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袅烟一
甄意已经在外边等了许久，仍未见妇好出来。
茫然不知作何时，却见着正在未央殿大开的殿门前立着的袅烟，她立在那里不知多久了，若不是甄意百无聊赖看过去一眼，她一身浅淡的衣裳似是掩在雪中一般，更是不容易叫人发觉了。
她这一眼看过去，却发现袅烟正直直看着她，并未有任何动作，只那眼神却叫甄意萌生出一种袅烟正在叫她的错觉。
甄意自然是不会过去的，便移开了眼睛似是未曾见得她一般，转身便与未央殿庭院中的丫头们聊了起来，渐渐日头略微高了些，心想着百草应是去准备午膳了，回身想着去厨房找百草的时候，却见地未央殿门前那浅淡的身影并未离开，还立在那里。
瞧着她的那模样，甄意便想起了她的主子三番两次对付妇好，心中便愈发恨起来，凛着步子迈过去，站在未央殿门前高高的阶上，双手叉腰仰着头恨恨俯视着阶下，这一般傲气的模样还是小时候跟妇好学来的
。
那眼睛并未看向袅烟，却能察觉到袅烟的目光却是从她朝未央殿门前走来的时候便一直锁在她身上，饶是她如今这般居高临下瞧着她，袅烟看着甄意的目光却仍是那般深沉，似是有千万语，都吸食凝在这眼眸之中。
甄意却不吃她这一套，如今想着作为明色身边的爪牙定然也不是好对付的，便喝令左右守卫的侍从，“怎么回事，外头这样站着一个人，还是凤鸣殿出来的，你们这些当差的就不怕她身上带着邪灵，冲撞这未央殿身怀有孕的姜妃，届时王子出了事，你们谁担待得起”
两旁的侍从常年守在未央殿，明色又鲜少出入这等地方，便自然对袅烟的长相没有什么印象，这样一听她竟是凤鸣殿的人，便要用手上的长矛轰赶她。
袅烟也不退，伸手一把抓住两人交叉成十字状的长矛，只对甄意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问完我就走。”
甄意道，“子妃娘娘与王后娘娘无话可说，我与你
也无话可说。”说罢，便愈发狠厉命令侍从，“还愣着干什么要留下她在未央殿吃午膳吗”
两侍从便用被她抓着的长矛使力将她向后推，袅烟腿上本就有伤，被两个男人这样一推定然招架不住，便踉跄着往身后退了几步，侍从们便趁着这股劲儿将她狠狠掼在地上，饶是在凤鸣殿休养了十几日，可因着封宫的关系，实在传不得医师，用不得什么药，只这样等着伤口结痂，冬日里伤口恢复本就慢上许多，她的伤口又那样大，如今被两人狠狠一推，腿上稍一用力，那微薄的结痂便复而裂开，不肖一会儿身前浅色的棉衣便被血浸透了。
侍从们见着地上的人身上流血，便不敢再动了，虽说如今凤鸣殿等同冷宫，可如今明色仍是王后，袅烟仍是她身边伺候的人，他们两个不过是守门的侍从，如何敢对这样的人下狠手，便两两相看一眼，兀自退了回去。
甄意也不再难为他们，见着两人将她赶得足够远，又瘫坐在地上，只觉稍稍除了一口恶气，便瞪了她一眼转身要往回走，却听见袅烟仍不死心在身后道，“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答了我，我便走。”
她这番就是特意来找甄意的。
甄意冷然道，“莫说我不会听你说话，饶是当真知道你要问什么，我也绝不会答你，死了这条心便是。”
“南疆”这一句，袅烟几乎是喊出来的，“我记得你之前在草药阁处，与众人说起过南疆，川芎草是南疆的草药，你知道南疆是不是”
甄意以为她这般费尽心机守在未央殿门口来堵她是要问什么，竟没想到是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眉头皱起，只觉她又在耍什么花招，“我是说过，也知道，如何”
那边袅烟似是深深松了一口，甄意见到自她嘴边呼出长长一口气，那温热的暖气方一从口中出来便在外头天寒地冻中散成了冰晶的白雾，绕在她脸上朦朦胧胧遮了一片。
“是你自己知道，还是有人告诉你的”
甄意道，“是旁人告诉我的。”
“是谁”若不是腿上伤口还流血不止，袅烟定是
会一跃跳到甄意面前，她脸上抑制不住的激动，神情却仿若一手扼住甄意的脖子逼迫甄意将这个人的名字吐出来一般，“是谁告诉你的。”
许久之前，他辅佐明色登上后位之时，便告诉明色定要喜怒不形于色，不要叫人猜透自己内心的想法才能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可如今到了她自己身上，便将自己说过的这一切悉数忘了。
甄意冷笑，似是听得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凭什么告诉你”
说着，便眼见袅烟脸上的激动瞬间僵硬下来，甄意只觉能这般戏弄一番，实在痛快，便仰头大笑起来，笑声方从口中出来尚未四散，余光却见着远处那浅淡带红的身影硬撑着动作一番，最后竟直直跪在地上，“我求你了，求你，告诉我是谁。”
甄意望着她，并未说话，只张口与她做了个口型，便仰头笑着转身进了未央殿。
巷佣中的雪还没有化尽，自那头吹来的被风呼啸而过卷动着雪堆上微微浮起的雪，吹在袅烟脸上，微凉却刺骨，仿若千万把刀剑迎面而来，当真痛苦的是心
。
她跟在明色身边许久，为她排除异己出谋划策，而她真正在意的事情却紧紧捏在明色对手之一的人手中。
甄意方才对着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做梦。
应该是报应吧。
可心中更大涌出的却是欢喜，自那日在草药阁便一直持续到如今的欢喜。
她的妹妹还活着，活在这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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