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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县牢的第一天晚上,孙鸣彻夜未眠,足足编了一夜的草席。
事实上,没有人愿意编一晚上的草席。
如果有人愿意,那人要么是傻子,要么是勤奋过人的人。
孙鸣不傻,可是没有办法,他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不是因为稻杆太多,他编不过来,也不是因为住进县牢,心情鼓荡,激动难以自抑,兴致过高,编草席编得停不下来,而是因为隔壁那个人。
他一直以为被褥里的那个人快死了,所以没有力气搭理他,所以他才听不到呼吸的,可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睡着了。
难道一个人入梦后就能停止呼吸么还是说,入梦后可以延缓人的呼吸节奏低不可闻这是神仙手段吧。
床上、被褥里自然是有人的,只是那人饿得不轻,身体虚弱,待捱到第二天天明,才发觉了孙鸣的存在。
呼吸也是有的,只是极为微弱,可能陷入梦游的人真的有什么特异功能吧。
此人居然患有梦行症。换句话说,这货他妈会梦游。
你无法想象大半夜你快睡着的时候,一个紧闭双眼、披头散发的人悄无声息地走下床,没事走两步,胡言乱语两句。
或者忽然出现在你旁边,僵尸一样站在那,闭着眼睛死死盯着你,或者忽然走开,在牢房里自顾自地张牙舞爪、挥舞着拳头大喊大叫的场面。
正因为如此,他这一整晚都处于失眠状态,精神一直紧绷着,以他一向的淡然都没办法面对这样的邻居
实在太诡异了,忽然隔着栅栏扑过来,让人心惊肉跳啊。
为了缓解情绪,他硬是编了一晚上的草席,没敢合眼呐。
在岚州县牢中,陷入失眠的不只有他一个,还有不少心事重重的人,而被关押在玄字监的温树尤就是其中一个。
他是昨日那场南门之变的策动者,也是指认沈还拳为内应,造成后者身陷牢狱之灾的重要人证。
说是人证,其实也不一定,因为那些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此时坐在地上,他觉得直到现在自己手上还遗留着侄儿的血渍。
他的侄儿死了,是被沈还拳一枪扎死的,当着他的面,也当着很多人的面 ,他自己亲自送出去的,鲜血淋漓啊。
凶手就是沈还拳。
报仇雪恨就在眼前,还有什么比杀死沈还拳更快意呢
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什么内应,什么负责遣送,什么打通内外渠道,都是假的,骗人的,内应什么的,肯定是有,可
他不知道沈还拳是不是有参与,就算是参与了也不管了
如果能报仇,他还顾忌手段是不是卑鄙无耻么豁出去这张老脸又如何人都死了,是他推出去送命的。
就算是死了,他见到大兄也没脸说话了,当初对方舍命救他,可是他却亲手把大兄的孩子送到沈还拳的枪下。
眼袋沉重,神衰气颓,白发苍苍,好像经历了沧海桑田,面上布满沉痛之色,手臂上的青筋根根凸起。
“我罪该万死啊,罪该万死啊,”温树尤抱住脑袋猛烈摇晃,嘴里低低嘶吼,还时不时握紧拳头锤向自己胸口,疯态尽显,让对面监牢的吓得不敢睡觉。
“吵什么吵有病啊大晚上的,”对面传出很生气的声音。
“要死死远点儿,娘的,吵死人了。”
一个汉子也嘀嘀咕咕说道。“是啊,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啊。”
温树尤旁边不远处,半边身子依靠在栅栏的地方站着一个人,正是从赵县尉手底下死里逃生的苗子,本来他看着温树尤发作有些胆怯,怕后者迁怒于他,因此一直不敢吱声,但此时听到对面的犯人骂骂咧咧,屡次出言不逊,立马不干了。
这时候缩头太他们没面子了,忍不住回了一句。“他麻,骂谁呢”
“诶呦,进了劳子大家都是阶下之囚,你跟我横什么横”一个身穿灰白色囚服的男人,吹胡子瞪眼道。
“我可是杀人犯”苗子扬头,目视着栅栏之外,威胁道。
那人闻言有些惊讶,但看着对方嚣张气焰,立马气不打一处来,鼻子一高,假装不屑一顾道“不就是杀了个人吗牛气什么你也不打听打听,能进这号子里来的,哪个身上不是背着人命案子”
苗子皱了皱眉,怀疑道“这么说,你们也是杀人犯”
另一个和他同监房的犯人从床上起了身,吊儿啷当地走过来,和伙伴对视一眼,马上心领神会,轻笑了一声“你说呢,老弟今天刚进来吧,不懂规矩是不是这一块住的哪个手上不粘血”
见苗子有些半信半疑,他笑意更甚,舔了舔嘴唇,一脸邪气道“想什么呢,手上没条人命敢往这里住”
苗子闻言顿时有些气短,话都接不上了,扫了一眼四周的牢房,心中不免狐疑道“难道这边关押的真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犯,可是之前的情报没说过呀,岚州城的县治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嘿,兄弟,想什么呢”那个汉子打量了他一眼,问道“说说,你们怎么进来的都杀了谁呀”
苗子抬头看他。
有人忽然惊异道“不会是劫匪吧,我听说南门那边死了很多人。”
“对。”苗子点了点头。“是杀了几个流民。”
“我靠,真的是你们杀了他们,”对面忽然激动起来了,其中有个汉子沉默了一会儿,“你们两
个是黄巾军”
苗子闻言高傲的抬了抬头,好像自己比别人高了一头“货真价实的黄巾军,没见过吧”
“哎呦喂,你是黄巾军又怎么样”有人嘁了一声,嘲讽道“还不是被抓进了县牢,还得意个什么劲儿”
这一句话立马把苗子打回了原型,想起衙役按住他准备下刀的时候,苗子抖了一个哆嗦,“是啊,是啊,该怎么出去啊。”
“造反是痛快了,可是这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啊。”他绝望地看了一眼处在悲痛中的温树尤,见他一脸寻死模样,心中不免哀凄,抬头看着头顶,又看了看四面的铜墙铁壁,他面如死灰,哀嚎道“不会真的要死了吧,我才没活够,我不想死啊。”
“你真的这么怕死”忽然有个声音冷冷打断了他。
听到这个声音,苗子先是浑身一震,意识到这个声音的主人,他无力地垂下头,叹了一口气“谁不怕死啊我这么年轻,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
“你死有余辜”温树尤无视栅栏内外的眼光,死死地看着他。
他眼中水波涌动,哀伤在空气中几乎凝为实质,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问你,平儿都死了,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要朝官狗下跪,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丢尽了公子的脸”
苗子脸色忽然变得铁青,他怒道“你个老不死的,咒我呢卢郁平死了,是他自己命短,关我什么事”
他伸出手怒指,毫不留情揭开温树尤的伤疤道“还有,是你害死了他,不是我,别弄得好像自
己才是受害者你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老狗,不然卢郁平怎么会死”他破口大骂道“你才是害死他的凶手,你才是那个最不要脸的老狗,比起你,我真的什么都不如比起你,我活的心安理得”
温树尤的眼睛忽然变得无比悲悯,不知道是对他自己还是苗子,总之,他没有再说话,渐渐的,悲悯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神和各种头晕目眩。
天地在视线中开始镜子般破碎,一瞬间坍塌在眼前,苗子狞笑扭曲的脸庞在破碎的世界里渐渐模糊。
刘修屏提着烧酒和烤鹅过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他走到灯火下阴影最厚的栅栏地,然后朝里伸了伸手,一个瘦子屁颠屁颠哈趴狗一样马上爬到了他的面前。
他皱眉,伸手在鼻子间赶苍蝇一样扇了扇,然后将手里的水酒和烧鹅往后挪了一步,又觉得不放心,自己也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找的不是你,谢谢。”
苗子愣了愣。
刘修屏指了指自己衣服上象征的图案,笑眯眯道“看清楚了吗我是一名捕头。”他忽然神色一变,目光冰冷地好像在看一个死人“滚远点。”
苗子吓了一跳,喉咙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知道自己可能不是正主,但又不舍得放弃,他已经闻到了烤鹅的香气“温叔,有人来看你了。”
身后没有反应,他回头看了一眼木然无神的温树尤,他有些着急,上前几步摇晃了几下后者的身
体“温叔你快醒醒,有人给我们送吃的来了”
刘修屏皱眉道“你们好像不认识”
“认识的认识的,我是他的亲侄子,怎么会不认识呢”苗子闻言赶忙道,接着更加用力地想摇醒温树尤了。
刘修屏不耐烦道“那就赶紧,我时间不多,没功夫跟你耗”
“差爷来干什么”温树尤猛地甩开苗子的手臂,忽然发问道。
“自然是有些话要跟你说了。”刘修屏冷笑连连。
“问什么”
刘修屏眼睛忽然射出神光,身体前倾压在栅栏上,逼问道“你们认不认识以前一个姓李的老捕头”
温树尤闻言脸色微微有些紧张,反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你们没必要知道。”刘修屏冷笑道。
温树尤眉毛微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他的儿子”
“我只问一句话。”听到这句话,刘修屏的心情一下子沉入了谷底,四周的空气都好像安静下来,刘修屏目光冰冷,道“我爹的死和你有们没有关系”
温树尤好像一下子恢复了元神,眼睛眯起,促狭道“呵呵,你要是帮我做件事,我会告诉你真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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