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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第二百二十一章 写长信 哭穷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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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订购比不足40, 需要等24小时才有看到最新章节  他身负恶鬼, 受村民们唾弃, 他不自卑, 也不怨恨他们。三途道长说,他和他们不一样, 他不是寻常人, 不是凡人, 当明白作为凡俗村民对于他的态度皆来自于他们的无知和畏惧。

    与常人不同, 不必自卑,那代表着不平凡。

    作为七尺男儿,不可有傲气,当有傲骨, 当有容人之量,当有对弱者的悲悯之心, 当有对恶者的无畏之心

    三途道长养过他,教过他, 虽然从来没有收他为徒, 但在他的心里, 他一直当他是师父。

    王二狗仔仔细细地把三途道长的骨灰收殓装进骨灰坛, 他担心有遗漏,害得三途师父的骨灰不全, 连衣服都叠好装进了骨灰坛里。他仔细地盖好盖子, 把骨灰坛交给龙池, 说“小池子,节哀。”顿了下,又说“你如果难受,就哭出来吧。”

    龙池是真的想哭。这么大一个村,就死得只剩下他和王二狗两个人。

    但是,她哭不出来,也不觉得哭有什么用。

    她站起身,抱起师父的骨灰坛,走了两步,对王二狗说“多找些骨灰坛来,我们把村民们埋了。”

    王二狗应了声“好。”起身去操办,到镇上买香烛纸钱和骨灰坛等用品。

    他见龙池还有心情操心村民们的后事,三途道长的大仇也没有报,知道龙池不会想不开。

    龙池抱着骨灰坛往尸滩子走,想带着师父回家。

    不管怎么样,师父死了,作为徒弟,总得给他设个灵堂送他一程。

    她走出去不远,就见尸滩子方向阴气弥漫,煞气滚滚。大白天的,村子里一片艳阳高照,尸滩子却是阴云密布一片昏暗。

    七重楼就停靠在尸滩子边,船上、船下、江里,密密麻麻的全是游尸鬼怪。

    八门寨新死的水匪也混在尸怪堆里,成为它们的一员,正在清理河道。

    河道被沉船堵了,堵住的不止是人的行船,还有这些鬼葬船里的鬼怪们的。

    龙池把她师父的骨灰,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的一个石台子上。这石台子在一户人家的家门口,旁边有口井,是平时用来洗衣服的台子。

    她放好骨灰,缓缓拔出身后背着的剑,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尸滩子。

    龙池的步子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格外有力。她每往前迈一步,身上的杀气便增进一分,剑上缭绕的剑气便更加凛冽一分。她的右手握紧剑柄,剑尖斜指地面,从剑尖透出的剑芒将隔着足有半尺远的距离,将地面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不多时,她来到了尸滩子边。

    她看见,她家的房子不见了,那里被夷为平地,家里的东西散得七零八落到处都是,没有一件完好的,连锅都碎成了碎片,装五色米的坛子也碎在地上,大部分五色米都不见了,只剩下少量的乌黑残渣。

    龙池只觉得胸口有一团真气在剧烈激荡,撑得她的心脏和胸膛都似要炸裂了。

    她仰声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挥剑便朝着尸滩子上那些扛着沉船木头的尸怪们杀了过去。

    剑起头颅飞

    龙池挥着剑杀进尸怪堆里,那些指到清理河道命令的尸怪们完全没有防备,顿时像切瓜似的被龙池砍杀大片。

    龙池一路杀着挡路的尸怪直奔七重楼。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的船

    它停泊在距离岸边还有好几丈远的地方,船舷距离水面至少有五六丈高,青铜铸造的船身挂满了链子,链子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浑身布满青绿色鳞甲的尸怪。这些尸怪,每一只都不比西崖的青铜棺上挂的尸怪差。它们像是发现了猎物般纷纷扑嗵跳下水,飞快地朝着岸上游来,待上了岸后,四肢着地,跑得如同飞猿,朝着杀向七重楼的龙池扑了过去。

    它们锋利的爪子与龙池手里的剑碰在一起,发出金属撞击声响。

    龙池高声喝道“一剑寒川破秋水”剑意似化作森冷的寒霜铺洒开,那挽起的剑花又如一柄柄锋利的冰刀削向那些尸怪。

    她的剑术极为精妙,几乎是贴着尸怪的爪子擦过去,精准地刺进它们喉咽下方的鬼门处。

    一剑刺进去,再拔出,带出一片鬼雾阴气,伴随着浓浓的腥臭味,尸怪瞬间无力地倒在地上,迅速地干瘪下去。

    龙池出剑极快。她习剑十六年,从来没有此刻这般挥洒剑意,杀得毫无顾忌。她的眼里看到的只有这些扑过来的尸怪,哪怕它们像重重浪潮般把她裹卷在里面,她亦无畏无惧。

    一道翩然身影出现在甲板上,她站在船舷边,托着下巴饶有味道地打量着江滩上与尸怪搏杀在一起的身影。

    这剑法路数,与昨晚与她交手的那位剑修出自同源。瞧这年龄和剑术火候,当是他的徒弟。

    缜隐莞尔一笑,出声喊道“小丫头,你是给你师父报仇来了吗”慵懒的身姿,妖娆的模样,端的是妩媚多姿。

    龙池没理她,继续杀着尸怪,努力地朝着七重楼靠近。

    缜隐的笑意更深,悠然地说道“哎,我说小丫头,伤心归伤心,谁死了师父都伤心,可你伤心你师父也不会复活。你看你,年纪轻轻的居然就修出了剑气,出手间还带着几分剑意,一身真气也很是不弱,哎,我瞧瞧,你手腕上那镯子是件法宝吧,品阶还不低,啧,隔太远,看不清楚哎,老了,老了,眼力不好使了”

    “哎,总之我看你年纪轻轻的,将来一定很有前途,何必想不开呢。”

    “你师父都死了,你想不开他也不会复活,不如留得青山在,将来再砍柴烧啊”

    “就你这小身板小模样,你要是冲上船来,你说我是收你好还是不收你好。”

    龙池怒喝道“你闭嘴”

    缜隐说“你师父又不是我杀的。我还委屈呢他非得跑去填阵眼,把自己搭进去。他不填阵眼,我进村占了那口井,他出村离去留得命在,皆大欢喜。”

    “哎,说起来我就烦这些自诩正道的男人,简直脑子有病。女人稍微好一点,我喜欢女人,小丫头,你喜欢女人吗”

    龙池被这叨比叨的大鬼念得烦死了。这一分心,就被尸怪挠了一下。

    好在她有真气护身,没受伤。

    缜隐又用力地“啧”了声,说“看看看,我就说是法宝,尸怪都挠不破这防御。哎,你师父挺宝贝你的呀,就他那穷酸相,居然能拿得出这样的宝贝给你护身,那是不是你爹呀我看你们的长相也不像是两父女啊。”

    “哎,你别拼命了,都说了你师父不是我杀的,更不是我这些小喽啰们杀的。累不累啊,我家小情儿出关了,还没躺回棺材里,很热吧,很渴吧,歇歇,喝口水。”

    龙池不理她,继续杀尸怪。

    缜隐又说“我跟你说,你师父虽然死了,但魂魄还在,他以身填阵,那一身精血道行都封在了他的本命剑中,那把剑就在井里,不信你去看。你如果把剑拔、出来,你就能见到你师父。”

    龙池依然不理她,继续杀尸怪。她发现了,这缜隐想骗她去拔剑。

    缜隐扬声喊道“喂,那个叫什么的剑修,你的徒弟在这拼命呢,这是你徒弟还是你女儿啊,你救不救呀”

    龙池的心念一动,忽然一醒,毫无预兆地突然抽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哧溜一下子就跑了。她的速度极快,像一阵风似的刮过尸滩子,瞬间跑回了村子里有阳光的地方。

    缜隐叫了声“我去”伸手想抓都没来得及。她轻轻地抽了自己一耳光,暗骂句“叫你嘴碎,叫你逗她玩,早点动手先抓起来该多好。”她再又转念一想,说“即使抓起来,这剑修也不会来救他徒弟,不然就白死了。”她扬声喊“小丫头,有空来玩啊,欢迎来报仇。”

    龙池跑回师父的骨灰坛边,她抱起师父的骨灰坛,站在石台子上,冲缜隐大声叫道“你这个千年不死的老妖婆厉鬼,你跟我听清楚,姑奶奶见过你的定水鲛珠。姑奶奶回头就把定水鲛珠偷走扔到山里去,你想找回定水鲛珠,你做梦去吧你。”

    缜隐“呵呵呵呵”轻笑出声,问“就你鬼太岁女儿的船,你劫得的了”

    龙池扔下句“走着瞧。”,捧着她师父的骨灰回到葫芦井边,放好后,便去挖村子里挖坑,等王二狗把骨灰坛拿来后,收殓了骨灰就可以埋了。

    缜隐远远地打量着在村子里埋坑的小丫头。

    这小丫头五指刨坑,轻轻一动便将地气引动,轻易地就把结实的土刨了出来。她伸出爪子刨几下就挖出一个三尺深的坑。

    缜隐的目光顿时变得幽沉起来,低喃句“这小丫头有古怪啊,这一手,像是某种地精的神通。”她忽然想到什么,顿时欲哭无泪地又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叫道“叫你嘴碎”这真要是地精,都能满地乱跑了,还能化成人形了,吃了该多补啊。就这么哧溜一下子跑到她看得见抓不着的地方去了

    缜隐顿时伤心地悲喊声“小情儿”,转身回船舱,说“我放跑了一只千年地精会打架的”

    葫芦井里的三途剑微微颤了颤,掀起一圈涟漪,但转瞬又归于沉静。

    她虽然会给八面坊的人收尸,八面坊也会给他们师徒一点面子,彼此间留点余地,但无论是师傅的教导还是她自己都和八面坊不对盘。她看不习惯八面坊行事,再加上她是和被八面坊杀死的人一起冲到尸滩子上,被师父拣到收为徒弟的。她无数次地想,是不是自己的父母亲就在当年的那些尸体中。八门寨势大,他们师徒奈何不了,但不妨碍她给他们添堵。他们不是吃素的,她干过的事,一查便知,只不过事情并没有闹得太过分,还不到翻脸的地步。

    八门坊今天格外冷清,街面上几乎没有行人,许多铺子都关门了,只留下酒楼和客栈还开门做生意,但店里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下两个跑堂的伙计坐在那打瞌睡。

    八门寨劫掠来的许多物资都是从八门坊卖出去,往来行商把八门坊称作黑市,每天从各地来的行商络绎不绝,许多八门寨的水匪也会到八门坊消遣,逛赌馆和妓院,或喝酒猜拳。水匪、各路行商,以及往来行人,使得八门坊车水马龙,日夜喧闹不休。

    然而,今天的八门坊却冷清得宛若一座死城。

    路上没有人,龙池大摇大摆地翻墙进入八门寨经营的客栈。

    客栈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她把客栈的房间都翻了一遍,没找到一个客人,房间里也有没行李。

    那些常驻客栈买赃物做转手买卖的人都不见了。她暗自奇怪劫了七重楼不需要销赃吗

    既然劫七重楼的消传已经传开,照理说该有很多人奔着七重楼的赃物来才对。

    忽然,她的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明白过来,低骂声“笨,肯定是都赶到八门寨等着去买货去了。”再加上八门寨劫七重楼死了那么多人,损失惨重,肯定是需要援手的。

    人都走完了,龙池没必要再在八门坊逗留,她刚要折回去,一转身就见到一个瘦竹竿似的老头悄无声息地站在她的身后。

    这老头的一只眼窝深陷下去,另一只眼睛微微眯起,眼中隐约泛着幽幽绿光。他的脸上沟壑密布,大大小小的伤疤不计其数,使得脸都变了形。大概是上了年岁,又或者是身体不好,他的腰略微有些弯,背也有些驼,身上还有种很不好闻的腐朽味道。这味道,龙池非常熟悉,那就是尸臭味。

    身后乍然出现一个人,着实把龙池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后,皮笑肉不笑地喊了声“九爷好。”

    朱明龙,朱掌柜,八门寨十大高手,他排第九,于是又有人称他为朱九爷。据说朱九爷年轻时长得非常俊,家境殷实,有一个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未婚妻。眼看就要成亲,未婚妻被同城一户更有权势的人家抢走,未婚妻是个性子烈的,一头撞死在那家人门前的石狮子上。朱明龙气不过,打上门去,反被对方挖了一只眼睛,打断了腿。朱明龙拖着一身伤来到八门坊,在镇子外的乱葬岗住下了。乱葬岗有个怪老头,龙池小时候还见过他一回,至今印象深刻。她从那时候才知道,世上不仅有死后修鬼道的,还有生前就开始修鬼道的。她对那怪老头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一具将死的身体装着一只可怕的鬼。朱明龙拜了怪老头当师傅,本事越来越厉害,面貌越来越丑陋,身上的尸臭味也越来越重,据说他们是靠吃鬼修行,吃鬼吃成这样的。修行鬼道的,什么时候尸解,什么时候修行大成。龙池的理解就是他们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变得更厉害。

    朱明龙只剩下左眼,他那只眼睛的眼皮微抬,上下打量眼龙池,缓缓转身,慢悠悠地往外走。

    龙池乖乖地跟在朱明龙的身后,似笑非笑似真似假地说“九爷,大家都在传滩涂村是块风水宝地有龙脉,我听说那也利于你们鬼道修行”

    朱明龙的眼皮又抬了抬,问“怎么你师父找到真龙了”

    龙池笑着反问“滩涂村有真龙”

    朱明龙的手背在身后,继续慢慢悠悠地往外走。

    龙池跟在朱明九的身后到了客栈的大门口,抬手说“九爷,您留步。”大大方方地出了门,一溜烟跑了。

    伙计在门口探头看了眼,恭敬地说道“九爷,咱们是不是该给她点教训”这丫头,他们一个没注意,她就钻到八门坊来捣乱。她这次来了,他们兄弟几个又得把里里外外仔细搜寻检查遍,以免她又搞出什么事情来。

    伙计说完,就见朱九爷幽幽地扫他一眼,当即低下了头。

    朱九爷脸上的肌肉抖了抖,拖着腐败的身子,慢悠悠地朝客栈里走去。

    龙池出了八门坊,赶回滩涂村,回家取了盛水的大葫芦和煮茶的工具,到葫芦井打满一葫芦水,一路飞奔地赶往小山峰。

    她这一趟来回已到正午时分,头顶的太阳正烈,林子里的知了吵翻了天。

    王二狗和铁匠铺的王铁,躲在山峰下的树荫下,身旁堆了十几个拳头大小的土瓜,他俩边嚼着土瓜边聊天,王二狗正在吹牛“一般人进到这山里只有饿死的份,我在这山里,到哪都能找到吃的。怎么样这野土瓜甜吧”

    小山峰上没有树荫,只有岩石和被大伙儿踩得不成样子的狗尾巴草。

    太平观的那群年轻道士被晒得脸上都冒出了油,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脖子直往下淌。

    她师父三途道长和太平观的观主玉玑道长并排站在山崖边上,似在低声讨论什么。两人后背的道袍都被汗水湿透了,贴在皮肤上,露出结实的肌肉轮廓。

    玉璇道长折了根枝叶茂盛的树枝插在岩石旁,她斜靠在岩石上,坐在被树枝撑起的那点树荫下,一块丝质手帕盖在脸上,右手正拿着片巴掌大的叶子当扇子扇风。

    其他人聚在一起盯着江面,似在议论什么,一个个的神情都非常凝重。他们的衣服也都被汗水湿透,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黎唐先生更是热得卷起了衣袖,手里的羽毛扇不停地挥动着扇风。北堂未济站在他旁边,蹭点凉意,但从他那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看出,这点凉意似乎并不管用。

    龙池挤过去,朝江面上望去。

    正午的阳光最盛,七重楼的阴气也受到压制,没再覆盖住整段江面。

    七重楼自宝顶以下,仍被阴气笼罩着。阳光下,宝顶上的琉璃瓦折射出熠熠光芒,更有一圈圈彩虹般的七彩光晕不断地朝着周围散开,如透明的彩纱笼罩住七重楼。光晕内,是翻滚的阴雾,光晕外,则是灼热的阳光,有阴雾从光晕里渗出来,当场被晒得一干二净。

    七重楼离岸边已经很近了,它的一侧被许多纤绳挂住,纤绳绷得笔直,因为相隔太远,她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制成的纤绳,但能把这么大的船拉住,想必应该是金属链子类的东西。那纤绳直通江岸,江岸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距离远,人又多,使得他们看起来像小蚂蚁。他们喊着整齐的拉纤号子,即使隔着一大段江面,都能听到他们的号子声。不用想也知道,八门寨的那帮水匪正在把七重楼往岸上拽。

    此刻的八门寨几乎看不出原来的形状,江面上飘满了烂船木板和残核,船板间还夹杂有许多尸体。八面龙王那三层楼高的楼船不见了,龙池眼尖,一眼找到了楼船的桅杆。那桅杆从江里支出来,呈倾斜状,正压在江面上飘着的一大堆烂船木头上。她不知道沉了多少船又被打坏了多少船,以至于从江岸到江面的这一段都堆满了碎木头,湍急的水流都没能把这些冲走。这截江面往下,像放排似的,到处都是烂船木头。

    这么多烂船木板和残骸冲下去,最终都会汇聚到尸滩子上,很可能会把尸滩子那截江面堵上,她还得清理江面疏通水道。八门寨死了这么多人,那么多尸体冲下去,她要捞尸体埋尸体,还得去这些烂船木头里刨。

    龙池想到自己要干的活,顿时没了看热闹的兴致,垂头丧气地去到玉璇道长身边。

    玉璇道长很是可怜的模样,活像一条被扔上岸快渴死的鱼。

    她把背篓解下来,将里面的东西给了玉璇道长,然后埋头刨坑,给想喝茶的玉璇道长刨土灶升火煮茶。她刚刨好坑就见玉璇道长已经把大葫芦里的水倒进茶盏中,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一口气把满满一盏水喝个底朝天,看起来真像是快渴死了。仙风道骨什么的,这会儿全喂了太阳。

    龙池估计,她如果这会儿在玉璇道长身旁升堆火煮茶,玉璇道长能把她踹到江里去。她抬头看看头顶上空,万里晴空,连点云都没有。

    她从小住在江边,顿时觉察出其中的异样。太热了又干又热,像要把人烤干。守着大江,即使是在盛夏时节,也会有江风,吹来的江风中带着水汽,稍微有点遮阴的地方,都不会感觉到热,即使是在烈日下,最多是感觉到晒,而不是热。

    龙池惊讶地问“烧了”

    玉璇道长说“对,烧了。”

    龙池不解,“为什么要烧了”烧尸体特别臭。这次八门寨死伤了那么多人,捞上岸都能堆成尸山,先不说要耗费的柴火村里够不够,那味道估计全村的人都受不了。况且,几乎所有人都对自己死后的事看得无比重要,烧别人尸体就等于断别人的来生来世、生生世世,除非是天大的仇怨,否则不会轻易烧尸。她如果把八门寨的人尸体烧了,八门寨回头能来找她拼命,说不定愤怒之下会牵怒到柴火的村民。屠村这种事,他们又不是没干过。

    邻村的阴阳先生说道“看这日头和暑气,七重楼上当有旱魃无疑。”

    龙池更加不解,说“旱魃又不会下船,有旱魃和烧尸有什么关系”

    阴阳先生拈着胡须说道“七重楼的传言由来已久,鲜少有人知其来历,不过,从船上的阴气和鬼雾来看,当是艘鬼葬船。鬼葬船养尸护船并不罕见,但要养出旱魃”他说到这里,含笑朝玉璇道长看了眼,似想来个抛砖引玉请玉璇道长说上一二。

    龙池更加糊涂了,问“养旱魃怎么了”

    阴阳先生很是感慨“这七重楼居然能同时养出这么厉害的鬼和旱魃,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玉璇道长没理会阴阳先生,对龙池说“七重楼能养旱魃,养出其它尸怪不在话下。这一次八门寨劫七重楼是两败俱伤,无论哪一方胜出都需要补给,那些尸体正好为他们所用。八门寨的人生前作恶多端,别指望他们死后能够消停,一把火烧个干净,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龙池问“如果八门寨报复,杀到滩涂村来怎么办我能跑能逃,村民们可逃不了。”

    黎唐先生用羽毛扇点点龙池,很是悠哉地拖长调子说“老话说得好,趁他病,要他命。”

    龙池看向她师父,喊了声“师父”她听师父的。

    三途道长点头轻轻“嗯”了声,说“去吧。”

    龙池见连自家师父都发话了,只能照办。

    她下了山峰,叫上掀起衣服扇风的二狗子,带着卦初回滩涂村。

    王二狗一路小跑地跟在龙池的身后,说“小池子,有鬼的地方阴气重,阴冷阴冷的,怎么这七重楼就这么邪门,不仅不冷,还热得要死。”

    龙池回道“师父他们说七重楼上有旱魃。”

    王二狗跟得更紧,问“旱魃就是那引发旱灾要用火烧掉的旱魃我记得大前年下游的赵村才烧过旱魃。”

    龙池头也不回地说“那不是旱魃。”

    王二狗说“谁说不是,烧完了就下雨了。”

    龙池说“那都是巧合。”

    王二狗对龙池还很信服的,他说“当时赵阴阳让开的棺烧的尸,大家都说是旱魃,赵阴阳也没反对,再加上烧完后就下雨了,大家都以为是真的闹旱魃。”他不解地说“不是旱魃,赵阴阳烧它做什么”

    赵村烧旱魃,龙池忙着埋从上游冲下来的尸体,只有二狗子去了,她没去。后来她师父回来,听她说起这事,告诉她,那不是旱魃,只是因死者怨气不散,又没能被好生安葬,发生了尸变而已。

    龙池说“我后来遇到赵阴阳问过他,赵阴阳说那是荫尸。老阿婆生前受到儿孙虐待,含怨而死,他儿子为了省钱没给她好生安葬,葬的那块荒地正好是在低洼处,山上的水渗进去把棺材泡了。”

    她顿了下,继续说“水聚阴,再加上老阿婆怨气不散尸骨不化,便引起了尸变。荫尸张嘴吃子孙不可信,但尸变的地方,风水必然遭到破坏,成为凶煞之地。一旦老太太的道行够了,就该破棺出来害人了。她泡在水里,是湿尸,关节都还能灵活运动,可比那些四肢不能弯曲的干尸难对付得多。”

    王二狗恍然大悟地点头,说“原来如此。”

    卦初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听得格外来劲。他打小就住在道观里,那是块风水宝地,不要说尸变,连只游魂都见不到,他还小,师兄们出去抓鬼灭尸也不带他去,他唯一长见识的地方就是滩涂村了。

    他们三人到了滩涂村,先是直奔葫芦井,三个人趴在井边,伸手在井里捧水喝。

    卦初到井边时,还想找打水的工具,待看到龙池和王二狗都趴在了井边大口地喝水,他渴得嗓子都冒烟了,也就不管了,把道袍的下摆别在腰带上,俯身就去喝水。

    恰逢村长路过,他上了年岁,年神不太好使,远远地看到三个人趴在葫芦井边,从旁边一户农家屋檐下堆柴火堆抽出根柴火棍子,大骂着直奔过来“小兔崽子,干什么呢那可是我们村的宝井,救命的宝贝,你们这些小王八犊子”骂到这,看清楚站起来的那人的背影,顿时骂得更凶了“二狗子,你这个鬼煞星,老子”趴在井边的人又爬起来一个,是龙池。村长的骂声顿时咽了回去,那脸色露出点尴尬,说“小池子,你怎么跟着二狗子胡来呢。”抡起棍子就要去打二狗子。

    二狗子灵巧地一个闪身,把还趴在井边喝水的卦初拉起来,挡住村长。

    卦初的嘴角还挂着水珠子,道袍的袖子也湿透了。他那白白净净的脸臊得通红,说“村长,我我们太渴了”赶紧作个道揖,连连躬身致歉“对不住,对不住。”

    村长见到卦初,那态度顿时大变,和颜悦色格外热情“原来是小道长,没关系,没关系,尽管喝。”

    龙池说“村长,买柴。”

    村长像有什么稀奇似的看向龙池,问“你买柴”

    全村上下最不缺柴烧的就是她。上游每年不知道冲多少木头下来,她捞上来,扔在岸边,晒干后劈来当柴烧。尸滩子上横死的人太多了,除了有道行的龙池和恶鬼投胎的王二狗,村里没谁敢去尸滩子拣东西。那些被水冲下来的船木头堆成山,也没谁敢去动。

    龙池说要买柴,村长打心眼里觉得她在说笑话。

    龙池没钱,伸手朝小道士卦初一指,说“他买。”

    卦初虽是个年龄比龙池还小的道士,但他每季都要来给龙池送五色米和衣物,村里的人都认识他,有太平观的招牌在,村长二话没说,当场答应,说要多少有多少。

    龙池对卦初说“你就在晒谷场收柴火,收好后,让二狗子帮你搬。村民们把柴卖给你,别的事就不管了。”她对村长说“村长,你也别问卦初买柴做什么。”说完,又趴在井边喝了满肚子水,这才往尸滩子去。

    村长知道干他们那一行的避讳多,也不多问,热情地帮着卦初买柴。

    龙池来到尸滩子边上,抬眼朝江里望去,那情形比发洪水还惨。有许多尸体已经冲到了尸滩子上,一起冲上来的还有碎散的烂船木头。江面上也飘满了木头和船,死的人太多,阴气太重,再加上尸滩子这段河本也就不是什么太平地段,如今木头把江面遮住了,又过了正午阳气最浓的时候,江底下的那些游尸也不甘寂寞地出来了。大块的烂船木头在江面上打着转,朝着飘在江面上的尸体靠过去,待烂船木头靠近尸体后,那尸体就像是被大鱼从水底咬住似的一下子就沉到了水底下去了。

    当然,拉走尸体的不是鱼,而是水底下的游尸。

    龙池撩起袖子,卷起裤腿,去到岸边,准备先把冲上岸的尸体拉上来。

    她走到最靠岸的那具半泡在水里的尸体,刚要伸手,就被那尸体的死状吓了一跳。

    通常来说,她在江里捞上来的都是被水匪杀死的或者是掉进江里淹死的,只要不是运气不好卡在上游某个地方泡了十天半月才被冲下来,基本上不会难看到哪里去。可她面前这具水匪的尸体,那死状真是惨不忍睹。

    酱板鸭的颜色,但酱板鸭比起这位还要丰满几分。这人呈黑褐色,浑身干瘪得如同柴和棍子,那脸如同一张皮裹在骷髅上,眼窝已经陷了下去,但眼珠子还在,只不过已经干了。即使已经成了风干的模样,仍能看出他的表情,呈极度惊恐状,五官扭曲,大张的嘴巴一直咧到耳根,手脚呈诡异的扭曲状,显然死得极其痛苦。

    龙池看这死状就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七重楼上的鬼一涌而上,从他的嘴里钻进去,把他整个人吃得只剩下一张皮,最后才从他的七窍中钻出来。龙池拔出背在身后的剑,对着尸体轻轻一划,便将他的肚子和胸膛一起划开,它的肚子里空荡荡的,内脏已经全部没有了,只剩下骨头撑着皮和干枯的肌肉,那风干般的尸体内部布满了尖利的牙齿印。

    这人死得惨,七重楼上的鬼也是格外的凶。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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