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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尔顿阿德莱德是个孤儿, 父母全都死在了战乱当中,像他这样的可怜孩子在那个时候比比皆是,唯一幸运的是, 他饿晕在路边的时候遇到了威尔。
威尔把他捡了回去, 亚瑟为他准备了食物和水,还给他买了新衣服。
弥尔顿的胆子很小, 说话还结巴, 又很爱哭,一句话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地要很久才能说完,亚瑟毫不介意, 很耐心地听他一句一句地说,安慰他不用着急, 然后问他要不要跟他们一起走,弥尔顿欣喜若狂,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遇到了曙光女神派来拯救他的天使。
想象是美好的,他跟在两位大哥身后设想了很多之后会遇到的事,但是再给他十个脑袋,他也不会想到, 迎接他们的竟然是一头只有在神话传说当中才会出现的巨龙
那一刻,弥尔顿发现传说故事中对巨龙恐怖的描绘原来全是真的, 它扇动翅膀带起的飓风把大树连根拔起,一声吼叫, 大地都跟着颤抖起来。
弥尔顿吓得面无人色,巨龙像炮弹一样俯冲直下,眨眼之间就到了他们头顶, 血盆大口一张, 他旁边的威尔就被巨龙一口咬住撕扯起来, 只留两条腿在外面挣扎。
弥尔顿很没出息地吓晕了过去。
他一度以为自己是被骗了,这两个好心的大哥说不定是想把他当做巨龙的甜点所以才带他回来。
可他又瘦又小皮包骨头,一点都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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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颤颤巍巍睁开眼的时候,毫无心理准备的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怼到眼前的一只巨大的眼珠,金红色竖瞳倒映出他瞬间灰白的脸,巨龙炽热的鼻息喷到他的脸上,还有吸溜吸溜吸口水的声音。
他眼睛一翻,又晕了过去。
第二次醒过来的时候,他是一边哭喊着“别吃我别吃我我不好吃”惊醒的,他很震惊地发现自己还活着,然后就听到了威尔哈哈哈的大笑声。
“宝贝,这个小哭包胆子太小了,你再凑过去,他就该尿裤子了。”
威尔嬉皮笑脸地翘着腿坐在龙爪子上,那恐怖的龙爪,硬是让他坐出了王座一样的嚣张气场。
巨龙鼻子里喷出一口气,不耐烦地把爪子一抬,啪叽一下就把他甩了出去。
上一秒还嚣张不已的威尔立刻揉着屁股哀叫起来,立刻引得或坐或立在周围的其他人一阵哄堂大笑。
弥尔顿傻乎乎看着他们,本来红着眼睛马上就要哭出了,被这么一打岔硬生生地就又憋了回去。
亚瑟忍着笑一边摇头一边向他介绍了那些人。
当时威尔他们已经在大陆声名鹊起,这些年轻人志趣相投,血气方刚,立志于想要改变这个混乱的世界,在这些人里,有出生普通的平民,也有贵族家的少爷,他们穿着不一样的衣服,做着不同的打扮,都全都毫不拘束席地而坐,脸上带着肆意的欢笑。
自由,快乐,充满希望。
就连恐怖的巨龙,在这样的氛围中都显得温和起来。
弥尔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着,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在他年少的胸腔里流窜,使得他那双总是怯生生的小鹿一样的绿眼睛里,渐渐升起了渺小的碎光。
威尔要带上弥尔顿的决定遭到了部分人的反对,其中尤以威尔的弟弟杰西多尔反对得最为坚决。
他坚持弥尔顿太小,他们无法保证他的安全,一意带着他的话,威尔一定会后悔。
他用词比较含蓄,但是中心思想很明了,那就是弥尔顿一定会拖后腿。
弥尔顿沮丧之余也有自知之明,为了不让这个他憧憬的团体因为他而发生争执,趁着某个晚上威尔和亚瑟有事外出,弥尔顿独自离开了。
他走得的时候很安静,没让其他人发现,但是却被杰西多尔撞见了,杰西多尔没有拦他反而告诉了他往哪里走会比较不容易被发现。
他说的那个方向弥尔顿其实知道,但是在他的记忆中,那个地方并不安全,经常会有凶残的兽人出没,那时大陆混乱,七族互相仇视杀戮,弱小的人族孩童要是落入了兽人手里,那必定下场凄惨。
杰西多尔说,那里的兽人族已经被他们驱逐干净了,绝对不会有危险。弥尔顿虽然还有些不安,却还是对他道了谢,照着他指示的方向走了。
但是行至半途,他就敏锐地察觉了不对,虽然用了些办法藏了起来,却还是被嗅觉灵敏的狼人闻到了味道,他在山林中奔逃了好几天,最后体力不济被追上了,在千钧一发之际,咆哮的火球席卷了山林,朝他扑来的狼人一瞬间被烤得连灰都不剩。
兽人们吓得屁滚尿流。
“一群垃圾,”
巨龙昂着脑袋高傲地说,又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小哭包,你也太没用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巨龙,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猛地一松,恐惧、绝望、悲伤、孤独,最后化作喷泉一样的眼泪再憋不住,不知道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他泪奔着扑过去一把抱住巨龙的爪子嚎啕大哭起来。
“喂喂怎么回事臭小鬼你别扒拉我”
“放开放开鼻涕蹭过来了”
“再哭我咬死你我真的会咬人的我还会吃人呢嗷呜”
巨龙抓狂地怒骂,轰隆轰隆的可怕咆哮都没把他吓着,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扒着龙爪子死活不肯撒手,哭着哭着,咆哮声消失了,他抽抽搭搭好半天,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中,他听到狂躁的风声从耳边掠过,勉力睁开一丝眼缝,发现自己正趴在巨龙的头顶上。
云在眼前穿行,风在狂啸,低下头去,落日在大地上铺展,是他从未见过的壮美。
他被震撼了。
回到营地的时候,威尔他们都已经回来了,弥尔顿垂着头有些害怕,但他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笑着欢迎了他的回来,只有杰西多尔看向他的眼神中透着几分复杂。
在很久之后的某天,亚瑟才把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原来在弥尔顿偷偷离开之后不久,同伴之一的希利尔就发现他失踪了,他当即叫上了其他人一起去找,却在杰西多尔的误导下走错了方向耽误了时间,眼看天黑了,希利尔当即决定传消息给威尔。
希利尔是风系魔法师,他的家族有一项秘术,能千里传音,虽然颇有限制却用处很大。
收到消息的时候两人正蹲在集市商量给自家坏脾气的宝贝公主带点儿什么礼物才能安抚她,一接到希利尔的传信再来不及买东西了立刻动身返回。
他们很清楚那附近并不安全,尤其是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来说。
没有收到礼物的巨龙发了脾气,一路飞得跟过山车一样刺激,威尔和亚瑟落地的时候都顶着一头非主流发型,在亚瑟用术法与山中植物们的交流下,他们很快找到了被狼人追得四处逃窜的弥尔顿。
亚瑟想带他回来,但威尔阻止了他,他让巨龙远远跟着弥尔顿,自己则和亚瑟回了营地,他用不久之前得到的一块魔法镜映照出了弥尔顿当时的情况。
所有人都看到,那个怯懦胆小的孩子是如何充分利用山里的地形与那些奇奇怪怪的魔法植物为自己创造了一次又一次的逃生机会,其他人都很惊讶,没想到那个普普通通的孩子竟然拥有如此的智慧与渊博的知识,他对什么植物有什么特性了若指掌,甚至就地取材地利用某种罕见的菌类制造了一个迷幻阵,还聪明地吸引了某种有魔力的蝴蝶绊住狼人的脚。
他体力很差,好几次都差点被追上,让他们为他捏一把汗,但他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很快亚瑟就发现,这孩子不仅仅是学识渊博,他似乎还有某种天赋,能让敌人不容易发现他。
这孩子绝对不普通。
既然如此不普通,为什么会沦落到饿晕在路边呢
因为他聪明的同时,又很蠢。
蠢到不知变通,不肯越过心里的底线。
不愿滥用自己的天赋去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弥尔顿就此留了下来,真正成为了这个团体的一员。
当时杰西多尔做的事情弥尔顿并不介意,因为就在他回来之后,杰西多尔就向他道歉了。他说他原本以为弥尔顿是被威尔强行带回来的,他自己其实不愿意留下,所以才会帮他,但是他没想到兽人大部队离开了,狼人们居然还留在那里,是他失策,害得弥尔顿差点丢了小命。
那天晚上,杰西多尔还细心地为他处理伤口,剖心置腹地和他聊天,说了很多。
弥尔顿懵懵懂懂地听着,第一次知道,原来风度翩翩气度清贵的杰西多尔,和落拓不羁举止粗犷的威尔竟然是亲兄弟。
“因为小时候被母亲带着离开了村子,我和威尔分开了很久,”
他笑起来的时候有些落寞,“看到威尔带你回来,我以为他是把你当做了小时候的我他找了我很多年,但是我们重逢的时候都已经长大成人了,他的心底应该有些遗憾吧。”
他苦笑着耸了耸肩,“当然,我得承认,我有些嫉妒。如果我能早点回到他身边的话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
年少又单纯的弥尔顿恍然大悟,他立刻抓着杰西多尔的袖子,真诚地说,“我愿意做你们的弟弟,只要你们不嫌弃我没用处杰、杰尔大哥”
杰西多尔感动地拥抱了他。
那个拥抱直至很久以后的现在,弥尔顿都记在心里,自从父母离世之后,他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过那种温暖了。
所以很久以后,西里斯帝国成立,杰西多尔登基,威尔失踪,他不喜欢王城的生活,还是愿意协助杰西多尔,在他的提议下用自己的姓氏创建了阿德莱德学院。
只是他何曾想到,他一心仰慕的大哥,很久很久以前就没再对别人说过一句真心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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