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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万人走在一起是一件非常浩浩荡荡的事情，人的一辈子很难有机会遇上几次，运气差一些的人则一次都不会有，如果你没见到过那我可以告诉你那样子的感觉那是极度无聊的，尤其是当你迫于无奈必须与所有人一起慢慢享受拥挤，你没有任何特权也没有任何便利，人说是金子早晚要发光，说这话的人大概没有真正踏足到这个社会上面过，谁还不是一块金子呢，当大家都是金子的时候，你即便高贵如钻石你也会被掩埋覆盖。
那样多的人行走在狭窄的道路上，他们朝那片有的人去过但是多数人还只是听到过的小坡过去，这队伍很长，长到即便是黑雾先生的本领也不能够保护所有人的周全，所以黑雾先生干脆不去保护大家出于某种原因，黑雾先生分给了血瑶瑶一道灰黑色的烟雾，这是唯一的一个特例。
血瑶瑶被打发去队伍最前面给没去过的人带路了，替代血瑶瑶扶着他轮椅的人换成了血悯，黑雾先生落在最后。
几乎是所有人都被那些大大小小的触须鞭打过，那样的感觉他们一辈子都忘不了。
几万人产生的喧闹隔着很远就能听见，在隔着很远的地
方血悯也看见了她最不愿意看见的景象。
小坡上光秃秃的，已经没有花朵生长的迹象。
黑雾先生瞧瞧扭头，他看见血悯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然后他低头看见血悯的手指紧紧攥着他轮椅的扶手指节失去血色。
黑雾先生道“我很欣慰，你在经历了今天晚上的事情之后有了一些成年人应该要有的进步。”
黑雾先生没有说假话，他确实很欣慰，因为血悯从他难听的声音里面听到了欣慰的语气。
血悯点点头没有答话，黑雾先生也就没有再说话了，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他们回来到小坡这里，他们来到院墙上的小门前，门已经打开了，所以他们直接进去，门里面挤满了的人给他们让开一条道路，道路的尽头是唯一的一小块空地，因为那是放着血闵棺材的地方。
在进门的时候黑雾先生放眼四顾，他是知道这小坡是根本不可能容得下几万人的，可是这里分明容下了，黑雾先生眼睁睁地看着许多人被挤着往旁边退，有的人甚至退到了土地的边境线外面那眼睛看不见的世界里面，在黑雾先生的眼睛里看来他们是从这世界上消失掉了，但是他们的声音仍旧从无尽的虚空里传出来，他们甚至对自己消失的事情茫然未知，把他们挤出去的那些人甚至也茫然未知，
因为他们没过多久也就被其他人给出去到看不见的世界里。
他们的肉体已经不在了，但是他们的声音还在，那么他们到底是否还能够被定义为存在呢
放着血闵棺材的空地旁边血瑶瑶正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等黑雾先生来到这里以后人们为他让出的道路合拢，在看到了面前的景象以后血悯离开他，然后拉着血瑶瑶站在一边的人群里。
黑雾先生面前五步的范围内只剩下棺材。
棺材旁边围着五个人，五个从外表上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人。
五个黑雾先生。
五个黑雾先生全部都穿着带兜帽的黑紫色袍子，坐着黑色的木头轮椅，更重要的是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萦绕着一团挡住他们脸部的黑色黏糊糊的雾气。
人们的目光朝他们汇聚，他们和黑雾先生实在是太像了，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一样。
“先生，”血瑶瑶说道，“你看这五个人，他们和你太像了。”
黑雾先生道“是的，太像了。”
“如果不是跟先生一起过来的话，我一定分不清楚哪个
是真的先生。”血瑶瑶道。
“不，”黑雾先生道，“这句话应当由我来说，如果不是碰巧我就是我的话，我一定分不清楚哪个是真的我。”
黑雾先生说完看了看自己脚下，然后他抬起头冲着血悯笑道“你担心的事是多余的。”
“什么”
黑雾先生道“我说你担心的事，就是你的花，你看地上。”
血悯低下头看了看，等她把头抬起来的时候她的神色变得轻松了，她看见地面是平整松软的。
黑雾先生道“这说明你的花是消失掉了，如果是被大家踩坏了的话地上不会连花瓣都不剩，更不会这么平坦。”
血悯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时棺材跟前的五个黑雾先生全部转过来面对着黑雾先生，他们操纵轮椅排成一排，在黑雾先生面前排成一个一字。
五个人坐在轮椅上面的坐姿笔直而坚挺，看见他们的坐姿人们这才想起这样的坐姿正是黑雾先生每次严肃起来的时候才会出现的，而碰巧的是黑雾先生在今夜的某个时间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坐姿了。
真正的黑雾先生坐在轮椅上慵懒丧气，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是个颓废的。
这时候如果有完全不知道其中内幕的人经过，他一定会从心底里更容易认同对面的五个黑雾先生，因为这是人之常情。
黑雾先生的坐姿越来越随意，他甚至快要半躺着了，当他几乎不得不用一只手臂支撑自己身体的时候他在黑雾后面发出笑声“真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对面的五个黑雾先生异口同声的问道。
“咱们六个人完全是一样的，就连我们自己都分不清，这难道不是很有意思吗”黑雾先生问道。
最左边的黑雾先生摇摇头，道“我不觉得有意思。”
其他四个黑雾先生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
“好吧，”黑雾先生道，“那你们分得清彼此吗”
“当然可以。”最右边的黑雾先生说道。
“但是我分不清你们。”黑雾先生道。
“那这是你的问题，”中间的黑雾先生道，“不是我们的。”
“你们是谁”黑雾先生问。
“我们是黑雾先生。”对面的五个黑雾先生异口同声的
回答。
“错了你们是假的”人群里的血瑶瑶叫道。
一个黑雾先生问她“你这个小女孩是谁为什么说我们是假的”
血瑶瑶道“我是血瑶瑶。”
“好的，你是血瑶瑶。”一个黑雾先生道，“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假的。”
血瑶瑶道“因为我在这几天照顾黑雾先生，黑雾先生是从来都不会给别人制造麻烦的人，你们五个一模一样，我们大家都分不清你们，你们说话的时候藏在黑斗篷底下，我们也分不出是谁说的，你们说这样是不是很麻烦。”
五个黑雾先生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他们议论起来，一个黑雾先生说“他们要听我们说话，但是分不清我们，这样确实很麻烦。”
一个黑雾先生点头道“这麻烦不是我们直接制造的，但是跟我们脱不了关系。”
“是的，”一个黑雾先生道，“黑雾先生给别人解决麻烦，所以我们得把这个问题解决掉。”
一个黑雾先生道“那我们就让他们能分得清楚我们不就好了，让他们看看那个吧。”
于是五个黑雾先生就一齐脱掉了自己左手的手套，他们
的左手的瘦长枯干，宛如失去水分的营养不良的树木枝桠，他们竖起中指，人们看见他们的中指上分别带着一个戒指，戒指上面有字，从左到右分别是“刀”、“溺”、“落”、“死”、“空”。
“这样你们就分得清楚了吧。”一个黑雾先生说道。
“真巧。”黑雾先生笑道，“这样的戒指我也有一个。”
黑雾先生脱掉自己右手上的手套，高高举起右手，他的右手比对面五个黑雾先生的手更加枯萎，右手中指上果然也戴着一个戒指，戒指上面的字是“疯”。
死先生说道“这不是你的戒指，我们的戒指是戴在左手的。”
黑雾先生道“我是个左撇子，戴在左手上会影响我干活。”
“你是个脑力劳动者，”空先生道，“而且你是个残疾人，你干什么活会被戒指影响这不是你的戒指。”
刀先生道“疯戒指的主人我们认识，他也认识我们，你不认识我们，所以这不是你的戒指。”
落先生道“有可能你根本没有戒指，黑雾先生必须要有一个戒指，你没有，说明你是个冒牌货。”
“好吧，这确实不是我的戒指。”黑雾先生道，说完他
指着落先生道“但是这个落戒指的主人说我没戒指，那你就错了，黑雾先生是永远说话不会无的放矢的人。”
“这么说你有戒指”落先生问。
黑雾先生道“我当然有戒指，你们看。”
黑雾先生脱掉左手的戒指，高高的举起手，这让在场几乎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左手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手，说是一具枯骨还差不多，他的右手已经足够枯萎了，左手干脆就是一层皮蒙在了左手以及小臂的骨头上，皮肤乌黑骨头则隐隐渗透着淡蓝色的光，大大小小的血管坟起，人们可以看见有颜色泛青的血液在其中蠕动。
他的中指上果然戴着一枚戒指，戒指套在指骨上松垮垮地随着黑雾先生的动作不住颤动，有眼尖的人念出了戒指上面的字“棠是个棠字海棠花的棠”
几秒钟以后对面的五个黑雾先生也看清了戒指，刀先生摇头道“我们从来没听说过有棠这枚戒指。”
黑雾先生道“那这是你们见识短浅，不是我的问题。”
死先生道“黑雾先生从来不给别人制造麻烦，现在你的棠戒指让我们觉得麻烦了，你应该帮我们解决才对。”
“不。”黑雾先生拒绝道，“我不要给你们解决。”
落先生问道“你是要违规吗”
黑雾先生道“这跟规则是两码事，前面你们导致的麻烦，那是在场所有人共有的麻烦，大家都不能分得清楚你们，所以你们有义务替大家解决掉而我不一样，对你们而言我制造的所谓麻烦其实不是个麻烦，起码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
溺先生问道“你的意思是还有别的人知道”
“当然有别人知道了，”黑雾先生得意道，“在好几天以前就有人知道了，瑶瑶，我告诉过你我的真名字了对吧”
血瑶瑶点头，得意洋洋地说道“是的，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黑雾先生道“你告诉对面这五个傻瓜，你私底下都叫我什么”
“棠大哥”血瑶瑶大声道。
黑雾先生摊手道“你们看，棠这个字这个小姑娘是知道的，我只是没让她看我的戒指，至于为什么不让她看，你们看看我的手就知道。”
落先生道“如果她撒谎的呢十几岁的小孩是最会骗人的。”
“那可真不巧，”黑雾先生道，“我向大家隆重介绍这个优秀的年轻人血瑶瑶，她什么都会，就是学不会撒谎骗
人。”
刀先生道“就算她说的是真的，知道你棠这个代号的有两个人，而我们五个人都能分得清彼此，我们人比你们多，我们五个人都算制造麻烦，你们两个人凭什么不算”
黑雾先生道“这问题很幼稚，我问你，你们是谁”
溺先生道“黑雾先生。”
“好，”黑雾先生道，“我是谁”
空先生道“按你的说法，你也是黑雾先生。”
“好，”黑雾先生道，“这半天我们说的麻烦，是谁导致的”
刀先生道“是黑雾先生。”
黑雾先生道“这不就完了，说来说去，你们五个自称都是黑雾先生，你们五个代表着同一个个体，说白了你们是一，我也是一。假设一就是黑雾先生，这个小姑娘是一么她是血瑶瑶”
黑雾先生说着朝血瑶瑶的方向看了一眼，血瑶瑶也在看黑雾先生，她有一个瞬间仿佛和黑雾先生雾气后面的眼睛四目相对了，在那一刹那她看到一丝非同寻常的爱意，那是她以前表现很好很好的时候爸爸妈妈看着她的眼神，干净纯粹的使她感觉温暖让她鼓舞，于是她想起在几天前她
在黑雾先生面前刚刚摆脱了忐忑的心情的时候。
“能知道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就很厉害。”
“名字才不是什么代号，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呢。”
“我有了名字，人家才知道我是谁，怎么称呼我”
“知道了总比不知道好我就是想自己知道就好了。”
血瑶瑶想着低下头浅浅的笑着，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她看见黑雾先生还看着她，于是她微不可察的点头，她人生中第一次学会戴上了面具，她把笑容藏在面具后头。
血瑶瑶听见黑雾先生故技重施在内心世界和她说话“你都知道了”
血瑶瑶在心里用力地想“我都猜不，我想明白了，嘻，我是不是很棒。”
“聪明的好孩子，”黑雾先生的声音，“不要说出去。”
血瑶瑶用余光偷偷扫了身边的悯姐姐一眼，心想“好的，我一定不说，您废了这么大的心力，必须要自己划上句号才完满。”
“好孩子。”黑雾先生道。
血瑶瑶问“爸爸妈妈知道吗”
“他们知道，很早就知道了，但是我让他们忍耐，”黑雾先生道，“幸好没有人发现。”
血瑶瑶甜甜的笑着问道“哈哈，我能跟爸爸妈妈说吗，我一定很小心的说，不让别人听见。”
黑雾先生道“还不行，爸爸妈妈忍的很辛苦，你是个大孩子了，你要帮他们，不能让他们再辛苦下去。”
“我会的。”血瑶瑶有一点小小的失望的情绪，但是她知道黑雾先生说的对，她是个大孩子了，她得帮爸爸妈妈分担辛苦，于是她瞬间把这份失望化成了动力，她觉得自己参与到了某种惊天动地的大事业里面去，使命感和责任感让她热血沸腾，黑雾先生是她除了爸爸妈妈以外最亲近最崇拜也是最喜爱的人，现如今她也得到了对方的亲近喜爱与认同亲近喜爱或许一直就有，认同是最新出现但是格外重要的小孩子总算持有着多数大人也没能持有的资源。
黑雾先生究竟想要做什么这种事情小姑娘已经不操心了，她现在操心着黑雾先生要做的事是否能够成功说是操心或许不大妥帖，应当说是关注，血瑶瑶极端崇拜着黑雾先生，黑雾先生没有道理会失败，至于那个生她养她长大的家族什么的相比之下反倒不怎么重要了。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在商量什么”这时落先生突然问道，猝不及防的问话将黑雾先生与血瑶瑶的沟通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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