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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自取其辱,自讨其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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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屈原领着熊横来到齐国后,虽然同齐愍王签署了结盟协议,但齐愍王以各种理由拖延,迟迟不肯派兵支援楚国,这倒印证了子兰预测的援军确实不可靠,两人只得在国宾馆暂住下来。旬月之期已过,熊横为做人质而来,无论走到何处都有几名侍卫盯着,不能离开临淄半步。屈原只好留下来陪太子,常常跑到王室园陵田索夫人的衣冠冢前去枯坐祭拜。

    彼处,楚国朝廷局势危如累卵,此处,屈原肩负重任,坐立不安。齐宣王驾崩后,新继位的齐愍王虽然不那么痛恨楚怀王,也并不像齐宣王那般喜爱屈原了,感受不到义父之爱,屈原越加觉得世态炎凉。无所事事时,便领着熊横到稷下学宫去坐坐,在几名侍卫的监督下听士子们高谈阔论。家国变故,屈原早已失去雄辩之激情,只能沉默地坐在台下当一名听众。

    今日午间,烈日炎炎,稷下学宫的士子们已经没有屈原第一次出使齐国时舌战群儒那会儿多了,只有稀

    稀落落数十名士子摇着蒲扇坐在学宫中庭听政论。齐愍王执政后,朝廷风尚大变,对人才的敬重也远不如前朝,齐国人才流失严重,大批稷下先生相继离去。此时的讲台上,只剩孟老夫子一人在讲学,他越发沧桑了,岁月不饶人,比屈原第一次见到他时苍老了许多。

    孟子捋捋花白的胡须,用苍老的声音说道“诸位士子当知,不仁之人,不可向其进言他们身处危险而自以为安全,置身灾祸而不忘谋利,做了导致家破国亡之恶事仍乐此不疲。若能向不仁之人进言,便不会有国破家亡之事发生了。昔日孔丘游历楚国,听到童谣唱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沦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孔丘听后,告诫弟子们说,弟子们听好啦,水清就用来洗帽缨,水浊就用来洗双足,清水与浊水之所以受到不同等待遇,皆由水自己造成矣。所以说,一个人总是先有自取其辱之行为,别人才会侮辱他;一个家庭总是先有自取毁坏之因素,别人才会毁坏它;一个国家总是先有自取讨伐之原

    因,别国才会去讨伐它。太甲有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

    堂中士子们听后,一阵唏嘘。只见一名身子单薄的士子站起来拱手应道“先生所言妙趣,好一个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也目下秦王正派大军讨伐楚国以复仇,岂非楚王如那污水般肮脏,自取其辱岂非楚国自取其伐,国之将亡也”

    孟子摆手道“老夫所言,放之四海而皆准,并非特指楚王哪。”

    此时,与屈原并坐一起的熊横突然蹿起身来,跳到那名说话的士子身前揪着他的衣领便是一顿狂揍,众人尚未反应过来,那名士子已被揍得鼻青脸肿,躺倒在地,哀嚎不止。众人皆觉惊愕,纷纷议论“此人是何人,为何如此粗暴鲁莽”“竟然动手打人,有辱士子风范”熊横指着那名士子咒骂道“尔等小人之儒,口中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竟敢妄下雌黄,当众辱没楚王,辱没楚国”

    屈原急忙奔至熊横身边,拽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致

    歉“诸位,太子一时失礼,多有冒犯,得罪了,得罪了”

    众人争相谩骂道“呸,原来是楚国太子,如此蛮横,大王就不该同楚人结盟,更不该发兵相助,该让秦军彻底将楚国歼灭了”“呸,如此粗鲁之人大王却以礼相待,有辱我齐国礼仪之邦也”“楚太子在此做人质,却敢动手打人,不知他底气从何而来”

    屈原拽着熊横匆匆退出学堂,边走边指责他“太子啊,强而骄者损其强,弱而骄者亟死亡。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为何如此激动,惹得千夫所指”

    熊横依旧怒气冲冲回道“谁让那厮辱骂父王,辱骂楚国”

    屈原无奈道“人家孟老夫子说得有理,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若大王早听忠言相劝,何以受张仪以八百里商於之地所侮若太子相忍为国,不错杀白起胞弟,何以受白起率大军来伐何以让我领你至此做人质太子啊,你可是储君哪,终有一日你要管理楚国江山,统领楚国百姓,不

    聪不明,何以为王锱铢必较,何以为公不与天地合其德,不与日月合其明,何以同天下诸侯相交诗云怀德惟宁,君子惟城。若君王能修德而固守君子,何城如之”

    熊横低声回道“先生教训得是,学生记住了”

    谈话间,屈原已领着熊横走出学宫大门,乍一抬头,便望见一员大将牵着一匹黑色骏马立在道旁,颇为眼熟。定睛细看时,原来此人正是庄蹻。

    屈原急忙奔过去问道“庄蹻,你为何来临淄了莫非白起已率军攻入郢都”

    庄蹻躬身回道“先生,楚国大难临头矣白起虽已率兵退回武关,可大王受秦王所骗,被困咸阳,如今举国无君哪”

    屈原惊讶道“你说甚大王去了咸阳一国之君怎可随意出走,你为何不拦住他啊”

    庄蹻无奈道“当时,白起正屯兵在蓝田关外,距郢都数百里之遥。秦王派使臣前来相邀,说要与大王在武关会盟,商议割地停战事宜。大王迫于秦军压力

    ,决意孤身涉险同秦王交涉,还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云云。大王一意孤行,朝臣劝之不住,庄蹻也实在没办法阻拦哪大王那倔脾气,先生应当比庄蹻更加清楚才是”

    屈原听后,觉得苍天都塌下来了,望天长叹道“苍天哪,求你救救楚国吧大王总是在关键时刻不听忠言相劝,屡次受骗,如今身陷囹圄,真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哪”一番感慨后,转而抓住庄蹻的手急切问道,“如此大事,朝中大臣们可曾想到营救之策了”

    庄蹻摇头回道“此事发生后,朝中无王,群臣一片惊恐,郑袖娘娘召集众臣商议对策,群臣一致认为应先立新君,而后再设法营救大王。令尹子椒、太卜郑詹尹与靳尚等人皆推举立子兰为王”

    说到此处,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熊横突然跑过来问道“庄蹻,你说甚太子是我,大臣们却要立子兰为王岂不是违背祖宗规制”

    屈原点头道“太子所言甚是,大臣们缘何如此,

    莫非他们不知祖宗规制是立长不立庶况且大王早已立熊横为太子,王位继承者自然是太子啊”

    庄蹻回道“事出突然,太子又远在齐国为质,加之郑袖娘娘也想趁此机会让子兰继位,她自己好像秦国宣太后一样牝鸡司晨,大臣们也是望风使舵罢了。满朝文武,唯有宋玉、景差与我坚决反对哪。”

    熊横急切道“最后呢子兰当真继承王位了”

    庄蹻回道“回太子,既然庄蹻在朝,自然会捍卫祖制,最后与众位大臣只争取到一月期限,若一月之内将太子接回郢都,王位便由太子继承。若一月之后接不回太子,王位便由子兰公子继承了。”

    熊横听后,急不可耐拽住屈原央求道“先生,我们得赶紧回国宾馆商讨回国之策,若一月之期回不去,我便错失了王位没了太子身份,还不知齐王会如何折磨我们哪”

    “事已至此,只得先设法让你归国,而后再设法营救大王了。”屈原失魂落魄迈开脚步,领着庄蹻与太子离开学宫大门,一路唉声叹气,“可是,回国,谈

    何容易。太子既已为人质,不知齐王会提出何等苛刻条件才肯放人哪”

    庄蹻牵着战马走在身后,无计可施,也只能摇头叹息“国运至此,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矣”

    午后时分,年轻气盛的齐愍王正在王殿院中练剑,剑气所指,激起乱絮飘飞。孟尝君举着一个信筒匆匆进入院来,见齐愍王正在练剑,只好静候在一旁等着。

    齐愍王瞥见孟尝君入院后,迅速练完最后几招,便在孟尝君面前收住剑气,问道“相国大人有要事”

    孟尝君躬身回道“大王,楚国出大事了楚王宠妃郑袖派使臣送来密信,特请大王亲启。”

    “莫非,白起攻破郢都了”齐愍王笑着接过密信,“郑袖妖艳之名天下皆知,居然给寡人送密信,莫非她想投怀送抱不成”

    孟尝君伸手做请“大王拆信看看便知。”

    齐愍王拆开信筒,边看密信边往书房内走去,孟尝

    君握着信筒随行于身后,一直跟入书房内。齐愍王将密信放到案台上,说道“信中所言,楚王被秦王骗入咸阳受困了,如今楚国朝中欲另立新君,郑袖来信求寡人勿要放太子横归国。”

    孟尝君诧异道“郢都无太子,立何人为王”

    齐愍王回道“据郑袖所言,楚王有庶子名叫子兰,系郑袖亲生,郑袖想立其子为王。待子兰继位后,定当厚报寡人。而楚国大司马庄蹻已动身来临淄接太子了,所以她求寡人设法阻止太子归国。”

    孟尝君叹道“唉,虽是王位之争,实则为群臣之争也。楚国已是内忧外患,朝臣们却只顾谋取私利,楚国将亡矣。不过,庄蹻既已动身,不日后屈原便会知晓此事,定当来求大王释放太子归国,大王心中当有应对之策啊。”

    “屈原愚忠耿直,深受父王宠爱,寡人可不待见他。”齐愍王思忖有顷,问道,“如果屈原来求释放太子,郑袖让寡人提出以割让会稽郡为条件,你以为如何”

    “大王,不可”孟尝君立即劝阻,“郑袖只是空口许诺而已,不可从其计。会稽郡乃旧越之地,疆域辽阔,民生富庶,欧越国覆灭后一向由大司马庄蹻统领。这些年幸免于战乱,百姓安居乐业。若提出割让会稽郡,屈原不会同意,庄蹻定然也不会同意,楚太子便不能回郢都了。若大王扣留了太子,郢都一旦立楚王庶子为王,熊横便不再是太子,毫无价值,大王岂不空留人质而行不义于天下也”

    齐愍王点头道“丞相之言有理,寡人差点中郑袖奸计也只是,若屈原来求,寡人该如何应付”

    “仁义为贵,大王可将计就计,慨然拱手。”

    “愿闻其详。”

    孟尝君回道“大王可单独召见楚太子,告诉他齐国可释放他归国,并愿意拥立他为楚王。但要他当面立下血书明誓,一旦他登上王位,当割让会稽郡作为厚礼回报。若有食言,大王便联合秦、韩、魏四国共同讨伐他。楚太子垂涎王位,况且连太子之位也将不保,迫于各方压力,他必会立下血书明誓。只要熊横

    当上楚王,王命不可违,且血誓握在大王手中,便由不得屈原与庄蹻了。如此,熊横势必割让会稽郡给大王,齐国疆域大增,距统一天下又进了一步”

    “相国之计甚妙”齐愍王高兴道,“寡人就要握无形之风,捕难捉之影,索不可得之物,行不可到之路”

    “大王练剑辛苦,好生休息,坐等屈原求见便是。臣下告辞。”孟尝君躬身退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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