陆寒这些年来为百姓所做的事,远比她做的要多得多。
率领大军远征北荒,平定蛮羌族叛乱的是他。
开仓放粮动用私库救济百姓的也是他。
百姓爱戴,民心所向,都是他。
而如今,顾之澄又背上了害得陆寒昏迷不醒的罪名,虽不知这话是谁传出去的,但百姓却是听信得死死的,所以自然对现在顾朝这个皇帝越发的不满了。
顾之澄默不作声地听了一场又一场,后背已是一片发凉。
人心难测,这些人什么难听话都说得出来。
待回宫时,顾之澄的脸色已经极其难看了,恨不得从耳朵里将这些腌臜话全挖出去忘了才好。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格外难熬。
先是大臣们的态度眼见着慢慢变得不一样了。
虽顾之澄有上一世的基础在,无论是
朝堂之上的事还是天下百姓的事,处理起来都得心应手,寻不到任何错处,但还是显然不能让所有人满意。
他们只能寻着一个点,那就是顾之澄是女子。
只要她是女子,就不能做皇帝。
不管她做得再好,也没有这个资格。
思维固化总是如此,尤其是这些老古板的大臣们,更是如此。
支持顾之澄的大臣寥寥无几,更让她在处理政务时举步维艰。
只
是因暂时摄政王未醒,顾朝皇室又无其他血脉,甚至连旁枝末节的也没有,所以大臣们不知该如何是好,才一直按兵不动。
虽是如此,但顾之澄还是听闻了一些正蠢蠢欲动风雨欲来的消息。
太后曾劝顾之澄,让她索性杀鸡儆猴,将以张丞相为首的一些大臣杀了,建立威信,杀一杀这帮大臣的威风,好让他们心底有所忌惮。
既然先皇都说过顾之澄能当女帝,亲手将顾朝江山交到她的手上,那这帮子大臣凭什么说闲话
太后虽杀伐果断,只着眼于维持顾朝江山表面的太平。
可是顾之澄却犹疑着,不敢动手。
说闲话持反对态度的大臣们那么多,她总不至于将所有大臣都杀了。
而若只是杀几个,恐怕起到的不是杀鸡儆猴的效果,而是反作用,会让其余的大臣慌了张,兔子急了还咬人,若是大臣们觉得自个儿的性命受到了威胁,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只是嘴上说说,还未轻举妄动了。
而如今让顾之澄头疼的,不止是这帮子大臣。
还有闾丘连。
他的势力已壮大到了不可同日而语的地步,不仅是在临近的几个城镇,且顾朝许多地方都有响应他的人接连揭竿而起,皆称一个女子如何能做顾朝的皇帝,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如同星星之火,在顾朝的各个州县渐渐燃出了一片焦灼的火势。
甚至闾丘连还嚣张地给她寄来了示威信,扬言让她快些将皇位让出来,他保她不死,甚至愿意让她做他的皇后。
不仅如此,就连周边一些连年朝贡对顾朝恭敬不已的小国和部落,如今仿佛也开始对顾朝不太恭敬起来,隐约有些挑衅之意。
如此这些,都并不是因为顾之澄做得不够好。
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子。
顾之澄已经做得很好,甚至比她上一世还要好,也甚少有歇息的时候,呕心沥血一门心思全在政事上。
可仍旧远远不够。
人们的成见如同一座如何攀也攀不过的大山,甚至连她自个儿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女子天生就该关在宅院中相夫教子,不能抛头露面,更不可能有治理天下的气魄和度量。
幸好这群大臣们虽然不大乐意她当皇帝,但更不情愿顾朝江山落入旁人手中,所以还是一面嫌弃着她,一面勉强地在平定着各处的叛乱。
亦有将军带领军队前去围剿闾丘连的势力,但因为士兵们也都因为知道皇帝是个女子,而不大
情愿为之卖命,所以显得有些力不从心,甚至隐隐显出股颓势来。
顾之澄每日待在皇宫里,听着传来的消息,不免焦头烂额。
最后,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披甲上阵,亲自领着军队前去平息叛乱。
既然百姓们都觉得她是仰仗着陆寒的鼻息才能安稳度日,觉得陆寒是战神可以平息北荒的叛乱。
那么她要努力证明给所有人看,她亦不
比陆寒差多少。
若没有战死沙场,要她就要守好父皇传给她的万里江山。
而摄政王府,却不同于如今外头风雨飘摇的样子,一如既往的安静而萧条。
摄政王不醒,许多下人也都遣散了。
唯独十三每日都守在陆寒的身边,锲而不舍地同他说话。
所有御医包括请过来的大夫都说摄政王不会醒来了,唯独十三不愿意信。
只要摄政王一日不醒,她就一日不会放弃。
十三日复一日在陆寒耳边念着的,都是如今顾之澄的境况。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陆寒,顾之澄如今有多无助。
比如今日又有多少大臣进谏,在朝堂之上接二连三将顾之澄强怼得无话可说。
比如闾丘连率领的人又占领了顾朝的哪座城镇,消息传进宫里,顾之澄又一宿未眠,茶饭不思。
再比如哪个小国或部落又做了什么挑衅顾之澄的事,惹得顾之澄当众下不来台,被人当成笑话传了好久。
还有坊间说的难听话,只要有关顾之澄的,十三都会传给陆寒听。
她知道,只有这样,主子才会醒来。
因为主子舍不得那个女人。
舍不得见那个女人孤苦无依的样子,舍不得留那个女人一个人在世间受苦受难。
所以主子一定会醒来的。
顾之澄没有放弃,一直苦苦支撑着。
而十三也没放弃,一直默默坚持着。
三个月过去,却仿若过了三十年一般难捱。
而在一个深夜,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站在灯烛映出的一片波光下的十三看到了。
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陆寒,重新睁开了那双眸子,满是阴翳血色。
三个月未曾说话,他的声音已涩哑得不像话,却裹挟着冲霄而起的戾气,杀意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盛然。
他说“十三,你说的,本王全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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