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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昱礼貌地颔首, 他举止优雅，是天生的贵公子, 对女士的合理要求表现出异乎寻常的耐心, 但就像他之前说过的话。
周昱不是慈善家。
他说“好的，不过在我回答之后，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纪璇没什么意见，她问道“这是我们第几次见面”
梦里的逻辑很奇妙，周昱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但只要他开口, 总会有线索留下来。就像“罗卡定律”但凡两个物体接触，必定会产生转移现象，会带走一些东西，亦会留下一些东西。
她与周昱之间, 有过什么样的痕迹
周昱斜倚在吧台边, 他挑眉看着纪璇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前我一直在国外主持一项封闭式项目研究，你们结婚的时候我的航班延误，与你们蜜月的行程完美错过，但我记得我发过视频祝福, 周辰没给你看过”他眼睛危险地眯起, “难道他怕我吓着你”
纪璇试着回忆与周辰交往的时候, 他到底有没有给她看过家人的照片。
似乎没有，又似乎在某一个瞬间见过。
纪璇没有意识到的是，因为与周辰的交往过程全部是在深海系统建构的梦境中经历的, 这一部分也属于梦的记忆，几乎不需要做篡改，很多细节也会渐渐模糊。
因为潜意识并没有主观意识那么清晰强烈，就像在心理咨询所与卫昀交谈时她也曾疑惑过姚妩介绍男朋友的时候，卫昀是否在旁边，她是真的记不清了。
对纪璇的潜意识来说，目前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梦境过影罢了。
她不想让周辰背锅，解释道“父亲过世后，我失去了一部分童年记忆，即便在心理医生的干预下也想不起来，虽然没有影响过学习和正常生活，但在有些事情上面，我的记忆不是很准确，所以才想向你确认一下。”
周昱摊手“希望不会对你造成困扰。”
“已经解决了，谢谢。”
“好，那么该轮到我提问了，按理说你们五年夫妻，原本不该由我来发问，但现在是非常时刻，所以我还是想多问一句，”周昱又抿了一口咖啡，他眼睛狭长，眸光犀利地看着纪璇，“你信任周辰吗”
“如果我不相信他的清白，就不会为他奔走了。”
周昱伸出食指，笑眯眯地摆了摆。
“这不一样，你相信他没有杀人，是出于你的认知习惯，可我问的是，你相信周辰这个人吗”
“你的意思是，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会以周辰本身的品性为参考依据，而不是单纯的从好或者坏的角度，对吗”
“周辰是你的丈夫，他是否杀人，这一点重要吗”周昱走到落地窗前，满目的阳光依然遮挡不住他身上传来的寒意，“就我而言，周辰是我重要的家人，在我眼里，他就是正确，我会无条件信任他，不会拘泥于事件本身。”
这番话说得倒是动听，但纪璇很快抓住了重点“这就是典型的帮亲不帮理。”
“对。”他端着咖啡，静静地看着纪璇，“你会信任他吗”
“我不知道。”纪璇站起身，放下果汁，“但是迄今为止，我都愿意去相信他，也希望他不会辜负我的信任，谢谢款待，我该离开了。”
在纪璇临走前，周昱意味深长地道“纪璇，很多时候，人们所看到的真相，并不一定就是真的。而你认为的虚假，也未必都是假的。”
纪璇领回了被寄放在会客室的笑笑，她有些心不在焉，收起卷子的时候也没有检查。
笑笑眼睛里划过一丝失落。
他把卷子都做完了，想给她看，想听到一声夸奖。
但这份失落很快沉寂下去，因为这种滋味已经尝过太多次，已经不会难过了。
“姐姐忙完了吗我们回家吃饭吧。”
“好，想吃点什么”
“想吃姐姐做的”笑笑扯着她的衣袖撒娇。
纪璇有点为难“姐姐其实不太会做饭。”她味蕾没失灵，知道自己做的东西勉强只能管饱。
“那我来做，姐姐在旁边帮忙吧。”
“你会做饭”
“看孙婶做过，感觉不是很难，姐姐就让我试试吧，如果好吃的话，以后我也可以给姐姐做饭。”笑笑雀跃地说着，努力遮掩眼眸中那一丝恐惧。
要做一个有用的人，才不会被丢下。
纪璇看了看时间，跟傅姳妍约的是下午见面，现在快临近中午饭点，于是点头答应。她带着笑笑去附近的超市采购了一些食材，鉴于她身无长物，用的还是笑笑的钱。
两人打车回到家中，纪璇给笑笑系上围裙，开始按照他的要求洗菜切菜，看着他踩在垫脚的箱子上，煞有介事地翻炒锅里的食物，整座屋子都充满了饭菜的香气。
这是只有家才有的味道。
笑笑做了两菜一汤，荷塘小炒、青椒牛柳，以及冬瓜排骨汤，好吃到简直不像是小孩子做的菜
“笑笑，你在厨艺上很有天分”纪璇边吃边竖起大拇指。
男孩笑而不语。
比起昨天纪璇做的汤面，笑笑吃得兴趣缺缺，看上去只是在完成吞咽任务或者是一场表演。
但纪璇吃得太香了，在笑笑高超的演技下，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
纪璇一整个下午都在等傅姳妍的电话，直到晚上七点半，有人敲响了大门。
打开门之后，只见到一个包裹孤零零地放在台阶上。
她拿起包裹，感觉里面很轻，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笑笑冒出头来提醒“姐姐要当心哦，里面说不定会有不好的东西，恐吓信、死老鼠什么的电视剧都这么演。”
这孩子警惕性比她还高。
纪璇想了想，戴上了橡胶手套。
“好像还差点什么”于是又戴上了切洋葱专用面罩。
有那么点儿在做实验的感觉了。
纪璇用美工刀划开胶带，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支录音笔。
为了不破坏上面的指纹，纪璇隔着手套，点开了录音笔。
一开始是漫长的白噪音，可见录音环境并不好。
接下来，录音笔里传来傅姳妍的声音。
“所有的证据都对你不利，我甚至以为你真的杀了柯柏好吧，现在对你来说，误杀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除非你真的想坐牢。”
“我没有误杀他。”在“刺啦刺啦”的电流声中，周辰的声音响起，他很冷静。
傅姳妍的声音逐渐烦躁起来“那柯柏是怎么死的周辰，你必须把当晚的情形如实告诉我，不然我没办法帮你辩护，就算是明光集团的法务部一起出动，也一样是这个结果。”傅姳妍冷笑，“最重要的是，柯柳失踪了，为了解救人质，警方是不会放过你的。”
“刺啦刺啦”
录音里一直沉默了很久，久到纪璇以为录音已经放完，准备伸手去关
“柯柏是我杀的。”周辰说。
她的手一下子落了下去。
笑笑一直在旁边听着，他看着纪璇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他承认自己是杀人犯了。”
空气安静了那么一瞬。
纪璇连姿势都没换，她有点机械地背诵着“非正常环境下的录音证据不能成为合法证据，因为可能存在引导、剪辑、胁迫等方面的因素，法官不能以此来定周辰的罪。”
她闭上眼睛，去回忆在红宝石镇醒来的那个早晨。
他费尽心思地哄她，放下身段，做出以往从不曾见过的表情。
在警笛声中，他托着她的脚踝，指尖摩挲着绳索，温柔地缠绕在她的身体上。
“不会让你吃苦太久的。”他说，“我会保护你，等我回来。”
一想起这一幕，鼻尖还会传来罗马红宝石葡萄的香气。
还有当时嘴里的甜。
她想信任周辰的，一直都是。
可如果所见所听所闻都不是真的，那么
“究竟什么才是真的”
笑笑拉住她的手说“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都知道要相信警察叔叔，所以姐姐应该把证据送给警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让他们去判断就好了，如果我们不能相信法律，还能相信什么呢”
正义之辞，言之凿凿，无懈可击。
纪璇盯着录音笔。
是谁录的音
周辰和小妍是否知情
他们现在情况如何
她咬着下唇“我先给小妍打个电话。”
电话拨过去，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纪璇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开始把所有的已知线索汇聚到脑海中，连郑宝丽都包含在内，抽丝剥茧地去分析这件凶杀案。
答案与警方是一样的，周辰身上的嫌疑几乎洗不清，这支录音笔也足以让法官判罪。
可总有什么东西是不该被忽略的。
在这个梦境里，无时无刻不在追杀她的梦魇到底哪去了
它藏在哪为什么不出现
纪璇取出一盘洗好的葡萄，漫不经心地拿起一颗。
在纪璇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电话铃响起。
是傅姳妍回拨过来。
“喂，小叽，是我接下来的话很重要，你一定要冷静下来听我说”
“出什么事了”
“周辰来找过我，我们的对话不知怎么被泄露出去，现在情况对他极为不利警方正在追捕他，我刚才正在警局里做笔录，趁他们不注意，我偷听到了他们刚刚查到的消息。”傅姳妍语速很快，她咽了一下口水，声音有些颤抖，“柯柏死亡的当晚，柯柳也死了，他们发现了她的尸体。”
“然后呢”
“柯柳的尸体旁边就是凶器，那上面有你的指纹。”
纪璇听到之后甚至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果然，这个梦不迫害她是不可能的，针对她的意外可能会迟到，但永远都会存在。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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