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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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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王起身,听懿和帝道“昨夜朕接到紧急军情,老八与七万大军被困葫芦谷。葫芦谷此地四面环山,低陷如盆,谷中树林阴森,终年瘴气弥漫几乎无法视物,难守易攻,形势于我军极为不利而今须派兵驰援,华容,你心中可有合适人选举荐领兵北上”

    景王垂眸拱手朗声道“父皇,儿臣心中已有应对之策,愿亲自领兵北上,支援八弟。”

    懿和帝沉吟,一时未出声。

    他身旁的贵妃却坐不住了,急道“这不好吧。”

    对上懿和帝投来的不满视线,略显尴尬,慌忙笑着描补道“景王殿下皇子之尊,怎能以身犯险,去那战场杀戮之地”

    她担心景王有危险真是本年最大的笑话。在场哪个不是明白人,谁不知道贵妃这是在担心时势造英雄富贵险中求,生怕景王于这一战中力挽狂澜,收了君心和军心,会趁势而起入主东宫,从此再无力回天。

    果然,景王笑道“贵妃娘娘慈爱,儿臣心中领受,但想八弟便不是皇子之尊了吗”

    贵妃被噎住,无言以对。

    景王此时微撩袍角出列,他原本就身形挺拔,又是这危急关头之下,颇有些临危受命的大义,一举一动自然便有了凛然之态,他走至正中朝懿和帝跪下,眸光坚定,道“说起来,诸位兄弟之中,六弟于西夏一战中生擒西夏王、收复失地,此等功绩便是流传千古也应当,自不必再多言。八弟虽无六弟英武,一战成名,但心怀建功立业之心,于大婚之际忍痛割舍娇妻美眷,远赴战场,守卫疆土,虽如今一时困厄,但这等少年血性,实让儿臣汗颜。儿臣反省自身,自己身为男儿,正值英年,多年来却耽于京城繁华,竟从未上过战场,去那男子该去的地方,实在惭愧。儿臣叩请父皇恩准,允儿臣带兵北上,支援八弟”

    景王一番铿锵之言,掷地有声,让人热血沸腾。长歌果然见懿和帝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心中难免叹息。

    这两人,一个有意要送上大好良机,一个又是接得住的,旁人又还能再做得了什么

    她只怕,这一战,若是景王于绝境扭转战局,士气大振,那么她慕家的兵最后就要落在景王手上了。

    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长歌眼见贵妃强撑着笑脸还要再多说什么,被底下的昱王递去了一个制止的眼神,贵妃硬生生忍了下去,不再多言,只不甘心地狠狠瞪了舒妃一眼。

    贵妃自是在怪时照不争气,这个长歌懂。但想时照从未上过战场,此次一去心中又颇有些负气,一时急功近利中了敌人奸计也是难免。

    可惜平白便宜了景王。

    等等怎会这么巧

    长歌的目光猛地顿在景王身上。

    何氏死后被追封为后,算是在懿和帝心中给景王正了名,只碍于有时照挡在前面,先他一步得了兵权,这才迟迟无法在天下人面前正名。景王如今正正差一个将时照一举打倒的机会,结果时照就带着七万大军被困在了葫芦谷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除非景王通敌卖国,与北燕合谋暗害

    长歌浑身一震。

    通敌卖国,上辈子懿和帝身为天子都能做得出来,景王何其肖父他绝对也做得出来

    只可怜了此次出征的将士们,他们上辈子沦为了皇权斗争的牺牲品,这辈子竟仍旧难逃厄运。

    他们何其无辜

    长歌直直盯着景王,浑身发寒。

    她以为,这辈子重来一次,她已经彻底扭转了局面,慕家不会再成为皇权斗争的牺牲品,满门忠义最终落得血流成河没想到到头来,她救了自己的家人,却终究救不了这些忠肝义胆的将士们。

    上方,懿和帝在景王一番慷慨之言后,立即顺势封将点兵,下旨命景王率援军北上。

    长歌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掐得手心生疼。

    若这一场困局一开始就是出自景王之手,那景王北上便绝对不会是将士们的救赎,而会是他们的催命符。

    这七万大军,最终便不是死在北燕手上,也会死在景王手上

    想到他们的妻子儿女会如她上辈子一般,最终以痛苦了却残生,而她竟什么也不能做,她就好恨。

    此时,身侧一支温热的大掌覆了过来,起初只是温柔地包裹着她,察觉到她浑身冰冷,拳头紧攥,便不容抗拒握住她的手,用力使她的手松开。

    长歌心中有气,想抽回自己的手,但男子与女子力量天生悬殊,他一旦霸道起来,她就真的没办法,只能被他紧紧握着,抽不开也拗不过。

    长歌幽怨地看了时陌一眼。

    若他肯早先告诉她,她就能有所布置应对,那么今日她也就不会沦为如此被动,只能无力为力地看着景王奸计得逞,眼睁睁看着那七万将士儿郎走向万劫不复。

    上辈子的痛恨与无力刹那间将她淹没,其后宴中她便再分不出什么心思去管众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自景王率先离去点兵后,她的神识便陷入了可怕的梦魇,连时陌亲手替她剥的粽子她也没动,下巴轻轻一抬,负气地别开脸去。

    时陌也不恼,瞧了她一眼,轻笑一声,在她耳旁低道“宫中的蛋黄肉粽你最是喜爱,前年与去年都吃了两个,大前年更夸张,吃了三个。如今不吃,一会儿可别后悔。”

    长歌闻言,心其实一下子就软了。

    这三年里,他远在西夏,处境那般艰难,却连她吃了几个粽子都细细记在心上,说不心动是假的。但生气也是真的,她几乎从未气过他什么,但此刻却是实实在在生上了气。

    若他能早些告诉她这个消息,哪怕就在进宫以前,她也能早做应对,不至于落入如此无能为力的境地。

    那些将士,这么多年在她慕家手下效力,她身为他们的郡主,如今却救不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命丧葫芦谷。

    长歌收拢拳头。

    及至宴散,长歌先时陌一步,想疾步去追慕瑜,却被时陌拉住。

    “放开啊”长歌瞅了他一眼。

    时陌非但没放,反将她捉得更紧,大掌不容抗拒地握住她的手,漫不经心笑道“明日才是回门的日子,你如今追去要让人笑话的。”

    长歌被他一耽搁,便见父兄已经走远,她抿了抿唇,默默抽出自己的手,转身走在前面。

    这夫妻二人来时,眉间眼底都是如胶似漆,如今不过过了一场宫宴,便一前一后隔了好一段距离,自是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时陌也不急,不紧不慢地跟在长歌身后。

    到了宫门前,长歌正要上马车,却见夏晖自宫内赶来。长歌停下脚步回身,夏晖赔笑道“陛下有话交代秦王殿下。”

    长歌点头,兀自上了马车,夏晖这才与时陌走至一旁。

    长歌在马车里等了不过片刻,时陌便上车来,在她身边坐下,车子缓缓驶回秦王府。

    两人之间一时寂然,长歌沉默着等时陌向她解释,但车行了过半,时陌却显然没有主动解释的意思。

    长歌不欲与他生下嫌隙,更何况他说得也不无道理,她欠了他两辈子的新婚之夜,他确实有理由向她讨回。

    她吸进一口气,垂眸轻声道“好吧,这一次我不怪你,但往后这些大事,你莫要再瞒着我了。”

    时陌闻言眉头微挑“不生气了”

    长歌“”

    为什么她不生气他却一副震惊无比的样子难道她不是从来就这么宽宏大度善解人意吗

    时陌眸中含着笑意,凝着她道“你可知夏晖方才过来对我说什么”

    “什么”说起这个又有点来气了,长歌轻哼道,“我还以为你又要瞒着我呢。”

    时陌自动忽略掉她语气中的幽怨,伸出手去,握住她轻放于腿上的柔荑,柔声道“他传懿和帝口谕,说长宁郡主自小骄纵惯了,有些任性跋扈自是在所难免,要我多宽容忍让,不得与你置气。”

    时陌说到此处哂笑一声“但他们又怎知,我的长歌大度贴心,善解人意,再没有女子比你更好,更能入我的心里。”

    长歌瞧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可以不要给我戴高帽子吗”

    她顿了顿,轻声道“你今日此举,我怎会不气想那七万将士从前都是我慕家的兵虽然如今暂时到了时照的手上,但将来他们终将会是你最得力的精锐部队,我以为你至少应当让我知道,若我知道,我便能提前有所布置”

    “如何提前难道像那位裴四姑娘一样,星夜带着自家寥寥可数的精兵赶去你如今还不如她呢,她裴家手上好歹还有兵,你连兵都没有,最后也不过是你两位兄长出于对你的疼爱,为你勉力一战罢了。”

    长歌蹙眉道“并非为我啊,难道那七万将士儿郎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时陌黑眸若有所思凝视着她,半晌,轻笑一声,摇头道“为何你就如此笃定,时景与时照这一战,败的人定是时照你不要忘了,时照是我的胞弟,以他才智,怎可能会如此轻易就被时景逼至毫无还手的境地竟要他时景带兵前去救援你一心念着那七万将士的性命,不觉得这封战报极为可疑”

    长歌一怔,又道“但若是时景通敌卖国,与北燕勾结呢”

    上辈子,她慕家就是倒在这等龌龊伎俩之上。对人性的高估,会让人丧失正确的判断,卸了防备,最终万劫不复。

    景王领了兵符,身披战甲,戌时一刻自景王府中出发。

    时辰还未到,书房中,景王妃与丞相骆忱为践行,三人饮下祝捷酒。

    骆忱放下酒盏,欣慰道“殿下此去,于绝境之中力挽狂澜,定能赢得军心大振,上下归心。只等归来陛下赐权,这慕家大军从此便能真正为殿下所用,陛下亦定然宽慰。想陛下虽说收回慕家兵权多时,但这些兵到底姓慕多年,他自己亦不敢用,这才交予晋王手中。没想晋王是个不堪用的,险些折去他大半,紧要关头,还是殿下亲自出马,既反败为胜又收复军心,这一役,定当成为殿下入主东宫,甚至登临大位,最为关键的一步。”

    景王听得骆忱慷慨激昂描摹这番宏图壮景,却只是冷冷一笑,眼中并无多少情绪。

    景王妃美眸中一股艳色流转,看向骆忱,笑靥如花反问“父亲当真以为,那七万大军应当留下,奢望他们日后为殿下所用吗”

    骆忱微震,蓦地看向景王,眼中露出惊惧之色“殿下难道是想”

    景王未置一词,景王妃掩唇一笑“殿下此番为斗垮晋王可是下了血本,那晋王这么多年不显山不露水,实则是个不好对付的。殿下为了一击制胜万无一失,不仅亲自修书与北燕皇帝慕容城联手,更用了多枚军中棋子。棋子这种东西,一不小心就是把柄祸患,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些人若是留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成了蚁穴,那多不划算。倒不如”

    景王妃含笑,艳丽朱唇微启,吐气如兰“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美人如蝎。

    骆忱猛地后退一步,如看陌生人一样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老迈的脸上皱纹微微颤抖“七万将士啊,这七万将士人人皆有父母妻儿,你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说出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骆忱失望至极,景王却淡道“王妃言之有理,倒是丞相,是否太过妇人之仁”

    骆忱猛地被噎住。

    “一将功成万骨枯,区区七万人罢了。本王若要兵,自有自己亲练的精兵,何须舍不得他慕家的兵都是姓了慕的,死不足惜,至于他们的父母妻儿,与本王又有何相干他们能为本王入主东宫献上区区贱命,这才是他们的价值,他们应当欣慰死得其所才是。”

    景王神情语气无不冰冷,说罢,锐利的目光扫过骆忱,见骆忱垂头不言,这才收回目光,淡道“好了,时辰到了,出发。”

    话落,大步流星出去。

    大军星夜启程的号角声,嘹亮地越过半夜清寂的帝都街头,直入秦王府中。

    长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的身旁,时陌睁开眼睛,支肘侧身在黑暗中凝视着她,意有所指道“我以为你是真的累了。”

    长歌“”

    你真的好意思再提你做下这等糊涂事,没有踢你下床已经是我宽宏大量了好叭。

    时陌躺回去,目光淡淡拢着头顶上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帐子,忽道“长歌,你我赌一局吧。”

    长歌转头看向他。

    时陌漠然道“就赌时景与时照此番战场交锋,谁会成为最终赢家。”

    长歌微怔,半晌无奈笑道“你还是笃定时照吗你对你这个弟弟还真是有信心啊。”

    若是他们的母亲九泉之下知晓,想来也定然欣慰。这两人虽谁也不理谁,但关键时刻对彼此都有着谜一样的信心。

    时陌轻轻“嗯”了一声,淡道“你说对人性的高估会令人一败涂地,巧了,据我所知,时照这个人从不高估人性,相反,他自小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性。若非如此”

    时陌说着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长歌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若非如此什么”

    若非如此,幼时他也不会错过了你。

    “没什么。”

    时陌还没有到高尚到替情敌说话,自是不欲多言,淡淡带过,问长歌“那你呢,你可仍旧赌时景胜”

    长歌一时没出声,良久,忽地将被子拉至头上,整个人蒙在被子里,闷闷道“我怎会赌他胜我巴不得他一败涂地。且我何时说了我要同你赌虽说小赌怡情,却也代表着我要站在你的对立面,我不想与你站在对立面啊,我们自来不都是好队友的吗”

    时陌闻言低低笑出声来。

    长歌只觉身侧的男人忽地翻了个身,便靠了过来,也不拉她的被子,就隔着被子耐心地亲她,亲她的额头,她的脸颊

    长歌受不住了,主动扯下被子,抬起头来,便落入他幽深似古潭的一双黑眸之中。

    长歌心尖儿重重跳了一下,听他哑声道“说得对,我们自来就是站在一处的,所以这一次,你也同我一样耐心观望如何不要再多想了,我会心疼。”

    长歌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好吧,这一次就相信他。

    “那还累吗”他凑到她耳边低声问,不无暗示。握着她的手,轻轻拉到自己身上。

    长歌“”

    讨厌,会害羞啊

    结果她还未回答,她的肚子先叫了一声,在这漆黑安静的夜晚里,格外清晰而尴尬。

    时陌的手一顿,脸埋在她的脖子里,低声笑了出来。

    长歌“”

    讨厌,真的害羞了啦

    时陌也猜她该饿了,想她心里装着事,宴上便没怎么动筷子,晚膳也几乎是被他硬喂了几口进去,如今已至半夜,她不饿才怪。

    他起身,亲去传了晚膳,回来见她还赖在床上,懒洋洋不愿意起来的样子,既觉好气又觉好笑。忍不住便单膝跪在床上去闹她,两人一时胡闹在床上滚了两圈,直到底下人抬了晚膳进来方才停下,时陌拉着她起身用膳。

    长歌坐至桌前,这个时间的晚膳自不会多么繁复,但长歌的目光却霎时惊喜,直直黏在了最面前的盘子里那两颗小小尖尖的粽子上。

    是女子掌心刚刚能够包裹住的大小,翠绿的竹叶依旧鲜嫩散发着清香,与午宴时竟别无二致。还未剥开,往年粽子的滋味便刹那间冒了出来,糯米的软糯、蛋黄的香甜、鲜肉的鲜美仿佛纷纷跑了出来,争先恐后在她的舌尖打转。

    长歌忍不住伸手便去拿,却被男人修长的手抢了先。

    时陌笑道“小心黏手,你用筷子,我来替你剥。”

    长歌自是乐得从命,欢快地去拿筷子,这片刻功夫,时陌已一连剥好了两颗粽子,将它们齐齐整整地摆在盘子上,推到长歌面前。又自桌上拿起提前备好的湿帕子,不疾不徐擦了擦手。

    长歌垂涎欲滴,笑眯了眼,拿起筷子便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与她记忆中的往年的滋味一模一样,入口即化,留下满嘴的鲜美,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发出一声愉悦的喟叹“真的是太好吃了”

    说着还不忘时陌,又夹了一块,用手小心接着,满眼期待地送到时陌嘴边。

    时陌含笑吃了一口,凝着她唇边的笑容,轻点头道“嗯,不错。”

    其实也就是不错吧,不知长歌怎会这么爱吃。

    但长歌自己喜欢,此时听什么都自然带了加强效应,时陌的“不错”停在她耳里就等同于“人间美味”,她得了认同,更是喜滋滋笑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自从去年过了中秋节,我就在期待端午节了。”

    时陌“”

    既然这么期待,那为什么还要闹脾气不吃

    长歌一眼看透他心里的想法,眨了眨眼睛,理直气壮道“因为你惹我生气了啊,那我总要做点什么表达我的不满吧。”

    时陌“”

    “不过话说回来,你从哪里来的粽子”长歌终于想起来问,猛地眸光乍亮,惊喜道“难道宫中做粽子的御厨也是你的暗线那真是太好啦你中秋节也让他来给我做粽子”

    “”时陌不得不打破她的幻想,“不是,只是我从宫中顺手带回来的而已。”

    长歌眯眸看着他“我不信,众目睽睽,堂堂秦王殿下从宫中带走两个粽子,传出去多丢人啊。”

    “真的,”时陌轻咳一声,不自然道,“其实也不难,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飞快拿起来,悄悄藏到袖子里,再若无其事地走出来就好了。”

    长歌呆呆望着他“”

    然后没忍住,当场笑倒在了他怀里。

    “你好难啊哈哈哈哈哈”长歌仰头望着他。

    时陌垂眸,手指拨开她的头发,无奈叹道“我有什么办法娘子生气了,为夫也总要做点什么来表达我的心疼吧。”

    “所以你就给我偷粽子啦”长歌眸光晶亮地望着他。

    时陌一本正经点了下头“嗯,所以我就给你偷粽子了。”

    “那你怎不告诉我如今暑气渐长,若是一不小心放坏了怎么办”

    “我命人放在了冰窖中,今日是不会坏。若是过了今夜你还未想起来,那也罢了,总归不过是两颗粽子,扔了也不可惜。”

    长歌轻咬唇瓣,凑到他面前笑道“粽子是不可惜,但你这份心思可惜啊。”

    男人忽地揽过她的腰肢,要她紧紧贴着自己,他俯身轻斥“小没良心的,我对你的心思如何你会不知这微末又算得了什么”

    长歌赧然,略显羞涩地垂眸。

    好吧,他为她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说是惊天动地都不夸张,区区两颗粽子确实是不算什么,说是微末毫不夸张。

    更重要的是,她忽然便觉得自己今日生的这个气很没意思起来。

    他是什么样的人若那七万将士如今真的会白白送命死在皇权斗争之下,他又怎会真的坐视不理

    毕竟,他上辈子或许称不上一个仁君,但却实在是一个明君。

    他治下,海晏河清,四海升平,外敌不敢来犯,没有战火涂炭生灵。除了最后他甘愿以江山相赠。

    能将国家治理得这样秩序井然的君王,又怎会是冷血残忍的人

    他必定心怀社稷苍生,天下福祉。

    他定然不会坐视守卫疆土的将士儿郎们白白送命。

    想通这一点,长歌心中便忽生愧疚,自责自己白日里失了往日沉稳,竟怨起他冷血来。

    长歌安静地吃起粽子,两颗下去便觉好了,时陌怕她半夜吃糯米会不舒服,又为她布了些蔬菜,长歌吃了几口,吃不下了,时陌命人撤走。

    其后,长歌漱口净手,爬回床上,时陌自她身后熄灯,躺回她身旁,长歌一点点蹭到他怀中。

    “不累了”时陌笑着挑眉,有意打趣。

    长歌垂着头,在他怀中赧然“嗯”了一声。

    声落,便当即被男人炙热的手掌扣住了纤腰,同时眼前阴影落下,唇便被霸占了去。

    新婚不过两日,正是难舍难分恨不得时时刻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时刻,先前因这插曲求欢被拒的小挫败,此时便被某人连本带利地换成了情动,彻彻底底地向她讨要了回来

    翌日是回门的日子,但长歌起不来真的是毫无悬念

    她醒来时日头已经高照,望着窗前落了满地的阳光,呜呜低叫了一声,生无可恋地爬了起来。

    时陌倒是神清气爽,这让长歌非常不满,明明纵欲过度的是两个人,凭什么最后蔫巴巴的是她一个人

    “你身子太弱了。”他将她眼中幽怨看透,笑着道,“不如往后跟着我习武”

    长歌“”

    为了让你尽兴,竟然要我习武这是人话

    长歌皮笑肉不笑“不如往后你节制一些”

    时陌闻言挑眉,半晌,一本正经提议道“不如做个交换,你若是跟着我习武,我便答应你节制一些。”

    奸,诈,啊

    长歌怨念地看了他一眼,轻哼“还是照旧吧。”

    时陌认同地颔首“嗯,就这样愉快地照旧吧。”

    长歌“”

    到底是谁愉快啊

    这日时陌备了礼,陪同长歌回门。因长歌起床晚了些,其后就什么都跟着晚了些,是以慕瑜父子在门口略微等了有些时候。

    这日日头微烈,长歌远远见着慕瑜站在太阳底下,心疼得无以复加,飞快地跳下马车奔过去,扶起父亲,一个劲儿地催促往里走。

    慕瑜慈爱地拍拍她的手,见她婚后容光焕发,整个人气色极好,心中明白秦王待她的好,自是欣慰无比,又怎会将小小的等待放在心上

    慕家上下自来和谐,长歌在国公府做娇客时更是众星捧月,是以这日回门宴,慕府上下自是欢喜自在无比。

    但终究还是跳不开慕家父子辞官这个话题。

    长歌念及自己不过新婚便要与父兄分离,自是无论如何舍不得,时陌宽慰她道“一切都是只是暂时的,我又怎会真的让你父女骨肉分离”

    这个道理长歌自然明白,只是关心则乱,不免细细对父兄叮嘱“爹爹与两位兄长此行离京,身边无人,定要万分谨慎。我观如今景王行事,愈加疯狂出格,父兄在外,定要处处小心才是。”

    慕云岚忍不住笑道“小丫头一朝嫁了人便一副大人的样子叮嘱起我们来了也不想想,我与父兄皆是从战场上出生入死回来的,放眼天下,若非千军万马来袭,又有几人能从我们父子手上讨得了好出去你还道我们是你手无缚鸡之力,风都能将你吹跑,身边离了人保护便如丢了翅膀的鸟儿,再横不起来”

    慕云岚话刚落,肩上便被慕云青不轻不重拍了一掌,后者沉着脸道“有你这样做哥哥的在她夫婿面前,也不知给她留点面子竟将她老底儿全给掀了。”

    长歌“”

    满堂霎时传出爽朗无隙的笑声。

    一家人如此亲近相聚了一日,及至傍晚,长歌与时陌该回去了,慕瑜带着一家子亲送夫妻二人出门,一行人方踏出镇国公府,抬眼却见门前街上一行人快马跑过。

    这些人个个身着铠甲,腰跨长剑,面色冷肃,驾着快马转眼间就消失在远方,只留下一路的尘埃。

    长歌怔怔摸不着头脑,慕瑜对她道“是护国公府的人。”

    长歌愣住“护国公府的人这么高调了吗没事大白天的在帝都街头这样跑来跑去,咱们那位陛下没意见”

    慕瑜“”

    慕云青笑道“父亲的意思是,这些人是前日随着裴锦出城北上那批人。他们行得太快,你方才或许没看清,打头那人便是裴锦。”

    长歌一震。

    裴锦回来了

    她不是北上助时照去了吗为何半路又跑了回来

    此时,慕瑜忽向时陌拱手道“殿下神机妙算,一切皆不出殿下所料。”

    慕云岚笑道“想来此时,昨夜启程的景王大军也该回了吧。”

    时陌颔首,目光落在远处,波澜不惊道“礼尚往来,时照定不会让时景无功而返,只是不知会以何等回礼相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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