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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夜。
郊外。
一座豪宅灯火通明，大路两边插满了扎在竹竿上的黑布，随风飘荡。
还有五天，就是安巡抚的七七四十九忌日。
如今，整片安家大宅都沉浸在一种悲伤的肃穆中，每个进出的人脸上都没有一丝笑容。
二
听雨楼。
听雨楼在城里最繁华的地带，有着最豪华的装饰。
波斯运来的琉璃盏，不远千里从江南运过来的上等楠木桌，从远东买过来的种了二十年以上的竹子做出来的卷帘
听雨楼的主人一向很讲究，他所吃的饭是最贵的皇贡大米，所买的菜必须在当天凌晨就买好，就连做饭的厨子，也是昔日从皇宫里退休出来的大厨。
像他这种人，对女人也很挑剔。
还差三个月零八天，他就四十五岁了，人正值壮年。他
在幽州有名、有钱、有地位，身边自然女人也不会少。
他娶了四房姨太，本命分别属木、水、火、土，而他的本命属金，合起来就是金、木、水、火、土。
这四个女人，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他娶她们的时候，全都是处子之身。虽然他身边女人不少，但她们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因为他觉得，如果得不到一个女人的心，却又霸占了她的身体，是一种残忍。不仅对于女人而言，对于他自己，也是一种恶心。
在生活中的衣食住行，他绝对是幽州最讲究的人，但在某一样东西上，他从来不讲究，那就是他赖以成名的看家本领
剑术。
他的剑跟随他已有十年了，是昔日流浪江湖时，花了几十文钱从路边的打铁铺买来的铁剑，如今已生了锈。
因为他已经有五年没有动过这把剑了，以今天他在幽州的地位，他也用不着拔剑。他也不惹是生非，只在听雨楼享受着自己打拼来的一切。
白天玩鸟赏花，喝茶听琴，晚上则去他的四个太太那儿，一切都好不美满
听雨楼的主人叫莫君，江湖人称，君子剑。
那把随他闯荡江湖的铁剑一直摆在听雨楼地下室的最深处，用一间特意空出来的房子存放着，还放了一颗夜明珠，日夜照着；还雇了一个仆人，专门照看这把剑。
他已有很久没有去看过那把剑了，但在一个月前，他忽然去了那间屋子，拿起了那把剑，耍了一套剑法，然后又恭恭敬敬地把剑放回原处，全程一言不发。
今日，听雨楼来了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似乎有很深的仇在身，有很深的怨恨，不苟言笑。他来到听雨楼的时候，也丝毫不低头，仿佛这个地方对他而言，只不过是寻常家庭。
但莫君对这个年轻人很尊敬，当底下的仆人纷纷猜测这年轻人是谁的时候，莫君已请年轻人上了听雨楼的最高层
第四楼。
仆人们内心都不平静了，因为从来没有客人上过第四楼，那里是秘密区域，就连莫君的四房姨太，也从来没能上去过，更别说他们了。
年轻人是下午来的，他们上去了很久，一直到路边街角的灯笼点起来，他们还是没有从上面下来。
往常这个时候，是莫君的饭点。
莫君是个很有规律的人，过去的五年内，他从来没有不
按时吃饭过，就是一些官家老爷过来，即便是在交谈中，他也都会暂停，按时吃饭。
这是五年来第一次，莫君误了饭点。
但仆人们也不敢上去叫，没有莫君的指令，谁也不能靠近第四楼，这是听雨楼最重要的规矩。就连莫君的四个姨太太也只有干坐着等候，不敢上去打扰。
大厨做好的满满一桌菜，已渐渐变冷，莫君和那年轻人终于从楼上下来，此时距离饭点，已足足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安少，何不吃点饭再走”莫君看了一眼满桌的饭菜，又看了一眼那年轻人。
“不吃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希望你能好好准备。”年轻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莫君，随即迈开步子出了听雨楼。
楼外，灯火阑珊处，有一辆已等候多时的马车。
年轻人上了马车，很快离开。
待年轻人走远后，莫君才坐下来，众人开始动筷子。每个人心里都是波澜万千，脸上却不好表现出来，也不敢多问。
像这年轻人般，直接拒绝莫君的人，还是很少见的，更何况是这么年轻的人。就连那四房姨太太也纷纷在心底猜
测，刚才那年轻人究竟是何人。
但莫君看起来丝毫不打算解释，吃过晚饭后，他一个人早早地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莫君起得很早，而且换了一身很简单的衣服，就连身上戴了几年的名贵首饰，也全都不见了。
喝过大厨准备的早茶后，莫君直接去了地下室。
那个守剑的仆人吓了一跳，因为他此时还没起床，违反了家规。但更令他震惊的是，莫君竟然拿着那把生锈的铁剑，直接走出了地下室，丝毫没有看他一眼。
莫君回到听雨楼，发现大太太坐在大厅里，似乎在等着自己。
“你在这儿干什么”莫君皱眉。
她以前还要往后推迟两个时辰才会起床，如今这么早，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或者是，发现了什么。
“你要出去”大太太并没有回答，而起站起来，反问。
“是。”莫君并不打算说谎。
“你要去杀人”
“你从哪儿看出来了”莫君盯着大太太，看了好久，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过了很久，才反问。
“一个月前，你在地下室耍了一套剑法。这一个月来，
你也没有碰过我们姐妹一次，是不是你在储备精力，准备去和别人拼杀”
“是。”
“是不是和昨天那个年轻人有关，他是谁”
“你不用管这么多你就在家里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我只是担心你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
“我跟你十五年了，从来没见过你如今这般，面对一个对手，需要你禁欲一个月，你是不是没有把握他是谁”
“你不用管”莫君忽然呛了她一声，缓了缓，又柔声说“我会回来的，这事情，你也不要和她们说，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说完，莫君迈开步子就走，走出了听雨楼，走到天微微亮的街道中去。有力而快速的步伐，简约的服侍隐没在清晨的迷雾中，颇有一种决绝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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