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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三，凛冽的风呼啸着刮过，打在人脸上就跟刀割似的。
赵杨坐在一间方圆两米多的小隔间里，无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狐皮大衣。
正腊月的天，京城冻得越发厉害，吐口唾沫都能在地上立时结了冰，赵杨露在外面的手冻得通红，鼻翼间呼吸的气不停地冒出白烟。
赵杨稳了稳微微哆嗦的手指，看了一眼薄纸上的字，默默深思。
“呼呼”，空气中响起渗人的风声，肆虐的狂风不要命似的吹打着遇到的一切事物。
木门发出吱吱地响声，摇晃不停，似乎下一刻就会被风吹开，赵杨被引得回了神，起身拴好门，复又坐好，开始拆起题来。
题目只有短短四个字“朕心疑焉。”
朕心疑焉，朕的心有疑惑，皇帝在疑惑，疑惑什么
，为何要长安，怎么才能不疑惑
赵杨望着颤颤抖动的木门，一瞬间感觉更加冷了。
说起来也是天公不作美，前几日京城忽然变天，听了小半个月的被封又开始挂了起来，两日前刚刚下俩一场大雪，偌大的京城一下子变得冰天雪地起来。
而考场里除了御寒的衣物和一应文具居然什么也不许带，每个考生在进了自己号码的屋子之后，再不许出来。
屋里里有一张小小的床榻，一张书桌，一个恭桶，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吃食饮水由考场负责，不会饿着，但除了这一点好处外什么都没有。
两米多平方的小屋里放了这些东西，十分逼仄，而且如此寒冷的天气，居然连个火炉都没有，屋棱上的冰渣被风吹的簌簌往下掉。
平日里窝在家里可以借助炭火取暖感觉不到冬日的难过，而今在小小的屋舍里却是要凭着一身正气抵御寒冷，是以来京城的考生不得不提前适应冰寒的天气。
然而在适应，面对如此冰寒，连感觉都能剥夺的天冷冰雪，谁又能躲得过
“朕心疑焉”赵杨在心底默默地念了一遍，提笔写下开头。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陛下所疑，乃臣民所疑，陛下所虑，乃臣民所虑”
这样的题虽然没有作过，然而，类似的文章写过，他山先生对昭明帝的了解不是一星半点儿，作为他山先生的关门弟子，在读书和游历的过程中，是不是会同他说起皇帝陛下。赵柔嘉也会在与他讨论朝局，评价起这位皇帝。
“朕心疑焉”并不难解，难的是如何在如海的文章中脱颖而出。
文章写得不光要正，更要写得奇。
正奇相辅，观点新颖，理论高雅，措辞华丽，行文稳重
赵杨手里的笔不停地滑动，笔尖的墨汁冻成一团冰渣，砚台上的墨凝固成一滩黑冰渣，只能时不时地磨动出最新的墨汁。
这一些就写了两个时辰，手臂有些发麻。
尤其是两手的虎口处，隐隐发红，手指僵硬地神不知，用力捏紧，感觉指头都要断掉了。
赵杨将双手交握，缓缓搓揉，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打了一套太极拳。
连续打了三遍后，内功在体内运了一圈，这才觉得身上好些。
龙虎山上这些年，别的没有学到，太极拳清风剑练得有八分火候，赵杨的身手不是一般世家公子能敌，算得上是高手。
休息了一会儿后，赵杨继续坐下来写文章。
继续写了两个时辰后，送饭食的人来了。
赵杨站起身领了饭，因为天气冷，饭食从第一件开始送，送到赵杨的屋子，热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然而没有抱怨的余地，不吃就得挨饿，赵杨顾不得许多，匆匆填了肚子。
消了一会儿食之后，赵杨继续坐下来写文章，文章写道这里已经差不多了，他只需要润色，好好收尾就行。
赵杨聚精会神地想了一会，拿起笔就写。
过程很是顺利，然而不了，一滴墨汁重重的滴落在宣纸上，晕染出拇指大小的痕迹，赵杨忍不住皱着眉头。
这下糟了
远处的风停了，晚霞升起，艳红的光射在云层上，一圈一圈地如鱼鳞一般。
看样子明天是要出太阳了。
赵杨的眉头不动，飞快地抽出一张晕黄的纸张，点上一盏烛火，飞快地誊写着。
笔墨依然是不好用，手指抓着笔杆的姿势也十分僵
硬，一字一划写得无比艰难，然而却不能为了求快而出错，在落下一滴墨从头来过，他就不用考了，时间容不得他再来一次，所以必须小心行事。
天边的晚霞渐渐落下，各个房间的灯烛次第亮了起来，上千间“小格子”如蜂巢一遍，闪烁着大大小小的光点。
这一根蜡烛是晚饭时候送来的，为的就是让来不及白日写完文章的人用。
待这只蜡烛燃完，就是交卷的最后时刻。
赵杨一张纸渐渐写到末尾，而从开头房间收取试卷的考官已经走了二十几间屋子。
赵杨的额上渐渐浮现出一层薄汗，手指死死地抓住笔杆，僵硬地写着。
眼看着一件件屋子的灯烛渐渐熄灭，最后一个字终于写完，赵杨长舒一口气，将试卷封在竹筒里，支开房门，将竹筒挂在门上。
待考官将竹筒取走，赵杨这才开了意思门缝往外头遥望。
已经考了三门，明日休息一日，后天考“御”科，问题不大。
在后一日的明经科算是拿手，以他的水平，没有什么难度，关键就在最后一日的策论，他得好好准备一场。
整个科举考试总共九日。
赵柔嘉在家里巴巴地望了九日，九日之后，看着如潮水一般涌出来到考生，赵柔嘉忽然有种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感觉，一个人站在人群中间，时时刻刻会被淹没。
人群带来的震撼是巨大的，以至于赵柔嘉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走出考场的赵杨，一直到他站到她面前，她才呆呆回神，叫了句“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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