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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胭脂惊黯红尘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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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胭脂惊黯红尘色3

    萧戎歌知道他无论再忙,每年除夕都要回到缙云山过,平日战争结束了,分阁建好了,也会回去一阵子,像在外忙碌的丈夫定时回去看望守在家中的妻子。

    萧戎歌曾命人探过缙云山,可去得人从未返过,这越发激起了他的妒忌。

    这一年春节,算算已是他过过的第二十九个春节了,剑潇照旧要回缙云山去过春节,他心有不甘,一纸折子下了去。

    剑潇本已收拾了行礼准备去缙云山,萧戎歌的旨令这时到令他有些疑惑,看了内容脸色顿时一变,顾不得风雪载途提了包袱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一人一马疾行了两日,渐近问鼎阁他反倒有些不知所措来,缰绳一松马便停了下来。天色已黑,雪依然纷纷扬扬,山谷两边皆是红梅,风一过籁籁落了一地,忽有一阵悠扬的琴声袭来,似懒似倦,似期似怯。

    剑潇手一紧,已知晓此人是谁,抬头看向山巅,一盏孤灯正孤单驻立在山头,冰灯边男子一袭白衣如雪,正伴风弄

    弦。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随风飘荡似隐隐约约的心事。

    野梅倚在山崖之上护着他,风卷起他衣袂轻轻飞扬,剑潇一时只觉他天生便有王者之风。

    “千里繁华琴为骨,万丈红尘一剑开。”他悠悠开口,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慵懒与期许。

    剑潇,三年不见了

    剑潇略一犹豫,双臂忽一振,踏雪无痕一跃便至山头。

    萧戎歌,三年不见了

    他微微抬首,剑潇便看见了他,三年不见,那一张倾尽天下、魅惑众生的脸愈发惊才绝艳。

    肤若青瓷,狭长的丹凤眼,凌厉的剑眉,紧抿的唇带着一丝睥睨天下的骄傲,鼻子挺直,霸道而自信,同时又带着一种清雅与斯文,如琴亦如剑。

    萧戎歌看着他,指尖悠闲的抚过琴弦,因为怕不抚琴便止不住颤抖。

    三年来,朝思暮想的人终于被他逼了回来,可用这样的方式逼他回来,其实也是斩断了与他之间的一切可能。

    他痴痴的望着剑潇,和三年前一样,他穿得依然是那

    袭如枫叶般的衣衫,眼眸愈见漆黑凌厉,长久南征北战使他原本婉约如画的眉眼添了许英气,肤色黑了些,却更加引人遐想无限。

    雪潇潇而下,两人对视良久,萧戎歌忽而一笑,灯火明灭,更给他俊美的容颜增加了一副神秘感。冰桌之上放着酒壶酒杯,旁边是一个红泥小火炉,炉边放着一沓红叶,炉中梅花酒散发出阵阵清幽的香气。

    煮酒燃红叶,踏雪醉梅花。

    在这风雪之夜分外的温暖,连日赶路疲惫的心突然有一种归宿感觉。但也只是一瞬,他倏然冷静了下来。

    “绿蚁新樽酒,红泥小火沪,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萧戎歌轻笑,那笑容不再盛气凌人,只给人一种很暖很暖的感觉手指叩着白玉般的杯子,眸中似有无数个星辰沉浮不定。

    他很想过去陪他喝一杯,但在了解他那么深之后萧戎歌早已没有资格陪他喝酒,“我只和值得我举杯的人喝酒”

    萧戎歌的手便是一紧,原来不是他没有找对与他喝酒的机会,而是他跟本就不屑陪自己喝酒他苦笑,但没有笑出声,于是斟了酒一杯又一杯的喝起来,剑潇便在旁边站着,不

    阻止也不说话。

    “那么,陪我坐坐,可以吗”他突然开口,恍似请求,剑潇一时恍惚竟神不知鬼不觉的坐了下来。

    萧戎歌终于抬头一笑,白皙的脸因喝了酒而泛出阵阵红晕,桃花眼水汪汪、殷切切地看着剑潇,美丽的令人目眩。但令剑潇目眩的,却不是因为他微醺的脸,而是那一笑,像小孩子终于得到严苛的父亲嘉许后的笑,那么纯粹的高兴,如这冰灯清透见底。

    一壶酒已饮完,他放下杯盏,瞬也不瞬的看着他。剑潇被他看得大窘,但三年来早已不是当初一个“亲热”便脸红的少年了,竟容色不变的回视着他。

    良久,萧戎歌忽然伸出手欲触摸他的脸,剑潇瞬间愣住了,但多年的警觉令他在脑子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抬剑挡住了他的手。

    青剑是竹剑并不寒凉,那一刻萧戎歌只觉冷到骨子里,可三年的思念早已令他无火可发,语音涩涩地道“这伤疤竟还未好。”他只是想触摸一下自己当年留下的伤疤。细细淡淡的一道从眉角划到眼睑,像一道小小的皱纹。那么细那么淡,像他们的相逢。

    他收了手,剑潇收了剑。两人又是相对无语。他于是转过身去抚琴,剑潇听着那琴声心里便是一紧,忽然想起无意中看到的一首词莫把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这词怕写得便是萧戎歌吧琴声纠结的红梅与飘雪纷纷扬扬,全然乱了心绪,乱了方向。

    倏而只听铮得一声弦竟断了,断弦一跳,划过萧戎歌的脸庞,他竟没有躲,于是便从他眉梢划下,只划到眼睑。 竟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他却丝毫不在意,又拿起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血沿着眼角一直流一直流,流到唇边,他也不擦举杯就饮,血和着酒便一起流入喉中,腥腻腻一片,萧戎歌却笑起来。桃花眼弯弯,薄唇一勾,竟是万般妖娆。

    听他笑而低吟,眉眼半瞌,幽幽魅魅,“冻醪削病骨,白堕瘗风流。”

    剑潇这才发现这么寒冷的天他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春衣,那春衣颇为宽大,因此剑潇一时并没有发现他一惯颇见削瘦的身子更加瘦弱。风一吹,春衣敞敞,惟衣衫下的骨还是挺立的,像屋檐的冰凌一般脆而硬的挺立着。

    山头之上风颇大,剑潇知道就算他内力深厚也不宜在此多留,“你在此等我所谓何事”

    他笑,笑得又是欢愉,又是凄苦,“我的剑潇三年未归,我来迎接呢”

    剑潇冷然一嗤,“我不是谁的”

    他似乎醉了,端着杯子踉跄起身,越笑越疏狂,只笑得肚子也痛了,弯着腰倚在梅树上还是笑,“以前是我的男奴,现在是我的剑锋,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大舅子了,怎么能说不是我的呢”

    剑潇的呼吸忽然便是一窒。令他匆匆而返的折子是一份婚贴,他与梨洁三月初二成亲。

    “你为何要娶她”

    “因为她爱我啊你不是说我负了太多爱我的人吗我听从了你的劝告呢。”他似笑非笑,妖娆轻佻。

    “你为何要娶她”

    “我想娶她”因为你不回来,因为她在你心中还有一些位置,我无法召你回来,只得用她来逼你回来。更因为她长得那么像你啊,我竟得不到你,便找一个与你那么像的人来代替,那样也不至于太过想念。

    剑潇,我太想念你了啊,这三年几乎要疯掉了,而你呢你可真够绝情

    “萧流苏的死并不是因为我要报复你们萧家”如果他是因为要报复剑家而娶梨洁,万不可能

    “我不是要报复”他可以用千万种方式让他们死,却放任他折磨他这么久,不是报复他们,而是被他们报复

    剑潇被他那么激愤的话弄得一愣,半晌才艰涩的道“你爱她吗”

    “你要我不娶她,我便不娶。”剑潇知道他答非所问,可还是被他眼里殷切的目光给迷惑了。自己不想他娶,他便不娶,萧戎歌何偿将他的一生交由别人的手中

    剑潇摇了摇头,心里一阵长叹,“她若想嫁你,谁又说得动”梨洁是个极有主见的女孩子,从来不需要任何人操心,她的选择必然是不错的吧他不会阻拦她。

    他蓦然抓住剑潇的肩膀,五指收紧几乎要捏断他的骨头,眼里倏有万千烟花绽放,“你可以说动我不娶”剑潇,只要你一句话,我孤独一生也可,你倒说话啊你可不可以在意我一点一点也好

    而他只是冷冷的一挑眉梢,“你的事,与我无关”

    冷意直透骨髓,萧戎歌却笑了起来,脚下全然无由的往后退,血已停了,下鄂唇角全是凝固的血渍,因而他这一笑比背后的红梅还要绚丽,还要冷铮。冰封怕也不过如此吧他一句话将他冰封起来。

    他倚着梅树,身子弯成月芽儿的弧度,雪白的衣披披搭搭的在风中飘荡,剑潇忽然觉得他那么挺立的骨忽然便成了一棵细弱的小树,连一件衣服都足以将他压垮

    “好。很好。与你无关。”身姿溃散,声音溃散。

    似有什么忽然撕裂了他的心,剑潇忍不住便捂住了胸口。不对有什么不对可是什么地方不对

    萧戎歌回去便病了,卧床不起。剑潇听梨洁说才知道这三年来他时常病,却从来不肯爱惜自己的身子,大冬天里半夜三更在湖水里浸泡,时常患风寒,也不治疗,扛得过去便扛,有时咳得肺里出血也不找大夫,眉舒偷偷找大夫煎了药,他也从来不喝,好几次都病得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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