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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每家每户购货本上富强粉、鱼肉油、黄豆绿豆等指标的多出, 春节的脚步也越来越近。
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的准备年货, 孩子们也放了假，成天围在家属院玩，路小桃则因为成绩作假被梁琴和路振国识破挨了一顿打, 被拘在家里根本出不去。
她这次只考了一分，整个一年级，她是独一份的，小林老师出于对学生的关心，在学期结束后，带着自编的试卷和作业题上路家家访来了。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梁琴和路振国一直听信路小桃的鬼话，以为她次次考试都是优秀, 天天在厂里在家属院吹嘘儿女们的成绩, 根本没想到会被一个七岁的小丫头给骗了，原来路小桃这两次考试竟然都是倒数的成绩，真的是让他们丢尽了脸，也不知道家属院的那些一年级孩子的家长在背地里是怎么笑话他们的。
路家两夫妻都是要脸的人，狠狠打了路小桃一通后，经过商量, 两口子决定在过年放假期间陪在小桃的身边，盯着她学习，准备在开学测试的时候争回一口气来。
路小桃这每天一起床就是吃饭学习, 闭眼前还必须得背书背诗词, 一个寒假都不能出去外面玩, 在家路一则兄妹两也不爱搭理她，日子过得就像是坐牢一般，每隔几天就得爆发哭闹一次，除了挨一顿过年揍，也没有什么收获，最后只能老老实实坐下来学习。
甜甜他们几个的小日子却过得有滋有味的，这次期末考，铁蛋超常发挥，竟然也捧了一个5分回家，这可让张兰英和蒋俊杰在家属院狠狠的出了一次风头。
他们蒋家最小的孩子，才五岁的铁蛋，比其他孩子都提前三年上学的铁蛋，期末考试不但没有落后，还得了优，而且他们家其他的孩子也是次次考试都是优秀。
这说出去，谁家家长不羡慕他们两口子谁家在背后不夸他们两口子教子有方
为此蒋俊杰特地奖励了一堆玩具给铁蛋，大刀面具小风车还有不算很精致的娃娃，这些蒋俊杰全给备齐了，铁蛋振臂一挥，带着他的玩具们成为了继路小桃之后家属院的新一代领头羊。
男孩子们为了甩一下他的大刀，天天往蒋家跑，招呼铁蛋出去玩，小铁蛋摇身一变，成了比他爹蒋俊杰同志应酬还要多的大忙人，左拥右抱前呼后拥的好不风光，每天起早贪黑的带着他的小跟班们出去玩耍，看起来比上班的工人还忙。
到了家家户户都贴上了领导人年画的时候，蒋俊杰两口子也带着几个小的回到了乡下。
他们这搬出去也快小半年了，除了双休日的时候偶尔会把孩子们带回来给老两口瞅上一眼以外，其他的时候都没时间回来，杜二菊两口子也是想孩子们想得不得了，数着日子就盼着过年阖家团圆。
蒋俊杰的自行车离家还有一里地呢，杜二菊就带着蒋大勇早早的在村口站着了。
一见儿子一家大包小包的回来了，老两口赶紧跑过去帮着提溜着重物，一边走着，一边低头看了看手头的东西“哎呦，我都托人来说了家里有肉有肉，你们还非要整这些，那得花多少钱啊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省的，将来甜甜他们几个当了状元上大学不得要钱吗还有这布料，你们买这些干啥我们两口子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给我们穿新衣裳有啥用不都是浪费钱吗有这钱还不如给兰英置办件好看的，我可听说了，人县城那些小媳妇攀比很严重的哩，你可别让兰英受委屈了。”
蒋俊杰两口子点头称是，不过也只是口头答应下来，下次见了面该怎么做还是会怎么做。
不过别看杜二菊老两口嘴上抱怨着蒋俊杰他们乱花钱，但心里其实还是很开心的，转头就拿着布料上去找隔壁王金凤家嘚瑟去了，这让过来串门的王春芳气的差点咬碎一口黄牙，水都没喝上一口就直接鼓着脸回家了。
到了家，看到搬着板凳在外晒太阳的蒋有德，王春芳难得发了一通脾气“晒晒晒就知道在家玩晒太阳，再过几年就快奔三的人了，还这么没出息，也不知道我和你爹活着的时候能不能享你一点福，你看看人家俊杰，再看看你自个儿，真不知道到时候我和你爹两腿一蹬先走一步，你该怎么办哟”
说完就砰的一声摔门回屋。
留下蒋有德一个人在院子里发愣，也不知道他娘这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把气都撒到了他头上。
很快，队里就开始杀年猪，分粮分工红。
伴随着杀猪的哀嚎声，年关将近。
铁蛋仗着期末考上个好成绩了，整个人都飘了，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拿着蒋俊杰奖励的那几分几毛央着杜二菊老两口给他买了几挂鞭炮后，天天跟着小伙伴们拿着鞭炮炸水坑玩，把新做的过年衣裳都炸了几个黑洞洞不说，还把别人家的水缸给炸破了几个，气的张兰英没顾上什么过年习俗，半夜关上门狠狠的收拾了他一通，接下来的几天就把他拘在家里跟着蒋俊杰一起共同进步。
而甜甜则是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家陪着她娘张兰英干家务活，没事帮着递块抹布递个扫帚的，这让杜二菊两婆媳稀罕不已，心喜得不得了，每天都想方设法的赶着她出门玩，怕好好的孩子在家憋出病来，跟铁蛋比起来，两者的待遇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每次甜甜都是摇了摇头，不愿意出门，在家属院还好，有个路一琪粘着她玩，但是在蒋家村，村里跟她同龄的女娃本就不多，而且那些女娃们过年在家还得砍猪草砍柴烧火做饭，她出去了也找不到什么玩伴。
张兰英实在是看不下去，好好的小孩子天天待在家像什么样。
于是就特地回娘家找了张翠梅陪着她，和杜二菊一起将甜甜给赶出家去玩了。
甜甜看着紧闭的大门，人都傻了，最后只能乖乖的跟着张翠梅出门溜达。
一路上张翠梅就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聊得话题不是哪里的猪草比较好，就是哪的草根比较香，然后又乱七八糟的问了一堆县城的事情，把甜甜问的头都快大了，有这个时间在外面陪着张翠梅玩，她还不如回家陪铁蛋复习功课呢。
“诶，甜甜你看，这不是住你家的那小孩吗”
顺着张翠梅手指的方向看去，甜甜看到了许自安正骑在王春芳的大孙子蒋大头身上，拳头如暴风骤雨般砸向蒋大头，打的蒋大头捂着脑袋哭嚎不止，在他们的不远处散落了几块糕点，已经被碾的碎碎不能再吃了。
甜甜赶紧冲上去拉住许自安“别打了，自安哥，再打下去就得出大事了。”
许自安听了劝，起身狠狠的瞪了一眼蒋大头，警告道“你下次要是再说这种话，我还接着打你，见一次打一次”
蒋大头慌里慌张的爬了起来，抹掉眼泪往家跑去，只撂下一句“许自安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告诉我娘告诉我奶，让她们过来收拾你”
张翠梅听完后脸色都变了“甜甜，怎么办，春芳阿婆很坏的。”
上次德子叔记公分时给他们家记少了，她爹娘就去找德子叔理论，结果反而让春芳阿婆拿着她姐的那些破事给戳了一顿肺管子，气的他爹他娘两天吃不下饭下不了床。
张翠梅想到王春芳那蛮不讲理叉腰骂街的样子，就觉得害怕，可偏偏蒋大头走的时候还撂下那么一句话，吓得她眼泪都流了下来。
“没事，春芳阿婆不敢上我家闹的，走，自安哥，咱们回家，让奶给你评理去。”
甜甜丝毫不慌，怕啥，他们家可有着杜二菊这么一个大杀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完全不带怂的，只要他们家占理，收拾王春芳那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再说了王春芳一家子还欠着他们家四十块钱呢，农村有句俗语叫“过年不欠债，欠债不过年”，这会儿王春芳躲着杜二菊还来不及呢，哪敢上门撒泼
待回到家后，杜二菊看到许自安这幅模样又是一惊，这孩子平时省心的很，从来都不会往脏的地上淌，怎么这会能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呢
仔细一打听，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抄起扁担带上老伴拉上儿子儿媳就往蒋富贵家冲。
原因很简单，王春芳每次从杜二菊这受了气，回家后总爱骂骂咧咧胡乱编排了一通，什么爷爷爬媳妇的床啊，什么许家那孩子就是蒋俊杰外面的野种啊，她说的是爽快了，转头就忘，那还想到蒋大头这个小鬼头全帮她记着呢。
因为小孩子的经历没有那么丰富，也分不清真假，所以王春芳随口一编的瞎话，蒋大头全给当了真，这不见了面就学着他奶奶瞎咧咧一通，威胁许自安把糕点给他。
许自安不但是个犟脾气还是小暴脾气，哪里受得了别人这样编排自己敬重的蒋家长辈们，扔下糕点，扑上去对着蒋大头就是一通揍。
蒋富贵家，大头正哭的眼泪鼻涕满脸都是，沈大妮搂着儿子心肝啊肉啊的哄个不停。
王春芳看了看这对母子，烦躁极了，“哭哭哭还有脸哭谁让你去学嘴的，谁让你招惹那安娃子的你这是把奶往火坑里推诶要是你杜阿婆闹上门来，回头我就把你搁后山喂老虎去。”
“哇”蒋大头哭的更加大声了，他不想喂大老虎啊
“哟，春芳啊，你家这是干啥呢，咋这么热闹”
王春芳下意识的一转头，一脸惊吓的看着杜二菊，吭吭哧哧的开口“二，二菊，你咋来了”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看看这一家子的架势，还有杜二菊手上那根扁担，王春芳只觉得眼前一黑，完了完了，这个年都没法太平的过了。
还问她咋来了
杜二菊冷冷一笑，一屁股坐在王春芳家椅子上，接过儿媳递过来的搪瓷缸，抿了一口茶“春芳啊，听说你在家没少跟娃们讲我们家的故事，我呢，今儿个就杵在这，也听听你能给我们讲出个什么花来。”
“二菊啊，我没讲啥，那都是孩子瞎说的。”王春芳白着一张脸，僵着身子站在那。
“啥意思你家大头连个学都没上一天，屁事不懂，还能知道什么是爬灰，还能编出那么些故事你少在那糊弄我，就是你这老娘们在家念叨多了，娃们才听进去了的，我今天，非要撕烂你这张破嘴不可。”
说完，杜二菊将扁担往桌子上狠狠一拍，冲上去抓住王春芳的头发，左右开弓。
张兰英也围了上去，嘴上喊着让杜二菊住手，手却紧紧的抓住王春芳的胳膊不放，不让她又一丝还手的可能。
沈大妮都呆了，看了一眼拉长着脸站在门口的蒋家父子，哆嗦了一下，缩着身子抱着蒋大头躲在了角落，至于他们家其他人，老大老二全都对这个老娘寒了心，待在外面不愿意进来，老幺两口子就是一窝的懒怂，听见动静了，藏在屋里，动不愿意动弹一下，就剩下蒋富贵一个，那就是个窝里横，一看见杵在门口的蒋俊杰和蒋大勇，直接就抱着头蹲在了院子里，不敢上去硬碰硬。
“二菊啊，咱有话好好说，我知道错了，我以后都不瞎说八道了，我就是嘴巴贱，你别跟我一般见识，看着一个村那么多年的份上，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杜二菊抽的手掌发麻，也打得累了，干脆起身，拿着杯子狠狠的灌了一大口水，然后插着腰道“饶了你也行，你先欠我们那四十块钱还回来，那钱我就算拿去打水漂了，都不愿意放到你们这种白眼狼手里。然后再当着大队所有人的面自我检讨，还我家老头子还有俊杰一个清白，我家俊杰和安娃他爹以前可都是当兵的，你这是侮辱军人形象，抹黑烈士，我要是上去派出所一告一个准，该怎么办你自己掂量一下吧。”
“二菊啊，这道歉什么的都没问题，只是那个钱，我们家真的拿不出啊，你看可不可以再缓缓”王春芳红肿着一张脸，腆着脸道。
杜二菊拿着扁担冲她一指“你啥意思这钱都借去半年了吧，你连句屁话都没有，平常见面连句好话都没有，就这样你还想拿着老娘的钱不还你做梦呢你，别和我说什么没钱，大队是个人都知道，你们家这次分红就拿了六成的粮食其他全换成了钱，足足有七十多块，这会儿还跟我扯瞎话你当我是傻子还是聋子”
“二菊啊，这不是，我家那两个孙子得上学吗来娣也怀上了，哪哪都得花钱啊。”王春芳很努力的想要赖掉这笔账，可问题是都是一个村的，谁不知道谁
杜二菊把眼一瞪“你再跟我瞎扯一句试试，信不信我现在就带着你去派出所治你你家那两个孙子要上学，你王春芳是舍得花钱给他们上学的人吗赵来娣怀上了，关我屁事，又不是我家的种，再说了你就是个不把儿媳当人看的老虏婆，你会舍得给儿媳妇花钱回头还不是全补贴在你的宝贝幺儿身上了，这钱花在了德子身上还不是浪费了，还不如直接还给我”
“你”
“我怎么我你不想还钱是吧来，俊杰、大勇，咱们拉着这个老赖去派出所，让国家替我们家讨个公道去”
蒋大勇父子两听到后，也都围了过来，拽着王春芳准备出门。
王春芳吓得脸都白了，蹬着腿不肯出屋子“哎呦呦别别别，我现在就还钱，马上就还”
要真是进了派出所那还得了那她不就是给村里抹了黑，到时候族里的那些老头还不知道容不容得下她，说不定她这一把年纪了，还有可能会被蒋富贵送回娘家哩。
这么一想，她乖乖的回屋拿出钱匣子，不情不愿的数了钱还给了杜二菊。
杜二菊一把夺过钱票，仔仔细细的点了一下“还少了三块钱。”
王春芳老脸一红，又从钱匣子拿了三张一块钱纸票给她。
收完债以后，杜二菊把钱往裤兜一塞，提醒了王春芳一句“记得道歉这茬事，不然的话，这事我跟你没完。”
说完就挥了挥手，招呼着一家子回家了。
王春芳瘫在地上，抱着钱匣子，哭丧着一张脸，恨不得再抽自个儿几十个耳刮子，没事瞎说什么，大过年的还招惹了那么一个煞星回家。
除夕上午，大队长开动员会的时候，王春芳涨红着一张脸站在台上，为自己造的谣，道歉，认怂。
底下议论声一片，王春芳低着头站在台上，只觉得前所未有的丢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至此以后，蒋富贵一家子看到杜二菊都是退避三尺，一提起杜二菊，他们就直打哆嗦。
收拾完了王春芳这个白眼狼，也收到了道歉，杜二菊这心里总算是舒坦了，待到晌午，给家里人准备了一碗简单的肉丝面后，杜二菊就带着儿媳妇在灶房忙活起来了。
蒋家村有个习俗，每年除夕的年夜饭都要祭过祖才能吃，所以杜二菊和张兰英除了要忙活灶台上的事情以外，还得防备着铁蛋偷吃，这祖先没动口，哪有小辈偷吃的道理
铁蛋闻着灶房里传来的香味，直吞口水，在灶房里转悠来转悠去的想要帮忙，就盼着杜二菊能心疼他一把，塞一口好吃的给他。
讨不到好吃的，他就开始琢磨着想要往外跑，去找小伙伴们玩，甜甜和许自安都不让他出门，祭祖的日子，小孩子是不能随便出去，他们八字轻，万一冲撞了别人家的祖先怎么办
铁蛋就在屋里闹腾，每一刻的消停，可偏偏蒋俊杰不在，张兰英又去忙活了，全家没一个治得了他。
一直到蒋俊杰带着一大蛇皮袋的东西回来后，他才老实下来。
几个孩子全都围在蛇皮袋旁，好奇的打量着，不过就算再好奇，他们也不会私自去打开大人的东西，小林老师说了，这是没有礼貌的小孩才做的事情。
这时蒋俊杰从屋子里出来，掏出了几个红封“这是家里给你们准备的压岁钱，你们这次考得不错，都是五分，所以每人都有个五毛钱的压岁钱，这拿到手的压岁钱，你们怎么花，我们大人都不管，但是不能拿去做危险的事情。以后咱家压岁钱就这样算，考五分给五毛，考四分给四毛。”
几个孩子一听，笑嘻嘻的接过压岁钱。
铁蛋打开红封，看了看里面的钱，歪着脑袋想了想，问蒋俊杰“爹，考五分有五毛钱，考四分四毛钱，那考一分是不是就有一毛钱啦我以后还是考一分吧，一毛钱就够我买好多好多鞭炮啦”
甜甜、许自安踏踏实实的过个年不好吗
果不其然，蒋俊杰铁青着一张脸，直接就没收了铁蛋的压岁钱，然后一把揪起他往东屋走去，没过多久，东屋就传来了熟悉的哭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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